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最爱周哥,周哥么么哒。”
 周哥本人看着满屏飘荡的彩虹屁,满脸嫌弃,但压不下来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心口不一。
 他关上电脑,准备回家睡大觉。
 突然,手机弹出一条微信。
 发信人来自他那磨人的老母亲,提醒他今天晚上八点,务必准时前往星云酒店参加酒会。
 周时越刚想以天气为由拒绝,对方紧接着发来一条:“别想糊弄我,就是下冰雹你也得给我过来,否则老娘要你好看!”
 周时越仰天长叹。
 到底谁发明的酒会?
 浮夸,造作,一群人穿着华衣贵服虚情假意的寒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假面。
 就连餐食都是冷的,无聊透顶。
 在群内表达了对老高最崇高的敬意后,方黎焦虑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这下可以气定神闲继续吃火锅了。
 她满心欢喜的退出微信,结果一抬头,额角猝不及防和傅行洲的下巴来了亲密接触。
 哎哟,还挺疼。
 方黎刚想揉一下,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额角,很短暂的贴了一下又立马移开。
 “疼吗?”傅行洲问。
 方黎咽喉发紧,半晌才憋出违心的两个字:“不疼。”
 说完,她匆忙别过头去,一边往餐桌走一边嘴里嘟囔:“虾滑再煮就不好吃了。”
 她害羞的神色没能逃过傅行洲的眼睛,只见那线条优美白皙的侧脸很明显的红了起来。
 傅行洲轻轻一笑,眼梢微微眯了起来。
 方黎原本计划吃完火锅,等雨小一点就走。
 谁知这天跟漏了一样,不仅下个没完没了,还越来越大。
 手机上的天气预警,已经从暴雨转为大暴雨,还将出现局部地区特大暴雨。
 方黎查了下路况,很多路段已经开始积水,从星云到她家必经的一条隧道已被临时限行。
 放弃把电动车骑回去的念头,方黎问傅行洲:“能借把伞给我吗?”
 “既然不用上班,你不必着急回去,可以等雨小一些再走。”傅行洲建议。
 方黎摇摇头:“我还是趁现在赶紧走吧,这雨看着一时半会不像要停的意思。”
 万一下到明天,那岂不是要在这里过夜,上回虽然已经住了一次,可那时沈芊羽和祁言都在。
 现在就她和傅行洲两人,孤男寡女的,不妥不妥。更何况她还顶着祁言女朋友的身份,更不妥了。
 傅行洲知道她有顾虑,所以并未勉强,只说:“那我开车送你。”
 “不用不用。”方黎赶紧摆手,“太危险了,我坐地铁就好。”
 “最近的地铁站离你家两公里,出地铁后你打算步行回去吗?”
 傅行洲语气平静,但口吻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送你。”
 “好吧。”只能这样了。
 一个小时后。
 方黎和傅行洲重新返回3901,只不过方黎满脸愧疚,而傅行洲浑身湿透。
 后悔,方黎此刻就是十分后悔。
 她没想到今天的雨竟然这么大,比瓜6被打死那天还要大。
 再高级的劳斯莱斯在暴雨中也是寸步难行。
 车辆行驶到一处路段时,刚巧碰到一个母亲骑电动车带着孩子,摔倒在路边的积水处。
 人没事,但也不敢再贸然前行。
 于是傅行洲下车把母子二人扶到旁边的超市等家人来接,方黎急急忙忙去撑伞,也被淋了个七荤八素。
 再返回车上时,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不走了,我们回去吧。”
 方黎懊悔万分,她就不该执意要离开。
 这下好了,不仅车开不动,还连累傅行洲淋了雨,罪过啊罪过。
 方黎在一楼的公用浴室洗澡,热水一冲,瞬间驱散了身上的黏腻感。
 她决定等下熬一锅姜汤,将功补过。
 忽然,余光瞄到置物架上整齐摆放的浴巾,方黎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紧接着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最后落在地板上不拧就能滴出水的衣物。
 良久,脸上露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大意了,这下连浴室都出不去了。
