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雪by墨书白
墨书白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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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书兰先把所有人安排着四散开去,江照雪带着裴子辰沈玉清慕锦月一行人,寻了叶天骄和钱思思定下的地点过去。
这是一间民宅,江照雪走到门口,按着叶天骄给的指令,轻三下重两下敲过门后,门便打开,叶天骄探出头来,看见江照雪,顿时露出激动之色,但他也知道此时不便多说,便将江照雪一把扯进来,急道:“快进来!”
说着,叶天骄便拉着江照雪急急入内,刚一入内,江照雪便看见钱思思、叶文知、陈昭等人都坐在屋中。
看见江照雪,陈昭瞬间红了眼眶,急急上前,朝着江照雪激动行礼:“江仙师!”
对于江照雪来说,上一次见陈昭,是八年前的事,对于陈昭而言,却已经是十七年。
十七年前就是他接待她进叶府,而如今他还留在叶文知身边,容貌与当年没有太大区别,叶文知却已经明显上了年纪。
江照雪扶起陈昭,抬眼看向厅中叶文知,叶文知年近四十,头发却早早斑白,抬手朝着江照雪行礼,眼中带了几分湿意:“江仙师。”
想到叶文知做过的事情,江照雪心上发沉,她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抬眼看向钱思思。
钱思思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她看过来,招呼道:“看什么,快进来,大家伙一起商量现在的情况……”
话没说完,她转眸看向江照雪身后跟着的沈玉清。
江照雪顿了片刻,便知他们是在提防沈玉清,她便主动转头,同沈玉清道:“你先去安置慕锦月,打坐调息,等回头我来找你。”
沈玉清一顿,他抬眸看向周遭,见都是警惕审视着他的人后,他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领着受了伤的慕锦月离开。
这房间明显是一个商量战事的地方,桌上还放着沙盘,江照雪一见,便有些奇怪:“你们这是做什么?”
“嗨,”叶天骄说得轻松,“我们打算把圣池给拆了。”
“拆了圣池?”江照雪有些茫然,“这东西这么容易拆,为什么不早点拆?”
“当然不容易啦。”钱思思苦笑,“我们也是想尽办法,实在没法子,如今只能背水一战了。”
“什么意思?”江照雪不解,旁侧叶文知终于开口。
“五年前,极乐长生教出现,快速发展,三年前,大夏便因此教影响,不堪重负,我的老师主战,集结天下修士之力,与极乐长生教一战,可没想到,他们信徒太众,连天机院很多人都被他们策反,最后天机院覆灭,大夏将覆之际,我只能将老师送出,答应宋无澜,成为他的傀儡。”
叶文知的声音很疲惫,与他年少时已经截然不同。
他没有修道,早已如凡人老去。
而叶天骄的容貌,却停留在二十岁的时刻,他笑了笑,接话道:“在大哥保护下,我带着天机院残存的力量躲下来,大哥用立极乐长生教为国教,两百万人性命和帮着他们修建圣池作为条件,得到了暂时的和平,之后我们就一面打听他们的目的,一面想办法。”
“这些年我们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叶文知似有些痛苦,“我向真仙境求救,也暗中想办法刺杀过宋无澜,可到最后……”
“你和真仙境求救过?”江照雪诧异,“你联系过谁?”
“孤钧老祖。”叶文知抬眼看向江照雪,“您认识吗?”
江照雪一顿,迟疑着道:“认识倒是认识,但……真仙境从未有过此事记载。”
“或许是老祖宗不在意吧。”叶文知苦笑,“他说,他问过天命,此乃人间必经之劫,真仙境不可插手。”
听到这话,江照雪点了点头,这到的确是灵剑仙阁的行事风格,她不由得又问:“那你还和其他真仙境的人求救过吗?”
