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林抱了抱芦苇转身出门找到吉和,果然他一脸的便秘样,比掉茅坑里还难看。
芦苇忍着笑担心的看着吉和道,“你亲兄弟出生了?”
吉和……
“出生了,比我侄子猫狗子还大一个月!”
芦苇……
“谁是猫狗子?”
“猫狗子是采薇的孩子名,男孩长得可有劲了,阿爹给起的名字,”徐仲林忍不住笑道为芦苇解惑。
芦苇……
“好端端的为什么叫猫狗子呀?那么多的好名字……”
“阿爹说猫狗子是采薇去打它,它没生气没让孩子掉,应该是感念吃了我们很多花生瓜子,送孩子来给采薇呢!所以名字就叫猫狗子,”徐仲林说了采薇孩子名字由来。
芦苇听完不知该说什么,挥挥手让两人出发去忙吧!她回到家继续切桃子出来暴晒,桃核都老老实实的堆去了旁边。
家里自从徐八子回来后,田里的事还有塘埂上的事,都没要芦苇操过心了。
芦苇忙好桃子拿盆去塘埂,每天顶着大太阳,一点点的刮桃树上的胶,早晚下塘带小川兄妹拍荷花,时间从早到晚忙的一点休息空都没。
送出的信七月下旬有了回应,佟父带着一大家子回了柳林村,芦苇也见到了传说中的猫狗子,是个黑皮孩子,光着屁股穿着肚兜。
“这是你孩子?会不会被人换了呀?”芦苇的目光打量完孩子打量采薇,觉得这孩子长得有点劣质了。
“瞎说,猫狗子是我亲手接生的,谁能给我外孙换去?”佟母责怪的说芦苇,说完也不顾孩子一嘴的口水就亲上去了。
佟父看芦苇龇着牙,就晓得她看了觉得不卫生,“猫狗子长得像顺和,你妹婿皮肤不白,这孩子随根长得黑。”
“阿姐给你抱抱……”
“我不抱我怕口水,”芦苇急忙打断采薇的话,跟火烧屁股了一样。
“口水咋了?我天天咋抱都抱不够的,”佟母抱过孩子恨不得给疼心尖上才好。
芦苇扯扯嘴,“采薇你小叔子也出生了,比你孩子还早出一个月。”
“我哪来的小叔……那女人孩子出生了?她不是应该跟秀姑月份一样大吗?秀姑孩子才出生的,她咋出来的这么快呀?”采薇一脸的问号。
芦苇笑,“要不吉和能到家就催着你姐夫走呀?你婆婆看吉和回家了,像风似的冲到吉和跟前,把孩子直接甩吉和怀里。”
“嘴里一个劲的说,来和,快抱着你兄长,你们兄弟还是第一次见面呢!然后你公爹伸手从懵了的吉和怀里,掏出了五十个钱,说算是他们兄弟见面的钱了。”
“都不等吉和反应过来就把孩子抱走了,吉和气的就跟上茅坑掉茅坑里了一样,”芦苇一边说一边大笑,真的是想想手上刚剌的口子都要笑裂开了。
“她咋这么不要脸呀?我找她去,我让她不要脸的明着要钱,”采薇一把抱过孩子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二丫头算了……二丫……”佟父眼睁睁的看着采薇一身煞气的回去了。
扭头责备的拽住暗搓搓要跟去的芦苇。
“你跟她说这干啥呀?不就几十个钱吗?闹的全家老少脸皮搁家踩的,棒槌快去看着你二姐别吃亏了。”
“我也去,棒槌小跟去顶什么用……”
“你给我在家待着,”佟母恼火的看着大闺女,眼神示意棒槌赶紧去看着点。
芦苇心痒痒的看着棒槌跑远了。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呀?”佟父奇怪的看着闺女问道。
“小川娘去打草听见彭家人出来学的,觉得好笑回来学给我听的,阿爹不晓得徐仲林他们那天走的时候,吉和脸黑的都能刮层灰下来了,我当时看了还觉得奇怪呢!”芦苇拍手笑的不行,觉得家里的鸡毛蒜皮事欢乐的不行。
佟母跟佟父听了也忍不住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不你妹公爹那样的人,能有好的看上他才怪!”
