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你先把她送过去。”说完,就下了车,上了Mary提前安排好的另外一辆白色奔驰。
 沈清棠有些不解:“王叔,我这边不着急,怎么不先送苏伯母过去呢?”
 对于这个导致秦大少爷双腿残废的罪魁祸首,王叔没什么好脸色,眼神中闪过一丝傲慢和鄙夷:“那当然是因为秦公馆太大了。”
 他用着显摆的语气介绍道:“这是秦远老爷的住所,这是秦大夫人的,这是秦明老爷和秦二夫人的住所.......”
 沈清棠一边听着一边暗自记下,时不时还提出问题。
 王叔没好气的道:“你问这么多干嘛?难不成是想要偷偷离开?”他并不觉得像沈清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会真的愿意给自家大少爷老老实实的当护工。
 沈清棠天生情感淡薄,面对这不客气的语调没有半分生气,神色平静的摇头道:“我想知道哪里是厨房,到时候我可以给秦大哥做些药膳补一补身体。”
 王叔看着对方真诚十足的眼神,胸口涌上来的那股恶气卡在喉咙里面却怎么也宣泄不出来了,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别说给大少爷补身体了,你能让他吃点东西都好。”王叔在秦公馆干了几十年,也把秦观澜当成半个自家孩子,说着说完眼眶不由得湿润几分,责怪道:“要不是你,少爷不会双腿残废,也不会连续三天都吃下饭、睡不着觉。”
 沈清棠点着头,许下诺言:“我会让秦大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看着后视镜中平静笃定的面容,王叔心中微微一动,心底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几分信任。
 红色的玛莎拉蒂七拐八拐总算是来到目的地,那是一座两层楼的花园小别墅——当然,这个小也是针对于其他别墅而言。
 因为双腿残废的缘故,秦观澜性格大变,不喜人进*进出出,因此只留下了照顾日常起居的两个女佣和两名保镖(兼护工)
 许是为了疗愈心情,这里的花品种极多,开得极其繁盛,其中不乏红玉珠、宝莲灯、铁筷子、帝王花等高价花卉,清风吹拂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腔。
 见沈清棠看痴的模样,王叔脸上浮现一抹自豪:“这块不错吧?整个秦公馆就属大少爷这里的花品种最多、开得最好。”
 沈清棠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土壤点了点头道:“肥力不错,拔掉这些可以种点山药、枸杞、当归这些药材。”
 王叔:“.......”这些花一盆均价可是4、500啊!拔掉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领着沈清棠进了别墅大厅,正巧看到两个女佣拿着餐盘从二楼下来。
 糖醋排骨、回锅肉、炝炒小青菜、南瓜汤.......两荤一素一汤,摆盘精美,看起来十分美味,只可惜一口未动。
 看到这一幕王叔蹙了蹙眉头道:“小文、小倩,大少爷今天还是一口没吃吗?”
 小倩点着头,将餐盘放置在餐桌上,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少爷怎么劝都不吃,又把房间门反锁了。”小文则是蹙着眉头看向沈清棠道:“王叔,她是谁啊?”看着对方漂亮的容貌,她眼神中隐隐约约闪过几分敌意。
 王叔介绍道:“她是沈清棠。”
 “沈清棠你怎么把这个晦气女人带进来了?”小倩漂亮的脸蛋瞬间扭曲,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眼神闪过一抹嫌恶。
 王叔讪笑了两声道:“这是秦太太带回来的,说让她照顾少爷。”说完,他就匆匆忙忙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小文掩下眸中的厌恶,很快调整好表情客气又疏离的道:“不好意思,沈小姐,少爷不需要你照顾,这里有我和小倩就足够了,请你现在就离开。”
 沈清棠摇头道:“我答应过苏姨,会好好照顾秦大哥的。”说完,上前两步碰了碰还是温热的餐盘,端起来朝着二楼走去。
 “你要干嘛?”小倩堵着楼梯口,一脸防备的拦住沈清棠道。
 沈清棠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餐盘,意思很明显。
 小文跟小倩并排挤在一起,冷声呵斥道:“沈小姐,我们少爷刚才已经说过不吃了。”她昂了昂脑袋警告道:“这里是秦家可不是沈家!”
 沈清棠语气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秦大哥的吗?他说不吃就不吃了?”
