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看的都跟他们聊不到一起,话本作者顾元青本人更是带头谈论,毕竟他们十本八本的囤,二十本三十本的送丫鬟小厮,话本畅销。
身为作者的他就更是赚的盆满钵满了,要不然说他爹是户部的跟银子打交道,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呢。
听顾元青说起见过那小通房,纨绔们都围上来了:
“山成竟见过那通房,长得是不是跟天仙似的,不然怎么迷的世子爷这样不近女色之人,把她收做通房?”
“我怎么听闻那小通房长得奇丑无比。”
“你这是哪听的,你看看咱们世子爷这气质,长得丑的能入他的眼?”
“就是了,我听了那么多版本,女妖精变的我都听了,可没有听过哪个版本说丑的。”
“山成,山成你说句话呀,到底长的什么样,别吊着我们胃口。”
“那山成可不钓着了,这小子最坏了,我劝你们呐,问他还不如直接问世子爷。”
顾元青立马就开口:“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人吗?当我钓鱼呢,还钓着你们,你们有什么好钓的。我能像世子爷这样,钓个会给我送苏绣的小通房,我就偷着乐了。”
说到最后顾元青笑的很是欢快,仿佛已经钓到了。
叶云初却是那个稳坐钓鱼台的,任凭他们如何乱,他都不动如山,根本就不搭理他们。
纨绔们也是喝高了,不敢闹叶云初,就闹起了顾元青。
扬言顾元青不说就要把他扒光了。
正闹着呢,帕子就顺着窗台飞了出去,顾元青伸手去抓没抓住。
叶云初脸色一黑,起身去抓也没有抓住,眼睁睁看着帕子随风飞远,又掉进了下面的小河不见踪迹。
霎时酒局上鸦雀无声,因为看着叶云初难看的脸色,知道闯祸了。
护城河边,顾元青被叶云初的暗卫拿着,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了。
一旁的纨绔本来是要走了的,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叶云初,要知道定远侯府这位世子爷,是太子伴读,未来的天子近臣。
他们是纨绔,可人世子爷不是,还未入科考,已经为朝廷做了许多事。来日科考也就是走个流程,定是未来朝中新贵,别说以后了,就是现在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他。
但实在是顾元青背了大锅,这个热闹他们不瞧回去要抓心挠肺的后悔。
顾元青虽然被五花大绑,也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脸皮厚惯了,不然他怎么会写那种话本子,骨子里就是不羁的人。
这会还挣扎了两下,讨饶:“好修竹,不就是一个帕子吗,这样,回去我绣与你一个,别气了。”
叶云初一个眼神也不施舍他,薄唇微启,只有两个字:“滚。”
一旁的纨绔还是忍不住嘴贱:“山成你绣的臭帕子,怎么跟人家小通房香香软软的帕子比?”
周围都是笑声。
顾元青立马就看向那人说:“你怎么知道小通房的帕子香香软软,你闻了?”
那人一听立马怂了,躲在好友身后,扇子遮着脸才辩解:“我可没有,我只是这样觉得,那苏绣名贵,我是你们里面最穷的,我爹一天给我一两银子你们是知道的,我是碰都不敢碰那名贵苏绣,生怕给人修竹碰坏了。顾元青你这个混球,可别造我的谣!”
顾元青哼了一声:“你虽然没钱,但你有贼心啊,还想憋干净,修竹要是把我丢水里,我就拉你做个垫背的。”
“什么,你说什么,要生了?我这就回去。”
那人忙跑了。
“吵得头疼。”
叶云初用手中拿着的是顾元青那把名贵材质做的折扇,他把扇子展开,随便扇了扇,扇子的玉骨就坏了。
“叶云初!”
顾元青心疼的要滴血了:“你非人也!”
叶云初冷笑,把扇子损坏的彻底,现在知道叫了,弄丢他的帕子时,怎么不见半分悔意。
“你是人了。”
叶云初把坏的彻底的扇子,顾元青的心爱之物,像是丢废物一样丢进了护城河里。
一起被丢下去的还有顾元青,水花溅了那些看热闹的纨绔一身,冻的他们一个哆嗦,娇贵的公子们哪吃过这个苦,纷纷打起喷嚏。
叶云初一个眼神,带着暗卫离开了。
看热闹的纨绔还算是有良心,没着急跑,张罗着:“救人,快救人。”
“山成,坚持住山成!”