 此时此刻,方黎真的要被自己蠢笑了。
 她怎么就没想起来,洗澡之前先找两件干净的衣服呢,这让她怎么出去。
 总不能把那身湿漉漉,海带一样的衣服重新裹到身上吧,那这澡还不如不洗了。
 倒不是不可以找傅行洲求助,可问题是她刚进门时,随手把手机放在了玄关的橱柜上,过去拿要穿越一整个大客厅。
 这无疑是勇气和运气的双重挑战。
 虽然她可以向梁静茹借那么一点勇气,但鉴于她今天的运气实在差到爆,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哎,早上出门应该看黄历的,上面绝对写着今日不宜出行。
 方黎深刻反思。
 她就不该喝了张总的茶,更不该被前台拦住时还铁了心的要进去,更更不该一时头脑发热来吃火锅,更更更不该冒雨也要出这个门。
 也许,一开始便都是错的。
 方黎哀怨片刻,而后打起精神。
 她鼓起勇气喊了傅行洲几嗓子,可是无人回应。
 呵呵,本以为也就这样了,再倒霉还能倒霉到哪里去,可没想到的是,更倒霉的竟然还在后面。
 正当她裹着浴巾一筹莫展的杵在浴室头脑风暴时,突然啪的一声,房间刹那间陷入一片黑暗。
 是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竟然还停电了。
 方黎绝望的闭闭眼。
 今天这一天,她的倒霉buff简直叠满了。
 怪不得早上吃早餐时好端端的咬了舌头,原来冥冥之中自有暗示。
 此刻,她真的很想求求老天爷:别再搞我了,我错了!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可惜,老天爷顾不上她。
 正所谓轻舟已撞大冰山,船到桥头自然沉。
 都已经这样了,衰神也不能一直逮着她一个人薅羊毛不是?
 绝望之际,方黎决定自救。
 恰好,天空一道雷电劈过,歘的一下,将她卡壳的脑袋陡然劈开一道希望之光。
 俗话说,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现在停电,反而刚好给她创造了一个绝地逢生的好机会。
 她只需要趁着停电,屋里黑黑的状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玄关拿回手机,然后再冲进卧室即可。
 拿到手机接下来就好办了,她可以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用微信向傅行洲求助,虽然是临时住处,但总能找出件干净的衣服给她。
 再不济,直接呆在卧室先睡一觉好了,反正现在也走不了,总比困在浴室寸步难行要强的多。
 对,就这么办!
 时间就是生命,方黎打定主意后,果断开始行动。
 谨慎起见,她先悄悄探出脑袋,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喊了几声傅行洲的名字。
 很好,依旧无人回应。
 方黎猜测他可能还在洗澡,也可能已经洗完了,在房间待着。
 即便他要下来,下楼梯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况且现在黑灯瞎火的,指定比平时下的慢。
 理论上来说,她是有足够的时间来拿回手机的,此方法可行性非常高。
 一不做二不休,方黎迈开步子飞速冲出浴室。
 于是乎,偌大的房间内只见一妙龄女子,赤脚裹着浴巾,借着幽暗的光线,以百米冲刺的姿态奔向门口的方向。
 一秒,两秒,三秒,命运的齿轮正在轰然转动,胜利的曙光尽在眼前。
 手机,触手可及。
 就在她即将抵达终点时,突然,门锁响起诡异的“滴滴”声。
 方黎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傅行洲竟然从外面推门而入。
 同一时间,雪白的光线随着“咔嚓”一声,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方黎直接眼前一黑。
 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电了?
 而且,本该在楼上的人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世界为何如此魔幻!
