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沉默地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躯为她遮挡着迎面而来的寒风,阿长则尽职地跟在几步之后,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夕阳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在他们准备折返旅店时,一个瘦小的身躯想泥鳅一般,从苏筱筱身侧擦过!动作很快,苏筱筱只觉得腰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
“小贼!哪里跑!”
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迅速的追着刚刚与苏筱筱擦肩而过的瘦小身影!他的动作迅捷有力,显然武功很好。
苏筱筱下意识地一摸腰间,脸色瞬间煞白:“我的玉佩!”
阿长反应极快,几乎在苏筱筱惊呼的同时,便立刻紧那中年男子之后,朝着小贼方向追去!
那小贼显然是个惯犯,对街巷极为熟悉,左拐右拐,但那中年男子和阿长都不是等闲之辈,两人一前一后,一会儿便将那小贼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小贼见无路可逃,直接将刚得手的玉佩抛给了追在前面的中年男子,自己则趁对方接玉佩的瞬间,从一个破洞钻了出去,消失不见。
中年男子稳稳接住玉佩,看都没看那逃走的贼影,目光第一时间落回手中的玉佩上。
当那洁白温润,带着独特的纹路的玉佩映入眼帘,他整个人如同被雷点击中般,猛地僵在原地!
眼中是难以置信,他拿着玉佩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反复的查看,如同在确认什么一样!
苏筱筱和宋淮此时也已赶到,苏筱筱看到失而复得的玉佩,狂跳的心渐渐平稳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将玉佩小心翼翼地递还给苏筱筱,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她脸上。
“姑娘,你的玉佩……收好,此物非同小可。”他顿了顿。
“在下姓李,今日出门为夫人取订制的首饰,恰巧遇见此事,让姑娘受惊了此地嘈杂,若姑娘不嫌弃,可否移步到府中小坐?也好让在下……压压惊?”
苏筱筱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多谢李叔相助!那就叨扰了!”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宋淮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从这男子的反应,他知道这人一定知道关于这玉佩的事情!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对阿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提高警惕,自己则沉默地跟在苏筱筱身侧。
苏筱筱跟着男子来到了一个大门前,只见这木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段”字,宋淮看到这个字时,心中的警铃瞬间大作!段家……他们主动找上门了?
李管事恭敬地将三人带入府内。
这里与外面的混乱截然不同,段府内部亭台楼阁,清秀娟美,虽不敌江南园林的精致,但其中北境的雄浑大气,却有着另外一番美感。
管家将他们引至一处宽敞雅致的客厅,奉上热气腾腾的茶。
“三位请稍坐,用些热茶。”李管态度恭敬的说着。
“在下这就去请老爷。”他躬身退下。
客厅内布置得清雅但又奢贵无比,墙上挂着山水画,架子上陈设着玉器。
宋淮端起茶盏,看似在品茶,实际上全身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目光扫视着厅内的每一个地方。
苏筱筱这安静的坐在一边,同样也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
一位身着黑色锦缎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面容刚毅,眼神深邃,当踏进厅内的一瞬间,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苏筱筱身上,当看清苏筱筱的眉眼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悲伤?这些情绪稍纵即逝,快的让人很难捕捉到。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宋淮和阿长,最终依旧落回苏筱筱脸上。
“在下段安,忝为段家家主。方才听李管事说,姑娘有枚玉佩……不知可否借在下一观?”他看着苏筱筱,声音温和的说道。
苏筱筱解下玉佩,双手奉上。
男子接过玉佩,但手在触碰到玉佩的瞬间,指尖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将玉佩举到眼前,细细地看着,一遍又一遍,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客厅异常的安静。
段安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他缓缓放下玉佩,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苏筱筱脸上,这一次,复杂情绪再也无法掩饰。
他极力压抑的自己激动,以至于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段安,这玉佩……是我父亲当年亲手交给我妹妹段霜的及笄礼物。”他紧紧盯着苏筱筱。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还有姑娘你的……闺名?”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他需要一个确切的回应!
“你叫我筱筱便好……”苏筱筱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霜儿?!”就在这时,一个急切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藕粉色衣裳,气质温的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此刻脸上带着焦急,她正是段安的夫人——林氏。
林氏的目光第一时间也落在了苏筱筱身上,当看清苏筱筱的容貌时,她猛地捂住了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段安站起身,扶住自己的夫人,声音带着哽咽。
“夫人!找到了!我们找到了!她是霜儿的女儿!她是筱筱!我们的外甥女!”他指着苏筱筱,眼中全是欢喜。
“霜儿……的女儿?!”林氏听到后,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几步冲到苏筱筱面前,双手颤抖着,想触碰苏筱筱的脸颊,却又怕惊吓了她,最终,她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还有些懵懂的苏筱筱紧紧抱入怀中!
