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知道,现在建国和振国,已经把狗子当成他们的弟弟了,连晚上睡觉都想抱着睡。”
季如梦在一旁给孩子们换尿布。
刚把脏的尿布脱下来,放在小凳子上。
小赤火就吭哧吭哧的用前脚爬上凳子,吃力的叼着尿布,昂首挺胸走向卫生间。
把尿布用力的甩到盆里,才扭着步伐走出来。
趴到季如梦的脚边,眼巴巴的好像在求夸奖。
看着它的眼神,季如梦不由得想到家里某个男人,也总是趴在她身上,这样看着她,求夸奖求安慰。
还真是狗随主人了!
换好尿布,季如梦回去坐下,跟杨淑芬说,“小狗身上跳蚤多,等长大一点去找卫生所的医生问问,能不能给配点驱虫药啥的,给它们做驱虫之后,才能让它们跟孩子亲近。”
大人还好一些,撸一撸摸一摸,没那么容易被虫子黏上。
小孩子哪里懂这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两个孩子非闹着说这是他们弟弟,昨晚上吵的我头都疼了。”
要放在以前,杨淑芬肯定是一人一巴掌下去,让他们消停下来。
但现在她已经立志要做一个讲道理的好妈妈。
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打孩子了。
杨淑芬羡慕的看了小赤火一眼,“你说说你,连养条狗都能挑着这么通人性的,小小一只就知道帮忙干家务,哎!”
到了下午的时候,孩子们放学了,热火朝天的跑到裴家。
王建国和王振国知道杨淑芬在这,高满春也跟着他们过来了,是宋春秀和房素娥带过来的。
连徐家的徐飞扬也慢一步追了过来。
一群孩子们在院子里打打闹闹,整个裴家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季如梦觉得家里马上要变成孩子窝了。
“建国,珊珊没跟你们一块过来吗?”朱翠英问了一句。
王建国正在教几个弟弟玩弹弓,没有上子弹,只是让他们学着瞄准。
“没呢,秦珊珊说她要回家,跟她娘一起过去。”
胡金凤和秦保国特地请了家属们一起。
反正就几家人,三四桌能坐得下。
杨淑芬看了一眼,差点两眼一黑。
“王建国王振国,你们的裤子是咋了?”
一看过去,破了两个大洞,王振国的屁股都快漏出来了。
王建国走过来,挠挠头,理直气壮的说,“今天我们在学校里爬树,帮同学拿羽毛球,不小心把裤子勾坏了。”
杨淑芬气的喘不上气,“爬树?你们穿着我新给你们做的衣服去爬树?不是跟你们说过今晚要去食堂吃饭,别把衣服弄脏吗?”
别人请客,作为客人自然要穿的干净整洁一些,表示对主人家的尊重。
所以杨淑芬才把新衣服翻出来给两个孩子穿。
谁想到这才半天的时间,新衣服已经变成战损版了?
王建国缩了缩脖子,从理直气壮变成了理不直气也壮,“我和弟弟就是,一下没注意,一件裤子而已,娘你不会生气了要打我们吧?”
杨淑芬白眼翻过去,用力按住胸膛,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动手!
季如梦打眼一瞧,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呢?
王建国这孩子,好像在故意挑衅?
平常他再调皮,也不会故意说这么气人的话。
正当王建国以为,自己要挨揍了的时候。
杨淑芬却一松手,深吸一口气,“你们两个臭小子,不知道做一身衣服很贵的吗?都够你们吃二十顿肉了!”
“以后我跟你们说的话,一定要牢牢记住,不可以再犯,否则就让你们光着屁股去上学,听见没有?”
王建国有些傻眼了。
他一个滑铲过来,直愣愣的跪在杨淑芬面前,嗓子一扯就开始嚎。
“娘!哇哇哇……”
“娘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求求你了,变回以前那个娘吧,你这样子我好害怕!”
在场的大人都愣住了。
不知道这皮娃子又在闹哪一出。
季如梦怔了怔,旋即好像想通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淑芬是最无语的一个,“臭小子,你给老娘站起来,我还没死呢你又是跪着又是嚎的,有这力气留着以后的!”
