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来,”芦苇接过盆,把盆里的排骨分给了秀姑跟棒槌,转身去锅屋又盛了一盆过来。
屋里热热闹闹的饭,很快冲散了那些烦心事,晚饭吃了许久才结束,佟父佟母给彭家兄弟们送出了好远的门,老两口回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洗洗睡了。
睡前佟母还给棒槌叫到跟前来,“棒槌,明天你二姐他们来了,不许你在他们面前说你阿姐给阿娘买簪子的事,听到了吗?”佟母严肃的交代小儿子。
“知道了,”棒槌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答应了。
佟母伸手摸着儿子的脑袋,“你二姐回来本来家里的事就烦心了,你要是多嘴说簪子,会让她心里为难的,阿娘想戴啥,你阿爹都会给阿娘买回来的,去睡觉吧!”
“好的阿娘,”棒槌听话的回了自己屋里休息。
次日一早起来,佟母烧了一大锅水,给屋里屋外洗洗扫扫,中午简单的兑付了一口,下午佟父带着棒槌,给屋里屋外贴上窗花对联,堂屋廊下挂着大红灯笼。
佟母在锅屋铆足了劲烧年夜饭,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烧了。
同样忙碌的还有徐家,甚至比佟家还热闹些,早上徐母做的是拳头大的汤团,里面是包了糖浆的,还下了白面条卧鸡蛋。
汤圆是翠桃教婆婆做的,糯米面是徐三子回来磨的,为的就是过年这几天吃,番薯糖也是府城熬好带回来的。
早上徐家老少们端碗,美滋滋的蹲在各个角落里,吃着面条鸡蛋汤团,上午徐父带家里的男丁给每家贴上窗花,女人都回去打扫卫生。
翠桃肚子大不能干家务,坐在锅屋跟婆婆包饺子,中午徐家吃的是下饺子,馅是萝卜丝肉的,还属于肉里找萝卜的那种。
下午家里卫生做好,小川娘跟黄妮过来帮忙包饺子,人多呀!包一百二百的根本不够吃。
好在徐三子磨了一大袋面出来,意思是敞开了让过年吃,抠嗖的徐母在老伴背后的教育下,那是儿子给了什么,她就可劲的做什么。
屋里几个孩子跑来打去的,都是玩闹的嬉笑声,你追我赶的打的脑壳都炸了。
芦苇没参与包饺子,她在自己家坐火盆边一手拿书,一手努力认字熬香花油呢!
不知不觉忙到傍晚,村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炸响,芦苇放下书熄灭了火,小心的把油滤进罐子里盖紧,收拾妥当洗干净来到婆婆家,屋里的肉菜香,老远在大门口就能闻到了。
“我说回去找你吃饭呢!你身上怎么有荷花香了?怪好闻的,”徐仲林出来正好碰见芦苇进屋,闻见她身上一股淡淡的的荷花香萦绕着。
“是吗?”芦苇抬起袖子闻了闻,她自己闻不到什么味道。
“快上桌吃饭了芦苇,他三叔等着放鞭炮呢!”小川娘抱着草芽催人。
“来了,”芦苇三两步走到小川娘跟前。
“你抹香膏了?咋这么香呀?”小川娘使劲在芦苇身上闻,凑近了闻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离开一步两步距离,那香味又出来了。
“哪舍得抹香膏呀!这是帮我阿爹做点荷花水,快进屋坐好,小川他们等的眼巴巴的了,”芦苇笑着揭过了话题,俩人进屋坐好鞭炮声炸起来。
黄妮怀里孩子眼睛骨碌碌的乱转,被捂着耳朵一个劲的不老实乱蹬,拉丝的口水糊满了胸前的衣服。
“俺们豆叶太小了没吃的,阿奶给你炖了碗嫩嫩的炖蛋,”徐母起身慈声嘟囔,把一碗鸡蛋放到黄妮面前。
“这碗带肉沫的给草芽伴饭吃,大碗带肉的给草果小川兄妹俩吃,俺们吃这个中碗的,”徐母就像个变性人一样慈祥大方起来,这大过年的跟鸡蛋羹干上了。
徐仲林起来抱着热酒给他娘倒了一碗,给黄妮和小川娘也倒了一碗,两个大孩子倒了半碗。
芦苇没喝翠桃不能喝,徐父他们喝白的,酒一倒满,桌子上顿时就热乎了起来,冒热气的菜咕嘟嘟的响着,烟雾缭绕的屋里到处都是年味。
徐母大概心情舒畅不错,喝了好几碗南瓜甜酒竟然都没醉,还贴心的给翠桃舀了一碗鸡汤带肉的,给芦苇单独来了一盘米粉排骨。
真给芦苇搞震惊了,目光时不时偷看徐母的神情,心里暗暗猜想,徐仲林老娘是不是脑壳坏了?