“孩子!我的好孩子!”林氏的声音充满了心疼和怜惜。
“苦了你了!这些年……苦了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温暖的怀抱,瞬间将苏筱筱包裹。
苏筱筱僵硬地任由林氏抱着,鼻尖发酸,眼眶迅速泛红。
舅舅,舅妈……母亲的家……亲人这些遥远而温暖的词汇,此刻竟然降临在她身上,这一切美好只让他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抬起手轻轻回抱住林氏,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亲情温暖,悄然淹没了她所有的委屈。
“舅……舅妈……”她生涩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
听到这声呼唤,让林氏哭得更凶了,抱着她久久不愿松开。
段安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这位在北境说一不二的家主,此刻也红了眼眶,用力地眨着眼睛,试图逼回哪些泪水。
宋淮和阿长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阿长带着感慨,而宋淮的情绪就显得有些复杂了,他清晰的看见段安眼中的激动和泪光,又看着林氏对苏筱筱毫无保留的疼惜,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但看到苏筱筱可以在这找到亲人,他的心中还是高兴的。
好半晌,林氏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她拉着苏筱筱的手,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泪,一边吩咐。
“快!李管事!快去让厨房准备!筱筱一定饿坏了!还有这两位贵客,快请上座!”
“怠慢了二位贵客,今日筱筱回家,是段府天大的喜事!二位是筱筱的朋友,便是我段府的贵宾!请务必留下,让我们聊表心意!”她转向宋淮和阿长,恢复了主母的从容得体。
“夫人客气了。恭敬不如从命。”宋淮微微颔首,他需要留下,近距离观察这个神秘的段家。
很快,丰盛的晚宴摆在了前厅,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
林氏拉着苏筱筱在自己身边坐下,不停地给她布菜,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筱筱,快尝尝!舅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都是你娘当年最爱吃的菜!这雪参鸡汤,她小时候能喝两大碗!还有这蜜汁肉脯,她总缠着厨房给她做……”
苏筱筱看着自己小碗如今堆积如小山,听着舅妈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眶再次湿润。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涌上心头,苏筱筱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碗中。
这是亲情的味道,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美好得让她心头发颤,美好得让她想落泪。
段安也在一旁,不时给苏筱筱夹菜,虽然话不多,但看向苏筱筱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爱。
宋淮沉默地用着餐,段安夫妇对苏筱筱那份发自肺腑的疼惜看在眼里,但那份对段家庞大势力疑惑,依旧让他不能松懈。
一顿饭在温馨又带着泪意的氛围中结束。
“筱筱,今晚就住在家里!就住你娘以前的房间!舅妈都给你收拾好了!”林氏拉着苏筱筱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
“二位贵客也请务必留下!客房都已备好!”她转头看向宋淮和阿长,语气真诚。
“好!谢谢舅妈!”苏筱筱也迫切地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便叨扰了。”宋淮略一沉吟,也点头应下,这正是他想要的,近距离探查段府的机会。
月亮爬上了天空,段府各处点起了温暖的灯火。
苏筱筱被林氏带到后院一处独立的小院,刚推开木门,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却布置得简洁温馨,白色的纱帐,靠窗的的书桌子上还摆着一盆开得正好的兰花,房间一尘不染。
“筱筱,你看。”林氏的声音柔柔的说道。
“这就是你娘未出阁时住的屋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让人每日打扫,东西都按她当年的习惯摆
放着,总觉得她哪天还会回来……”她轻轻抚摸着梳妆台的台面。
说到这林氏的眼圈又红了,她拉着苏筱筱在屋内正中间的茶桌旁坐下。
“你娘她……叫段霜,是我们段家最小的女儿,也是我和你舅舅最疼爱的妹妹。她从小就和寻常人家的姑娘不一样,其他的姑娘学女红和礼仪,她却像个野小子似的,最爱舞刀弄枪,总是缠着府里的护院学功夫,你外公……起初是反对的,觉得不成体统,可你娘性子倔,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你外公也拗不过她,你外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氏眼底温柔,仿佛陷入了回忆。
“天蒙蒙亮,她就在院中练拳脚了,她总说练好了本事,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林氏的唇角漾起宠溺的笑容。
“霜儿她心肠最是柔软,最见不得恃强凌弱,府里的下人受了委屈,她总要出头,街上看到乞丐挨饿,她不会袖手旁观;若是遇到不平事……唉!”林氏叹了口气。
“也正是这份侠义心肠,最终让她……”
“那是她十三岁那年,她瞒着我们,换了身便装溜出府去玩,回来时,天都黑了,霜儿小脸惨白,裙角还沾着泥污和未干的血迹。”
“我和你舅舅吓坏了,忙问她怎么了?她起初不肯说,后来愿意告诉我们,她在城西的巷子里,看到一个男子在殴打一个穿着破烂的孩子!那孩子被打得蜷缩在墙的拐角处,哭都哭不出声了,霜儿气不过,上前阻止,但是那男子不仅不听,反而要动手,霜儿那暴脾气,哪里忍得了?她学的那点功夫,全用在那人身上了……”
“她下手……没轻没重,那男子被她打断了三根肋骨,鼻梁骨也碎了,满脸是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据说没三四个月下不了床……”
“后来才知道,那被打的男子……是京都来的贵客!你外公得知此事,又惊又怒!段家根基在北境,京都的水深不可测,得罪了权贵,后果不堪设想!更让他震怒的是霜儿身为段家女儿,竟如此不知轻重,闯下弥天大祸!”
