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那些作恶的魔修,不管再强,都无一飞升。
要么死在众人合力围剿,要么在晋阶时死于心魔,或者天雷。
“你们眼中的力量不正,在我眼中,本身就是他修心的一种方式,修不成就死。我不理解裴子辰对我的抗拒,你能不能劝劝他?”
江照雪听着,手指轻敲着扇柄。
鸢罗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作为江照雪的神器好像没必要这么关心裴子辰,赶紧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是看主人这么关心裴子辰,我想着主人是希望裴子辰尽快变强。”
“没错。”
江照雪抬眸看他,平静道:“我对你的期许,就是让他尽快变强。”
“那好办啊!”鸢罗弓一听,高兴起来,赶紧道,“只要主人能说服他接受我的力量,按照我说的方式修行,到时候咱们跟着溯光镜把灵虚、斩神都找到,我们几大神器在一起,帮着他一路成神都没问题!”
“那成神后,”江照雪试探着,“我的命侍契约还在吗?”
“肯定在。”鸢罗弓安抚着江照雪,“就算是神,向上天许诺之事,也必须受其制约。您要是不放心,就再设个锁灵阵,锁灵阵在,哪怕裴子辰成神,也必须受主人制约。”
江照雪听鸢罗弓的话,抬眸看他。
她猜鸢罗弓应该已经猜到她用锁灵阵,但又不敢确认,只能拐着弯让她放心。
可这话她没办法让她放心。
但也无关紧要,反正她不会让裴子辰走到成神的时候。
她没有应答鸢罗,换了话题,继续询问:“你说顺着溯光镜找灵虚扇、斩神剑,怎么找?”
“你们回来之时,溯光便来找我们了。”
鸢罗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镜子碎片,往前一送,稳稳落到江照雪手中。
江照雪接过镜子碎片,感觉到这面镜子有些温温的。
她取出自己那一块,同样有些温热。
阿南“咦”了一声,不由得道:“它在发亮耶!”
“它把自己四散在了各个时空之中,只要跟着它,你便能寻找到我们。现在它在发亮,证明灵虚或者斩神,必有其一在这附近。”
鸢罗解释着,随后道:“您可以试试吧它拼上。”
江照雪听着,将两块镜子摸索着拼上。
合上去那一刹,江照雪顿时感觉自己身体中压制灵力的禁制松解不少,她能利用的灵力一瞬间便到达了元婴。
“怎么回事?”她立刻追问,“我的灵力可以用的部分突然上提到了元婴。”
“因为你和裴子辰是它带来的,你的力量越大,它需要支撑力耗费的能量越大。所以它虚弱时,你也随之受限。溯光越强,你能用的灵力越多,当你把我们都找到,溯光完整,你也就可以回去了。”
“这么好?”江照雪听着笑起来,“只要找到它,我们就能得到神器,然后回去,这么好的买卖我当然要做。可它为什么要找你们?”
江照雪不解追问,鸢罗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它。”
可溯光镜已经碎成碎片,它的器灵也陷入沉睡,到底为何而来,谁也说不清楚。
好在这个答案早晚会知道,江照雪也不为难鸢罗,只道:“我明白了,那现下我需要做的,就是在溯光镜指引下找到这个小世界的神器。你能感应到这个时空神器所在吗?”
“感应不到。”
鸢罗摇头:“溯光和寻时是神君之眼,只有他们能看到我们,我和灵虚、斩神只能在靠得很近的时候才感知到对方。”
“啧。”江照雪听着,忍不住有些嫌弃,“真是废物。”
说话间,外面传来人声,鸢罗一时紧张起来,赶紧道:“裴子辰来了!”
“知道。”
江照雪懒散开口,手指一抬,一缕光便落到鸢罗身体之中。
鸢罗一愣,随即听江照雪解释:“这是触言咒,今日你得知的事,但凡透露一个字,就会立刻被真火灼烧而亡。”
“你个……”
鸢罗睁大眼,只是那句“毒妇”还没出口,就听江照雪笑道:“我可信不过你。不过你放心,我暂时和你利益一致,都想要裴子辰变强。你就当没有今日之事,至于九幽境的功法——”
江照雪一说,随后意识到现在还没有九幽境,鸢罗大概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修正道:“你的修行方式,我会想办法让他接受,到时候你和我配合,我负责让他学,你负责教。有事你直接用我留在你身体中那道触言咒和我说,他发现不了。”
说着,江照雪抬手一召:“回来吧。”
鸢罗顺着她手上力道,滑入了鸢罗弓。
江照雪听着脚步声,拿出传音玉牌,抬手一滑,里面全是沈玉清的消息,瞬间炸开。
“江照雪你还好吗?”