徐母双颊微红高兴,声音爽朗的对着儿子侄儿们说,“多吃菜,吃饱了喝酒才不会醉。”
翠桃也有些惊异的看着芦苇,婆婆这是失心疯了吗?去年过年她还记得,两碗酒就给喝醉了的,那脸上的笑更是瘆人的厉害,今年这是咋了嘛?有啥话到是说呀!搞的她不敢放开肚子吃。
芦苇看翠桃脸上表情丰富,私下碰碰她笑,俩人低头大吃大喝起来,时不时的说两句话,表示众在参与度了。
徐家的年夜饭算是最近几年里,最热闹丰富的一年了,酒敞开了喝,饭桌的菜没有一样素的,全都是硬菜上了双份,就连炖蛋都是四碗呀!
年夜饭吃完毫不意外,徐母喝美了也喝醉了,被小川娘送去屋里躺下,芦苇主动担任了洗碗工,翠桃在旁边给她帮忙,堂屋徐父带着儿子们红着脸守岁。
“五嫂,你带草芽她们回去睡觉吧!你看瞌睡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芦苇指了指小川娘怀里孩子,草芽吃过饭就要求抱着不愿下地。
“黄妮也回去吧!豆叶看着也困了,”芦苇对黄妮小声的笑道。
“俺们走了岁……”
“没事,守岁还有我们在,夜里天冷霜重豆叶小不能凉了,”翠桃给黄妮身上的小被子拉了拉,看孩子睡的香甜又道;
“你这叫豆叶了,俺这个出生了不知叫啥好。”
“她叫豆叶是避她阿舅的名字,要不然就叫草叶了,”黄妮咧嘴笑
“三嫂六嫂我不跟你说了,豆叶咕扭着要醒了,”黄妮说完抱着孩子一路小跑回去了。
小川娘带着三个孩子坐了会也走了,剩下翠桃芦苇都没守到点就回去睡了。
初一早上徐仲林去老娘那边吃完饺子,回来给芦苇带了一大碗。
中午俩人没出门在家吃了炸货,下午围着火盆芦苇继续摆弄她的罐子,徐仲林抱着竹棍写字,谁也没打扰谁。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翠桃慢慢的走过来,就看见这样安静温馨的场面,她捂嘴偷笑咳嗽一声。
“就晓得你在家偷懒了。”
芦苇抬起头放下东西,起身扶着她进来坐下,“没事做就拿出来忙忙,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过来叫你们去俺家吃饭的,你三哥亲自动手做的,”翠桃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他爷他奶俺当家的也找了,老两口不愿来回跑,俺当家的只好给盛了送去的。”
徐仲林放下木棒,起来活动两圈手脚,洗干净手跟芦苇去他三哥家吃饭了。
晚上人口简单吃饭也没多余的事,兄弟二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酒,兄弟间扶持的话都在酒里了。
初二早晨还是吃饺子,早饭完俩人回了佟父这边,快中午的时候采薇他们才回来,一天的功夫眨眼时间完。
初三小妹一家人回来,中午在娘家吃的,晚上都在佟父这边吃的,佟家饭桌上主导的人还是采薇,不是她爱出风头,是她姐没用呀!不得已还得自己上,陪着小妹这个回娘家的闺女热闹。
芦苇抱着黄妮的孩子,像个烫手的火棍子到处找佟母帮忙,这孩子就跟身上长刺了一样,芦苇一抱她就哭,哭的怎么也哄不住。
“你咋办呀!连个孩子都抱不住,抱孩子不就跟抱你那罐子样吗?”佟母接过孩子又晃又哄的,豆叶不哭了拙着嘴吧唧吃蛋羹。
芦苇看了真是非常的无语……
佟母一边喂孩子,一边看没心没肺吃饭的闺女,她有理由怀疑这闺女,被逃荒那一棒子打坏了半个脑袋,要不怎么好好的丫头就缺心眼了呢?
