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辰听着她骂,眼神带了歉意,但也没有悔改,只道:“睡吧,我帮你洗干净。”
江照雪懒得理他,气愤翻身背对他。
裴子辰用温水给她清洗过全身,又用灵力蒸干,等他彻底弄完,江照雪也朦朦胧胧有了睡意。
正要闭眼,就感觉裴子辰钻进被子,从身后抱住她。
江照雪一愣,不由得回头看他,奇怪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陪你睡一会儿。”裴子辰亲了亲她额头,解释道,“我是同其他弟子换班过来,留了傀儡巡逻,别担心。”
江照雪听着,便知裴子辰是怎么过来的。
她放下心来,靠在裴子辰手臂,随意道:“你这个大师兄他们还认啊?”
“认啊。”裴子辰笑起来,闭上眼睛,轻声道,“或许还为我打抱不平呢。”
这是江照雪头一次听裴子辰谈论灵剑仙阁的人,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你觉得灵剑仙阁怎么样?”
“是我长大的地方,”裴子辰一听便知她想问什么,随意道,“有好人,也有坏人。但终归都是我的故人。”
“哦,”江照雪明白裴子辰多少还是对灵剑仙阁有些感情,靠着他追问,“那你过些时日随我回蓬莱,会觉得遗憾吗?”
“不会。”
裴子辰毫不犹豫,平静道:“从我们一起离开灵剑仙阁起,我的命就是您的,跟着您,去哪里我都不遗憾。”
说着,裴子辰似是想起什么,慢慢睁开眼睛:“您呢?”
“嗯?”江照雪疑惑抬眸,就看裴子辰瞧着她,认真反问,“您会遗憾吗?”
“遗憾什么?”江照雪听不明白。
“两百年,”裴子辰提醒,江照雪一下反应过来,听他追问,“会遗憾吗?”
这话让江照雪一顿,想了片刻,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您本可修成良缘的。”裴子辰提醒她,“如果您能早些知道天衍藤的事情。”
如果沈玉清早些告诉她,她就算没有和沈玉清在一起,但应当会一直喜欢他。
江照雪听着,想了想,缓声道:“我一直不觉得,喜欢是必须有结果的。”
这话让裴子辰有些意外,江照雪平躺下来,看着床顶,耐心道:“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若是能让自己变得更好,就没什么遗憾。其实命师修行很难。”
江照雪说着,抬手看向自己薄淡的掌纹:“每一个命师都是逆天而行,所以我们每一道坎都很艰难。其实元婴那场天劫,我本来该死的。”
裴子辰听着,看向江照雪的掌纹,听着她道:“那场天劫,九霄雷劫轰了四十七日,我都觉得不是在过天劫,而是天非要杀我,那时候我很疼,也很怕,我知道自己会死,可就那时候,可能是我脑子有问题吧。”
江照雪笑起来:“我在以为自己熬不过去的时候,我感觉有个人来了,他就从我背后抱着我,他一抱我,我都觉得不疼了,只感觉雷霆不断轰下来,他捂着我的耳朵,和我说别怕。我知道这是我疼出了幻觉,但我一直记得这种感觉。我想这就是我幻想的沈玉清。所以我曾经觉得,这场喜欢很值得,因为它让我变得更好。只是后来的两百年……”
江照雪没继续说下去,她也无法分辨,这两百年到底过得如何。
裴子辰看着她茫然,肯定开口:“值得的。”
江照雪疑惑转眼,便见裴子辰笑起来:“每一段过往都有其意义,它组成完整的您,值得的。”
“这种虚话……”江照雪无奈,“只是一种安慰罢了。”
“我总不能说您过得不好啊。”裴子辰温和瞧着她,“我只能安慰您的过去,祈愿您的未来。祈愿未来您在回头时,不会后悔遇见我。祈愿您的未来,如日高悬,如星璀璨,长盛不衰,花开不败。”
“那你呢?”江照雪疑惑,“你对自己,又有什么期望?”
“我?”