烦,下一条。
“江照雪,我知道溯光镜碎了,你要回去必须集齐溯光镜,我奉师父之命前来寻找溯光镜,你若想回去,与我同路……”
更烦,下一条。
“江照雪,你我婚事事关两宗体面……”
有完没完,下一条。
“江照雪,”沈玉清似乎是沉吟许久,艰涩道,“我那日说话冲动了一些,我想同你当面谈谈,你我两百年夫妻……”
“师娘。”
沈玉清话没说完,裴子辰便出现在门边,江照雪假装一直在听传音,及时止住沈玉清的声音,抬眼道:“回来了?”
“是。”
裴子辰恭敬站在门外,垂眸看着地面:“弟子已经以替李修己寻亲之名,借天机院分点联系李修己父母,半月内应当就会有消息。”
江照雪闻言点头,没有多说。
两人一站一立,江照雪静默不言,只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扶手。
那声音仿佛是敲在裴子辰心坎上,他忍不住抬眸,目光落在江照雪手上还闪亮的传音玉牌上。
过了许久,江照雪似是终于做了决定,轻声召他:“进来说话吧。”
裴子辰提步进屋,规矩坐在一旁,江照雪思考着道:“我刚才把这弓看了看,此乃神器,你若得了它的力量,绝不止于金丹,你没要?”
裴子辰听着,反应过来,立刻道:“师娘,此乃邪物,他的力量,适应的是九幽境的功法,弟子不能修习。”
“那岂不可惜?”
“倒也不算可惜,”裴子辰认真道,“它有隔绝灵力窥伺、破开空间之能,我以法阵将它与我的剑相连,可以随意劈开百里内的空间。”
真有你的。
江照雪算是明白为什么他没接纳鸢罗弓的力量,却能在金丹期劈开空间,带着她在沈玉清眼皮子下面逃跑了。
“可这么强的力量,你不心动?”江照雪试探着,“修行方式不同……”
“弟子永远不会修习九幽境的功法。”
裴子辰开口,说得很是果决。
江照雪愣了一下,察觉裴子辰这个态度怕是无法简单说服的,她轻咳一声,干脆换了话题:“好吧,反正是你的神器。那我们说正事吧,我大约已经清楚这个溯光镜是怎么回事了。”
江照雪将溯光镜碎片和神器的关系大概说了一下,随后从袖中取出溯光镜,递给裴子辰:“第三块碎片应当就在京城,这些时日你带着它,多多外出,一旦发现异样,立刻回来告诉我。”
裴子辰得话,取过溯光镜,江照雪继续道:“沈玉清应该感应不到溯光镜的存在,所以之前他一直等到我使用溯光镜才出现。但寻时镜应该可以感应到神器,你寻找碎片之时,务必小心。”
“弟子明白。”
裴子辰应声之后,江照雪挥了挥手:“下去吧,最近我现在窝在你这儿,你出去看看风头,要是风头不紧,”江照雪笑起来,“带我出去玩儿?”
裴子辰闻言一愣,随后眼里不由得有几分笑意,轻声道:“是。”
两人说完正事,裴子辰带着江照雪熟悉了一下房间的环境,之后便带着李修己一起,三个人在院子里玩了一天。
他怕江照雪烦闷,便给江照雪读话本子,一边读一边教李修己认字,李修己认得快,几乎是过目不忘,裴子辰便叮嘱他:“过几日我若不在家里,你就给女君读书,知道了吗?”
李修己赶紧点头,马上声情并茂示范给裴子辰看。
江照雪被李修己用朗诵一般的声音念出:“小姐心乱如麻,眼含秋波,粉拳一握,轻敲官人胸口,你坏,你真是好坏……”
江照雪忍不住“噗嗤”出声,裴子辰一时有些尴尬,赶紧将李修己的书抽了,认真道:“你只准读《小石潭记》。”
李修己得话,似有些不甘:“知道了。”
裴子辰听着,又耐心教了一会儿,江照雪坐在旁边听他们上课,倒比听书有意思。
等到晚上,李修己被裴子辰说困,裴子辰给他念着哪吒闹海,他就窝在裴子辰怀里,咻咻打起了小呼噜。
江照雪听到,提醒裴子辰:“他是不是睡了?”
裴子辰一顿,垂眸看向怀中,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一般,忙道:“师娘,修己睡了,那我先送他回去。师娘若有需要帮忙的,还请吩咐弟子。”
江照雪闻言颔首,挥手道:“去吧。”
等他起身,似有有些犹豫,但想了许久,还是颔首道:“师娘,我先走了。”
说着,他便抱着李修己行礼告退。
等离开之后,阿南开口道:“李修己一闭眼他就看了一眼,他早就知道他睡着了,就是想赖在这儿!”
江照雪闻言一顿,不由得笑起来:“他心思还挺多。”
阿南见她还思考,想了想,试探道:“你真想让他修九幽境的功法啊?”
“不然呢?”