“阿娘你饿了吗?”芦苇吃饱抬头看一声声叹气的佟母问道。
“俺不饿,”佟母晃着孩子半天忍不住道。
“你就不问问俺吗?”
“问什么吗?”芦苇打了一个饱嗝奇怪的看着佟母回问。
“我怎么会突然跟你婆婆和好了呀!”佟母拍着豆叶说完。
“棒槌跟我说了,去年夏天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夜里有人去塘埂偷挖果树,你去追人家要树,偷树的人看只有你一个,就回头扛锹打你,是徐仲林阿娘帮了你,她因为帮你还被偷树的人拿锹打了腿,我一回来棒槌就跟我说了,”芦苇没什么波澜的说道。
佟母听了默了片刻,“你们爷几个走后,我怕塘更丢树,每天晚上跟夜里都带棒槌去看,她跟仲林阿爹,也是日日夜里悄悄的跟在俺娘俩身后保护俺们,要不我咋舍得给她两只鸡的!”
“想起来她欺负你,阿娘跟她就是一辈子的仇人,结果她现在弄这一套,搞的我心里不对劲别扭的很,”佟母嘟囔着喂孩子。
芦苇看了特别好笑,“你要是感觉心里不得劲,我接你去豆庄好不好?采薇快要生了,她又没有婆婆照顾她,你看看小妹没人照顾瘦的跟鬼似的……”
佟母目光看了一眼门外好半天,想到堂屋瘦的皮包骨的小妹,脸上都是怜悯和同情。
“小妹那样都是你公爹造成的,他男人家疼闺女疼的都是面子情,当初一心想给闺女嫁捕头家,以为闺女去了没公婆都是享福呢!他也不想想他家小妹啥性格呀?他女婿啥性格呀?”
“广升每天见到的人,不是官差就是掌柜子,差的看见他巴结他,好的看见他客客气气的,就连你公爹看见他,不也不敢大声说话吗?”
“那小两口有个啥不好,最后落骂的都是自个闺女,他们又不敢因为广升没照顾好小妹,把人接回来养着,哪怕一句埋怨的话,都不敢表现说出来,就怕有点表漏了,女婿把病秧子闺女送回来不要了。”
“这要是小妹女婿跟顺和一样的身份,小妹卧床撑不住不请大夫的,你婆婆早就去闹上门了,哪里还能等这么凶险了才去的!”
芦苇侧头看着佟母,“要是我嫁给捕头了,落她这样结局你会不会闹?”
“会!”佟母斩钉截铁的回道。
“你不怕捕头送我回来?”芦苇笑。
“就是送你回来我也要找他拼了,石广升其实做女婿是不错的,人也挺好的,可是他打心眼里就没把小妹当回事,他自认为对小妹算不错挺好的了。”
“小妹有个三长两短那是她自己命短,没福气,怀个孩子都能撑不住,却没想过给她找大夫保着,心里无非是打算,娘子孩子没了伤心几天,后面该新娶还是继续娶,又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对他又没有什么损失,说不定后娶的娘子,比小妹家世啥的还要好点的。”
芦苇不得不重新打量佟母,“阿娘,没看出来你这么通透呢?看问题直击人心呀!”