“你外公决定用家法伺候,整整三十鞭!我和你舅舅跪在门外,听着里面鞭子声,心都碎了……”林氏的声音哽咽了。
“行刑后,霜儿被关进了祠堂后院,不许任何人探望。”林氏擦了擦眼泪,继续道。
“你舅舅心疼得不行,买了她最爱吃的,等夜深人静,偷偷溜去看她,宽慰几句……”
“可你舅舅推开静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上,压着一封信。”林氏的眼中是深深的后悔。
“信中说她想去外面看一看,段家的高门,困住她仗剑天涯的心,与其困守于此,霜儿更想用所学,去助那真正需要帮助之人。”
“你外公得知消息后……当场就吐了血,他派人四处寻找,几乎将北境翻了个遍,又暗中派人在中原打探……可霜儿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半点音讯,你外公……他表面严厉,实则最疼这个幺女了。”
“霜儿的离去,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霜儿离开后不到半年,便离开了人世。”
林氏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干。
苏筱筱看着舅妈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口也跟着难受。
“舅妈。”苏筱筱轻轻握住林氏冰凉的手,声音温柔。
“您别难过了,好不好?一切都过去了。”
林氏被她的声音唤醒,看着外甥女有些疲惫的脸庞,是啊!这孩子刚回来,舟车劳顿,又听了这么多沉重的往事,是该好好休息了。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反手拍拍苏筱筱的手背,声音沙哑。
“好,好孩子,你好好歇着,这屋子暖和,安心睡,咱们……来日方长!”她将“来日方长”四个字说得格外重,仿佛是对自己,也是对苏筱筱的承诺。
苏筱筱点点头,将林氏送到门口。
看着舅妈在侍女的搀扶下,背影最终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她才轻轻关上房门。
苏筱筱简单洗漱后,太久没有睡在这样温暖舒适的地方了,几乎是刚沾到枕头,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
林氏回到房间,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眶依旧红肿。
段安正坐在灯下看着一份账册,听到动静抬起了头,看到妻子这副模样,立刻迎了上去,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
“又想起霜儿了?”段安的声音低沉,带着疼惜和愧疚。
“看着筱筱就忍不住想起霜儿当年……那么小,那么倔,肯定吃了那么多苦……”林氏靠在段安怀中,声音闷闷的。
“都怪你!怎么不早点把筱筱找回来!你看这孩子,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脸色也不好,这些年……在外面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埋怨。
段安被妻子埋怨,心中也是一阵难受。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年霜儿回来,她只说回来寻一味极其珍稀的药材救她的女儿,性命攸关!我当时看到她回来,整个人都懵了,狂喜之下,只顾着帮忙找药,恨不能把整个段家库房都翻过来给她!她走得那样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我竟忘了问……忘了问她女儿叫什么,在哪里!我……我该死!”他紧紧抱着林氏,声音带着懊悔,眼中满是自责。
林氏看着他痛苦懊悔的样子,心中的那点埋怨也消散了。
“罢了……过去的事,后悔也没用,好在老天有眼,让筱筱回来了!往后……我们加倍对她好!让她吃得白白胖胖,开开心心的!再不许她受半点委屈!”
“好!好!都听夫人的!”段安用力点头。
段府客房
宋淮在侍女的引领进入房间,房间布置得简洁雅致,一应俱全。
门刚关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进入了房间,此人正是阿长。
“王爷。”
宋淮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段府的灯火,眼神冰冷。
“阿长,今夜起,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盯紧段府!尤其是段安,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任何细微的异常,都要立刻报我!”