“我不起,我就不起!娘你不打我,我再也不起来了!”
王建国不管不顾的大嚎,“娘,求你了,打我吧!”
此话一出,朱翠英和房素娥、宋春秀都忍俊不禁,转过头去偷偷发笑了。
杨淑芬好不容易才劝说自己冷静下来,让情绪平复,强忍着没动手。
一直在心里默念着,孩子长大了,在人前也是有尊严的,不能打、亲生的、不能打、亲生的……
天知道她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把揍孩子的冲动压下去。
本想着跟他们好好讲道理,要是下次再犯,就想个办法惩罚一下,让他们意识到错误。
谁料到,王建国居然会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
上赶着找揍啊!
这孩子,该不会是脑子抽风了吧!
杨淑芬脸都憋红了,声音气的发颤,“王建国!”
“有胆子你再说一遍,老娘最近对你们太心慈手软了,你皮痒了是吧?”
“翅膀硬了,胆子大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你娘我?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打你!”
王建国又嚎了一声,这下更是滑稽,直接跪着爬过去,抱住杨淑芬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现场的气氛,好似那六月里飘雪,令人心底凉的发颤。
“娘,你打我吧,你不打我,我心里怪难受的,你一天不打我,我浑身都不舒服,总是在想,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难道是得绝症了?”
“哇哇哇哇……娘,我不要你生病,你要健健康康的啊!”
这下,杨淑芬再也忍不住了。
兔崽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得了绝症。
是可忍,叔婶都不可忍了!
杨淑芬嚯的一下站起来,左右快速扫视,冲到门口抄起一个扫把,直接抽在王建国屁股上。
这下可把王建国抽得乐开花了。
“太好了,娘,你终于打我了!”
“不疼,一点都不疼,杨淑芬同志,你是不是没吃饭?没力气?敢不敢再用力一点?”
杨淑芬怒吼一声,“气死老娘了,今天不抽到你抱着老娘大腿求饶,老娘都不姓杨!”
接下来,王建国疯狂的跑,王振国吸着鼻涕在后面跟着,杨淑芬双眼冒火追着他俩。
娘仨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一下回到解放前。
杨淑芬忍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做出的所有改变,瞬间功亏一篑了。
现场的大人们,基本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王建国这孩子,调皮是调皮了一点,但足够机灵聪明,心思也敏锐。
他能察觉到大人的前后态度转变。
或许是他最近发现,杨淑芬跟变了个人似的,都不怎么动手打他了,所以他觉得困扰,不习惯了。
季如梦强忍着笑意,适时的拉住杨淑芬。
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好歹劝了两句。
“淑芬姐,歇会儿吧,待会吃完饭再收拾他。”
杨淑芬胸口剧烈起伏,忍无可忍,“这皮娃子,我真是受不了了,他该不会是脑子有啥毛病吧?求着我揍他?”
“真是皮痒,我才几天没打他们,上赶着找抽了,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我杨淑芬生孩子的时候,到底是哪个步骤错了,为啥我家孩子跟别人家的,就那么不一样啊?妹子,你见过谁每天找抽没够的吗?他们是不是真有啥问题啊?”
改天真得带他们去精神科看一看!
要是真的有问题,早发现早治疗!
想着想着,杨淑芬心里又郁闷难受极了。
她控制不住的思绪乱飞。
要是孩子脑子真有啥毛病咋办?精神病……有治好的可能吗?
不行,再怎么样,那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就是个傻子,她也要竭尽全力,照顾好他们一辈子!