“来,捞一把。”
“船夫,船夫过来,对用竹竿把他挑起来。”
这边乱作一团,纨绔们有点良心,但是不多,谁也没跳下去救人,跟着的小厮要跳下去还被拦了一下。
顾元青自己也没带小厮,因为被捆着,他可算是吃了一次苦头。
哪还有半分平日才高八斗文曲星的样子,咕嘟嘟喝水,又冒头,又沉下去。
“救命。”
“救........”
救命也喊的越来越苍白无力。
过往的百姓也不敢瞧这些纨绔的热闹,撇一眼就走了。
但任何时候都有那胆子大的,躲起来偷偷的看。
只要不被发现,这热闹还不是想怎么瞧就怎么瞧。
叶巧巧和梨软软就是躲在了树后,偷偷看这边。
她们是出来吃面的,刚吃饱回来路上就看见了,叶巧巧拽着梨软软。
梨软软看着世子爷竟然又发了一通好大的威风,感觉世子爷不但是在侯府里能横着走,在外面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梨软软躲在柳树下,攥紧了帕子,以后伺候世子爷要格外小心些才是,不然下一个被丢进水里的也许是她。
她可能不会有那么好的命,被那么多人救。
虽然有点奇怪,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跳下去救的。
可能他们都不会游泳吧,梨软软想,她会游泳,她可以在水里多泡一会。
这样也许世子爷生气了,就会把她捞上去了。
梨软软才偏头,看叶巧巧担心的模样,手扒着柳树皮,用力的指节都泛白了。
梨软软更奇怪了,叶巧巧是在担心吗?
梨软软小声和她说:“没事的,别担心,世子爷有分寸的,敢这样做,定是不怕被问责。”
梨软软觉得叶云初还是很心思缜密的,他敢做就敢扛的样子。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那边顾元青被船夫捞上了船,冻的已经浑身都没有知觉了,他坐在小船上,任由船夫给他解开绳子,手脚都僵了。
因为船夫忙着给他解绳子,船就顺着河水往下,很快飘过柳树后。
顾元青冻僵的手指去拧头发身上的水,一抬眸,和梨软软四目相对。
他伸手:“小通房。”
梨软软吓了一跳,这人如何认识她,不会因为世子爷的行为,报复她吧,不会突然跳上来打她吧。
看到顾元青站在船上,梨软软朝后退了退。
顾元青这才注意到梨软软身旁的叶巧巧,只扫了一眼,四目相对,却并未想起这是谁。
叶巧巧却已经抓着梨软软的手慌忙跑开了,头也不回,跑的飞快,仿佛后面有什么撵着,又像是被吓到了。
顾元青看她们两个的反应,忙低头看自己,一身狼狈湿漉漉,他还从头发上拽下很长一条脏兮兮的水草。
难怪要把人吓跑了,实在是不体面,顾元青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赏了船夫,就跳上岸回去了。
“阿嚏,阿嚏。”
冻死他了,想到自己那扇子,心仿佛滴血一样。
半分也没有想起世子爷那被他弄不见的宝贝帕子。
叶巧巧一口气跑回铺子才松了一口气。
梨软软却已经惊讶极了:“巧巧,你的脸好红,你没事吧?”
叶巧巧有点呆的看着梨软软,像是还没回神,隔了一会反应慢半拍的说:“嗯?红......哦,我,我热的,我跑起来太热了,所以脸红。”
叶巧巧跑的吹了一路冷风,冰凉的手捂住了脸,她不再看梨软软怕被发现少女心事,转身面对着铺子。
却看见了带着暗卫走进来铺子来的叶云初。
她不敢抬头,心虚的厉害。
好在叶云初也没把视线过多放在她身上,而是放在梨软软身上:“跑什么?喊你没听着?”
梨软软刚才还说叶巧巧,这会她的脸也是红的,实在是突然看到叶云初,想到昨晚,意乱的。
这会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问什么,就微微瞪大了眼睛,才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听着。”
梨软软低头,又抬眸:“世子爷喊我了?可是有事吩咐?”