“和真仙境联系哪儿有这么容易?”钱思思叹了口气,“能联系上孤钧老祖都是因为天机院是灵剑仙阁所建,不然谁知道怎么联系真仙境啊?说点现实的吧,反正他们折腾一圈没办法,我呢,也是看出这极乐长生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和民间一些义士集结,一直在想办法刺杀宋无澜。”
“但死了不少人,却面都没见到。”叶天骄无情揭她的短,继续道,“最后还是靠我哥,在极乐长生教里做事,打探了五年,终于搞清楚了宋无澜的打算。”
“什么打算?”江照雪其实心里清楚,却还是确认。
叶文知喝了口茶,轻声道:“他要斩神剑。”
说着,他转头看向雪苍山:“圣池里,蓄养的是当年他在宫里养的那只叫新罗衣的怨煞,他想把这只怨煞,用人命养成最强的怨煞,从而逼迫斩神剑出世。”
“但斩神剑出世,必须要纯阴之体的血,”叶天骄接话,“可这纯阴之体几万年找不出一个,所以他只能先准备等着,将圣水借助我哥的手,悄无声息分发到两百万人手里,等纯阴之血出现,一旦纯阴之血落入圣池,新罗衣便会苏醒,。”
“到时候,它就会借助圣水之力,顷刻间吸收所有服用过圣水之人的生命壮大自己,成为这世上最强的怨煞,同时召出斩神剑。”叶文知声音发沉,“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他不会找到纯阴之血,和他维系着基本的平衡,可前些时日,我得到线报,纯阴之血出现了。而服用过圣水的两百人,也都开始出现了症状,痛苦不堪。”
“所以我们就决定,不等了!”
叶天骄高兴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当年建造圣池的时候,我们就动了手脚,可以将新罗衣困在圣池之中一刻钟。这一刻钟,她无法吸收外界的力量,也就是那两百万人虽然喝了圣水,但是如果我们能在困住新罗衣那一刻钟内,将新罗衣诛杀,那他们就能活下来!”
“那……”江照雪好奇,“你们既然已经做出这个决定,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新罗衣呢?”
听到这话,众人尴尬对视一眼,钱思思想了想,轻咳了一声:“那个,江仙师……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本事?”
江照雪一愣,钱思思抓了抓脑袋:“我们要真的很有把握杀新罗衣,当年也不至于被打得躲起来……是吧?”
这话让江照雪愣住,她终于反应过来,面前这些人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主动出击,而是破釜沉舟,搏命而行。
“你们,”江照雪舌尖有些发涩,忍不住道,“既然知道赢不了,又何必呢?那两百万人既是叶首辅选人,你们便可以活……”
“我们就是那两百万人。”
叶文知开口,江照雪愣愣看着他,就看叶文知抬起眼眸,拉开自己衣衫。
衣衫之下,是已经开始腐烂的皮肤,然而他却异常平静:“我是第一个服下圣水之人。”
“而我们没喝圣水,是因为怕我们是修道之人,真被新罗衣吃了她变得太强。”钱思思站在旁边,慢慢悠悠,“可我也想好的,修道之人,当以庇护苍生为己任,那两百万人要死——”
“也得死在我们后面。”叶天骄接话。
他语气一如年少时那样轻快,然而江照雪看着他的眼睛,却在那一刻清楚知道。
他长大了。
她看着周边早已做好决定的所有人,心上翻涌难言。
叶天骄看着她神色,眼里带了几分请求:“姐,我知道你想拿斩神剑,但我还是会想,你能不能为了我们……”
“好。”
江照雪毫不犹豫,旁侧裴子辰转眸看来。
叶天骄愣了愣,江照雪认真道:“你们把计划和我说清楚,做好准备,我同你们一起过去,”说着,江照雪笑起来,“宰了那只新罗衣!”
