桑烟一直将上辈子元坚让江禁瘾退出化学竞赛这件事记在心底,却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
事情还未发生,元坚的主观臆断,她无法进行阻止。
她想过找到别的证据,先把元坚从化学组长的位置上拉下去,可是学校人多眼杂,很难抓住元坚以前的错处。
她更是无从下手。
元坚之所以有让江禁瘾退出竞赛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的侄子想要通过竞赛方式进入高校,现在只差一个名额的机会,另一方面他清楚少年的命脉,只要牢牢抓住他的弱点,那就事半功倍。
少年无父无母,甚至连朋友都没有,没有人会为了他出头,这点也是元坚拿他开刀的原因。
江禁瘾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随后从座椅上起身,眼看要从她身旁经过,桑烟迅速伸手扯住少年的校服袖口。
轻微的力道让少年顿住步子,侧头垂眸盯着少女,眼底溢满疑惑。
见她一直没有开口,而是满眼担忧,江禁瘾浓墨的眉眼微不可见拧紧,紧抿的薄唇更加用力。
“怎么了?”磁沉的音调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沉思的少女。
桑烟齿背轻咬下唇,拽着少年衣袖的手指松开,犹犹豫豫的说了句,“你,你一定要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竞赛拿到的积分,能让他平稳的进入更好更高的平台,到那时,他才会更轻松地实现他自己的抱负。
少女的言论让江禁瘾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细问,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看着江禁瘾离开的背影,桑烟没有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的走廊静悄悄,整层楼都是学校大领导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人,但桑烟不敢明目张胆的趴在门上偷听,只是悄悄地站在门框边。
还好办公室的隔音不好,桑烟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办公室内,江禁瘾如往常一样冷漠,平静地站在办公桌前,面朝坐在办公椅上的元坚。
少年是极其敏感的人,他很早就察觉出元坚不喜欢他。
曾经因为他的各科成绩优异,能让身为化学组长兼教导主任的元坚的工作履历上添砖加瓦,所以面对他时,一直都是惜才的和蔼模样。
可是人是多面的情绪动物,即便将恶意隐藏得再好,总会有不经意流露的瞬间。
元坚随意的坐在办公椅上,面带笑容,唇角看似和善的笑容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不怀好意。
“江同学,坐吧。”
江禁瘾没有拒绝,不慌不忙地坐下,神色毫无变化。
元坚看着少年沉静得不像话,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在心底犹豫了一瞬,无框镜片后面的眼睛微动。
半晌,元坚组织好的语言还是说了出口:“是这样的江同学,最近学校里关于你父亲的传闻愈演愈烈,对你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看似关切的言语,其实只是一个引他入陷阱的幌子。
江禁瘾帽檐下眸子微抬,直视对面男人看似担忧的眼睛,态度疏离,“没有。”
少年的声音不大不小,在房间内却极其有力,回荡在元坚耳边,原本势在必得笑意有些僵硬。
他没料到少年的回答不入他的圈套。
不过元坚并没有表现出来,僵硬的嘴角很快恢复,语气循循善诱,却十分坚定,“我听同学们说大家都不太喜欢你,这对你的心理肯定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更何况临近化学禁赛,你这种状态恐怕……”
元坚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但他想让江禁瘾自己说出退赛这两个字。
既然他不上当,那他只能直入主题。
直接定下他心理问题严重,会影响到化学竞赛,反正不管哪种,逼江禁瘾退出的理由都有了。
这种情况说破天,也是江禁瘾自己主动退赛,校方可没有强制他退赛。
上辈子的江禁瘾并没有妥协,这辈子的他也一样。
“元老师,我的心理没有问题,您这样恶意揣度,恐怕难为人师吧。”江禁瘾眼神锐利,直视元坚的眼睛。
少年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狼崽子一样凶狠的眼神吓了元坚心里一哆嗦,却靠着几十年的经历,强装镇定。
元坚见他油盐不进,知道这种迂回的方式对他不起作用,只能撕下虚伪的面具,用他父亲是毒枭身份来打击他的心理。
“江禁瘾,我想你父亲是毒枭这个身份对你造成的影响不小吧,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应该很恨他吧。”元坚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让他儒雅的面庞看起来极不和谐。
江禁瘾眼睑微颤,凶狠的眸子褪去锐利,手指紧紧的抓住膝盖,手掌蹦出一条条交错纵横的青筋,瘦削的肌肤盖不住根根分明的指骨。
“你父亲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家庭,他留下来的血脉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吧,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你这样的基因有多少是劣根的呢?”