江照雪瞟它一眼,只道:“他若不修九幽境的功法,神器的力量他都无法继承,等他自己修道,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九幽境功法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发疯,可他是男主,书里到最后也没发狂,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阿南挣扎了一下,提醒道,“学了九幽境的功法,他就再也没办法留在真仙境了。”
听到这话,江照雪手中扇子停住,她想了想,随后笑了一声:“想这个干嘛?等从溯光镜里出去,他集齐了三大神器,可能都快大乘期了,我就该打开锁灵阵,拿他的修为滋养天机灵玉了。”
说着,江照雪故作冷淡道:“只要我动作够快,谁会发现他修习了九幽境的功法?到时候他的修为被我抽取用来滋养神器,又变成凡人,就算要修行,也是从头开始,对他没什么影响,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还让他从头修行?”阿南有些惊讶,“你取了他的修为滋养神器,到时候你和他就是仇人了。你不斩草除根,还给他再修行的机会,你找死啊?”
“我就随口说说。”江照雪被阿南说得有些烦躁,瞪她一眼道,“过好现下就行了,你当真聒噪得很。”
“好吧,那你就说,现下你打算怎么过?”阿南不服气,“他这个和九幽境不共戴天的样子,你打算让他怎么修九幽境的功法?”
“他从小受灵剑仙阁教养,嫉恶如仇,不愿意成为魔修也正常。但人嘛,底线都是一步一步打破的。灵剑仙阁门规四千条,我们一条一条破。等打破底线成了习惯,我们再找机会逼一逼……”
江照雪心中盘算着:“早晚的事。”
一想光明前程,江照雪颇为高兴,躺到床上,琢磨道:“明天开始,我们把灵剑仙阁的门规砸个稀巴烂!”
“好!”阿南也激动起来,随后询问,“灵剑仙阁的门规你记得吗?”
这话一下问住江照雪。
她突然意识到,这两百年,虽然她经常被罚抄门规,但是每次她一生气,一摔桌,沈玉清骂上几句,也就算了。
她倒真不记得这四千条到底是什么。
但没关系,只要裴子辰抗拒的,肯定都是灵剑仙阁不准的。
她有信心!
江照雪迷迷糊糊闭眼睡去。
等到半夜,风吹烛灭,裴子辰再一次穿墙而过,来到她床头。
江照雪睡得很熟,裴子辰垂眸看着她,目光挪到一直在亮的传音玉牌上。
他盯着传音玉牌看了很久,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江照雪睡了一夜,等第二天早早醒来,裴子辰带着她梳洗吃饭,随后便叮嘱她留在院子里,吩咐李修己照顾她。
江照雪见状,叹了口气,吩咐道:“你拿几个话本子,过来。”
裴子辰闻言有些疑惑,取了话本子走到江照雪面前,江照雪感觉到他走过来,吩咐道:“跪下。”
裴子辰单膝跪在江照雪面前,就看江照雪摸索着伸出手,裴子辰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江照雪摸到他的额头,随后弯下腰,将额头贴到他额头上。
裴子辰一僵,随即感觉自己神魂被拉扯过去,出现在江照雪识海。
江照雪见他进来,朝他伸手:“把书给我,你还真想让李修己给我念一天书啊?”
裴子辰反应过来,忙走上前,将书交给江照雪,恭敬道:“是弟子思虑不周。”
江照雪拿过话本子,翻了翻,随后道:“以后东西都可以这么给我,别和我讲什么规矩,记好了,你先是我的命侍,才是灵剑仙阁的弟子。”
裴子辰听着,慢慢应声:“弟子知道了。”
“多给我带点好玩的东西,可别亏待我。”
江照雪翻看着话本子,挥手道:“去吧。”
裴子辰抬手行礼,抽身时,江照雪突然道:“记得给我带几本春宫图,不黄我不看。”
听到这话,裴子辰神魂差点吓飞。
他脸一瞬变得通红,旁边李修己诧异道:“哥哥怎么了?脸这么红?”
“无事。”
裴子辰慌忙出声,随后赶紧行礼离开。
等他走了,阿南忍不住道:“你这刺激是不是给得太大了点儿?”
“还好吧。”江照雪压着笑,“打破底线,当然要不择手段啊。”
江照雪说着,外面李修己看她笑容,想了想,有些疑惑:“姐姐,你刚才和哥哥在做什么呀?”
“我?”
江照雪回头看向李修己,想了想,用一个李修己能听懂的话解释道:“我在让他的魂魄进入我的脑子。”
“魂魄进入脑子?为什么要进脑子?我能不能进?”