“姐……”叶天骄不可置信,片刻后,他突然激动扑了上来,“我的亲姐……”
话没说完,他便被裴子辰横剑挡住。
裴子辰眼皮一抬,叶天骄便想起什么,僵住动作,随后尴尬笑起来:“哈……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说着,叶天骄退开,赶紧道:“那不多说,来来来,姐,我们同你说清楚……”
花了大半个时辰,江照雪大约搞清楚了他们的方案。
圣水之所以可以在一瞬吸取所有人的生命,是因为圣水中都包含了新罗衣一缕怨气。
“只要把新罗衣封锁,所有人都会安全,我们会有一刻钟诛杀她的时间。而新罗衣由怨气形成,最怕的就是天雷,所以我们引九天玄雷阵,一起诛杀他!至于宋无澜——”
“我帮你们找出他的位置。”江照雪思考着开口,“我身上有他的分身练成的金丹,只要他在附近,我就能够感应。”
“只要你找到宋无澜的位置,”钱思思听着,弹了弹自己的剑,“一个命师,我保证拿下他的性命。”
听到这话,江照雪冷笑一声,却没打击钱思思的积极性。
众人一番商议,确定了方案后,叶天骄极为激动,立刻道:“那我先去准备了,姐,你好好休息。”
“嗯。”
江照雪点头,同众人告别后,便转身离开,走出门外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哦,还有一件事。”
众人转眼看来,便见江照雪认真吩咐:“慕锦月就是纯阴之血,好好保护她。”

方才入屋时她简单介绍过人,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个慕锦月是谁。
叶天骄得话忍不住喃喃:“我就说这老东西怎么一天天把女徒弟带着,这女徒弟果然另有他用……不对。”
叶天骄突然反应过来, 忙转头看向江照雪, 急道:“那你不早说?我刚才吩咐了最好的大夫, 这要是纯阴之血, 那还救什么啊!人死了这事儿不就完了吗?”
纯阴之血得活着才有意义,要是死在路上, 斩神剑永远出不了世。
“别胡说八道了, ”钱思思闻言嗤笑出声,“宋无澜是命师, 肯定就知道这慕姑娘是纯阴之血才会费了这么大功夫布局等着,她要是现在死了, 斩神剑注定无法出世,宋无澜还留着那两百万人做什么?立刻杀了得了。”
宋无澜一直留着人没杀,就是为了等待慕锦月。
纯阴之血和祸世邪祟同时现世, 才会得到斩神剑,哪一个步骤提前, 都会生新的变故。
宋无澜等了这么久, 要是慕锦月死在半路, 他也就没什么等待的理由。
“我开玩笑嘛, ”叶天骄也知道这其中分寸,叹了口气道, “而且算起来慕小姐也是无辜之人, 总不能为了咱们轻松,罔顾了人家的性命啊?”
说着,叶天骄又想起什么, 不由得:“不过,姐,”他转头看向江照雪,“你要跟我们救人的话……斩神剑你不拿了?”
“拿呀。”
江照雪听着他们的话,思量着敲着桌子,漫不经心道:“换个法子嘛,我是个正经修士,又不是邪修。这种心安理得拿人命换神器的事儿,干不来。”
“那……”叶文知坐在一旁,抬眼看向江照雪,“沈仙师呢?”
这话让江照雪一顿。
江照雪愿意另寻得到斩神剑的机会,沈玉清却难说。
叶文知问出来,江照雪也不敢替沈玉清应答。
见江照雪沉默,大家都紧张起来,去毁圣池已经是孤注一掷,如果沈玉清要插手,他们还有什么胜算?
“他的决定,我不确定。”江照雪斟酌着,思考道,“但你放心,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是真仙境惹的事,自然是我们真仙境自己解决。我现下就去找他谈,要是能谈妥,最好。”
“要是谈不妥呢?”
叶文知追问一个答案。
“谈不妥……”
江照雪琢磨着,缓声道:“等会儿我先把慕锦月和他分开,你们寻一个安全之处,先将慕锦月藏住,若是谈不妥,咱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这话让众人对视一眼,叶天骄小心翼翼道:“你……你打算把沈玉清杀了?”
“这怎么可能?”江照雪有些惊讶。
别说同心契在沈玉清身上,她杀他等与自杀。
就算没有同心契,沈玉清是灵剑仙阁阁主,带着灵剑仙阁魂灯,魂灯能看到人临死前的画面锁定仇人,她要真把人弄死了,孤钧老祖绝不可能放过她。到时蓬莱和灵剑仙阁一战在所难免,她还没糊涂道这个地步。
“我就是想办法把他关一阵子,”江照雪耐心解释,“到时候咱们把事儿办完了,他再醒就是。”
“江仙师大义。”叶文知听着,站起身来,朝着江照雪行了一礼,“文知替百姓拜谢仙师。”
“也是我们惹的祸。”江照雪苦笑,“叶大人不必客气。”
双方说着,寒暄了一番,。
他们说话时,裴子辰便一直站在旁侧,静默不言,等江照雪确认好所有细节,领着他从房间里走出来,行到后院,四下无人时,他终于开口,低声道:“女君。”
这一声突兀,结界伴随着声音悄无声息打开,江照雪停步回头,便见裴子辰站在不远处,神色中带了几分忧虑,迟疑着道:“您当真……要随叶天骄他们一起救人吗?”