 此时此刻,她真的无比希望有一道善良的雷能精准的劈在她身上,让她和这个操蛋的世界说再见。
 试问,一个人到底要做多少孽才能造就此刻的修罗场,方黎严重怀疑自己现在去跳楼都能卡楼缝里。
 事已至此,还能咋滴。
 方黎还没忘了此行的目标,她用尽毕生的演技对傅行洲绽放出一个自认为得体且自然的假笑。
 “我来拿手机。”她把手机拿进手里,轻轻晃了一下。
 傅行洲半晌无言,喉结浅浅滑动了一下,嗓音沙哑道:“哦。”
 虽然他已经极力克制了,可是眼前的一幕实在太有冲击力,以至于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
 虽然很不礼貌,可他的视线根本无法从眼前的方黎身上移开。
 她刚洗过澡的皮肤温热湿润,在光线下看起来柔软而细腻,白色浴巾裹着她纤细的腰身,湿漉漉的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
 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又脱俗。
 而她小鹿一般的眼睛,含着水一样,愕然又羞怯的看着他。
 方黎简直要窒息,她张张口,嗓子发紧:“我,那个……”
 尽管极力说服自己要表现的自然一点,可她的耳朵还是不可抑制的红透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过于尴尬的场面让她双腿灌了铅一样,死死钉在原地,大脑又开宕机,整个人混乱的话都说不连贯。
 那个完了后,气氛再次沉默。
 傅行洲也是去拿手机的。
 他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手机落在了车里,下来的时候听见浴室有水声,便没有打扰方黎,独自去了趟地下停车场。
 谁知,取完手机刚从电梯出来,就停电了。
 担心方黎一个人会吓到,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开门就看到她裹着浴巾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原本是想解释一下的,可视线触到她光洁白皙的脖颈和肩膀,以及精致好看的锁骨时。
 突然就哽了一下。
 实在受不了如此令人窒息的气氛,方黎深呼吸一口气,反正人就在眼前,干脆直接求助好了。
 她努力把舌头捋直了,说:“那个,能借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吗,我的衣服不能穿了。”
 “哦,好。”傅行洲回神,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你先去卧室等一下,我拿好衣服给你放在门口。”
 “好的,谢谢。”
 不错,很自然,很大方,勉强得体。
 方黎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总算化解了这场编剧都写不出的尴尬场面。
 结束对话,她转过身去。
 咬紧嘴唇,刚准备快速冲向卧室。
 谁知,咔哒一声,满室的光亮瞬间又消散不见,房间再一次陷入昏暗。
 方黎心中顿时一沉,直觉不妙。
 事实证明,果然不妙。
 被不知什么物体绊住脚步,即将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的刹那,方黎已经对今天的自己不抱任何希望了。
 黑暗中,是一个小女孩轻轻碎掉的声音。
 命运的齿轮是在转动,但它还不如不动。
 死了算了,方黎想。
 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意思,真的。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物体摔在地上响起清脆的破裂声,与此同时,她被一股强势力量猛的拉入一个温暖又宽阔的怀抱。
 方黎在错愕中抬头,对上傅行洲在昏暗的光线中灼灼发亮的眼眸。
 这大概就是劫后逢生的感觉,她万分庆幸自己没在他面前摔个大马趴。
 那样实在太不雅观,也太尴尬了。
 看来,霉运已经积累到一定的峰值,开始触底反弹了,老天爷终于是大发慈悲,不忍心看她再出什么洋相了。
 方黎露出释然的表情,感激道:“谢谢,多亏你出手相助,不然我就摔惨了……”
 话音越来越小,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身体好像猛的一凉,但奇怪的是托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温度却很高,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出掌心的干燥和灼热。
 方黎刹那间呼吸都停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人是不可能倒霉到这种地步的!
 她的浴巾明明在身上的……
 没有人说话,房间内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直到傅行洲把不知掉在哪里的浴巾迅速捡起来,胡乱的裹在她身上。
 方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虽然心脏还在跳动,甚至扑通扑通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但她其实已经处于一种活人微死的状态。
 人生果然就像豆腐脑,甜咸无所吊谓,反正都是稀碎。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还是那句话。
 事已至此,还能咋滴。
 方黎拿起手机,攥紧浴袍。
 不知道此刻要说什么,但不说点什么又好像更尴尬,嘴和脑子好像分家了。
 以至于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智障发言:“少侠好身手!”