阿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段家上下对苏姑娘的疼爱绝非虚伪,招待王爷也礼数周全,为何王爷如此戒备?
“是!属下明白!”他压下疑惑,毫不犹豫地应道。
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黑夜之中。
宋淮独自站在窗前,段府……这表面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暗流?他必须查清楚!为了筱筱的安危,也为了……这北境的安宁。
次日,天光未亮。
林氏便已起身,亲自去了厨房,她挽起袖子,系上围裙,动作麻利地忙碌起来。
她煮着甜酒酿,将鸡蛋打入温水中,闷熟鸡蛋,盛出后瓦上一勺酒酿,再撒上一小搓枸杞和几颗红枣。
这是她记忆里,段霜小时候最爱吃她亲手做的甜酒酿,说又甜又暖,吃了浑身都有劲儿。
如今,她要为霜儿的女儿,再做一次。
当苏筱筱被醒后,梳洗完毕来到花厅时,便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筱筱,快坐!”林氏看到她,脸上绽开温柔的笑意,亲自拉着她坐下。
“尝尝舅妈做的酒酿鸡蛋,看合不合你胃口?”
“谢谢舅妈!”苏筱筱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酒香和蛋香。
“好吃!特别好吃!”她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娘,听说表妹来了?”
苏筱筱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浅碧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这正是段家的大小姐,苏筱筱的表姐——段柔。
段柔的目光落在苏筱筱身上,眼中瞬间漾开笑意。
“这位便是筱筱表妹吧?昨日就听闻表妹归家,只是回来得晚了些,怕打扰表妹休息,未曾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她声音温柔的说道。
她缓缓走到苏筱筱身边,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小盒,双手递到苏筱筱面前。
“初次见面,一点薄礼,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希望表妹喜欢。”盒盖打开,里面是一支白玉簪,雕工精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表姐太客气了!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苏筱筱被这贵重的礼物弄得有些手足无
措,连忙摆手。
“筱筱,收下吧!你表姐的一片心意,你们姐妹俩,以后要多多亲近才是!”林氏在一旁笑着劝道。
“是啊!表妹,都是一家人,莫要见外,快收下,不然姐姐可要伤心了。”段柔也柔声道。
在舅妈和表姐半是劝说下,苏筱筱只得红着脸,接过了那支沉甸甸的玉簪。
“谢谢……谢谢表姐。”
段柔亲昵地拉着苏筱筱的手在桌旁坐下,又对林氏道。
“娘,阿兄昨日来信了,说他在中原的学业还有最后一点收尾,大概再过七八日便能动身回来了,他若知道筱筱妹妹回来了,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一顿早餐,吃得格外温馨愉快,早餐过后,林氏兴致勃勃地提议带苏筱筱去城里逛逛,添置些东西,段柔也开心的作陪。
林氏一手挽着苏筱筱,一手挽着段柔,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她们先去了城中最大的胭脂铺子茗香阁。
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一见林氏进来,立刻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哎哟!段夫人!段小姐!您们可是稀客啊!快请进请进!”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被林氏挽着的陌生少女身上,眼中闪过惊艳还有疑惑。
林氏见状,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欣喜,声音都提高了。
“王老板,快看看!这是我外甥女!亲外甥女!瞧瞧,是不是很水灵漂亮?”
老板娘王老板上下打量着苏筱筱,眼中满是赞叹。
“哎哟喂!真是天仙般的人儿!”她的话半是奉承半是真心。
林氏被夸得心花怒放,比夸她自己还高兴。
在段柔的推荐下,林氏大手一挥,给苏筱筱买了最好的胭脂和香粉,几乎要把茗香阁的镇店之宝都搬空了。
接着,她们又去了城中最有名的成衣铺云裳坊。
林氏亲自挑选了云锦料子,让最好的绣娘给苏筱筱量体裁衣,要做几身时兴的新衣。
段柔在一旁细心地给出颜色和款式的建议,姐妹俩笑语盈盈,气氛融洽。
离开云裳坊,夕阳也爬上了天空。
三人路过一家糕点铺子福记,林氏氏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了看店中的点心,拉着苏筱筱和段柔走了进去。
“老板,把你们铺子里卖得最好的几样点心,每样都包上十份!”林氏吩咐道。
“舅妈,买这么多点心做什么?”苏筱筱有些好奇。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马车载着她们三人,还有大包小包的点心,直接驶向了城西一处偏僻的巷子。
这里几间破旧瓦房围成的小院,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上面写着慈幼堂,林氏提着点心,带着苏筱筱和段柔走了进去。
院子里,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在玩耍,看到她们进来,全部一股脑的全都围了过来,眼中全是喜悦。
“孩子们,来!有好吃的点心喽!”林氏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
她将点心一一分发给孩子,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开心的接过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
舅妈蹲下身,温柔地给一个孩子擦去嘴角留下的点心屑,苏筱筱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舅妈是顶好的人。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三人才带着疲惫,返回段府。
段安的书房里,气氛凝重。
段安坐在书案后,他面前摊开着,是几封用狄戎文字写成的密信。
信纸已经有些磨损,信中的内容充满了威胁和利诱,以及……关于近期几起袭击边境计划的细节!