裴子辰看着江照雪,一直凝望着她。
江照雪在他注视中等待,过了许久,便见裴子辰笑起来,他探到她身前,用额头抵在她额头。
“我只愿,”他垂下眼眸,声音轻微,“明月于夜照我。”
“夜夜如此,独我一人。”
江照雪醒来的时候, 天还没亮。
她听见窸窣之声,迷迷糊糊睁眼,就见纱帐外裴子辰整理了衣冠, 低头清理地上散落的衣衫。
江照雪趴在床上, 含糊提醒:“有人打理, 你不用管。”
裴子辰闻言却还是将现场全部收整好, 卷帘坐回床头,垂眸看趴在床上的江照雪。
他抬手给她补了护身用的剑意在身上, 便开始为她清除身上留下的痕迹, 灵力暖洋洋游走在她周身,裴子辰低声叮嘱:“我不在的时日, 您留在云浮山少出去。”
“知道了。”江照雪懒洋洋道,“我可是你长辈, 还用你提醒?”
这声“长辈”把裴子辰说笑,他垂眸落在她肩头斑斑点点,看着这些斑点在法光下慢慢消失, 轻声道:“我尽量十日内回来。”
“十日?”江照雪嗤笑,“我钱都没数完。”
说着, 江照雪语气认真起来, 闭着眼劝他:“你不用太过拼命冒进, 该睡就睡, 该休息休息。”
裴子辰听着,抬眼看着闭眼休息着的人, 想了许久, 轻声道:“可若是花费时间太长,我又如何一鸣惊人呢?”
“嗯?”
这话让江照雪有些疑惑:“你要一鸣惊人做什么?”
“去蓬莱……”裴子辰似是有了几分忐忑,“总该让江岛主觉得, 我有些用处才是。”
最重要的,是要让江家人觉得,他比得过沈玉清,配得上江照雪才是。
他把江照雪从沈玉清手里抢过来,总不能是让江照雪跟着他吃苦的。
裴子辰那点心思江照雪想的清楚,她闭眼暗笑,只道:“放心吧,你长这么乖,还愿意去蓬莱,我爹娘肯定喜欢。”
说着,江照雪突然想起来:“不过你去战场,动手也别太狠了。”
裴子辰听着,转眸看去,就听江照雪散漫道:“我估计叶天骄在九幽境。”
这话让裴子辰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江照雪,似是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江照雪未曾察觉他情绪异常,只继续道:“昨夜我问了我哥,确认了钱思思转世是青叶,既然钱思思转世,那必然是有人将她的妖丹送了过来,我猜这人应当是叶天骄。据传九幽境是玄冥大帝单独开辟的一境,一千年前出现在大荒,花八百年吞并大荒后,才触碰到真仙境边界,而青叶也是两百年前在蓬莱转世,也就是叶天骄跟着李修己在九幽境呆了一千年……”
江照雪说着,没有出声。
一千年,能改变的事太多了。
她静默着,想了许久,才继续道:“你过去,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确认一下情况,若叶天骄变了……”
江照雪静默片刻,还是道:“一切以真仙境为重,便不必留手了。”
若叶天骄当真变了,战场裴子辰留手,就是裴子辰的软肋。
战场上的软肋,往往就是强者一败涂地的原因。
“嗯。”
裴子辰似是有了数,确认再没有半点他来过的痕迹后,替她拉上被子,低头亲了亲她额头,便起身道:“我明白,您先睡,我得走了。”
江照雪本也还困,含糊应了一声。
裴子辰悄无声息从云浮山离开,从云浮山出来后,他回到站岗的地点,等和其他弟子换班,随后回到自己屋中。
他当初走得急,所有东西都留在原位,现下他要奔赴战场,等回来后,估计就会和江照雪直接离开,于是他便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好,装入乾坤袋。
他十七岁时东西不多,很快便打包干净。
刚收拾好东西,天便亮了起来,裴子辰按照之前通知,到了山门前,同其他弟子一起上了去战场的灵舟。
他前日一战成名,众人看见他,便都与他热络打起招呼。
当年他很喜欢和灵剑仙阁弟子往来,众人每一次叫他“大师兄”,他都觉得是一份责任,这是他的羁绊,是他的家。
可如今听着这声“大师兄”,他却觉得格外遥远,只是他也不比少年莽撞,哪怕心中不认,面上却还是格外有礼,同所有人打过招呼,才去了专门给内门弟子安排的房间。