佟母闻言白了一眼芦苇道,“阿娘能白活几十年吗?我要是看不懂,能跟你婆婆缠的有来有回呀?你姑母如今不知在哪了!”
“她要是在这,看你受委屈她能给你婆婆扒层皮下来,还让你婆婆有苦难言。”
“你姑母的性子遗传你奶的嘴厉害,还遗传你阿爷的闷性,她要是想收拾一个人,对你连拍带打的,你还得对她赔着笑脸说你错了。”
芦苇对佟母嘴里的佟姑母格外的好奇了。
“这么说采薇的性子像姑母了?我像阿爷?”
“采薇性子像你阿奶,遇事一点就爆,还头脑简单,打人骂人都是虎头虎脑的,闹的到处都是声音,反倒是你的性子像你姑母,闷闷的不声不响咬人家,”佟母说完脸上多了罕见的爽朗。
“阿娘,小妹后面生过孩子身子见好了,为何徐仲林阿娘要他们兄弟给钱给东西,却不许翠桃她们上门贺喜?”芦苇听翠桃学了一遍,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她有时候不太明白这里的小心思。
按道理说徐仲林老娘不是这么糊涂的人,亲妹子生娃,哪有不许兄长上门贺喜的?再说了,徐仲林老娘不仅不糊涂,她还是少有的聪明人呀!
“不许上门的主意,一看就不是你婆婆能想到的,她想不出这个敲打的主意,这肯定是仲林阿爹的意思,”佟母神秘的在闺女耳边耳语道;
“仲林阿爹年轻过,自然也清楚女婿的想法,徐家不与女婿在府城沾,后面小妹闯过生死关了,就得让闺女自己立起来了。”
“娘家兄长硬气有本事从不麻烦女婿,在府城讨生活再艰难,也没想过沾石广升名字的光,送东西不走动是告诉石广升,小妹兄长们对他忽视小妹的作为,已经是心生不满了。”
芦苇坐直身体目光有些呆滞,“我还真没深想过这层意思,我只听翠桃说两句,习惯性的以为徐仲林老娘抠性上来了。”
佟母听了咧嘴笑,笑罢才道,“你以为只有你聪明呀?当爹妈的不会算计吗?你那不是聪明呀傻闺女,是两家还不想撕破脸,都马虎着带过去的,你们今年回来没发现徐家变了吗?”
“是变了,过年那天一下炖了四碗鸡蛋!”炖蛋的威力有点大,芦苇到现在都有点没缓过来。
佟母无语的看着闺女担忧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家里的弯弯绕不懂,你婆婆去伺候小妹闯过来了,这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娘家弱了小妹即使没有公婆,在家里也不敢大声说话。”
“好在仲林兄弟争气有本事,徐家日子是蒸蒸日上,这不仅你公婆感受到了,小妹女婿也感受到了呀!”
“他一个清水衙差眼睛再高,能高过岳家越来越好的日子呀?岳家好了,他对小妹上心了不少,就连往常不来的柳林村,秋冬都跑了六七趟了,这之前可都是没有过的事情。”
“你公公婆婆人精似的,女婿来一趟不知道,那来两趟三趟还能不知道?”
“自己两个儿子争气帮闺女撑腰,那徐婆子更愿意充长辈,揽好侄子给儿子闺女充势头,别忘了拳头攥紧才有力量,巴掌撑开才能托住人,单个人再有本事都撑不住的!”
“反正徐家目前就这一个出嫁闺女,四个兄长抬一个姑娘的腰,又已经在府城站稳了脚跟,你婆婆还不一改往日的抠嗖劲,过年往大了烧年饭?”
“这既是告诉你们小辈的,徐家日子火起来了,也同时告诉石广升,如今的徐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阿娘真厉害!你不给我掰碎了解释,我都不晓得里面心思这么多!”芦苇满眼崇拜的佩服佟母。
佟母看芦苇像看白痴一样,“你婆家做的这么明显了,你没看出来?”