“你连没有都没有,没有人爱你,你何必试试争先。”
元坚不喜欢江禁瘾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坚信恶劣的基因生下来的东西也是败类,所以高一知道江禁瘾是孤儿的时候,他就觉得江禁瘾的父母不是什么好东西,连亲生的孩子都可以抛弃。
但他并没有因此同情少年,而是骨子里认定他将来也是劣性基因。
元坚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直戳少年的心脏,上辈子的少年对于这种虚名的外物并不在意,在元坚的步步紧逼下并没有反抗。
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所以事后即便知道外面那些抹黑的话,他也无动于衷。
因为他在众人眼里已经是小人,百口莫辩,何必白费口舌。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配去参加化学竞赛吗?”元坚一步步打破少年的心理防线,让他自己崩溃,露出破绽,最后亲口说出退赛。
江禁瘾如他所愿,面露阴鸷,紧扣膝盖的手掌已经握紧成拳头,看起来随时要发怒,冲上去殴打元坚。
元坚见状丝毫不慌张,依旧满怀恶意的将少年描述成一个败类。
江禁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冲动,退赛两个字徘徊在嘴边。
不知怎么的,江禁瘾突然想起刚才教室内桑烟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让他到嘴边话咽了回去。
他不明白少女为什么会说奇怪的话,但是那句话浮上心头,让他理智回归。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形影单只的少年了,他有喜欢的女孩,有友善的朋友。
他们对他充满希望,不希望他自暴自弃,有人在等他。
他不再是没人爱的小孩。
江禁瘾闭上眼眸,思绪回转,再次掀起眼睑,已经收起所有外泄的情绪,目光平和,和来时一样。
“我不会退赛。”说完,不等元坚再次开口,利落起身,开门走出办公室。
门口的桑烟来不及撤退,当场被抓包。
“你……”桑烟一脸心虚,努力找话题,企图让江禁瘾不深究她刚才偷听的行为。
江禁瘾浓密的睫毛轻颤,开口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着,大步朝前走,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
其实他并没有深究少女行为的想法,满心满眼都是怕她听见刚才元坚侮辱他的话,毕竟太难听。
怕她也会因为元坚的话对他产生一些想法,不再和他成为朋友。
即便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会害怕。
害怕她不要他。
两人很快走出行政楼,一前一后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中午的阳光格外刺眼,三十来度的高温几乎将地面烤化,热气一股股蒸腾出来,包裹在外行走的人们。
桑烟后背沁出一丝细汗,额头冒出的薄汗汇聚成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
看见不远处的小超市,桑烟叫住了江禁瘾。
“我们去超市吧,我想买瓶水。”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刚才办公室里面的事情,好似没有发生一样,心照不宣。
“好。”江禁瘾停住步子,回头看了眼少女,“你先去阴凉处坐着吧,我去买。”
说着,不等少女回应,直接跑向小超市。
桑烟看了眼四周,找到几棵能够乘凉的大树。
等江禁瘾回来的时候,只见他拎了一大袋饮料。
“挑你喜欢的喝,剩下的带给他们。”江禁瘾撑开袋子,让桑烟挑。
桑烟没有拒绝,拿了一瓶苏打水,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才开口道:“我刚才都听见了,你不退赛是正确的,是你的东西就要牢牢抓住。”
江禁瘾没有说话,目光沉沉的盯着少女,眼底是化不开的墨,数不清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最后,哑声说道:“好。”
他没有问少女为什么在教室说那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行政楼。
正如从前,他没有问过少女怎么突然接近他,原先他以为她可能喜欢他,可暗恋总是能让人心生不自信,他时常会推翻这个想法。
用她在可怜他来代替。
他们有各自的秘密,却依旧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翌日中午
树上蝉鸣声声,此起彼伏的鸣叫化为缕缕无形的波光,传入少女的耳朵,却没有侵扰她凝神的思绪。
桑烟垂着脑袋,慢慢悠悠从办公室往教室走,眼神落在物理试卷的题目上,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刚对试卷上的题目有些思绪,就被人狠狠地从后面拽住校服。
这段时间一直在强身健体,学了一些防卫措施的桑烟条件反射,松开手中的试卷,侧身的同时一把抓住偷袭人的胳膊。
稍稍一用劲,疼的那人吱哇乱叫,“哦哦哦!疼疼,疼!”