 傅行洲看着她,始终没说话,目光从她姣好的身体曲线上移开,微微偏过头去,呼吸有点紊乱。
 此情此景明明不该笑的,可他嘴角抽了抽,最后到底还是没能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黎刚刚才努力恢复如常的脸蛋,顿时烫了起来。
 面子里子掉一地,她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转身就跑,急于离开这个恐怖社死之地。
 结果,人倒霉的时候,是真的很倒霉。
 没跑两步,脚下突然猛的一疼,有什么东西直直扎进了她的皮肉里,方黎浑身一颤,额上刹那间疼出冷汗。
 “别动!”
 傅行洲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再次落入这个温暖的怀抱,方黎总算学老实了,索性闭上眼装死。
 是的,她已经不打算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因为她现在根本不确定自己倒霉的尽头到底在哪儿。
 每当她觉得轻舟将过万重山时,才发现乌蒙山连着山外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躺平才是真理。
 傅行洲抱着方黎,直接上了二楼。
 书房有备用光源,打开后,他把方黎放在沙发,扯过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急救箱。
 随即,他单膝半跪,低头握住她细白的脚腕轻轻抬起来,借着光线,能看到一小片碎玻璃扎在她绵软的脚掌中央,正在往外汩汩冒血。
 幸好,伤口不是很深。
 “我先帮你把碎玻璃取出来,会很疼,忍耐一下。”他提示道。
 “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方黎实在没想到会这么疼。
 都说十指连心,没想到这脚掌也连心。
 傅行洲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了,可她还是被疼的一哆嗦一哆嗦的,嘴角都绷紧了。
 纯纯生理性的疼,咬紧牙关也克制不住,整个人疼的直打冷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只有几分钟,方黎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傅行洲抬起头对她说:“血暂时止住了,我先简单包扎了一下,等下会有医生过来帮你处理。”
 方黎感觉自己的脚已经疼麻了,她低头瞅了瞅,发现傅行洲手法很利落,包扎的也很漂亮。
 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再经历一遍痛彻心扉的消毒步骤,她连连摆手。
 “别别,你弄的就很好,现在还停着电,就别麻烦医生来回折腾了。”
 她顿了顿,在毯子下面攥着手指,不好意思道:“能先弄套衣服给我吗?”
 虽然裹着毯子,可没穿衣服实在没有安全感。
 “酒店有干净衣服,我让人送过来。”
 “太好了,谢谢。”
 傅行洲走出书房打了客服处电话,了解完酒店的基本情况后,吩咐工作人员送一套干净的女士衣物过来,稍后让医生也来一趟。
 约莫过了五分钟,门铃响起,工作人员将物品送达。
 傅行洲拿着东西上楼。
 路过主卧,他停顿了几秒,而后转身进了自己的衣帽间。再出来时,手里的衣服已经换了成了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男士休闲短裤。
 傅行洲将衣服放在沙发上。
 “换好后叫我。”
 门关上,方黎拿起那叠衣服。
 没想到还挺全,竟然连内裤和文胸都有,白色的,样式简洁又好看,拆开后还有淡淡的香味。
 不愧是大酒店,服务就是到位。
 方黎比划了一下,大小应该合适。
 不过,在她拿起那件一看就很过于宽大的白色衬衣时,不禁有些疑惑,既然酒店连女生内衣都有,怎么会没有一件普通的棉T呢。
 但眼下她想不了那么多,迅速把衣服穿上,总算找回一些安全感。
 只是在穿休闲短裤时,不小心把受伤的脚踩到了地毯上,疼的她直接嗷了一嗓子。
 “还好吗?”
 书房外,傅行洲听到她凄厉的叫声有些担忧。
 听到方黎回答没事后,才问:“我可以进去吗?”