“我来给东西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去你姑母那走走,也不知这几年她过的啥日子!”佟母起身把带回来东西收拾出来。
佟父也跟着扛东西送去屋里,老两口累的喘口气的功夫,出来喊芦苇帮忙,喊半天没喊到人,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她没轻没重的知道啥笑话能看吗?她爹快去找人回来,”佟母跺脚气伤的恼道。
佟父搓手,“我哪能去找呀!我找上门采薇公爹还以为我专门过去看他笑话的,那非跟我恼了不可。”
两口子对看叹口气,想半天越想越不对劲,最后还是装模作样的出门了,一个扛锹一个拿筐的,假装去彭家那边田埂打草,百十年都没出门打过草了。
芦苇趴在彭家门缝边看的津津有味的,屋里棒槌站在采薇身边也在昂着头看。
“猫狗子给你奶奶磕一个,孙子见奶奶头一面讨个福气,”采薇说完抱着孩子,象征性的弯腰点了两下。
“再给你阿爷来个喜头,”啪啪又是一顿点头。
“棒槌,去给你外甥拿钱过来,孙子头一面见阿爷不能空了,不然说出来狗子阿爹面上难看,”采薇给了弟弟一个眼色。
棒槌一个箭步窜过去,小手极快的掏了彭小屠夫的兜,摸出一串钱才十几个。
“二姐,彭大叔钱不够才十多个。”
采薇咂咂嘴,抱着孩子走到继婆婆跟前,抱着孩子对着婆婆怀里孩子说道。
“狗子来给你老叔磕一个,这都是你至亲的叔叔,你阿爹的亲兄弟呢!磕了你叔会更疼你的,”啪啪诚心点了好几下。
娘俩站好采薇看着来和说道,“他老叔,狗子给你磕头了,你当叔的可不兴白着他,要不别怪嫂子给你脸色看。”
她又看闭眼睡觉的来和,假模假式的自言自语笑道;
“你是长辈又不方便去拿钱,我是你嫂子都说长嫂如母,嫂子进小叔子屋里是允许的,那阿嫂就不客气了,自己带狗子进你屋找见面礼,这是你疼爱狗子这个侄儿的心意,你的心嫂子看了真是热乎乎的,”说完转身抱着孩子去了公爹睡的屋。
目标精准明确的找到了彭小屠夫的藏钱,拽了两串出来装孩子的包被里,笑眯眯的抱着孩子出门走了。
采薇娘俩刚走出公爹家门口,身后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哭喊。
“阿姐你咋不进去呀?在这趴着干啥?”采薇笑呵呵问她姐。
芦苇挠挠头目光看见佟父佟母,自然的举手指着远处说道;
“我来这边给阿爹打草的,听见猫狗子阿奶哭,怕出事了就过来看看情况,那个……猫狗子阿奶没事吧?咋哭的这么凄厉呀?”
“凄厉吗?”采薇一脸无辜茫然听了半晌。
“这不是开心的哭吗?抱着我公爹为我死去婆婆开心呢!我跟秀姑一下为彭家凑了一对好出来,这是激动的,这不狗子给他叔还有他爷磕头,他们都不舍得他跪下磕,生怕给膝盖头嫩皮磕红了,咋说也是彭家第一个见面孙子,金贵着呢!”
“特别是他叔,疼狗子简直是入骨,非要给狗子两串见面钱,狗子不要他叔还气哭了,呶,阿姐你听屋里哭的稀里哗啦的,”采薇抱着孩子一脸温柔开心的叙说经过。
棒槌在边上使劲的点头附和,“是呢!彭婶子高兴的脸都红了,我们出来的时候,都没忍住开心的哭喊,彭婶子跟来和阿弟真疼我外甥!”