季如梦看出杨淑芬的胡思乱想,笑完后才说,“淑芬姐,你别东想西想的了, 照我看建国和振国都健康着呢,一点毛病没有。”
“真的假的?那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孩子长大了吧,你最近对他们的教育模式,一下子转变那么快,再加上之前你家婆婆在,你们总是有摩擦和矛盾,孩子们啥都看在眼里,啥都懂,所以担心你吧。”
一听这话,杨淑芬觉得眼睛热热的,“这两傻孩子,瞎担心什么!”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他们还拿着奶奶给的零花钱,上交给我,让我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单从这一点看,王建国和王振国挺有孝心的,也有主意。
就是方法不太对。
王建国此时躲在墙角,捂着自己的屁股龇牙咧嘴。
徐飞扬和程立新担忧的走过来,“老大,你没事吧?疼不疼?”
王建国脸上的表情嗖一下收起来,抱着手臂,一脸无所谓的说,“我当然没事啦!作为一个英勇的士兵长官,我身上有着坚韧不拔,坚强勇敢,遇到困难勇往直前的良好品质,区区这点挫折,怎么可能会疼?”
一脸臭屁的样子,还不小心扯到了屁股上火辣辣的伤口。
疼的他脸又皱在一起。
徐飞扬聪明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领会到什么。
立马站直了身子,“好的长官,你真是我们的榜样。”
“去去去,”王建国冲他们摆摆手,“赶紧去练习弹弓,准心要达到百分百,等下我要检查的,想要成为下一任神枪手,你们必须要经过千锤百炼。”
两个孩子非常配合,屁颠屁颠的跑去继续玩弹弓了。
王振国往院子里的小石凳上一坐,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放到嘴里嘬吧嘬吧,一脸的美滋滋。
然后还给哥哥丢过来一颗。
“哥,吃糖,甜甜的。”
王建国问了一句,“振国,你的屁股没事吧。”
“不疼,娘打的轻。”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
王建国双手放在脑袋后面,抱着后脑勺,吹着小口哨,乐呵呵的站在那看天空。
心里担忧的某些事,终于放下了。
娘还是那么有劲儿,打人还是那么麻利,他终于可以放心咯!
快到了时间,大伙一起从裴家往食堂走去。
一路上说说笑笑,孩子们追赶打闹,欢乐热闹。
大人们手里提着礼物。
季如梦推着婴儿车,准备的布料已经放在车子下面的置物架上了。
安安和宁宁两个小婴儿趴在车上,眼睛一直追着哥哥姐姐们,看得出来他们也想加入一起玩。
苏思琪和林啸作为今天的主角,一忙完就回去准备,换了新衣服过来接人。
西边小食堂第三层一般是团级以上干部领导用餐的地方。
今天秦家要请四桌,所以相当于包了半层,食堂的人已经把桌子和凳子摆上了。
男人们一下班就过来了,家属们则是一同从家属院出发。
有程深一家,家属刘红梅和程立新、程巧芝,他老娘吴老太已经回老家了。
还有徐青山一家,家属何玉兰、徐飞扬。
崔金生一家,家属付婉君、崔老太、方翠翠,都是熟面孔,胡金凤和秦保国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所以连方翠翠一起喊上了。至于崔父在家看书,崔天辉已经返回学校了。
王铁成一家,家属杨淑芬、王建国、王振国。
高明伟一家,家属朱翠英、房素娥、高满春。
裴铮野一家,家属季如梦、宋春秀,季佑安、裴知宁。
另外还有水莲、蓝嫂子他们家,以及秦保国相熟的一些战友。
四桌人,差不多都坐满了。
苏思琪今天用了一根暗红色的发绳扎头发,穿着特地做的绯色的军便装,林啸穿着正式的军装,两人一看就是本场主角。
季如梦跟着杨淑芬和朱翠英,把各家准备的礼品递给他们。
“新婚快乐!你们小两口要好好的。”
“祝你们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幸福美满。”
季如梦把料子交给苏思琪,由衷的祝福对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你的生活、事业都一帆风顺,和美安康。”
苏思琪脸上微红,难得有些羞赧,“谢谢季同志。”
不知为何,之前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面对季如梦,忽然又想到以前自己做的那些幼稚的事,苏思琪感觉脸热热的。
不过在接触到季如梦坦然温和的目光后,她心里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正如季如梦所说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苏思琪看着她给自己送的贺礼,发自内心的感谢。