他是沈玉清首徒,自然是单独一个房间,等进屋之后,他终于有空休息,坐到椅子上,翻开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是刚倒好的,还带着余温。
裴子辰后知后觉想起来,以前顾景澜活着的时候,经常是顾景澜给替他添茶。
顾景澜……
江照雪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估计叶天骄还在九幽境。”
叶天骄,顾景澜。
慕锦月,新罗衣。
李修己……
如果慕锦月是新罗衣,叶天骄……大约就是顾景澜。
若叶天骄是顾景澜,那从一开始,顾景澜在他身边就是一场骗局。
九幽境这么多人在真仙境,埋伏在灵剑仙阁,必定对真仙境有所图谋。
而这个图谋,大约便是以他为核心来完成。
裴子辰看着茶杯里的自己,想起方才江照雪那一句“一切以真仙境为重。”
他知道江照雪不是玩笑。
蓬莱是她的家,蓬莱属于真仙境,她不可能做任何有损真仙境的事。
他和李修己不会有任何关联。
裴子辰将茶水一饮而尽,心中定神。
将九幽境驱逐出真仙境,他和九幽境,绝不会有任何关联。
裴子辰打定主意,便回到床上。
现在这些怨虫本质都是九幽境生长,九幽境功法他再熟悉不过,他取出斩剑,低头在斩神剑上写咒,将克制九幽境的咒法注入剑中。
他写了一下午,积攒了数万道剑意,等夜里到达战场,所有人将将上前,他一剑斩去,万千剑意齐下,夜空如昼,瞬间照亮了九幽境占据下来的土地。
当天夜晚,九幽境议事大殿便炸开了锅。
红衣女子正同所有人对着沙盘商议着下一步,突然就见沙盘上一块亮着的据点整个暗了下去。
红衣女子一愣,当即回头,便听外面有一个瘦弱的青年冲了进来,急道:“新罗衣大人,新罗衣大人,九殿没了!”
“怎么回事?”新罗衣反应过来,不由得道,“九殿那边仙盟送过去的不都是年轻弟子吗?怎么会连求援都没有就没了?!”
“是……是魔主。”瘦弱青年面带焦色,急道,“魔主被灵剑仙阁怂恿,现在已经在清理整条南线,他的体质生来是我们天克,熟知我们功法弱点,又带着神器,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对他真动手,我们怎么办?”
说着,瘦弱青年迷惑:“大人,神器既然都已到手,魔主为何还不归来?”
这一道道问题砸下来,新罗衣咬牙静默不言。
没了片刻,外面传来笑声。
“新罗衣,”众人转眼看去,就见一位扎着马尾高冠的黄衣青年出现在大门前,他黄衣绣符,金冠刻箓,双手拢在袖中,斜斜往大门前一靠,看热闹一般道:“我早说过他根本不在意什么一统三境,要不就听我的,把人撤回来,大家各自安好,他过他的小日子,你当你的九幽境左护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不好的?”
“叶护法此言差矣,”新罗衣还未开口,一个提着大锤的壮汉便率先出声,朗声道,“我主乃三境至尊强者,三境本就该归属于我主,我主不在意,不代表我们不效忠。魔主如今只是尚未清醒,待他日魔主归来,必不会责怪我等!”
“责怪他是不责怪,”叶天骄嘲讽一笑,“他都懒得理你们。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你们都靠他的血肉成人,他越强你们才能越强,所以拼了命想把他养肥一些吗?”
“叶护法!”
“行了。”
新罗衣冷淡开口,打断众人,看向门口叶天骄,平静命令:“他不能一直待在真仙境,想个办法把他弄回来。”
“可我觉得他不想回来。”叶天骄实话实说,劝阻道,“要不你放弃吧。”
“他是魔主!”新罗衣闻言提声,神色凛冽,“他必须回来。当初我们一起做好计划去灵剑仙阁,如今你我都回来了,魔主不归,我等作为下属不该为主上引路吗?!”
叶天骄闻言轻笑:“我听他的,他要回到过去就回到过去。至于现下,你们想继续就继续。”
说着,他转身往外:“找死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叶天骄!”