江照雪眨眨眼,有些不解。
裴子辰斟酌着,继续道:“斩神剑事关真仙境生死,而这个时空的命运已经注定,女君将数百万人因果系于一身……”
他皱起眉头:“您想过结果吗?”
这话问得颇为尖锐,江照雪没说话,她想了想,走上前去,盯着裴子辰的眼睛,凑到他面前,笑眯眯道:“担心我啊?”
她靠得太近,风吹着她身上香味飘散而来,裴子辰垂下眼眸,面上看不出喜怒,低低应声:“嗯。”
说着,他的手悄无声息握紧剑柄,故作镇定道:“命师改运,有伤自身,救眼前人已是足够,其他人,女君还当三思。若您一定要救,”裴子辰抬眼看她,认真道,“那也当是我来动手。”
江照雪没说话,只认真端详着他。
裴子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感觉心跳一点点加快。
江照雪看了许久,突然一笑,用手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笑骂了一声:“真能耐。”
衣袖盈香,那一点力道不大,却推得裴子辰心颤。
他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江照雪,看着江照雪转身往前,慢慢悠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救了现在这些必死之人,等于是动了现在的因果,未来若是发生灾厄,这份灾祸都会算到我头上。我以前也是这么想。”
江照雪说着,提着衣裙,摇着扇子踏上台阶,裴子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衣裙随步子摇动,如湖水清漾,一波又一波拍在他心尖。
“一直以来,我都在尽量减少对于这个时空的干涉,十三年前我没有带走四岁的李修己,五年前我没有追查宋无澜,结果呢?”
听着李修己,裴子辰神色淡了几分,只道:“人一生相逢之人众多,女君不必人人都放在心上。”
“可他的因果,与我有关啊。”江照雪叹了口气,轻声感慨,“我不想与他们产生因果,结果李修己颠沛流离一生,裴书兰也与我刀剑相向。我总想要历史与我无关,可其实你仔细想,我们从回到过去这一刻,就不可能与我们无关了。我们种下因,却天命之名对他们不管不问,只取走斩神剑离开,这是修士该做之事吗?”
“可他们已经是命中注定……”
“什么叫命中注定?”
江照雪忍不住回头反问,裴子辰一顿。
江照雪见他呆住,笑了笑,转身往前。
“每个人修的道不同,你和沈玉清相信未来由天选择,所以必须遵循历史和天命书的指引。可我不信。历史难道一定是真相?天命书写的一定是未来?如果它骗我们呢?于我而言,天道,当符合正道,乃不可改变之数。所以求生,是天道,求善,亦是天道。我相信命由人自己选择,遵从本心得到的结果,才是真正的天命。”
裴子辰听着,为她压下旁侧柳条,江照雪仰头看向明月:“溯光镜不会让我白白回来,它让我回来,必有所指引,或许我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这么多人。从一千两百年后的真仙境回头看,历史上他们这么多人有了一场劫难,但如果从一千四百年后,或者更遥远的未来回头来看——”
江照雪想了想,突然笑起来,玩笑道:“或许历史是,原本这些人注定有一场劫难,结果溯光镜将蓬莱真武元君送到过去,真武元君英明神武,拯救世界呢?”
“可这世上一切都要付出代价,”裴子辰听江照雪的话,还是不放心,担心道,“如果您改变的是已经确定的劫难,您的气运必定受损,我怕您……”
“修士的气运,大多数时候是天定。”江照雪打断他,说起一些在他刚刚修仙时便熟知于耳的知识,“唯一能改变气运的办法,就是行善积德,得到凡人信仰供奉。若我当真能救这么多人,得到他们的信奉,气运必定大增,增加的气运也许比我付出得多呢?”
江照雪想着,一时高兴起来:“那我岂不赚翻了?”
“女君……”裴子辰听着,有些无奈,“您这是在赌。”
“我一个命师,”江照雪停步回头,震惊看着他,“我哪天不赌啊?”