熟悉的叫喊声刺激桑烟的耳膜,待看清对面的人,她才松开那只禁锢对方胳膊的手掌。
木浛满脸紧皱,神色痛苦,垂眸端详刚才差点被拧断的胳膊,清楚的看见上面多了一圈红印。
“烟烟,你哪里学的?这也太厉害了吧!”还没等桑烟关心的话说出口,一向头脑清奇的木浛 一脸崇拜的看向她。
桑烟错愕一瞬,紧接着开口:“你没事吧?我最近跟我爸学了几招防身术。”
木浛知道桑烟的爸爸是警察,瞬间不奇怪了,但眼底星星闪闪的光却没有熄灭,“那你有空教我两招呗,就像你刚才那样,刷刷刷,贼帅!”
边说,木浛边兴奋地摆动着手里的动作,差点扯到肌肉。
“可以,我放学教你,不过你刚才突然拽住我后背的衣服干什么?”桑烟感到奇怪,刚才木浛的力度可不是平常打闹的程度,显然带着几分力道。
木浛终于回过神,“哦!对,江禁瘾出事了。”说着,神秘兮兮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部样式稍显老旧的白色苹果手机,一看就是父母淘汰下来的产品。
云市一中的校规并不允许学生携带手机进入校园,可上有政策,下有方法。
木浛需要给喜欢的偶像刷热度,经常会偷偷带手机来学校。
两人挪到走廊的楼梯拐角,脑袋凑在一起,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标题【昔日校草江禁瘾因毒枭父亲,退出化学竞赛】。
劲爆的标题让这篇学校论坛上的帖子被转载了几万次,在学校这个小社会,已经是很高的讨论度。
帖子的内容无非在陈述一个结论,江禁瘾因为父亲是毒枭的事情被曝光,心理问题严重,主动退出即将参赛的化学竞赛。
帖子里完全将江禁瘾描述成为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不顾学校名利,不惜同学情谊,将所有人拽入一个死局。
桑烟清冷的眸子泛起一层狠厉,一贯冷艳的面颊因愠怒多了几分人气,气息稍显不稳,“谁写的帖子,这不是造谣吗?”
“发帖子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有传言是十班的元昊亲口说的,这篇帖子在学校论坛的讨论度特别高,上面全是骂江禁瘾的话。”木浛触及屏幕的手指向下滑动,不堪入目的脏话映入眼帘。
密密麻麻的评论几乎都是在指责江禁瘾不作为,是战场上临阵逃脱的士兵。
偶尔几句站在中立位置的话无一例外都被大众的言论冲击得体无完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桑烟浓密的睫毛轻颤,不安在心底蔓延。
她知道元昊的身份,他是元坚的侄子,上辈子就是他顶替了江禁瘾化学竞赛的名额。
可是这辈子明明江禁瘾没有答应退出化学竞赛,为什么事态朝着上辈子的结局在发展?