佟父佟母……
那屋里哭的跟摘心摘肝似的,这是疼爱的哭?不是疼的哭吗?
“那个他爹……我看草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佟母温柔的跟佟父说道。
佟父对草擦了擦锹,微笑着冲彭家众人点头,面色不改的扛锹跟佟母走了。
芦苇看她爸走了,她摸了摸猫狗子的屁股。
“那啥采薇,彭婶子既然是喜得大孙子高兴的,我也就放下心了,我家里还有好多的事要忙,我也走了。”
转身才看见,好家伙!身后啥时候站了十好几个彭家的人,那个个脸上都是莫名的古怪表情。
“我们娘俩跟阿姐一起回去,狗子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他姥姥,估计他姥姥这会也该念叨孩子了,”采薇说完还跟彭家人亲热的打了招呼。
第195章 亲人的相聚
不过半晚上的功夫,采薇跟她儿子爆表的口才,给后进门的继婆婆治的服服帖帖,传遍了老彭家的每一处角落。
彭家老少像是第一次认识采薇,要知道彭小屠夫这个后进门的女人,那看着跟鼻涕一样烦人厚脸皮,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治服了?咋跟做梦了一样呢?
晚上小川娘神秘的跑过来问采薇详细经过,对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还得是我小姑子采薇!”
采薇轻轻的笑道,“说明我公婆疼爱我们娘俩,更是我小叔子疼爱他侄儿,你看给狗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恨不得扒心摘肝的给狗子见面礼,我当时不要,他老叔哭着喊着硬塞。”
“他叔疼自己的亲侄,我要是再拦着,他阿爷就得照头打我了,他们都姓彭至亲骨肉的,我去做恶人拦着,那不是破坏一家亲情吗?这不我只能看着听着他们叔侄好!”
芦苇佩服的给采薇举起大拇指,好想唱一句,知识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心服口服的钢刃呀!
以前采薇都是头铁打架,经过知识的熏陶,那没用的铁嘴也给剌开了,瞧!这一下给开大光了,能打能喷说的你无处还嘴。
采薇轻蔑的吃了一口桃子,哼!不要脸的跟她斗,抱着孩子让她一只手。
佟母走来走去白眼飞刀芦苇,要不是小川娘和黄妮在跟前,她都要数落大闺女了。
小川娘跟黄妮听的浑身振奋,双颊通红闪烁光芒的回去了,一顿晚饭结束,徐家也传遍了娘俩的事迹。
晚上采薇带孩子睡在娘家,第二天全家神清气爽的去了府城。
“采薇,你说姑母会不会看出阿爹找过我?”芦苇悄声跟采薇嘀咕。
“都好几年没见了,路上遇到点啥变故伤心,人变了不是应该的吗?就算姑母看出来了又咋地?只要阿娘我们不说什么,她也不会说什么的,”采薇伸手握住她姐的手示意别担心。
“万事有我给你挡着阿姐,你变了也是亲阿爹要求的,他是良心有愧,把重担子放你身上了,你也是为我们全家好,谁要是敢对你指指点点的,我劈不死他,就算是亲姑母也不行。”
佟父听了嘴角上扬了一下,只要佟家人坚定一心,外人就找不出他闺女变了。
芦苇回握采薇的手,咧嘴亲昵的对她笑。
佟父熟门熟路的把马车赶去了庙王爷街,原来是给娘仨安排在采薇的铺子里住着。
“阿……姐……?”佟母跳下车走进屋,看着眼前不远的妇人,灰白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虽然面容苍老皱皮了,但是依稀能看到以前的样子,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上前一步抱住佟姑母失声痛哭,旁边站着两个一脸灰败的小伙子,表情木木的,眼里倒是多了些欣喜动容。
“家蓉……”佟姑母感受到怀里的温意了,抱着佟母不自觉的嚎啕痛哭失声,九死一生能再见面,得是多大的福分呀!