芦苇……
她何止没看出来呀!她更是想都没想过这一茬,心里眼里只有过年晚上,徐母面面俱到的四碗炖鸡蛋了。
“我被徐仲林老娘大手笔的炖蛋炖懵了!”
佟母真是无语至极,“你不是被炖蛋炖懵了,你是被四碗鸡蛋吃糊脑壳和心眼了,俺家也没少你吃炖蛋呀!”
“那也没多吃呀!”芦苇脱口而出。
“我不跟你多讲,我一年从年头给你操心操到年尾,你是没一天让我省心的,”佟母恼火的抱着吃饱的豆叶走了。
“不是阿娘,这不是说话聊天吗?你怎么还说生气走了呀?”芦苇看佟母生气了,赶紧追上去问原因。
“你看阿娘这白头发了吗?你能不能对自己上上心?能不能别一天天的缺心眼?少让阿娘操点心行吗?”佟母停下脚步问芦苇。
“我对我自己挺上心的呀!”芦苇上下打量自己,她觉得自己挺不错的。
佟母待还说两句余光看黄妮出来了,抬手笑吟吟的给芦苇捋头发。
“豆叶我抱着,你去屋里看看翠桃她们,都是有娃的人了,千万不能闹的太厉害了。”
“佟婶子我们散席了,”黄妮红着脸走过来说道。
“这么快就散了?根子媳妇吃饱了没有?”佟母假装转过身惊讶的问黄妮。
“那么多菜我们不吃饱,岂不是傻了?”黄妮接过孩子笑。
第188章 有来有往的
黄妮出来刚抱过孩子,后面成枝扶秀姑就出来了,采薇跟小妹俩人挨头的说笑,小川娘跟草根媳妇一左一右的跟着点头附和。
“咋散的这么快呀?小妹,你多吃点了没有?”佟母上前一步握住小妹的手。
原先小妹不说多丰腴吧!那手腕摸起来至少肉呼呼的,不像现在手腕摸起来都是骨头,蜡黄着皮肤干瘪的很,身材更是瘦的一马平川,以前挺好看的姑娘,这病瘦的一下苍老了十来岁!
芦苇看小妹虽然笑着,眼底却是极为疲惫,晓得气血两亏坐久站久人都累,更何况还要日夜操劳孩子。
小妹的状态不仅芦苇看着不好,其她人更是都看出来了,佟母都没跟她们多喧哗,就赶小妹快回徐家歇着,一直把人送出老远,回来看着闺女。
“看见小妹的模样了吗?缺心眼就是她这样的下场,”说完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芦苇……
她想争辩两句,奈何佟母不给她机会,她只好回到偏屋烤火,干烤火也没意思呀!
“棒槌去拿两个小地瓜来,我要烤地瓜吃。”
棒槌在院子里玩一听烤地瓜,忙不迭的扛了小半袋送屋里放下,“阿姐我也想吃。”
“知道了等着吧!”芦苇从袋里掏了好几个小的埋进火盆里,火钳子还敲盆嘟囔唱道;
“你考北大,他考清华,只有我在街口烤地瓜……”
棒槌双手抱头,“阿姐北大清华是啥?”
“啥也不是我乱说的,你晚上喝酒了吧?看你脸都红了,快去喝杯水睡觉吧!地瓜要明早才能烤好,”芦苇挥手赶棒槌走。
棒槌不情不愿的洗洗去睡觉了。
晚饭结束,佟父佟母把人送走收拾好屋里休息,睡觉前佟母把晚上娘俩说的话,学给佟父听,末了问道;
“你说大丫头是不是丢魂了呀?那豆庄坟头多不多?会不会撞客了?她以前也缺心眼,可哪回也没这次严重呀!”佟母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不行,我得去给他们都上上香,这天天早也烧香晚也烧香的,这保佑的啥孩子呀?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孩子样,一开口全是愣头青的话。”
佟父……
伸手拉住要下床的佟母,“芦苇缺心眼是缺在家里事上,外面的事她可从来没缺过,她就是对家里事不那么上心。”
“在讲了家里事她处理不好,那不是还有仲林嘛!你不总说这女婿你挑的好,挑的放心来着,有啥事他们两个分担着来……”
“当家的,你胳膊肘往外拐了?那再好的孩子他是俺孩子吗?俺缺心眼的孩子再不好,她也是俺的亲骨肉呀!我当娘的能看着她吃亏?”佟母顿时火了,这个时候什么好女婿好孩子的,不存在的!