他久坐在椅子上,痛苦和悔恨的情绪不停的翻涌着,最终,所有的挣扎化为一声叹息。
他突然起身,拉开书案最下方的一个暗格,将里面所有的密信都拿了出来,紧紧攥在手中。
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径直朝着宋淮客居的院落走去。
宋淮正在灯下看着一份边境舆图,听到敲门声,他沉声道:“进。”
段安推门而入,反手将门栓落下。
他走到宋淮面前,深吸一口气,撩起袍角,对着宋淮深深一揖,行了一个大礼。
“草民段安,参见晋王殿下!先前多有怠慢,还请王爷恕罪!”
宋淮瞳孔骤然收缩,紧紧盯着段安。
“段家主……好眼力。”
“本王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识破的?”他并未否认,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
“殿下=气度非凡,绝非寻人可比,初次见面,草民便心中存疑,故派人留意近日离开京都的显贵的动向,得知晋王殿下月前以巡视边防为名离京,行踪未明。”段安直起身,脸上带着商人的精明。
“再结合殿下身边那位护卫统领的身手气度……草民便斗胆猜测,殿下便是晋王宋淮。”他的分析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段家主心思缜密,洞察入微,本王佩服。”宋淮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只是,段家主深夜来访,锁门相谈,恐怕……不止是为了揭穿本王身份这么简单吧?”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段安紧握的拳头上。
段安不再犹豫,他将手中那一叠密信,双手呈送到宋淮面前的书案上,带着破釜沉舟的的感觉。
“殿下明鉴!草民此来,是为献上此物!此乃狄戎近月来,与草民往来的密信!其中……包含了他们数次袭击边境的详细计划。”
宋淮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快速扫过那陌生的文字,信中的内容让他脸色越来越沉,这确实是极为重要的军情!
“段家主,这是何意?”宋淮放下信,直视着段安的眼睛。
“据本王所知,段家与狄戎……关系匪浅。”
段安的脸上露出痛苦和悔恨,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哽咽。
“殿下!草民有罪!罪该万死!过去为了段家在北境的利益,草民确实与狄戎中的某些人有过交易!为他们提供过一些方便,甚至……泄露过一些边关布防信息!”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后悔的泪水。
“最初我与狄戎联系,是我得知妹妹被先帝囚禁于宫中,最终在那高耸的城墙中,逝去了生命,我活泼可爱的妹妹,于是我想报复先帝,遂与狄戎合作。”
“但这一个月!草民日夜难安!每每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看到那些孤儿寡母,草民心如刀绞!这非我段安本意!草民……不想再做这卖国求荣,遗臭万年的勾当了!昨天,筱筱回来了,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霜儿,感觉着一切都错了。”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殿下!草民深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宽恕!只求殿下能给草民一个机会!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草民定当极力配合殿下!只求殿下能护住筱筱!让她永远不知道这些肮脏的过往!”他再次重重叩下,额头一片青紫。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段安的啜泣声。
宋淮看着跪在地上,身体有些颤抖的段安,思考了片刻。
“段安,你勾结外敌,罪无可赦。”
段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宋淮话锋一转。
“念你尚有悔过之心,主动投诚,献上此等紧要军情,更念及长照顾城中贫苦百姓,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从今日起。”宋淮的声音强硬。
“你需继续与狄戎虚与委蛇!成为插入狄戎心脏的一颗钉子!他们给你的所有情报或者指令,必须第一时间呈报于本王!同时,暗中配合本王行动!待北境平定,便是你段安……赎罪之时!”
“至于苏筱筱……”宋淮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永远
不会知道这些。”
“谢殿下!谢殿下再造之恩!草民段安,誓死效忠殿下!定不负殿下所托!”段安异常激动,他重重地叩地。
“起来吧!住你的承诺,从此刻起,你的命,你段家的未来,皆系于此。”宋淮上前将段安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