 得到应允后,他重新走进书房。
 方黎踮着受伤的那只脚站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白色衬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下面则他的一条灰色休闲短裤,虽然是抽绳款,但对于她来说还是大了很多。
 柔和的橘色灯光映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有种纯洁又慵懒的美。
 “抱歉,不小心把你的地毯弄脏了。”
 方黎指指脚边的那片血渍,鲜红的颜色在白色的地毯上格外突兀。
 这地毯方黎认得,意大利纯手工制作而成的某奢侈品牌联名款,属于花钱也不好买的那种。
 自己已经够添麻烦了,现在还又弄脏了这么珍贵的地毯,方黎歉疚极了。
 傅行洲眉心皱了皱,示意她坐下,然后再次握住了她细细的脚腕。
 血已经染红了纱布,看起来就很疼,而她还在因为一块地毯而紧张。
 “真的对不起,我……”
 “好了,一块地毯而已,没什么要紧。”傅行洲将她受伤的脚放在沙发上。
 眉头微微蹙起,语气有一点严厉:“别再动了,不然伤口还会流血。”
 方黎点点头,彻底老实了。
 过了没一会儿,医生来了。
 重新帮她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她打了一针破伤风,然后留下了需要换的药,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折腾来折腾去,方黎看看手机,才发现半个下午都快过去了。
 而窗外的雨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伤口处火烧火燎,很疼。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她觉得脑袋莫名也有些昏沉。
 看来今晚大概率是回不了家了。
 她冷静的思考了一下,认为自己坚持要走的话,路上指不定还能再出点啥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是真的不敢再有一点侥幸心理了。
 想了想,方黎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雨太大今天晚上借住朋友家,叮嘱她睡觉前一定要关好窗户。
 云明月正担心呢,一听这话放心不少。
 她们家在老城区,地势低洼排水系统也跟不上,她刚从店里回家,路上碰到好几个骑电动车摔倒的。
 就怕方黎回家路上也摔了。
 母女互相叮嘱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
 方黎放下手机,出神的看着天花板,心道改天一定得去庙里拜拜。
 今年是她本命年,虽然红裤头红袜子都安排上了,但依旧摆脱不了厄运缠身,老祖宗的玄学,不得不信。
 想着想着,不料眼皮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傅行洲去阳台接了个工作电话,再回来时,就看到方黎枕着一只胳膊躺在沙发上,长长的睫毛安静的闭着,已经睡熟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
 记忆中的小姑娘长大了,也更好看了,只不过模样依旧纯真,笑起来的样子漂亮又俏皮,可爱的跟精灵一样。
 但因着今日一番折腾,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大约是疼的,睡梦中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傅行洲伸手抚在她的眉间,而后向下移动,碰了碰她眼下的小痣,点了点她翘翘的鼻尖。
 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昏黄的灯光下,那淡粉的唇瓣不知为何看起来那么诱人,像两片娇嫩欲滴的花瓣,莹润而又饱满。
 他的心跳倏的漏掉一拍,喉结不自觉滚动。
 脸上惯常清冷的神色消失不见,眸中晦暗不明,隐忍的欲色悄悄在燃烧。
 如同一只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傅行洲想,如果她此刻醒来,一定会被自己眼中疯狂的占有欲而吓到。
 但她呼吸绵长,睡意酣然。
 那不设防的样子,让人只想将她拥在怀里轻拍她的背部,好让她睡的更舒服一些,而不忍心打扰。
 他低下头,情不自禁想要吻上去,但在即将碰触到她的唇时,最终停住了。
 傅行洲深吸一口气,将理智拉回。
 抬手戳了下她的鼻尖,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早晚会把你抢回来的,小笨蛋。
 暴雨在傍晚时变成小雨。
 城市的霓虹亮起来,缤纷灯光映透着街巷,落入雨中,像无意中打翻了调色盘,创作出一幅漂亮的油画。
 晚上八点,星云酒店三十八楼。
 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进入宴会厅,她身边跟着一位牛仔裤连帽衫的年轻男子,休闲打扮和满目衣香鬓影的会场格格不入。