“我闭关了。”
叶天骄直接摆手:“当我死了吧。不过新罗衣我劝你一句。”
叶天骄回头看向殿内人,说得格外认真:“你若敢耍手段把他强行逼回来,他回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新罗衣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惧意。
叶天骄明显察觉,知道自己目的达到,转头离开。
等他走后,周边人都围了过来,着急道:“新罗衣大人,我们怎么办?魔主要继续下去……”
“留些该清理、不中用的弟子带着怨虫在那边。”
新罗衣盯着叶天骄走离开方向,思考了许久,咬了咬牙:“他若不愿意回来,那就让他在真仙境留不下去。”
“可这样……”旁侧人有些害怕,“魔主回来……”
“我自有我的办法。”
新罗衣斟酌着,抬头看了一眼叶天骄去的方向,冷声道:“盯紧叶天骄。”
第102章
“溯光镜开启, 当真是天赐机缘,短短半月有余,时苍竟然精进至此, 实乃真仙境之福。”
鹤飞云散, 云浮山正殿, 茶香缭绕。
江照雪坐在案牍前, 看着对面青衫女子清点好的财物清单,听着对方感慨:“打从他五日前赶往战场, 九幽境便节节败退, 据说南线已经全部收服,裴子辰现下已经辗转北线, 据说,顶多再过四日, 裴子辰便会回来。”
听到这话,江照雪一顿,她抬眼看向对面人, 见她神色毫无异样,江照雪也摸不准对方在她这里一直夸赞裴子辰, 到底是试探还是真心。
这人是灵剑仙阁第三峰峰主柳冥秀, 算灵剑仙阁少有从未为难过她的人。
当年她来灵剑仙阁, 第一次给长辈见礼, 除了孤钧态度最好,其余就算她。
她这人是灵剑仙阁出了名的老好人, 与人为善, 与其他峰主不同,她经常去前锋授课,与普通弟子交往更深。
光看她的模样, 和善文弱,任何人都想不出她为何会当上第三峰峰主。
这事儿江照雪也问过她父亲江平生。
只是江平生一听柳冥秀的名字,就告诉江照雪,你见她恭敬些,她平日脾气好,杀起人来可不眨眼,当年灵剑仙阁建阁,就数她杀人最多。
所以后来江照雪对柳冥秀一直很恭敬,柳冥秀待她也向来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相处融洽的缘故,虽然柳冥秀属于灵剑仙阁,但江照雪总觉得她和灵剑仙阁很多人不太一样。
这一次她要清账,把蓬莱的东西带回蓬莱,这不是个好差事,孤钧就把任务交给了柳冥秀。
江照雪本来还想着,要钱不容易,灵剑仙阁或许会拦一拦,没想到柳冥秀得了话,只是轻飘飘一声:“啊,要回去了。”
随后便让她放心,没几日就将账目清点了干净。
现下看着这无比细致的账目,听她夸赞裴子辰,江照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眼看向柳冥秀,疑惑道:“师叔为何一直同我聊裴时苍?”
“哦,”柳冥秀听她问得直接,也没遮掩,放下茶杯道,“就是想着,你与他在时光镜中待了不少时间,应当有些感情,此番师兄叮嘱,说你之后会挑选十位弟子与你一起回归蓬莱,我猜想……”
柳冥秀笑了笑:“时苍应当在其列吧?”
“自然。”
江照雪倒也没有遮掩,随后扫了一眼自己手中清单,有些疑惑:“不过师叔,我有一事不明。”
“嗯?”柳冥秀疑惑,“何事?”
“师叔似乎并不介意我离开?”
江照雪抬眼:“您不仅对裴子辰随我离开一事没有恶意,这份清单也给得十分果断。”
江照雪扬了扬手中清单,提醒道:“这份清单详细罗列了这些年灵剑仙阁使用蓬莱之物的记录,非一日之功吧?”
“是啊。”
柳冥秀低头喝茶,吹拂着茶杯,轻笑着道:“从你来灵剑仙阁,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江照雪得话一愣,有些茫然:“从我来?”