“看你跑那么快,以为你遇见什么事了,过来看看。”
他这样说。
梨软软心里暖暖的,其实知道他是个会疼人的。
朝他走近了两步,才小声道:“没事,没听到您喊,我下次注意些。”
叶云初瞧她这小模样,心里丢了帕子的郁气散了些,伸手抓着她的手。
因为刚跑了步,梨软软此时手是热乎乎的。
铺子掌柜已经带着下面的人,跪了一地了:“见过世子爷。”
叶云初也没让他们起来,他拽着梨软软,揉了揉她的手:“可忙完了?”
梨软软还没开口呢。
叶巧巧忙道:“都已经忙完了。”
叶云初点了下头,把梨软软拽走了。
梨软软上了停在铺子门口的马车,这辆比上次那辆简单些,更适合出行,不那么引人注目。
但是相对于,马车内的空间就没有那么大了。
叶云初坐着,梨软软红着脸坐在他身边。
这辆马车也摇晃一些,走起来,梨软软一晃,她本来坐在他身边就拘谨些没有坐稳,一头栽朝前栽。
被他捞着腰揽在怀里:“坐都坐不稳,还能干个什么。”
梨软软想到昨晚他也是这样说她的。
脸红了,被他揽在怀里,她一动也不敢动,感觉浑身都僵了。
耳朵贴在他怀里,却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鼻尖都是他身上的清香。
让她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感觉再这样下去,要晕车了。
于是梨软软伸手,却没地方按,只能摸了一圈空气,按在了叶云初腿上。
她坐正。
叶云初看她这心思很多,但都想不明白的模样,摇了摇头。
梨软软双手放在身前交叠,想世子爷应该没看见她出糗的模样。
主要是手摸了一圈空气又放在他腿上,实在是太傻了。
好尴尬,有没有地缝可以钻进去。
下一瞬,她的手腕却被捏住了,然后手指就被世子爷咬了一口:“安分点。”
他说她。
梨软软看着手指上一圈牙印,抿唇,世子爷他,应该没有吃人的爱好。
梨软软以为会回侯府,马车停了,她却听叶云初吩咐她:“你别下来。”
他下去了。
梨软软端坐了一会,叶云初不在,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梨软软胆子又大了。
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坐在叶云初身边,还是有些紧张局促的,后背绷得太紧就会酸麻。
梨软软捂着胳膊,她活动了一下,然后坐在靠马车窗边的位置,她悄悄撩开马车窗帘的一条缝。
朝外面看去,就看到了许多逃难过来的灾民。
这是.......
梨软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看到衣衫褴褛的老人,衣不蔽体的小孩,骨瘦如柴的青年,死死护着婴孩的母亲。
梨软软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将帘子撩的缝隙又大了些,看到了暗卫的脑袋,应该是叶云初留下保护她的。
梨软软还看到了粥棚,看到了给难民搭住所的官兵。
叶云初到了粥棚,看到锅里能照见人的清水粥,发了很大的怒,当时就砍了两个人,鲜血当时流淌了满地。
叶云初动怒杀鸡儆猴之后,只有一个要求,筷子立在粥中要立得住。
就在梨软软在空气里闻到了血腥味,她有些担心叶云初,就把帘子又撩开了些,下意识去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眼前却一黑,是暗卫按住了帘子:“这里脏乱,还是不要脏了通房的眼睛。”
梨软软没得看了,听暗卫这话,心中却有些钝痛。
怎么就脏了呢,这都是人命啊。
她到底是心太软。
却不知在马车外,官兵正在收拾尸体和血迹。
叶云初检查了物资的下发,没有想到天子脚下,都还有克扣藏私的,又遇见难民闹事行刺。
本不想沾血的,但是回到马车时,衣袍还是染了点点血滴。
梨软软很不安了,她看不见,却闻到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听得到外面闹的响动。
脸都白了,见人撩开帘子,吓的一个哆嗦,捏紧了手中藏着的发簪,攥得掌心生疼却不自知。
叶云初沉眸,随后才说:“不该带你来的,吓到你了。”
他只是过来看看,没什么问题就走的,却看到的都是问题,还动了很大的怒,杀了人还遭了刺。
后悔带小通房来了,该让她高高兴兴忙铺子事的,让她见这些干什么。
梨软软松了木簪,摇了摇头,忙起身上去搀扶他:“世子爷,可受伤了?”