 小文和小倩被沈清棠的眼神看得心生一惧,一时不察竟然让对方上了楼梯。
 小倩瞬间怒了,急急忙忙要上去,却被小文抓住手使了一个眼神:“你快去把这件事告诉秦太太,让她评评理。”
 “可是少爷......”小倩欲言又止道。
 “你傻了,少爷又不会吃饭,当务之急是让秦太太把这个贱女人赶走。”小文转动着眼珠子一字一句道:“你难道想让她抢了你的位置?”
 秦观澜虽然残废了一双腿,但其他条件都是顶顶好,自然也是不少年轻女佣人眼中的香饽饽。
 听到这,小倩露出一抹羞涩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道:“小文姐,你别这么说,少爷才不会看上我。”话虽然是这么说,她耳根却红透了,急急忙忙转身找人。
 小文看她人跑远了,脸上打趣的笑容才收了回去,薄唇轻吐两个字:“蠢货。”居然想跟大少爷结婚,真的是异想天开。
 二楼的房间虽然多,但是主卧只有一间,听着里面的呼吸声,沈清棠很快找到了秦观澜所在的位置。
 她礼貌的敲了敲门,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秦大哥,该吃饭了。”
 如此叫了十遍后,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倒是站在秦观澜身边的两个如铁塔般魁梧保镖忍不住劝道:“秦哥,要不中午还是吃点吧?”
 “就是啊,秦哥你都整整三天没有吃饭了,医生说了葡萄糖也不能一直打。”
 可不管身边人如何劝告,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这双腿没有半点痊愈的可能性后,秦观澜就一直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态,若不是眼珠会转动、还会呼吸,他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最后,齐一只能低低叹了一口气,望向门口,语气沮丧的回应道:“拿走吧,秦哥他现在还不想吃。”
 沈清棠不为所动又说了一遍:“秦大哥,该吃饭了。”说完,她语气顿了顿,很有礼貌的道:“抱歉了。”
 只听“啪嗒”一声,锁芯崩开,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盗门洞口大开。
 齐一眼神中划过一丝讶异,快步走了上来,见是个不懂规矩的生人,语气不耐烦的道:“你怎么进来了?”
 “不是都说了吗?秦哥他不吃。”
 沈清棠端着餐盘没吭声,径直掠过,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高大身影。
 直觉告诉她,那应该就是秦观澜——因为原身而双腿残疾的男人,原秦氏集团的总经理分管业务板块。
 虽然背对着看不清楚容貌,但穿着黑白条纹睡衣的男人却无比瘦削,从衣袖里露出的一节手腕好似枯木一般,宽大的手背青脉乍起,好似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连接,瘦得吓人,几个微肿针眼微微泛青。
 沈清棠很重的蹙了一下眉心,敏锐的察觉到男人拥有着与他身高严重不符合的体重,男人的心理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
 偌大的房间里,窗帘却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昏暗中,只有一小扇窗户打开,流通着空气跳跃着阳光。他似乎只能容忍这一丝明媚的存在,眼神麻木的盯着,宛若失去了树心的大树,整个人散发着颓废、绝望的气息,身上所有鲜活的特质都被剥夺而走。
 沈清棠朝着奇一晃了晃手中的铁丝道:“并不算难开。”她没专门学过开锁的技艺,但好像就是天生会。
 齐一:“........”这防盗门可不便宜,怎么一根铁丝就打开了?