季如梦笑着跟他们说了两句,就入座了。
食堂准备的饭菜,不说有多美味,但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
而且好像不是大锅饭,应该是秦保国拜托人单独开了几锅做的。
席面一开始,秦保国就乐呵呵的跟人以茶代酒。
在家里能偶尔喝点尝个几口,比如放假的时候。
这毕竟是在外面,所以他们都换上了茶水。
秦保国和胡金凤把客人们照顾的很妥帖,谁都没有落下。
足以见得这对夫妻俩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经验有多丰富。
苏思琪和林啸这小两口在二老的带领下,也一个个敬过来。
到了裴铮野这一桌的时候,苏思琪的眼神干净清明,柔和的看着季如梦,眼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至于裴铮野……
一看到他就想起那一次,满头的油像刚出生的牛……无法直视。
现在她已经能准确分辨什么是爱,什么是利用,才发现自己对裴铮野从来没有过什么感情,只是权衡利弊而已。
所以面对他的时候,自然不会觉得不自在,尴尬什么的。
苏思琪昂首挺胸,含着爱意与笑意,看向身旁的林啸。
林啸肤色偏白,即便经常晒太阳,也晒不黑,此刻他从脸颊到脖子都是红色的,看得出来有多激动和高兴。
“老裴,小季,啥都不说了,我要对你们说的话,都在酒里!”秦保国笑呵呵的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胡金凤笑容挂了一瞬,用力掐他,“什么酒?你喝茶也喝高了?不中用的家伙,给我正经一些。”
转过头,拉着季如梦,“小季,虽然说我们思琪和林啸是淑芬介绍的,但我知道,这事最先是你找的淑芬,他俩能成,也得好好感谢你。”
他们一家四口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哦对,还有秦珊珊,坐在孩子们那一桌,一副大姐大的模样,维持着吃饭的秩序,一点都不需要大人操心。
“金凤姐,这话说的太客气了,是他们两个有缘分,哪怕我们不从中介绍,他们也会在某一个时间,自然而然的遇见了。”季如梦笑容得体,落落大方,从容的回应了两句。
苏思琪和林啸一起,跟全桌人敬了杯茶,再感谢了杨淑芬几句。
谁都知道杨淑芬是介绍他们正式相看的见证人。
杨淑芬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线了,笑容从未放下来过,祝福的话说了一堆又一堆。
跟一圈人说过话后,也不再走什么繁琐的礼节,一切从简。
吃饭时,裴铮野抱着两个孩子,往季如梦身边挪了挪,“媳妇,你怎么老是看他们?有那么好看吗?”
要不是知道,季如梦心里最爱的人是自己,他又要开始吃飞醋了。
季如梦挽唇轻笑道,“好看呀,郎才女貌的多好看,我只是在想,苏同志和林教导员是从介绍、相看、相处、恋爱、决定结婚、领证、摆席面,一步一步流程走过来的,没有落下任何一个步骤,这个过程完完整整,多好。”
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上学时忙着读书,毕业了忙着工作,社交圈很小,谈过两次恋爱,都是从网恋开始的。
年轻的时候,她也算是体验过了快餐式恋爱。
从认识到表白在一起,再到见面,不超过一个月。
那会儿恋爱观不成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且大环境如此,好像大多数人的恋爱模式都一样。
甚至很多人,直接从第一步跨到最后一步,省略掉了所有步骤。
现代的离婚率直线上升,或许也跟这些有关。
在一起的太草率,没有重视过那些所谓的步骤和仪式,才会潦草的收尾。
后世的人心太浮躁,社会压力太大,好像对待感情,都不再那么真诚了。
现在这个时代,相比较之,也有不少优点。
至少很多人都像林啸和苏思琪一样,把所有流程都完完整整的走过,经过郑重的思考才决定结婚。
这样一段完整顺利的感情,可能没那么多波澜壮阔的起伏,但平平淡淡何尝不是一种美好,肯定令不少人羡慕。
当然,平淡也好热烈也罢,主要还是两人心贴着心,才能把日子过好。
季如梦没想过,这话落到裴铮野耳朵里,会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话刚说完,季如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忽然一双温暖粗粝的手掌覆在自己手上,季如梦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男人漆黑的眸中透出几分歉疚。
“媳妇,是我亏欠你太多了!”