桑烟不明白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她现在急需去了解清楚,不然她不知该从哪个方面着手去解决。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直在翻学校论坛的木浛一脸兴奋,戳了戳桑烟的手臂,“你看这篇帖子,有人爆料了昨天元昊和他那群小跟班说的原话。”
帖子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昨天元坚亲口说的原话,被人一字一句写到了帖子上。
可这无法证明是元昊亲口说的真话,只要元昊和他的小跟班们不承认,完全可以说是污蔑。
办公室江禁瘾不退赛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元坚侄子元昊的耳中,自负的他以为小叔已经办成这件事,已经在小跟班们面前大肆宣扬,他马上也要去竞赛。
“化学竞赛的名额不是已经满了吗?谁退出了?”小跟班好奇道。
他们都知道他是教导主任的侄子,对于他口中的消息,没有人不会信。
其实元昊的化学竞赛实力在学校也很强,只不过校内化学竞赛名额选拔时,他刚好卡在第五名外,自然没有他的份。
可他一直不甘心,觉得那只是一次失误,一直缠着元坚让他想办法搞到名额。
元坚自然也想自己的侄子进入竞赛,将来有更好的平台,更加轻松地进入知名高校。
但即便作为教导主任的他,也无法明目张胆的在这件事情上面做文章,毕竟参加的五个人,四个人有家人,他搞点小动作,让别人退赛,说不定家里人会闹到学校。
而江禁瘾这个例外太过耀眼,化学竞赛的名额有好几个是他挣来的,自然不能卸磨杀驴。
按照学校的规定,有人选择退出化学竞赛,那顺位到下一个人,而元昊正好是顺位第一个。
可事情很快出现转机,江禁瘾在学校的声名狼藉,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愿意为他出头。
私下逼他退赛,他也有口难言。
前几天喝酒一时高兴,在家庭聚餐上面元坚将计划全盘托出,元昊这才知晓今天的谈话计划。
他相信元坚一定能办成这件事,早就按耐不住,胸有成竹地宣布这件事,尾巴翘到天上。
“江禁瘾主动退赛了,他因为他爸那件事,心理出现了问题,选择临阵逃脱,所以只能由我去救场。”
在元昊的口中,江禁瘾变成临阵脱逃的小人,而他元昊则是救场的好人。
通过小跟班们的嘴巴,学校里风言风语很快兴起,没有人去求证这件事的真伪,而是直接判定为江禁瘾是临阵逃脱的懦夫。
其实昨晚就已经小范围开始讨论,今早因为这篇帖子,全校在课间都在讨论这件事。
等桑烟她们听到这件事的原委,已经是现在的中午时分。
江禁瘾因为心理问题退赛这件事被传得有模有样,甚至被添油加醋。
桑烟不在走廊多加逗留,脚步凌乱,小跑着往教室方向,没有理会身后追赶她的木浛。
第30章 我的决定你无权干涉
一路不带停歇,桑烟在教室后门停下,手掌撑着门框,气息微喘,眼睛快速扫视了一圈班级。
果然,好几处座位都围着几个人,嘀嘀咕咕说着话,眼神时不时瞟向最后一桌趴着睡觉的江禁瘾。
他们的声音刻意放低,如果不凑近根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他们异样的眼神却瞒不了人。
桑烟抿了抿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抽疼,担忧的视线最终落在江禁瘾身上。
少年姿态松弛,身体蜷曲成舒服的形状,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搭在桌子底下,白到发亮的弯曲成枕头的模样,紧紧贴在桌子上,头顶鸭舌帽的脑袋压在上面,冒出的碎发稍显张扬。
安静祥和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
她不清楚江禁瘾现在是否已经知道论坛上的帖子,她希望他知道,却又不希望。
明明这么好的少年,好不容易迎来几天璀璨的光明,却又被打入潮湿阴暗的地狱。
美好的画面很快被人无情打破,同一个化学小组的成员像是商量好似的,从教学楼的四面八方聚集在五班门口。
连带着周围几个教室的学生也围上来凑热闹。
教室内一圈圈围着讨论的同学四散开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局势发生变化。
还不等桑烟阻止他们进入教室,带头的化学小组成员站在门口直接大声叫醒了江禁瘾,语气明显带着愤怒,“江禁瘾,你真的要退赛吗?”