一想,江照雪又明白过来:“您是因为宋清音……”
“不。”
柳冥秀抬眼,直接道:“我只是觉得泽渊和你性情不合。”
江照雪笑起来:“这话我倒的确听了许多年,可他若与我没什么误会,或许……”
“你们性情不合,就必有误会。”柳冥秀打断她,捧着茶杯,缓声道,“不是这个误会,就是那个误会,早晚之事。”
这话让江照雪静默下来,知道柳冥秀说的倒也没错。
柳冥秀转头看向窗外,感慨着道:“你是个好孩子,泽渊也是,但我们仙阁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等什么时候你看明白了这批人什么货色,你也就要走了。我就想着,师兄这么多年让我当牛做马,我总得做点报答他的事情,所以这蓬莱一笔一笔,我都记得清楚,你现下核对好,就去仓库搬东西,日后要是蓬莱和灵剑仙阁有点什么龃龉……”
柳冥秀眨眨眼,提醒道:“还是念着我们些好,我们几万人的大宗,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柳师叔……”江照雪听着笑起来,“您在说什么呢?灵剑仙阁若当真与蓬莱有什么龃龉,也该是我请您高抬贵手才是。”
“你当了八境命师,裴时苍带着神器,”柳冥秀叹了口气,“现在就杀不了你们,难道还有以后?现实一点吧。”
柳冥秀撑着额头,叹息道:“明天你一走,我就立刻闭关,等你们互相打死了,我再出来。”
“柳师叔。”
江照雪苦笑不得,最后还是将目光回到清单上,安抚道:“灵剑仙阁与蓬莱交好多年,双方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反目成仇,您放心吧。这份清单没问题,稍后我便让人与您去清点财物,”江照雪抬眼看向柳冥秀,轻声道,“我哥今夜便会回来,若无意外,明日我便与大哥一起找到老祖宗,烧去婚书后,我便会带云浮山离开。”
“啊。”
柳冥秀听着,转头看了一眼周遭,感慨道:“大工程啊。”
“当年如何来,就如何走吧。”
江照雪说着,笑着道:“我当年成婚时,也是仙道瞩目,极为风光的。”
“那可不是吗,”柳冥秀比划了一下,“带了这么大座浮山呢。”
两人说笑着,江照雪唤了青叶。一行人去仓库清点了一日的东西,把东西搬回云浮山。
等到晚上,江照雪便接到了江照月回来的消息,江照月过来喝了杯茶,简单说了一下明日和离的流程后,便回去休息。
走之前,江照月再次同她确认了一遍:“走了之后就不能反悔了,不然来来回回的,蓬莱丢不起这个脸,你当真想好了吗?”
“想好了。”江照雪认真道,“不会后悔的。”
“其实……沈玉清这个人,”江照月斟酌着,“后来我也觉得……”
“裴子辰没和你一路吗?”
江照雪打断他,江照月反应过来,想起裴子辰,他知道自己说多了,便立刻道:“他调往北线了,有他在,仙盟也不用再增援,我便留了几个蓬莱弟子照看他,先回来带你收拾好,回头他就不用去灵剑仙阁,直接回蓬莱,免得夜长梦多。”
“嗯。”
江照雪点头,两人简单又聊了一下战场情况,江照雪知道江照月累极,便让江照月离开。
等江照月走后,江照雪转头望着窗外,想到明天就可以离开灵剑仙阁,她心中百感交集。
她在灵剑仙阁待的时间比蓬莱还长,就这么要走了……
嗯,有一点高兴。
但还是有些怅然。
江照雪一怅然,就想起裴子辰,她趴在床上,想给裴子辰发消息:“今天我哥回来啦,听说你去北线啦?”
“我哥打算明天就去找孤钧老祖宗把婚书给烧了,然后大家一起离开灵剑仙阁。云浮山要挪很麻烦,得提前挪走,免得出岔子。”
江照雪写完,裴子辰没回消息。
她想了想,继续写道:“明天我也走了,我在清水城有一间院子,到时候我在那里等你。”
“要离开灵剑仙阁啦。”
她一笔一划写,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终于离开了。”
看见这句“终于离开”,江照雪感觉心头有什么尘埃落定,她等着裴子辰回话。
过了许久后,她终于看见裴子辰回了一句:“嗯。”
“嗯??”
江照雪看着这个字,有些震惊。
她说这么多,他就回这么一个字?!
但一想裴子辰说不定是在战场上,想尽办法给她回一个字,她顿时又气消下来。
算了,她还是睡觉吧。
一觉睡到大天亮,江照雪神清气爽,她特意给自己选了件颜色喜庆的绯色长裙,稍作打扮后,带着青叶和一干侍从走出大门。
推开大门时,江照雪感觉阳光落下,她抬手用扇子遮住光线,抬头看向高处浮云白鹤,叹了口气道:“这破日子总算是到头咯。”
“女君。”
话音刚落,江照雪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错愕抬眼,便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白衣广袖绘墨云纹路的青年。
银冠束发,手扶长剑,松立鹤停于不远处,眸中带了几分温和瞧着江照雪。
江照雪愣了片刻,错愕出声:“裴子辰?”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提步上前,裴子辰抬手行礼,江照雪高兴停在他身前,上下打量他:“你怎么来了?”