这话让裴子辰不说话,他知道江照雪说这么多,都是借口。
是她遮掩她看到那个跟在父母身后、为了活着朝她举刀的孩童时心中那份锐痛的借口。
无论她会不会从这件事中受益,她大约都不会对这样的事无动于衷。
这是她的道。
他静静看着这个身披月彩的人,像是看着一尊观音玉佛。
江照雪见他不言,当他还在忧虑,笑意盈盈走到他身前,抬手拂开他肩头落叶,为他整理着肩头有些凌乱的褶皱,轻声安慰:“你不用担心,情况不对,我立刻撤退,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手落在他的肩上,笑起来道:“笑一笑,嗯?”
裴子辰不说话,感受着江照雪手掌透衫而来的温度,静静注视着她。
江照雪察觉他目光另有深意,抬眼看他,就见他似是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她见他久久不言,便当他接受了结果,笑着决定:“行了,既然已经清楚情况,那你我就分工合作,把手拿来吧。”
她说话间,一抖袖子,露出一段皓腕,便将他左手拉了过来,开始用食指在他掌心画咒。
她画得很快,指尖行过之处,有些痒麻,裴子辰压着心里那点涟漪,平静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鸳鸯绳的咒法。”
江照雪一面画一面解释:“等会儿我去找沈玉清,我先想办法弄点沈玉清的血给你,再将慕锦月和沈玉清分开,你把慕锦月带走困住后,将掌心的符文落到她身上,从她身上取一段青丝一滴血,将青丝炼化,再在纸人上写沈玉清的生辰八字,用他的血施法做傀儡,最后将炼化后的青丝拴在纸人身上。”
说着,江照雪掌心和裴子辰相对,另一只手一划,乾坤签便出现在半空,她单手绘阵,随后施法:“天道无常赌运于天,上上大吉,诸法尽成,应!”
上上签飞出,捏碎后法光便落入两人掌心。
江照雪看着两人掌心亮起来,感知到自己手上生出符文,便知这个符咒生效,不由得露出笑容,撤开手掌同裴子辰要了一张纸人,开始在纸人上写沈玉清的生辰八字,继续道:“如果我和沈玉清谈不拢,那等你把鸳鸯绳锁在沈玉清的傀儡上,我这边就可以困住他。”
“师父灵力强盛,您打算怎么困?”
裴子辰听着江照雪的安排,面露不解。
沈玉清半步渡劫,能困住他东西并不多,江照雪写在他手心的咒法灵力流转并不强大,明显不是能困住沈玉清的东西。
江照雪闻言一笑,只将写好沈玉清符咒的纸人交还给他,笑着解释:“鸳鸯绳拼的不是灵力,而是在意。”
“在意?”裴子辰握着纸人,听不明白。
江照雪点头,耐心解释:“鸳鸯绳就是将给出青丝的一方化作魂绳,捆在另一方身上,要解开很容易,只是一旦解开,给出青丝的那个人就会死。”
裴子辰一愣,便明白过来:“您是想用师妹的性命困住师父?”
“不错。”江照雪颔首,接着道,“不过慕锦月是纯阴之血,留着还有用,所以这次符咒我改过,沈玉清若当真强行冲破,她只是立刻昏迷,但不会死。只是沈玉清不会知道,所以效果是一样的。”
“他不会让慕锦月死。”
江照雪笃定开口,裴子辰慢慢抬眼,一双眼欲言又止。
江照雪看他模样,忍不住笑:“从刚才就吞吞吐吐,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裴子辰听着,又挣扎着将心思压下,只跟着江照雪的思绪道,“稍后您与师父商谈,弟子会一直和您保持联系,一旦弟子感知不到您,便会立刻回来。”
他们只要能保持联系,江照雪便随时可以使用命侍契约召唤他来到身前。
江照雪见状笑而不语,只笑着盯着他。
裴子辰疑惑抬眸:“女君?”