 紧接着,他眼神警告道:“快出去,秦哥说了他不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他必须得吃饭。”沈清棠语调平淡,态度却十分强硬,自顾自的端来小木桌和小椅子,坐在秦观澜的面前。
 齐一皱了皱眉头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齐二拦了下来,低声道:“让她试试。”秦哥总不能一直不吃饭。
 他眼神中划过一道精光,这女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简单。
 沈清棠拿起勺子,慢条斯理的舀了一口饭抵在了秦观澜唇间:“秦大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沈清棠,我来照顾你了。”
 “我答应了苏姨会治好你的腿,要是治不好,我就一辈子照顾你。”
 “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看着罪魁祸首在自己面前,讲着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话,不同于一下子炸掉的齐一和眉头紧皱的齐二,秦观澜也只是虚虚的往上抬了抬眸,没有半点多余的反应,像个木偶人一般。
 身为男主的堂哥,秦观澜的外貌自然是不俗。不同于有着秦家贵公子之称的男主,秦观澜是那种阳刚之气十分旺盛的类型,他五官轮廓突出,许是当过兵的缘故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头发乌黑浓密,双眉斜飞入鬓,是古代典型的将帅之貌。
 都说“过刚易折、强极则辱”,而他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绿眸却很好的平衡了这一点,薄荷的绿让人感觉到一抹寒冷透骨,浓密的眼睫毛微微下垂正好遮掩住他眼底复杂算计的情绪。
 只可惜,他现在这双眸子变得空洞暗沉,如同天空倒挂的墨色吞噬着世间所有的颜色,原本魁梧的身体也快速干瘪下去,脸上透露着病弱的惨白色,眉目间也是郁郁寡欢之色。
 那是一颗快要枯萎的种子。
 得知面前的女人就是沈清棠,齐一怒火中烧,指着对方的鼻尖骂道:“沈清棠,你给我滚,秦哥不需要你照顾!”
 沈清棠听到这话语气淡淡的陈述道:“可你们把他照顾得很不好。”这句话像是朝着齐一的脸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却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若不是家庭医生天天晚上来这输葡萄糖,秦观澜哪还有力气坐在轮椅上?
 饶是一向性格沉稳的齐二听到这话,眉心也忍不住跳了跳,目光直直:“难道你能劝说秦哥吃饭吗?”
 沈清棠语气淡淡道:“我能让秦大哥吃饭。”
 当然,特殊时期,手段可以暴力一点。
 在齐一和齐二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沈清棠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摸了摸秦观澜的下巴,“咔擦”一声干脆利落的卸掉了对方的下颌,然后将一口饭顺利喂了进去,随后又按上,用力夹住对方整个下巴,逼迫对方咀嚼。
 如此来回两三次后,齐一摸着自己的下巴只觉得一阵疼,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看沈清棠的眼神也宛若恶魔一般。
 心中更是暗自检讨刚才对沈清棠的态度是不是有些粗暴了。
 秦观澜心灰意冷之下封闭了内心,对任何事情都变得冷漠、无感,但这并不代表着可以无视疼痛感。
 五分钟后,他皱紧了眉头,操纵着轮椅躲开了沈清棠再一次伸过来的手,终于对沈清棠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不吃,你出去。”
 即使坐在轮椅上苍白着面孔,秦观澜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却没有削减半分,眉锋冷锐如宝刀犀利,看得人心头一颤,绿色的眸子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冷血无情的蛇类,随之而来的便是骨头缝里挥之不去的寒意。
 严肃的面孔和冷峻的神颜有种莫名让人听从,无法抗拒的魔力,此前不少人都拜倒在他这冷飕飕的眼刀之下。
 可不知为何,沈清棠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甚至更糟糕的局面也从容应对过,因此她充耳未闻,甚至十分大胆的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面色平静道:“秦大哥,乖,不要闹脾气,身体不好就要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我到时候才好给你治腿。”
 听到“乖”这个字眼和哄小孩的语气,齐一整个人都呆滞了。
 秦哥以前在部队里可是被称为秦阎王,那冷锐的目光跟掺着冷风的刀子一样刮人,多少新兵蛋子都被吓哭了,而沈清棠却能暗自岿然,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在哄人???
 他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向沈清棠投去,比之前多了点敬佩。
 齐二也当场怔楞住了,但好歹比齐一稳重,因此死死抿平下嘴唇扬起的弧度,不让自己受池鱼之灾。
 秦观澜听到这话也没有好到哪去,触及面前女人淡然的瞳孔,心中一股无名火不断攀升。
 这女人是在把他当成小孩一样哄吗?