采薇抱着孩子也扑簌簌的掉眼泪。
芦苇拉着棒槌想哭没有眼泪,揉了好几次眼睛一滴泪都没揉出来。
佟父自觉的找借口出门待着了,这场合他在有点不合适。
佟母跟大姑子哭完擦了眼泪,“芦苇你们姐弟三个快过来看你姑母。”
芦苇拉着棒槌的手期期艾艾的上前。
“芦苇这脸?”佟姑母痛心的看佟母问。
“姑母,阿姐路上帮薛家人弄的呢!他们狼心狗肺的,阿姐被划的都死过去了,他们转眼就抛弃了我们,还把阿姐的亲也给退了,”采薇抱着孩子哭骂起来。
“他们丧良心的在哪?”佟姑母厉声喝道。
“阿姐别气了,他们受到报应了,薛家一路抢人打人,被流民围攻给打死绝了,如今芦苇也成亲二三年了,采薇这不孩子都有了,”佟母用力的握住佟姑母的手。
“死的好!让他黑心烂肝的良心坏,”佟姑母痛快的骂道。
“孝义孝全过来给你舅母磕一个,要不是她找到我们,我们娘仨怕是难活了,”佟姑母伸手抱采薇的孩子回头吩咐儿子。
佟姑母两个儿子扑通一声,实打实的对着佟母磕三个头。
“孝义孝全快起来,”佟母急忙拽两个小伙起来。
芦苇在旁边暗暗观察两个小伙没说话。
佟母拉起人挽着佟姑母进里屋说知心话,俩人多年不见有许多的话要说。
“表妹你们坐,我去弄吃的,”最大的那个开口说道。
采薇擦了擦眼泪,“孝义阿兄,阿嫂找到了吗?”
说话的这个黯然的摇摇头,“她不在了!”
佟父拎了一兜子肉,还有一兜子从翠桃那拿的菜进来,“芦苇你们姐俩把饭做了,我带着你们两个阿兄出去忙点事。”
“好,”芦苇算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姐俩目送人出门舀水洗菜做饭的,离她们不远的后屋,传来激烈的骂声,又是哭又是笑,声不声调不调的都走音了。
采薇时不时回头看后屋,脸上都是担心。
芦苇碰碰她,“阿娘说我性子像姑母,我看你性子才像姑母……”
“死不要脸的贱人,我要在那里,我非上去给她脸抓烂,我让她轻狂的小蹄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采薇默默的扭回头闷头做饭,“我……应该没有姑母泼辣吧?”
芦苇给了一个你自己信吗的眼神。
姑嫂二人在后屋哭哭骂骂一上午,临近饭好要出来的时候,佟姑母拉住佟母的手道,“你不用担心内疚,你做的很不错了。”
“芦苇继父看着是个不错的,人老实对三个孩子好,这事我当阿姐的没啥说的,孤儿寡母四处飘零的日子易遭人欺负,家里有个男人撑着是天大的正事。”
“他既然姓了“佟”,就是我佟家的男丁,更是我名正言顺的阿弟,家蓉,阿姐不是那不知变通的人,你且安心的过日子,”佟姑母严肃的看着小姑子说道。
佟母闪烁着目光,眼中带泪低低的喊了一声,“姑姐!”
佟姑母轻轻的抱着弟媳妇,她这弟媳妇性情柔弱胆小,若不是被欺负了一次,是不会踏出再嫁的脚步的!