她还是很怕他受伤的,上下摸了摸他。
叶云初抓住她的手,将她抱进了怀里,隔了一会才说:“无事。”
马车又开始晃悠悠,这次是回侯府了。
叶云初也不似来之前那么轻松,他靠在马车上,闭眸,眉头却紧拧着,似是什么事想不开。
梨软软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世子爷,她凑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叶云初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梨软软继续轻轻为他按揉,才说:“世子爷可是操心灾民的事,这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如何不操心呢,灾民都逃到这里了,要是大片饿死了,冻死了,皇帝脸上不好看,下面办事的人就不会好了。
叶云初睁开眼睛,倒是没有想到,梨软软一个后宅女子,能看出来他担心的正是这天一日冷过一日,灾民却还没有安置好,该怎么办。
他抓着梨软软的手腕:“是。”
等了半响,没见梨软软吭声,叶云初才又开口:“你有什么想法,说来我听听,我倒没听过女子的想法,也许能助我破局。”
梨软软的确是有一些想法,但是她看着叶云初,很是认真的想,她该说吗?
毕竟她在叶云初面前,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下等奴仆爬上来的小通房。
如果表现的不符合身份,会不会引起怀疑?
叶云初抓着梨软软的手,他搓着她的手背:“嗯?”
可是梨软软又想起看到的那些灾民,又想起梨大,大家不过都是在这世道里艰难求生罢了。
梨软软深吸一口气,才说:“其实可以找一处庄子,比如布庄,酒庄,把灾民安置进去做工。”
叶云初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辞,他看着梨软软:“说下去。”
“一来,灾民有银子赚,又有事情做,就不会吃饱了开始闹事。二来,以酒庄为例,多酿的酒就算卖不完,放个三年五年,越放越值钱。”
然后卖给京中的酒楼,卖给那些有钱人,这赈灾的钱朝廷就回本了,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是双赢,灾民赚了银子,朝廷也赚了银子。
不然这么多劳动力摆在这,白养一个冬天,养不好不说,多浪费呢。
具体的梨软软就没有跟叶云初说了,她想叶云初想的到,而且该比她想的更要周全一点。
叶云初看向梨软软:“可还有细节补充?”
“我看到是官爷为灾民盖遮风挡雨的棚子,其实这个工作也可以交给灾民自己做,还有做饭也可以交给厨娘,然后给他们开工钱。等到庄子上,也可以招一些女子,做饭烧柴洗衣,一些她们能做的轻便活计。”
梨软软想,这种事情就不要搞那套封建的死脑筋了吧,于是很小声:“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对,还有,如果是下发赈灾的物资,对于女子小孩老人,一定要特别核对的确是到了她们手上。最好针对女子老人小孩有特别的福利,体现他们的价值。”
有价值就有利益,就不会随便被放弃,就能有一口气活下来。
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
叶云初看着梨软软,眼中都是赞赏。
想不到她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大局观,平时看着软软弱弱的,动不动就脸红,却有着无数闺阁女子都没有的智慧。
这一瞬间的梨软软像是自带光芒,落在他心尖尖上,久久不散。
梨软软还在冥思苦想,然后说:“目前,就只想到这些了。”
叶云初把梨软软抱在怀里:“小软软可帮了我大忙了,想要我如何谢你?”
梨软软低头,显得那么不好意思:“本不想显得得寸进尺,可却有事相求于世子爷。”
“但说无妨。”
“我想给爹爹找个在厨房的轻省差事,他年纪大了,冬日苦寒,那洗便壶的活计,实在是做的吃力。”
梨软软紧张,又小声:“还有我弟弟,他在马厩上工,那管事屡次刁难于他。我想,想请求世子爷,调换个管事来,弟弟上工也轻松些。”
梨软软到底是不敢说让叶云初换掉马厩管事,她怕求不来反惹世子爷反感,觉得她得寸进尺,厌恶了她。
到底是面对世子爷,还是如履薄冰。
但那马厩管事却是不得不防,梨软软就委婉提起调换一下岗位试试。
想着他若是不同意,就等世子爷哪天兴致好,在床榻上,她再问问?