“她天天迷迷糊糊的过日子,徐婆子家通过小妹这一遭,知道我丫头是宝了,那她家还不使劲的让大丫头当牛做马的……”
佟父安抚的拍了拍佟母,“芦苇不喜欢家里的事绊着她,就随她去吧!一个家谁有本事谁牵头走路,不存在当牛做马一说。”
“当牛做马是指,一大家子趴在一个人身上吸血,徐家现在是男女老少都在努力,他们不如丫头知道的多,可他们本份,自己不会的就放手了,都去挑拣自己会的活计做,这也是芦苇不把心思放家里的原因。”
“芦苇不是让你过完年去照顾二丫头吗?依我说也想让你去,今天猛一看到小妹,我这心咋也不得劲的,咱孩子不多就三个,哪个出事了都缓不过来。”
佟母放松的坐下披好衣服,“可是我走了,家里的田和塘咋办呀?”
“这个好办,交给亲家保准给你看的跟宝贝样,如实跟他们说去照顾二丫头,二丫头家目前是啥样他们都知道的。”
“另外佟家只有棒槌确实支撑不住,我打算悄悄的托人寻找棒槌姑母,她是棒槌至亲,她的孩子以后肯定能帮衬住棒槌的,你什么想法?”
佟母闻言眸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不知道阿姐她还在不在了!”
“找找吧!你们那几年虽然东奔西跑的,其实就跟鬼打墙一样,啥地方都不认识,胡乱跑看着跑挺远挺多路的,实际没出多远的距离。”
“你看府城不就是,当初你们不知道瞎跑走一趟要半天,后面熟悉了找到正路了,才一个半时辰路就到了。”
“我打算从你们当初失散的地方开始捋,花点钱多找点人去跑,并不是好难的事,”佟父心里想找了才好放下呀!要不总惦记着也不是个事的。
“那你找找吧!”佟母说完还是披衣服下了床。
“你干啥呀?”佟父奇怪的看着佟母,这不是说通了吗?咋还下床干啥?
“我想了想,还是得去给他们烧烧香,”佟母跑的飞快的走了。
“佟大叔我来给你拜年了,”黄大郎带着媳妇和弟弟们提着东西上门了。
“哎呦是大郎来了!快进屋坐,棒槌娘大郎他们来了,”佟父朗声对着屋里喊。
“啥?大郎来了!快快快,进屋里烤火,”佟母热情的跑出来拉着黄大郎媳妇手,招呼他们进屋烤火说话。
佟父从屋里端了果子、南瓜子炒豆子等,放在黄大郎兄弟跟前,“二郎三郎吃豆子果子。”
黄二郎抬头看他兄长的脸色,见兄长微不可见的点头了,才抓了一大把吃的。
“南花你也吃,”佟母把吃的往黄大郎媳妇跟前推了推。
佟父跑出去又回来,手里拿着盘子端了几碗糖水,这目前是家里待客最高的规格了。
“来来来,喝碗煮的糖水。”
“佟大叔你这搞的太多太客气了!”黄大郎起身最先端起糖水碗说道。
“客气啥,坐着喝,你们是走过来的?”佟父拿着盘子跟着坐下笑问。
“走过来的,正月没个事走路也不远,”黄大郎喝了一口糖水回道。
佟母拉着南花的手表现的很是亲热,“南花糖水喝了,喝完婶子再去给你盛……”
“一碗就够了佟婶子,刚从徐婶子家过来喝了一碗汤,”南花腼腆的笑道。
“南花他们一早紧着喝稀的不行,你快去做饭,叫棒槌喊他两个姐姐回来……”
“佟婶子别做饭了,徐叔家已经做饭了,”黄大郎急忙开口阻止佟母起身。
“既然中午在你徐叔家吃,晚上就在俺家吃了,正月不兴吃一顿饭走的,大郎听到没?”佟母握着南花的手跟黄大郎说。
“好!听我佟婶的,”黄大郎大方的点头应好。
中午不用做饭,佟父佟母跟黄大郎兄弟坐在烤火屋里说话,聊的是热火朝天的。