罢了!娘几个能活下来是不容易的,她亲阿弟人也不在了,她深知艰难不做恶妇人了。
“姑母、阿娘,饭好了我们吃饭吗?”采薇探头探脑的问道。
“你阿爹他们回来了吗?”佟姑母温声问采薇。
“阿爹带两个表哥出门做什么事了,要不我去找找……”
“等等他们就行了,你阿爹估计带你表哥他们去木匠坊弄东西了,”佟姑母不当回事的挥挥手。
采薇有眼色的点点头,回头打了一盆水送屋里给二人洗脸。
芦苇带棒槌在外面盛菜拿碗,无聊的坐着没事做。
不多时佟母跟佟姑母出来,眼睛肿的跟桃子差不多,采薇进去喂孩子。
佟姑母走过来伸手摸芦苇的脸,眼里都是心疼口里却道,“是我佟家的种!比你兄长有种有志气。”
芦苇一头问号的看着佟母,这是干嘛?开表彰大会?还没等芦苇说话,佟父带佟姑母的儿子们回来了,手里还扛了吃的。
“阿弟这是?”佟姑母看儿子肩膀上的东西皱眉,弟媳妇再嫁,她要芦苇继父的东西,会让家蓉娘仨矮她现男人一截的。
佟父也被一声阿弟喊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扬起笑脸道;
“不白给阿姐吃,得求阿姐娘仨给我们去看着门呢!”
“啥门?”佟姑母疑惑。
“我们先坐下吃饭,有啥话边吃边说姑母,”采薇抱着孩子出来笑道。
“对对对,边吃饭边说话,”佟母赶紧拉佟姑母坐下,端起碗给佟姑母盛肉菜,还给了一点点饭。
一家人坐好佟父余光看了一眼闺女,小声细语的说了事情的经过,末了才道;
“芦苇我们爷俩一动不能动,那边只能靠顺和帮忙,可是他太年轻了,我们佟家又单门独户的没个帮衬,这会阿姐带孝义兄弟回来了,我们也多了一个膀子!”
佟姑母吃了一口菜,看着两个木木的儿子脸上有了裂痕,她点点头没有推辞,“啥时候带我们过去?”
“大女婿应该快回来了,他回来差不多阿姐就该动身去那边了,到时候我让顺和过来接你们娘仨,”佟父温声解释。
“好!”佟姑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事情说完了就剩下吃饭了,佟母还是像以前一样尊敬自己的姑姐,不停的给佟姑母娘仨舀菜盛饭。
“给两个丫头也舀菜……”
“姑母,我要喂狗子哪能吃大荤呀!阿姐吃的更少了,倒是棒槌能吃,阿娘不给他吃狠了,说他小孩子家家的,吃狠了不节制怕给胃吃坏,”采薇说着还给佟姑母盛了饭。
“孩子吃的在后头,”佟姑母对棒槌慈笑。
相聚的日子开心吃饭自然也开心,中午饭吃了大半个时辰,下午姑嫂又是聊天。
采薇跟她阿姐转去了棒槌的铺子,五福糕点铺装修的很有模样,一个大大窗口半开着,里面坐着成枝捏面点。
“阿嫂?芦苇姐……你们咋来府城了,”成枝看见窗口俩人高兴的放下东西,拍拍手跑出来笑。
“我们来府城走亲戚,下午无聊过来转转看看,弟妹你来这还习惯吗?”芦苇笑问。
“不习惯,”成枝腼腆的摇摇头,每天接触的人太多了她有点头大。
“不习惯在待一段时间来换你,”采薇小声笑道。
成枝闻言眸光顿时亮了一下,“芦苇姐来了豆庄咋办?”