季如梦一头雾水,失笑道,“什么跟什么,你怎么又欠我了?”
再这样下去,动不动就又多一笔账,真是一辈子都算不完了。
裴铮野语气沉沉,“你刚刚那么说,不是想告诉我你很羡慕他们吗?该有的仪式一样不落,反观我们,一开始就结婚,还没相处过,后面你就怀着孕来随军了,再之后孩子们就出生了,仔细想想,我还是欠你很多步骤。”
季如梦哭笑不得,完全没想过自己只是有感而发的几句话,让裴铮野自己脑补了那么多。
“你不会还想要在婚后再把这些仪式补给我吧?”
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裴铮野一脸的认真。
季如梦连连摆手,“别,可千万别,我只是感慨一下,因为想到了一些事情。”
“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有你,有孩子们,还有娘在,你们都对我那么好,我还有啥好挑剔的?”
“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做梦都是甜的。”
这些话太亲密,季如梦只好贴在他耳边说,不然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她得臊的钻到桌子底下去。
她当然没有哄人的意思,而是实话实说。
做人要学会知足,当下已经是最好的状态。
再者,季如梦真的没有暗示裴铮野要给自己补恋爱、补求婚这些。
他们现在在已经迈入了老夫老妻的行列,要是突然从头开始,又要处对象谈恋爱,学着情窦初开的男女青年们那样,羞涩扭捏的相处,她真心觉得不自在。
光是想想,画面太美,无法接受。
季如梦更喜欢现在这样,踏踏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好说歹说,总算是让裴铮野眼中的内疚消散了大半。
季如梦觉得,自己接下来这段时间得多盯着他一些,不能让他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她可不想用这种方式成为大院名人。
一场简单的婚席,宾主尽欢,吃完了大家就散场。
裴铮野一手一个抱着孩子,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的像是空手一样。
安安和宁宁也习惯了爸爸臂弯中的安全感,乖巧的窝在裴铮野怀里,明亮的眼珠子四处打量。
他们现在正处于探索欲旺盛的时候,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哪怕天天出来散步都能看到,他们也依旧会感到新奇。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大院走。
却在大院门口看到有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人,急匆匆的进了大院。
“呀!担架上那个人,我瞅着咋有点眼熟呢?”杨淑芬眼尖,瞅了两眼,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立马加快脚步,打算追上去看看。
按理说,有人受伤,应该抬到卫生院去才对,为什么抬到大院里来?
受伤的人是谁?
众人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也跟着杨淑芬的脚步,走回去看。
季如梦和裴铮野相视一眼,没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在路过岗哨的时候,听见哨兵的一声叹息。
“唉,好生生一个人,怎么被打成那样了?”
季如梦随口问道,“担架上那人是谁呀?”
哨兵才看到跟她站在一起的裴铮野,立马挺直了腰杆敬礼,“首长好!嫂子好!”
裴铮野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透着若有似无的威严。
哨兵回答,“就是这段时间天天来闹的那个女人,叫罗晓燕,好像是卢副政委家的侄女吧。”
季如梦心中一惊,眼皮子跳了两下。
居然是罗晓燕?
昨晚上她不是还好好的?今天就躺担架上了?
……好像准确来说,昨晚上罗晓燕身上也有些伤。
季如梦和裴铮野飞快的看了对方一眼,都没说什么。
既然说了不掺和,那绝对不会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的。
往家里走时候,卢天祥家门口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杨淑芬直接过来拉住季如梦,说了一大堆。
“哎哟,惨啊,太惨了,这罗晓燕怎么被打成这样了,站都站不起来,乍一看脸都破相了。”
“真是她男人打的啊?”