“昨夜夺回清水河后,仙盟暂做修整,我便从北线临时折回。”
真仙境地域宽广于凡人境数倍,从北线回来,哪怕是裴子辰有鸢罗弓不断破开空间缩短路程,那也需要好几个时辰,而且体力消耗巨大。
江照雪不由得有些茫然:“你回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裴子辰笑起来。
如松雪一般的人,温和道:“昨日收到您的消息,这一段路,无论如何我都是得来陪您走的。”
江照雪一愣,就看裴子辰侧身恭敬道:“女君,走吧。”
江照雪听到他的话,左右看了看,轻咳了一声上前。
青叶见状立刻明白过来,在众人试图跟上江照雪时,抬手拦住后面所有人,压低声道:“离远一点!要有节奏!远一点!”
裴子辰听见青叶的言语,看向青叶一眼,礼貌颔首道谢。
青叶惊住,等裴子辰跟着江照雪上前时,青叶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道:“他刚才是不是看我点头道谢了?!”
其他所有侍从赶紧点头。
青叶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胸口,忙道:“可以!他可以!”
说着,青叶想起来,忙道:“必须再远一点!”
于是江照雪领着裴子辰,带着一批离得老远的人,往正殿走去。
到了正殿山脚大门前,江照月早已等候在哪里,看见裴子辰,江照月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训斥,就听裴子辰平静道:“少主,北线正在休息,并无战事,今日情况特殊,我来送女君下山。”
江照月一听,便明白了裴子辰的意思。
他和江照雪都是法修,虽然也带了一些像青叶这样的剑修刀修护身,但终究不如裴子辰过来妥当。
思及裴子辰也是为了江照雪安慰,江照月把话都压了下去。
淡下脸色道:“行吧,走吧。”
江照雪少见江照月这么好说话,暗暗给旁侧裴子辰竖了个大拇指。
裴子辰看她一眼,压着笑,跟着她一起进了大殿。
正殿中众人早已站定,七峰峰主皆在,孤钧坐在高处,平静看着一行人走进大殿。
江照月带着人上前,先同孤钧行了个礼,江照雪带着裴子辰跟在身后,行礼过后,孤钧将目光落到裴子辰身上,神色淡了几分:“时苍不在北线,竟然回来了?”
“我叫他回来的。”
江照雪扬声回应,笑眯眯道:“老祖宗不是说,我走时可以带走十位弟子吗,北线如今暂时休战,我便让他回来,收拾一下东西,等战事结束,他便直接去蓬莱,也免得折腾。”
“江女君当真绝情,”管修书闻言冷笑出声,“泽渊对你也算不薄,你如今说走就走,倒是半点颜面都不留他。”
“不薄吗?”
江照月冷声开口,管修书立刻想要反驳,旁侧柳冥秀忙笑起来打圆场:“都说好的事了,何必争执呢?两个孩子的私事,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行了。”孤钧打断众人,看向江照月,“江少主,婚书带了吗?”
婚书是两宗定下亲事时所写,因为江照雪和沈玉清二人身份特殊,事关两宗之谊,故而婚书都在长辈手中。
江照月闻言面色稍霁,颔首道:“晚辈已让人从蓬莱送达,如今就在手中。”
“行吧。”
孤钧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高处走下,领着江照月走到中央宝鼎香炉前,叹息道:“泽渊的婚书也在我这里。如今泽渊还在病中,老朽身为长辈,便由老朽代替他与少主共焚婚书,了结了这段姻缘吧。”
听着这话,管修书面露不忍,忍不住道:“师兄,要不还是叫泽渊……”
“修书。”
孤钧声沉下来,管修书一僵,知道孤钧已经打定主意,挣扎片刻,还是将话压了下去,捏起拳头,看着江照月走到香炉另一边。
孤钧见江照月从袖中拿出婚书,有些遗憾抬眼看向江照雪:“江女君,婚事并非儿戏,你与我徒两百载夫妻,就此分别,可当真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