带头的小组成员是个微胖的男生,时不时用手指推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面色称不上好看。
桑烟见状立马回怼,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你这是询问的语气吗?他不是犯人。”
作为同组化学竞赛小组成员,江禁瘾和他们是队友的关系,他们的关系是平等的战友。
无论江禁瘾的决定是哪一种,他们也不该一副江禁瘾背信弃义的表情和语气,成群结队来五班质问他。
少女的语气平和,并没有带很强烈指责的语气,但在愤怒的人听来,她在挑衅他。
带他的人满脸不乐意,睨了桑烟一眼,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已经被吵醒的江禁瘾踱步到门口。
少年的面色不算和善,甚至可以说有点臭,眼睑微抬,淡淡的扫了一眼领头的人。
“林奇,我的决定你无权干涉。”江禁瘾没有多加解释,平静地陈述事实,但显然他的回答并不能让对方满意。
他的性格一向如此,他从不会向别人解释,除了桑烟是例外。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林奇一群人一致认为江禁瘾退赛是事实,帖子不是空穴来风。
瞬间,围在五班走廊的学生开始用谴责的眼神看向江禁瘾,无声的质问他。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人群中蔓延,作为领头的林奇更是直接拿手指向江禁瘾,“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是队友,你怎么能做临阵脱逃的叛徒?”
林奇这几句话很快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共鸣,但无人想过江禁瘾的处境。
江禁瘾作为数理化大神,在竞赛的道路上几乎无人能敌,学校的团体赛大部分都是凭借他,才能在一场场比赛中脱颖而出。
作为同小组的成员,他们无比清楚江禁瘾退赛带来的损失,明明可以跟在江禁瘾身后,轻轻松松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现在却成为泡影。
这无疑不让他们恐慌,恐慌过后却是愤怒,就好像是江禁瘾造成他们无法取得好名次,完全忘记了也是江禁瘾成就他们的未来。
口口声声的队友,也只是为他们自己谋取福利,在江禁瘾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他们一直隐身在后面,甚至也是捅向江禁瘾的那把刀。
急匆匆赶来的木浛听到他们的话,瞬间像火药桶似的被点燃,“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骂江禁瘾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们可别忘记了,你们四个的名额,其中有两个都是江禁瘾一步步打比赛获得的。”
“要说小人,我看你们才是吧,不懂得感恩,为了自己的利益,来逼别人,把所有的无能都归结到别人身上。”
他们身上的遮羞布被木浛无情地扯下,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丝毫不留情面。
林奇几个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被气得不轻。
离木浛最近的那个人甚至伸出手,眼看手里的巴掌要落到木浛身上,却被人一把抓住。
杨星河不知何时从那处冒出来,高大的个子几乎笼罩住那个人,宽大的手掌捏紧那个男生的手腕,一点点向后掰。
“啊——啊——”
“疼,疼——”
那个男生身体向后倾斜,眼眶瞬间冒出泪珠,另一只手拍打着杨星河的手掌,丝毫没有作用,眼见胳膊要被掰弯,众人才反应过来制止。
可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杨星河撒开了手,用力过度的男生直接一个趔趄,瘫软在地。
杨星河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烂人,“再让我看见你的手扬起来,可不是今天这么简单。”
在场的众人松了一口气,毕竟谁都不愿意看见事态变得严重,如果上升到打架斗殴,那后果不是谁都能够承担。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让事情结束,反而怒气在周围的人身上攀升。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江禁瘾就是背信弃义,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学校为他提供了学习平台,不然凭他,怎么可能有今日的成就,现在因为这件事就逃避,太不负责任了。”林奇能作为带头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没有在木浛的话题上面绕,选择煽动大众情绪。
让全校都认为江禁瘾先抛弃他们,那以后化学竞赛过程出现失误,责任也完全在江禁瘾。
要不是他退赛,那队员之间就不需要重新磨合,自然比赛的名次不理想,也不能责怪他们。
甚至这是他们失败的借口,安慰他们自己的借口。
大部分人都是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分析事情的对错,他们从未想过事情真正的对错。
江禁瘾并不需要去承担其中的责任,不管是否参赛,都是他的权利。
没有人有权利干涉他的决定,但大部分人也都是不清醒的。
瞬间,周围看戏的人心底多少有点打抱不平,觉得江禁瘾自私自利。
人群中很快出现一道声音,“对呀!这时候了,江禁瘾你倒是给一个说法吧。”
嘈杂的说话声渐渐停息,众人看向江禁瘾,等待他的一个回答。
桑烟清楚事情缘由,本想开口解释,却被身侧的江禁瘾轻勾小拇指。
只是一瞬间,少年很快撤开手指,平静地望向在场的所有人。
面色无波无澜,狭长的桃花眼没有任何情绪,高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周身的冷气却一直向外冒。
江禁瘾淡淡开口:“你们想要什么解释?解释我到底有没有退赛?还是解释我为什么退赛?”