 贵妇顺手拿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一边仪态优雅的和熟人寒暄,一边趁机唠叨自己的好大儿。
 “说了让你打扮正式一点,你看看你,穿的什么破烂玩意。”
 贵妇一脸嫌弃:“你妈我好歹是时尚杂志的主编,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你这副打扮,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包养的小奶狗。”
 “那你多有面子。”
 周时越一手懒洋洋的插在裤子口袋,一手拿着他片刻不离身的本体保温杯。
 大言不惭道:“就凭我这姿色,那些阔太太们不得羡慕死你。”
 “还羡慕死我,你不把我愁死都不错了。”
 贵妇停下脚步,扭头凶巴巴的瞪他。
 “等会见了刘太太和刘小姐,给我稳重一点,装也要装的成熟点,别要么不说话,要么几句话就把别人聊走了。”
 “又来!”周时越一脸烦躁。
 “不是说你没有男伴让我来凑个数吗,合着全是骗我的,在这等着我呢是吧,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不骗你能来吗,你那德行我还不清楚。”
 贵妇苦口婆心。
 “老大不小了,再不抓紧可就没有女人要了,你妈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周时越立刻反击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我不介意多个弟弟或妹妹,你那新男友不是比我还小两岁嘛,你俩努努力,争取早日给我添个弟弟妹妹。”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妈我都绝经了,上哪给你生去。”
 “那不行你去找个育儿嫂的活儿干干,最好一胎七宝那种,一次带好几个,走哪儿都拉风,七个葫芦娃天天围着你喊你奶奶。”
 母子二人一边跟人假笑,一边互相吐槽。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不像母子,倒像一对冤种姐弟。
 “来了来了。”贵妇突然眼睛一亮,偏头跟周时越低语。
 “看到没,那就是刘太太和她的女儿刘馨然,跟你一样英国留学回来的,你俩一定聊得来。”
 周时越顺着母亲的视线看去。
 看到一位同样打扮的珠光宝气的贵妇,旁边站着一位身穿蓝色抹胸礼服的年轻小姐。
 周时越痛苦的叹口气,尬聊时间又要开始了。
 他是真服了这些中国式老母亲,明明受过良好的教育,自己的婚姻还以失败而告终,却依旧热衷于催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
 好像NPC一样,在完成系统下达的任务。
 好吧,既然来了,那就浅浅应付一下吧。
 周时越神游片刻,精神回归。
 恰逢两位贵妇寒暄过后,说出仿佛事先彩排过的经典台词。
 “我们的话题你们年轻人也不感兴趣,你们聊你们的,我们去那边见一下老朋友。”
 说完,俩人挽着胳膊,宛如一对老姐妹花,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走向另外几个贵妇。
 看吧,等下这几个看似端庄优雅的女人们,就该聚在一起开启豪门八卦和养生话题。
 在场的任何人都别想逃过被蛐蛐的命运。
 周时越收回视线,转头和刘馨然四目相对。
 心中默念:尬聊时间到,我们一起来祷告。
 刘馨然微微一笑,露出嘴角的梨涡,并抬手将额前一缕碎发别至耳后。
 每一个动作都像拍海报一样,精美到无懈可击。
 周时越拿一杯香槟给她。
 刘馨然接过,突然捂住嘴,脸上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那边有草莓蛋糕哎,好想吃。”
 虽然不理解一块蛋糕为什么能让她露出这种仿佛买彩票中了两个亿的表情。
 但秉着绅士风度,周时越问:“要去尝尝吗。”
 “好耶。”
 周时越迈开步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播音腔夹杂着气泡音,客观来说是好听的,但说不出哪里让人不舒服,反正他不太舒服。
 刘馨然也是漂亮的,但她的漂亮有种刻意训练过的痕迹。
 非要形容的话,周时越会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在和一个真人交流,而是在跟一个设定好程序的仿真玩偶说话。
 比如现在。
 她咬了指甲盖一点的蛋糕后,下一秒,就用瞬间放大的瞳孔和夸张的表情来演绎它的美味。
 然后少女腔兴奋道:“我宣布,草莓蛋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周时越嘴角抽了抽,迎上她期待的目光,没有感情的问:“真有这么好吃吗?”
 “真的真的超级无敌好吃!”
 刘馨然眨巴着眼睛,俨然正在等待他抛出问题,立刻描述起来。
 “奶油的甜和芝士的香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入口柔软,绵滑,细品,还会尝到淡淡法国乳酪的味道,更让人惊喜的是上面点缀的这颗草莓,完美中和了奶油的甜腻,几种不同的味道在口腔相互交融,创造了出一种层次分明的独特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