 他眼眸低垂,眸色晦暗不明,语气却越发的冷淡:“沈清棠,我再说一次。”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至于我的腿已经治不了了,你走吧。”
 “齐一、齐二,送客。”
 听到这话,齐一和齐二赶忙走过来,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很明显。见沈清棠迟迟没动,齐二微微低头压低声音,朝着门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沈小姐,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语气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心中却觉得有些可惜,看来这位沈小姐似乎治不住秦哥。
 沈清棠则是不慌不忙的将汤勺放下,站起身来,目光直直的看向秦观澜道:“秦大哥,你真的要我走吗?你心里面难道真的不怨恨我吗?”她头低下头,左手撑着轮椅,右手却放在了秦观澜的小腿上,从下往上游走。
 “如果你双腿完好,你应该能够感受到我触碰你皮肤微痒的触感和掌心的温热。”她语气顿了顿,修长白皙的手指停留在大腿内侧狠狠的捏了一把道:“和现在疼痛的感觉。”
 这个位置......秦观澜手臂线条一下紧绷,呼吸紊乱了几分,猛地抓住沈清棠不安分的右手,光滑白嫩的触感让他整个人宛若满弓的弦越发紧绷,眼神凌厉道:“沈清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许是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近,他不仅能感受到沈清棠飘逸的长发发尾扫过他鼻头的瘙痒感,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像郁金香又像是百合,他眼神暗沉了一瞬,思绪有些稍稍跑远。
 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她的体香?
 沈清棠丝毫没有察觉到秦观澜的异样,继续开口道:“秦大哥,我不信你不恨我。当初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不会开车跟上去,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根本不会有这无妄之灾,为了护住我的性命而落得个残疾终生的命运。”
 “秦大哥你难道真的不想要报复我这个罪魁祸首吗?你这么绝望这么难过,就愿意看着我双腿健全的站在你面前,没有受到一丁点的责罚?从此逍遥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沈清棠极具有引诱性的话,终于挑起了秦观澜一直隐藏在冰山之下的怒火和不甘,眼神也变得阴郁起来,夹带着几分怨恨。
 因为,这的的确确就是事实。
 退伍回来后,秦观澜便进入秦氏集团,不同于秦容云一回国就进入了娱乐圈当演员,靠着秦家的背景成为娱乐圈惹不起的贵公子,他在偏远的子公司整整磨炼了三年才晋升总部总经理一职,就像是即将扬帆起航的轮船,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拥有远大前程,就连他本人也不例外。
 可他前脚还在主持集团会议后脚却遭遇车祸双腿瘫痪,人生滑入谷底,任谁都没有想到那艘轮船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沉没了,这样的至暗时刻谁不会备受打击?
 只是他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大哭大闹从来不是解决办法,因此他选择了隐忍,就如同以往那般隐忍痛苦一样,其他人更是闭口不提,在他面前连“跑”“跳”“跃”“蹲”这样的字眼都说得小心翼翼,仿佛一提及就会触及他的伤心事,索性他也这样装聋作哑,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沈清棠会故意挑破这个事实。
 沈清棠感受着秦观澜积蓄已久的怒火,抬起一汪水润润的眼眸,反手紧握着对方的手道:“秦大哥,你要是赶走我,就不能借着照顾的由头折磨我了。”
 “苏姨说了,你要是永远不好,我就要永远照顾你一辈子。”她语气淡然,仿佛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叙说,而不是即将要被折磨的人。
 齐一和齐二眼神中更是划过一丝愕然,哪有加害者一个劲的劝受害者留下自己,只为了好好“折磨”呢?