“豆庄今年提了好多得用的人,就连曲坊子里我都不咋去了,更何况我阿姐了,”采薇眨眨眼。
成枝目光一凝回头看了一眼铺子,也咧嘴开怀的笑了笑。
姐俩在铺子里待到傍晚,才去佟姑母那边,晚饭没要她们动手丰衣足食,是佟姑母带着佟母俩姑嫂整治了一桌饭,吃完饭全家着急忙慌的出了城。
回家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回了豆庄,因为大小福庄的房子建好了,坊子正式要送织机过去。
“都小心点啊!”李文忠大声喊道,目光打量陆陆续续抬进屋里的织机。
佟父带木匠坊的伙计挨个装机子,来的织机都是散装的,整装的太大了一次弄不了两架。
庆和来回在屋里穿梭着,指挥抬进来的织机按照位置放好,他跟在后面不停的检查,生怕给弄出错了。
木匠坊派来十多个伙计,属于干活特别快那种类型的,一人搂着一台机子装,忙了一天给小福庄织坊忙结束了。
晚上安排伙计在工人房休息,次日一早去了大福庄机房忙一天,临近天黑的时候,佟父背手走在宽阔的房子里,看着一排排整齐的机架他都有点恍惚了。
抬手摸着木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人生很多的时候,自己都决定不了自己的路,常常跟着被裹挟的路前进,纵有千般不甘,亦有万般能耐,认为自己聪明有能解决之道!
佟父心里黑沉沉的走出来,去了隔壁四间房子看,里面摆满了纺线机子,一架架机子矮墩墩的很不起眼,像芸芸颗粒中最瘪小的一个。
“阿爹,”采薇轻轻的走过来喊了一声。
佟父扭头看着采薇,这丫头自来豆庄以后成长了很多。
“阿爹,阿姐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采薇笑了一下说完。
佟父的手不自觉握了一下,“我跟你阿姐是没有回头路的,你们可以回……”
“现在回头也不甘心呀!阿姐不是说了吗?现在没有什么鸡蛋碰石头一说,他们那些吃人的官,脑壳上也悬着刀呢!他们伸出刀悬在我们头上,不就是急了穷途末路了吗?”
“不过就像姐姐说的,我们对于他们来说,连臭虫都算不上,有用了,给个笑脸让你累死累活的,没用了丢弃你,让别人来把你吃了给他挡箭挡刀。”
“我们要是甘心了,那下场就是死呀!我要像阿姐一样不甘心,好歹还有一点机会活,这豆庄我来的时候,它荒的连个房子都没有,被官老爷废弃的看了一眼就长疮。”
“我们冒险换了它,恨不得把命搭地里,好不容易整成了庄子,那些拢手的官爷笑眯眯的就来了。”
“他知道麦芒可以剌开肉流血吗?他知道春雨天栽云菜,人冻的嘴发乌吗?他晓得酷夏捉虫,人晒瘫在地上起不来的滋味吗?秋收的稻芒几乎让我换了三层皮!”
“阿爹我们是回不去了,见过豆庄的丰收景象后,再窝回柳林村会把人窝疯的,”采薇蹲下摸着纺线机呢喃。
“我们不甘心,我们自己挣扎脱困,他们不知情他们不应该趟……”
“他们死也要死在这场漩涡里,”采薇扭头看着佟父,表情冷酷又无情。
“从他们欢天喜地的接受织机、接受线香,接受姐姐教给他们的小食,更是双手捧着要了铺面,那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他们必须要跟我们佟家一起生一起死,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脱。”
“阿姐常说免费的就是最贵的,我以前不懂她说的,啥是免费最贵的呀?现在我懂了,没有道理给你好东西你要了,需要你帮点小忙你退缩了,阿爹说我们姐俩能放过他们吗?”
佟父目光有些沉的看着采薇,“二丫头做事别逼那么紧,得松着放线来。”
采薇嗤笑道,“我可没本事逼他们,我只晓得一件事,从他们开开心心接受了我们家给的好处后,那日子是眼见的坐马车跑起来,他们就应该要知道,这份好迟早是要还的,我们现在遇到困难了,需要他们还了,他们就得还给我们。”
“三岁小孩都晓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给你一口水喝,尚且需要你跑腿送口信的,徐家不会以为他们假装糊涂不懂,还好处的事就能抹了吧?”
“阿姐就是对他们太和善了,让她跟我学直接把顺和两兄弟拴手里,她非说不到火候,什么火候不火候的?”