“真没什么要问的?”江照雪笑着再问了一遍,裴子辰动作微顿。
察觉江照雪语气中的玩笑,他眼神微动,只将目光慢慢挪到江照雪头上歪了的发簪上,凝望许久,轻声道:“女君,您的发簪歪了。”
江照雪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竟是说这个。
她抬手一扶,便见青年主动伸手,握住她垂下的衣袖。
江照雪茫然抬眸,就见裴子辰拉着她的衣袖,一道一道封入她的剑意。
他的灵力毫不忌讳流淌在她衣衫之上,将她整个人环绕,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裴子辰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只由着他将剑意封在她衣衫,等她整个人都被他剑意包裹之后,他才迟疑着放手,抬眼看她。
一双眼欲语还休,最终却只是笑笑,轻声道:“还望女君记得自己答应过的,等您回来,我为您扶簪。”
说着,裴子辰抬手一点,他的灵力全都隐入深处,除了江照雪以外,旁人再无法感知。
江照雪惊讶抬眸,就见他温和笑笑,随后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抬手一挽月光化作手中宫灯,提步上前。
“走吧,”他背对着她,轻声道,“弟子为您引路。”

他说着上前, 为她领路。
月光从旁侧斜落入长廊,洒在青年半肩之上,他提灯行走于光影之间, 长身玉立, 玉剑夜行。
江照雪感觉携带着他灵力的剑意将她整个人包裹, 然而她又清晰知道, 这些无处不在的气息只有她一人知晓。
就如这个人的情义,从来都行于暗夜, 明明在失控之时浓烈得几乎将人溺死, 却难以为他人窥见。
她愣愣看着前方青年,静默无声。
阿南见她许久不动, 不由得道:“主人?”
这一声唤让江照雪骤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晃神。
她连忙收心, 压着被激起的异样感,赶紧跟了上去。
裴子辰走在前方,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江照雪, 唇瓣带了些许笑意。
鸢罗见状,忍不住道:“主人, 您还笑呢?女主人马上要去找沈玉清了, 您不说清楚些, 万一等一会儿她和沈玉清一见面又和好了怎么办?”
“已经清楚了。”
裴子辰轻声开口。
鸢罗茫然:“啊?”
裴子辰抬眼看向前方院落, 感受着身后人似乎是对自己方才失态的懊恼,温和道:“女君要做什么, 她一直很清楚。”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院, 刚入院中,就听侍女站了两排,里面传来人声。
裴子辰顿住步子, 转头同江照雪对视一眼,想想便退了开去,由着江照雪上前。
江照雪整理了一番心绪,便大步往里,刚一入院,这些侍女便仿佛是等待许久,一一跪下行礼。
江照雪直奔人声传来的房间,靠近了便听有一位老者在人叮嘱什么,语气不徐不疾,沉稳道:“这位姑娘外伤已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虚,按着方子补气养血,再好好修养几日便好。”
“哟,”江照雪一听,便顺口接话,来到房门前,笑着道:“看来锦月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一出,房内所有人大多看了过来。
江照雪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就四个人。
沈玉清坐在左边一排椅子首位,慕锦月苍白着脸坐在沈玉清旁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慕锦月,正同药童收拾着行囊,明显已经看诊完毕。
他们被江照雪声音惊扰,除了沈玉清以外的人纷纷抬头,看见是江照雪,慕锦月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行礼:“师娘。”
“身上有伤,不必多礼。”江照雪听到这话,走上前去,拉住慕锦月起身,关怀道,“现在好些了吧?”
这话让慕锦月僵了僵,有些不安。
她身上的伤是江照雪所致,而江照雪动手的原因又是因为她动手刺杀江照雪,无论从哪个角度,江照雪此刻都不当是这样和蔼模样。
但江照雪笑意盈盈,她也不能如何,只能低声道:“弟子无碍。”
“在弥真幻阵受伤,虽然是幻阵,但会伤及神魂,不可大意。”江照雪耐心叮嘱,拍着慕锦月的手背,温和道,“我那一刀捅太深,你得多休息。”
这话让慕锦月彻底懵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旁边大夫左右一看,识趣起身,同江照雪沈玉清行礼之后,带着药童离开。
大夫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四人,江照雪见慕锦月久不能答,笑着道:“怎么一句话不说?是还没想好怎么编杀我的理由?”
“师娘!”听到这话,慕锦月瞬间反应过来,慌忙跪在地上,急道:“师娘,弟子在弥真幻阵中是受阵法影响,弟子绝无伤您之意……”
“不不不,”江照雪寻了沈玉清旁边的椅子坐下,摇了摇手指头,似是长辈教导一般道,“弥真幻阵是勾起你心中的念头,要是没有的念头是勾不起来的。到底为什么想杀我,你得好好想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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