“不论哪一种,各位都没有立场指责或辱骂我。”
不带情绪的语调停顿一瞬,在少年看向林奇几人的时候重新响起,“包括你们。”
“说的漂亮,我们五班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欺负了,再说了江禁瘾凭什么要给你们解释?你们是哪家的天王老子?”
江禁瘾的身后挤出一个男生,是跟江禁瘾一起在赛场上比过赛的队友。
前几天那场球赢得漂亮,江湖救急的江禁瘾迅速在班级内转变了形象,沉默寡言变成了内敛深沉,阴鸷狠厉变成了面无表情,淡漠疏离变成了矜贵自持。
所有负面的代名词都转化为正面的夸赞。
班内的同学不再和以前一样无视他的存在,虽没有刻意靠近,可眼神里的和善骗不了人。
但这种细微的变化没有人在意,直到现在才看出大家的团结。
即使依旧存在一些瞧不起他的人,可大部分还是将他当做平等的同班同学。
有一位勇敢的人站出来,五班教室内瞬间响起一道道洪亮的声音,都是在声讨外面的人。
“是啊!家里住海边的啊!管得这么宽。”
“本来就是江禁瘾自己的事情,你们算老几?都要来干涉一下。”
“再说了,欺负我们五班的人,是当我们五班没人了吗?”
源源不断的声音从教室内响起,五班的同学团结一致,气势汹汹的盯着外面的人,眼底的火星藏也藏不住,都在维护江禁瘾。
不在乎他这个决定是否会对学校或个人造成损失,只是单纯维护他这个人。
没有理由,只因为他是江禁瘾。
仅此而已。
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画面,至少在江禁瘾的父亲是毒枭被爆出来时,他们没有站在他这边。
但此刻,他们站在了一起。
教室外的人可能没有想到五班的学生的态度是维护江禁瘾,一时间气势有些弱下去。
本来这件事和他们也没有关系,只不过自以为站在正义的角度,去跟风指责,满口仁义。
而林奇几个人更是一声不敢吭,毕竟人多势众,更何况欺负到别人班级门口。
有理也说不清,更何况没有理。
桑烟没有抬头看江禁瘾的神色,可她眼底的泪光星星闪闪,眼角的痣泛着深红色的光,抿着的红唇动了两下,垂在身侧修长的指节颤抖。
她无法描述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她一直希望班级里的同学容纳下江禁瘾。
现在看来,这不是奢望。
江禁瘾也是这个班级完完整整的一份子了,不再游离其外。
学生聚众的动静很快引来老师,其中就有元坚。
几位资深教师从人群中挤到中间,并没有出言训斥谁,显然已经了解事情的原委。
作为教导主任的元坚先发制人,温润的面颊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事情而有任何担忧。
惯会骗人的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关于江禁瘾同学退赛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们已经找出发帖的同学,他也答应删掉帖子,后续我们会对其进行处分。”
“江禁瘾同学还是会继续作为竞赛成员参加比赛,为学校再添佳绩。”
“所以同学们就不要再围在这里了,各回各班吧。”
说着,和其他几个老师开始疏散人群。
刚才还嘈杂的教室门口,不到半分钟只剩下当事人和各班当事人老师。
连五班的学生都被赶回位置,只不过没一人不转身看向后门。
老李头是个护犊子的班主任,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不曾因为江禁瘾的身份发生改变,而对他有任何看轻,反而时不时叫他去办公室,为他做思想开导工作,希望他别因为父亲的身份,而萌生轻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