“拴绳子而已,不合用丢田里干活还好呗!整那一套什么大浪淘沙的,以致于徐记小食铺不但没成气候帮忙分担,还要她亲自动手去整顿铺子!”
佟父心里叹了一口气,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采薇啥时候都改变了自己,快变成了芦苇的第二个了。
“阿爹心好不愿见伤和气事,放着我来,”采薇笑眯眯的起身拍手,明亮爽朗的笑脸还如往常风风火火的。
佟父手伸一半又放下了,即使是个父亲也不能摸闺女的脑袋,他转身慢腾腾的走着。
“你呀!跟你阿姐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给人家一点好,恨不得人家马上还给你,太急了丫头!”
“你姐说的不到火候,是真的不到火候,知道为啥我们大张旗鼓的拉豆庄架子吗?”佟父回头看了一眼采薇。
“要人口要钱呀!”采薇回道。
“是要人口跟钱,不过这不是必要的东西,我们是要一条险路,一条像徐记小食铺一样不起眼的活路,”佟父停下脚步低声说完。
采薇脸上都是不解。
佟父抬起头看着繁星闪烁,指着其中一颗说道;
“我们要做那个不起眼黯淡的星,盘踞在最亮的边上,既不显眼也不脱轨,可是豆庄柳林村都太远了不方便,如果有一个别人的铺子在,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对他对我们都是切点。”
“豆庄拉的势头越大,官老爷对我们就越重视,我们要的所有东西都能得到满足,他现在急需要的人口和钱,都捆在我们身上,豆庄所有的产出他也知道,根本就不值什么钱。”
“纸坊撑死也就这样了,墨那个是耗时间的活计,酒他看不上,常年累月出不了多少钱,油坊更看不上了。”
“豆庄的东西说说点点都在这了,官老爷眼下是没钱才对我们上心,再过个两年,他摸清拿下了南阳城所有地主们,那时候他就不会在护着我们了。”
“对比那些有家底的老爷们,我们不值得他看,只是我们比他们好拿捏,如果我们一旦不得官爷保护了,豆庄这么块肥肉,立刻就能被人瓜分了,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好,下场是什么二丫头你想过吗?如果我们把徐记小食铺这只眼睛护好了,你想我们会不会改变自己的下场?”
“所以阿姐不停的拉架子起来,还要亲自打造小食铺?采薇顿悟过来。
“你阿姐思量了很久,眼下只有织机这块我们选了最保稳,妇人织布快,卖布来钱也快,我们还可以借着织布房,组织一个豆庄自己的车队,就用出去寻觅生丝的借口,把织机房变成钱篓子,牢牢的牵制住吴大人,让他不敢轻易的丢弃我们。”
我们只要撑过五年就能喘息,五年元国就已经变换太多了丫头,我们走在刀尖上,既为了扎根又为了逃生,这条路走不好掉下去就是死,不能为了血性什么护栏都不做,这得多愚蠢呀?”
“五福布的花样颜色你阿姐都想好了,就为三年后豆庄有自己的车队了,我们的五福布一战成名,引更多有势力的人来争,那时候吴大人护不住我们,他就会舍弃我们。”
“我们借此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生机就是把小食做大,无声的扎进南阳城里,听城民的往来言语风吹草动,这是我们唯一的好生路,错过这个机会再不会有了。”
“丫头,走路要走稳当路,花心力培养的人,怎么可以放一处用呢?几年后要是我们挣脱出来重新开始,你把老匠人都用绝了,那时候我们还怎么重新开始呀?”
“阿爹我懂了!”采薇吃惊的看着佟父,阿姐已经把后路想的这么长远了?
“懂了就慈善些,大浪淘沙嘛!不合适我们就换人用,用那些脑子灵活能干的人,把豆庄做大做强做成挖不完的金山,”佟父笑容温和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