 秦观澜深深的看了沈清棠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恶劣的想法其实也一直扎根在他的心底,现在更是快速的发芽结果,但他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语气不耐烦的拔高音量道:“我不需要用这种折磨他人的办法来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你滚吧,我妈那边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说完这话后,他轻吐出一口浊气,原本闷闷沉沉的胸腔却好受了几分。
 作为一个成熟体面且有涵养的豪门人而言,当面对人说出滚字,无疑是撕破脸皮的象征,更别提这话还是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说的。
 可沈清棠却不哭不闹,反倒是扬起一抹笑容,暗含鼓励道:“秦大哥,你再多骂一点。”
 她自顾自挣脱开秦观澜右手的束缚,手心空荡荡的感觉让秦观澜微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发现自己的胸口处传来沉甸甸的按压感道:“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秦大哥你胸腔中积压出的这口怒火太久了,正所谓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你多朝着我骂几句,把藏着的怒火宣泄出来。”
 感受着对方“快骂多骂”的期盼眼神,秦观澜气得哑口无言,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耳根莫名发红,深呼吸一口气道:“你脸皮这么厚,若是去做业务肯定能业绩第一。”
 沈清棠眨了眨眼,冷不丁开口道:“那秦氏集团能招我吗?秦大哥,我能走你的后门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真心实意,虽说她买衣服的钱苏姨都帮她退回来了,但面对治好双腿这场攻坚战,一百五十万显得捉襟见肘。
 若是能有份工作有份收入,就再好不过了。
 秦观澜握紧了拳头,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齐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察觉到冷锐的目光扫来,齐一连忙用大拇指和中指夹住自己的嘴唇,做出扁嘴鸭子状,紧盯着地板一副专心致志找钱的模样,当然......如果他的肩膀没有抖得那么厉害就好了。
 沈清棠在一旁抚了抚秦观澜鼓起的胸口,不赞成道:“秦大哥,你生气了就不要忍着,对你的身体不好。”见对方迟迟不开口,她了然的点点头:“秦大哥,你是不是不太会骂人?我给你搜一点。”紧接着她点开了语音播放,机械僵硬的机械女音字正腔圆的朗读起来。
 “不要仗着自己脑袋有问题,就为所欲为。”
 “跟人沾边的事,你是样样不做啊。”
 “你这是小脑发育不全,大脑完全不发育。”
 “你快躲起来,收垃圾的来了。”
 秦观澜:“.......”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再又一次听到沈清棠催促跟读的话语,他以唇抵拳咳嗽一声,赶忙表态道:“我已经不生气了。”
 沈清棠从善如流的点着头道:“好的,秦大哥,那我们再吃一点。”她见针插缝拿起汤勺塞了一口进去。
 秦观澜:“......”似乎是摸透了沈清棠油盐不进的本性,他开口道:“你刚才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
 沈清棠点着头,目光坦荡:“秦大哥,你说,我都听你的。”
 秦观澜抿了抿唇道:“那你现在就出去,我不想要吃饭。”
 沈清棠点着头道:“好,你吃完饭我就出去。”
 秦观澜:“......”这算是听的哪门子话?他微微有些动怒,抬高音量催促道:“齐一、齐二,你们还不快把她赶出去?”
 齐一、齐二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已经空了半碗的米饭,却不约而同的退至房间口,一副眼观鼻子耳观心的样子。
 见状,秦观澜的脸已经黑成锅炭了。沈清棠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一口饭一口菜的喂上来,如果秦观澜不张嘴就会采取强制措施。
 最终秦观澜忍无可忍夺过对方手中的勺子道:“我自己吃。”
 沈清棠无视对方烦躁的情绪,帮忙调整着餐盘的位置,语气平淡的道:“秦大哥真厉害,能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这仿佛幼儿园老师表扬的话语幼童的腔调,让秦观澜莫名感觉羞耻起来,耳尖红透,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因为此前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他抓住汤勺的手都颤颤巍巍的,舀起来的第一口撒了不少饭菜到桌面上。
 秦观澜暗自气恼,飞快的看了一眼沈清棠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没有露出多余的神情,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齐一和齐二两人看到这一幕,皆对沈清棠投去一抹敬佩的目光。
 另一边,苏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秦老夫人的别院。
 秦公馆占地面积宽广,秦家主脉人丁不算繁盛,自然是按照各自的喜好布置住所。出生于港城世家的秦老夫人更偏向于传统中式小别院的设计风格,又因为她年龄大,腿脚不便,身体不似年轻时那么硬朗,因此总是坐在轮椅上,尤其是潮湿天气来临前后。
 此时正吃了点止痛药,在药力的作用下闭着眼睛休息。
 苏蓉深呼吸一口气迈入正厅,扫了一眼立马放轻了脚步声,朝着一旁站立的佣人恭恭敬敬的打了一声招呼:“英姐,我来了,妈这是睡下吗?”