反正,她好像,也就只有这点优势了。
说完了,梨软软见叶云初没吭声,还有些忐忑。
手指都揪在了一起,正想起身跪下的时候。
才听叶云初说:“行。”
他刚在想灾民的事情,走了神,反应过来小通房在说什么,原来是这样小的事情。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她可帮了他大忙了。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叶云初下车,快步回东院。
梨软软跟在他身后,还有些跟不上他,被他拽着手腕。
叶云初是着急回来换身衣服,就要去跟太子商量新的处理城外灾民的方式。
他换好衣服,看着立在一旁的小通房,随后喊来了侯府的总管事。
吩咐了下去:“等他们养好伤,把梨大调去厨房做个轻省活计,马厩管事换成梨木头。”
总管事躬身行礼:“是,世子爷,我等下就办。”
叶云初着急出门,看向梨软软:“是这样吗?”
梨软软已经傻了,怎么梨木头就成马厩的管事了,那他们一家从此后,就不是侯府的下等奴仆了?
马厩的管事,这是何等的风光。
梨软软都傻了,见叶云初皱眉,她忙要跪下行大礼:“谢世子爷。”
却被叶云初扶着不用她行礼:“那就这样安排,我今夜大抵是不回了,你早些睡吧。”
叶云初朝外走,又回头看了一眼梨软软,莫名还怪依依不舍了起来:“对了,请府医来为你调理调理身子。”
看世子爷和总管事都走了。
梨白忙走到梨软软身边,很高兴的样子。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世子爷这是偏宠通房了。
想来,等正妻进门,通房就该抬成姨娘了,贵妾也不是不可能。
梨白是梨软软的人,自然高兴了。
梨软软也很高兴,她却没有想那么长远。只想是脱了下等奴仆的奴籍,以后爹和弟弟的日子也好过了。
特别弟弟是马厩的管事,那已经很风光了。
然后梨软软又有些担心,弟弟能不能当好这个差,但不论如何都是好的。
极好的。
来日也许真的能当个平头百姓,在这世道生活,种两亩地经营个铺子,已经是极好的生活了。
梨软软高兴的很,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饭。
府医来请了脉。
梨软软还有些紧张,问他:“我这身体没什么大碍吧,我感觉挺好的。”
府医点了点头:“通房的身子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体寒了些,怕是难有孕。”
女子不能有孕可是天塌了的事情,梨白一脸的愁容。
但是梨软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正妻还没进门,她先有孕了,怕是这个孩子也活不了。
她考虑的到底周到些。
府医开了方子调理,就离开了。
晚上梨白煎了药来,梨软软没好好喝,太苦了,她喝了一半倒了一半。
世子爷果然一夜未归,第二天梨软软去看爹和弟弟。
梨木头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好消息,高兴的已经下床了。
在床前走了走:“姐,你看我这架势,像不像管事?”