中午徐家饭好徐三子找来,把佟父佟母都叫去徐家吃饭了,下午佟母回家也是烧了一大桌饭。
自然也是徐家一大家人过来吃饭,这是两家自闹掰后第一顿来回的破冰饭,饭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来拜年自然就要有回礼,初六早上棒槌代表佟家,提着糕点跟两个姐夫,还有庆和兄弟去了王家庄拜年。
芦苇不愿意跟去凑热闹,在家忙好扛着锄头和她爸走在塘埂上,看发芽苞的桃树检查情况。
爷俩慢悠悠的心情难得放松下来,芦苇倒退着走路,让寒风吹着她的后脑壳。
“爸,我对豆庄的规划重新改了。”
“改什么样了?”佟父左右看没人小声问。
“我准备把庆和兄弟悄悄的抽离出来,几个庄子管事,全都从来的那些人里挑用,纸坊子过完年了,让徐仲林挑本庄人进去学做纸,油坊子也是如此……”
“别急!换人不能大换,先从纸坊充几个人进去慢慢替换,庆和兄弟让他们今年在跑一年,年底借着忙的借口把他们送去府城,再慢慢的从府城挪去新地方,咱爷俩是动都不能动的!”佟父叹了一口气。
“潘瘸子那里我想到怎么帮他报仇了,就是不知他有没有耐心,”芦苇似笑非笑的说完。
佟父凝目,“你想怎么做?”
“借刀做呀!过完年没有意外的话,鳖犊子肯定会去豆庄看出墨,爸可以提点提点潘瘸子,我答应他的事也算做到了,油坊更是有充足的理由进人了。”
“可惜了,豆庄与咱们背道而驰了!”芦苇有点不甘心的说道。
“有什么可惜的呢?当初我们冒险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后果了,咱爷俩最终的目的,就是搏个起始积累,在夹缝里搭上顺风车,目标达到了爸心里反而放松了。”
“最怕的结果是,咱爷俩忙了十几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才是恼的一头血不甘心,”佟父给了闺女一个还行的微笑。
芦苇停下脚步看着塘面半响,“孙大胜的对象得赶紧找到,至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人找到了我想让他跟着脚行跑跑关外。”
“你想让知府大人……”
“怎么可能呢!想法打听人什么情况,一个毁容的女子,对教坊没什么用了,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罪,到时候就把她充在一堆女子里,我找鳖犊子要手续,名正言顺的安排孙大胜跟脚行出门。”
“我想他是舍不得那女子受流言蜚语的,把她安排在新地方,我何愁他不老老实实的?我必须得向外拓展一条路出来,不然咱爷俩的路就走到头了!”
“豆庄这边几乎没什么咱们可信的人了,不如大方的让人进坊子,都给鳖犊子掌握着,反正我们已经赚到新庄子的钱了,得赶在他把我们当靶子前,先把商路打通了博点时间出来,安排好三家人的后路,”芦苇冷静的跟她爸分析着爷俩的处境。
“那采薇的香呢?我看你最近几天一直在忙,是不是打算动手了?”佟父又问。
“做着玩的,香的事暂时不动了,时机什么的都不合适,咱们先放着了,豆庄的糕点铺子起来了,让采薇用这个名义看着,”芦苇也没有过深的解释原因。
“行,爸心里有数了,”佟父抱着锹看平静的塘面久久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