 别看英姐只是个佣人,却是秦老夫人专门从港城带过来的,两人相差两岁,感情笃厚,一直相伴左右。很多豪门阴私她都知道不少,家里面的孩子基本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地位十分高,相当于半个秦老夫人。
 因着秦家是做珠宝买卖生意的,因此她也随着秦老夫人在鉴定专业深造,对珠宝多有研究。于里于外,苏蓉自然也对这位英姐客客气气的。
 不同于一向严肃的秦老妇人,英姐倒是个平易近人的圆脸菩萨相,对着苏蓉招呼道:“太太快坐。”又忙叫人看茶上点心,笑着解释道:“小姐刚服下药,烦请太太再等等。”
 苏蓉端着茶没喝,心里面锣鼓震天响,讪讪的笑了笑道:“我是小辈,我多等等也是应该的。”说完,语气顿了顿撇了一眼茶杯里的茶叶道:“英姐,这大红袍妈还喝得惯吗?我娘家前些天给我送了些信阳毛尖过来,我等会让人送过来,让妈尝尝。”
 英姐和蔼的笑了笑道:“太太费心了,小姐知道你这份心意肯定会高兴的。”见苏蓉时不时东张西望,又道:“太太可是坐不住了?”
 苏蓉表情僵硬了一瞬,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在对方悄无声息的眼神提醒下,她又重新挺起了垮掉的腰背。
 硬是这样规规矩矩的坐了十分钟后,秦老太太才慢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朝着苏蓉道:“小苏,你过来了。观儿最近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话题,苏蓉心中一阵酸涩,眼眶蓦然红了一圈道:“妈,奥斯专家说,观儿伤到了脊椎,里面的神经交错复杂,即使是开刀成功率也只有10%,还会引发生命危险,不如维持原状。”
 所谓的维持原状,也就是双腿瘫痪一辈子。
 一想到这个事实,作风强硬的苏蓉语调哽咽,“观儿知道这个事情后,三天三夜都没有吃饭、睡觉,只能每天打葡萄糖维持生命体征。”
 “1米83的人,现在愣是只有110斤。”泪水在眼眶里面滚落一圈,还是顺着面庞流了下来,她反手擦掉道:“妙儿说想要回来照顾观儿,跟我打电话说了好几次,我想给她早点定下机票。”
 听到这话,原本面无表情的秦老太太露出一点怒意,一双冷锐泛着绿色的幽光扫过自己这个大儿媳,训斥道:“糊涂,苏妙现在正是毕业的关键时期,之前回来一趟就已经落下了毕业论文的进度,得了教授的警告,你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家里这么多佣人,有的是人照顾,医生、护工都在这里住着,已经够专业了,你就别去多添麻烦。”
 虽然没有提到沈清棠,苏蓉心知肚明对方是在借题发挥敲打自己做错事、添了麻烦,她面色不虞咬着牙辩解道:“妈,那些人专业是专业,可哪个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嚼舌根,观儿他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妙从小跟她哥感情深厚,让她回来照顾观儿也好,大不了就延毕了。反正.....反正我们这边又不像港城那么......”
 话还没有说完,苏蓉就被秦老太太凉凉的一撇堵在了嗓子眼上,心道自己说错话了。
 秦老太太当年硕士毕业本有机会去外国读博继续深造,却因为豪门联姻不得不中断自己的求学之路,此事也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结,因此格外注重小辈们的学业。
 幸而一旁的英姐赶忙上前打圆场:“小姐,太太她不是那个意思,妙儿考上M大艺术系也不容易,她也心疼着。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哪头她都不好受。”她顺势引出话题道:“所以太太才把沈小姐接过来照顾观儿的吧?”
 苏蓉赶忙给英姐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点着头道:“是的,是的。”见秦老太太不赞成的神情,她舔了舔嘴唇道:“妈,我是觉得妙儿说得对。”
 “观儿因为沈清棠断了腿,毁了前途又被退婚,就该让沈清棠受点苦,让她照顾观儿一辈子。”
 秦老太太揉了揉眉心,道:“你能保证她不会趁机报复观儿?”
 苏蓉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想到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眸,她莫名笃定的开口道:“沈清棠不是这样的人,她说她想要好好照顾观儿赎罪,还要帮观儿治好双腿。”
 秦老太太还未开口,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便传来了。
 “大嫂,你真的是太善良了,你可别忘了沈清棠这孩子可是京都有名的不孝女。”
 “我在门口正好撞见小倩了,给你领进来了,听说沈清棠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观澜。”
 “听说你还给她买了不少衣服,可惜了,这种会咬人的狗,根本养不熟的。”
 面容清秀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牡丹花的旗袍面带忧愁的走来,正是苏蓉的妯娌,秦明的夫人、秦容云的母亲白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