梨大在一旁好笑:“看他飘的,不是我拦着他,今日就跑去上任了。”
随后梨大又说梨木头:“好生养着,这冬日天寒,你身体伤过,别折腾了。要是养不好,落下病根,老了有的你受。”
“姐,你看爹又说我。”
梨软软用帕子捂着唇轻笑:“爹说的是对的。”
梨软软为他披了一件厚袄褂:“还不穿厚些。”
随后梨软软说:“姐再给你做两身衣服,可不能上工了还穿的那么寒酸。”
梨木头当即就说:“寒酸怎么了,老李他们才不会笑我呢。”
梨软软好笑,弟弟就这点好,从不嫌家贫,还永远乐观。
她摸了摸他的头:“那也给你做两身,给爹也做两身。”
梨大才说:“你照顾世子爷哪有时间,去成衣铺里买量身便宜的就是了,那耐穿耐脏的。可别管事还没当两天,就学一身臭毛病。”
梨木头附和:“嗯,姐,我觉得爹就说的对。还要买大些,这样我卷一卷,长个了还能穿。姐,等以后我赚了银子,一半给你,一半给爹。”
“你自己不花了。”
“我又花不着,我平时没花银子的地方。”
梨软软听的是又心酸心里又暖暖的。
下午去成衣铺子看了看,觉得不太划算,成衣的价钱自己买布能做两身了。
于是梨软软挑了一匹耐脏的灰布,又觉得弟弟年轻,穿这样的颜色实在是委屈了。
就又买了一匹蓝色的布。
梨软软和梨白各抱着一匹布回东院。
芍药看见了就故意把一旁小丫鬟擦地的脏水朝她们泼过去。
好在梨软软早就防备她,拽着梨白躲开了,但还是被泼湿了衣摆。
芍药冷哼一声,叉腰走了。
梨白冲上去就要还回去,被梨软软拽住:“让她以为我怕了她,她再得意些,才好抓她的错处。”
梨白很是咽不下这口气,但知道梨软软另有打算,确定梨软软不是硬忍下这口气。
就听梨软软的,和她一起回了耳房。
梨软软没有被芍药影响心情,她找了个能划线的泥块,在布上画要裁剪的地方。
这一忙也忙到了傍晚,夕阳从耳房的窗户照进来,梨软软活动了一下脖子,就从窗户隔着影影绰绰的竹林花丛,看到回来的叶云初。
她看到芍药殷勤的跑过去,但叶云初很是冷淡的样子。
梨软软就猜想,世子爷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
那她还是不要去找不痛快了。
于是想了想,梨软软走过去,小心的将窗户关上了。
叶云初朝耳房看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小通房一双柔软白皙的手把窗户关上了。
不由得气笑了。
就朝耳房走了过去,这小通房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倒要去看看。
芍药发现世子爷最近对她的态度越发冷淡了,以前虽然也淡淡的,但是最近特别冷淡。
她一点也没从自己身上反思,看到叶云初朝耳房过去,堂堂世子爷,竟然身份也不要了,就朝通房的住处去。
那连她不如的粗鄙通房到底哪点让叶云初另眼相待了?
芍药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以前世子爷没有通房,芍药也没有这些心思。根本就不敢,只想着世子爷岂是她们这样的人能肖想的。
可自从梨软软一个下等丫鬟爬了床,成了世子爷的通房。
芍药的心思就不安分了,凭什么梨软软这样下等奴仆都可以,她身为琴棋书画样样拔尖的大丫鬟,却没有资格当世子爷的通房呢。
她明明比梨软软更优秀,世子爷怎么就不看看她呢。
最近还越发冷落她,连梅香这个不吭不响的都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一定是梨软软这个贱人,跟世子爷告她的状了。
芍药的手死死抠着手帕,看到叶云初进了耳房,就用力咬着手帕,一脸的不服气。
叶云初看梨软软忙活裁剪,这衣裳一看就是男人的款式。
笑都压不住,小通房竟然给他做衣裳了,虽然他不缺衣裳,可她的心思可贵。
叶云初走过去摸了摸布料。
就是这棉麻布差了些,别可惜了她的绣工:“给我做衣裳,开了库房,里面的布料随便你选。这布料,有点太差了,穿起来我会觉得刺人。”
怕梨软软不知道这点,他穿惯了好料子,的确穿不了这种差的,会觉得闷扎人还难受。
若是做出来穿不了,可惜了她一番心意。
梨软软听见声音一抬头,看见世子爷站在她的桌子边,都惊讶极了。
这是对于世子爷来说,过于简陋的耳房,世子爷怎么亲自来了。
梨软软忙起身行礼。
梨白挂着笑容退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门,可高兴了,世子爷这是宠爱通房才来耳房呢。
梨软软行了礼,随后看叶云初瞧她缝制的衣裳,想到他的话。
这不是闹了一个大乌龙吗,脸红又局促,忙解释:“这是给我爹和弟弟做的。”
“那我的呢?”
世子爷问的太直接了。
梨软软一时都没接上来,好在她脑子转了转,觉得要是说不准备做,世子爷也不缺衣裳的话,这样说世子爷绝对会生气。
谁都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