“送她来的人说,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杨淑芬神色复杂,“人到现在都没醒呢,罗嫂子平常对她冷漠,真出了这么大事,也没办法再置之不理。”
更何况,人直接给抬到家里来了。
也是因为情况特殊,再加上送罗晓燕来的人,是卫生所的同志,他们有身份证明,哨兵见罗晓燕伤的昏迷,事情挺严重的,才给放了进来。
人命关天,任谁都无法冷眼旁观。
季如梦眉头微拧,轻声道,“发生这样的事,该怎么解决哟?”
“还能咋办,要么报公安,立案调解,调解不好就打官司,要么就私下找妇联和社区介入。”
杨淑芬说着,顿了顿才道,“不过照我看啊,罗嫂子表情也挺难受的,估计不能善罢甘休。”
越来越多人围过来看,罗雅芬才刚把罗晓燕抬回屋里去。
还没来得及驱散看热闹的人,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嚎叫。
“晓燕啊!我对不起你!”
季如梦和裴铮野刚准备绕过别人房子后面回家,听到这声音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两人都被韦成祖那模样给吓了一跳。
相比于昨晚上见到罗晓燕身上的伤,韦成祖貌似伤的更严重,鼻青脸肿先不说,一只手还用纱布吊了起来,纱布的另一头挂在脖子上。
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他刚从战场上下来都有人信。
听到声音齐齐回过头的众人也有些傻眼了。
这不是罗晓燕她丈夫吗?
怎么也是一身的伤?
他俩到底是遭抢劫了还是咋的?
有脑子转的快的,很快就跟季如梦想到一块去了。
这两口子,该不会是在家里互殴了吧?
看样子,韦成祖伤的也不轻啊!
韦成祖好不容易从外围挤到家门口,扑通一声跪在脸色黑沉的罗雅芬面前。
“大姑,我对不起晓燕,也对不起你和姑丈的托付,是我害的晓燕受苦了!您和姑丈想怎么处罚我,我都认了,绝无怨言!”
罗雅芬乍一看到伤势如此严重的罗晓燕时,内心的怒火是怎么都压不住的。
此刻见到韦成祖更是火冒三丈,差点冲出去撕了他。
罗雅芬想的是,不管她跟罗晓燕什么矛盾,这闺女到底是他们罗家的孩子,哪怕断绝了养育关系,也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
韦成祖把罗晓燕伤的这么惨,那不就是当面羞辱她罗雅芬和罗家吗?
就算换成陌生人遭受了这些,旁人都会于心不忍,更何况是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
不管罗雅芬再怎么压制怒火,都没忍住,走过去抬手狠狠的扇了韦成祖一巴掌。
“你是不是男人?对一个女同志下这么重的手,简直是混账,王八蛋!”
“现在知道说对不住了,早干嘛去了?”
“我告诉你,晓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绝不饶你!”
韦成祖就这么直挺挺的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不只是因为罗雅芬打的重,更因为在场那么多人看着,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人打了,面子上挂不住。
但韦成祖只是低着头,一声没吭。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道,“是,大姑说得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晓燕,是我对不起她,大姑和姑丈打我骂我都是我应得的!”
“罗嫂子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当务之急还是把晓燕送去卫生所看看,把身上这些处理一下吧!”
“对啊,瞅着还挺严重的,别耽误治疗了,还有先问问到底是咋回事。”
四周有跟罗雅芬关系不错的家属,纷纷出言劝道。
到底是在部队大院,纪律严格,当众动手打人多少都说不过去。
另外大家都挺好奇实际情况是啥样的。
八卦,是人之本能。
因着罗晓燕先前总是跑到大院门口来闹,说韦成祖对她不好什么的,大家都先入为主的以为,罗晓燕变成这样不省人事的样子,都是韦成祖打的。
罗雅芬也是气糊涂了,被人提醒才想起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晓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干的!?”
韦成祖跪着往前两步,声泪俱下的喊冤,“冤枉啊大姑,我跟晓燕昨晚上虽然是拌了几句嘴,但绝对不是我先动手的,你看看我身上,我的手都被晓燕打骨折了,纯纯是她单方面的殴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