“你不能。”江照雪在识海里翻着话本,慢慢悠悠道,“只有和我结了神魂相关契约的人,才能通过碰碰头的方式进入我的识海。”
“神魂相关的契约?什么契约?”李修己眨眨眼。
江照雪耐心解释:“一般呢,是道侣契。但是如果你遇到一个命师,可以和他结命侍契约;如果你遇到一个妖修,可以结同心契。如果你自己是个妖修或者器灵,你认他为主,也可以。不过可惜了,”江照雪笑笑,“你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修道,这辈子可能遇不到一个命师,最多吧,也就结个道侣契了。”
“那哥哥姐姐是道侣吗?”李修己好奇,一问出来,又立刻道,“不对,他叫你师娘。”
“他是我的命侍。”
“那他师父呢?”
“死啦。”
李修己在,虽然话多,但是一天也过得快。
白天裴子辰就去忙天机院给的事务,顺便到各处查探情况,中午他会回来做饭,等晚上他便带些礼物回来,把李修己哄睡后,带着礼物进江照雪神魂,把东西交给她。
最初两日,裴子辰还有些拘谨,但没两天,他就从善如流,不见半分窘迫了。
这种从容让江照雪觉得,她似乎不是在打破裴子辰的底线,裴子辰这件事上,好像没什么底线。
但一想裴子辰不是这种人,于是她只能理解为,从裴子辰接受当命侍开始,这件事就是必然,所以也算不上底线。
于是江照雪开始让他带许多灵剑仙阁的违禁品,从酒水到春宫图到各种小黄书。
裴子辰听话带回,每次交给她时,都有些拘谨。
这让江照雪觉得自己距离成功更近一分,但等晚上她把鸢罗弓悄悄弄过来询问时,鸢罗便一脸惆怅告诉他:“没用,心思稳得很。给你带的春宫图他翻都不翻。”
沉稳如裴子辰,让江照雪陷入了一种极度挫败。
她抑郁的模样让裴子辰有几分不知所措,隔日想了想,他试探着道:“师娘,您是不是想出去玩?”
“啊?”江照雪诧异回头,“可以出去玩?沈玉清消停啦?”
“师父拜托天机院已经将城中查过一遍。”裴子辰如实道,“如今风头应当过了,师娘若是想出去,我们可以易容出去。而且……”裴子辰思考道,“弟子近日已经带着溯光镜周边全城,溯光镜没有半点变化,弟子也想让师娘去看看情况,怕是弟子年少,经验不足,有所遗漏。”
江照雪闻言大喜:“好啊!”
裴子辰见她笑起来,便去准备,他易容之后,让江照雪带上她易容法宝,随后又带上幕篱。
之后两人拉上李修己,便装作一家三口出门。
“师娘,鸢罗弓有隔绝灵力窥伺之能,这些年我也是依靠此物在师父眼皮下逃脱数次,师娘虽然有法宝遮掩容貌,弟子还是怕出岔子,这一路需得牵住师娘,以灵力将鸢罗弓的能力传给师娘,以防万一。”
隔绝灵力窥伺,沈玉清便只能看到什么是什么,无法用灵力看到易容后的真实面貌。
江照雪明白裴子辰的意思,其实只要裴子辰在她旁边,她就能共享他的法器,但她并不想让裴子辰意识到此事,便笑了笑道:“好。”
裴子辰听到这话,垂眸握住她的手。
被他拉住瞬间,江照雪突然觉得有一种熟悉感涌上,然而她也来不及多想,就感觉裴子辰灵力涌入,随后她眼前也慢慢看清。
江照雪知道裴子辰是将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共享给了她,好久没看见东西,江照雪顿时觉得有些高兴。
虽然隔着幕篱,裴子辰还是感受到她的喜悦,笑道:“女君想去哪里?”
“我?”
江照雪想了想,脑中浮现了一个地点,回头笑道:“去青……”
话音没落,江照雪突然看见自己脚下还有一只小的,话咽了回去,她只能道:“去赌坊。”
“赌坊?”
裴子辰皱起眉头,江照雪笑笑,正经起来道:“你逛了全城还找不到溯光镜,证明那个东西藏在一个你靠近不了的空间。而神器出世之处,必有异相,比如泰州城里那只怨煞,她会出现在泰州城,与鸢罗弓不无关系。所以我们得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怪事。”
“那我可以去天机院调卷宗。”
“卷宗自然是要调的。”江照雪拉着他往前走,裴子辰抱着李修己,拉着江照雪,听着她道,“但上报天机院的,是妖邪作祟,请求除妖。可若是人作祟——”
江照雪笑着看裴子辰一眼,裴子辰却立刻明白。
妖物害人才会上报天机院,他无法接触的空间,必定是高门大户,乃至皇宫。
如果是这样的人作孽,是不可能上报天机院的。
“女君思虑甚周。”
裴子辰低声开口,他出门都会叫她女君。
江照雪听着,倒也没注意他称呼变化,只完全被人间境吸引,好久没出来玩儿,她拉着裴子辰,赶紧往小摊走,激动道:“快快快,我要吃这个青团!”
裴子辰听她激动,不由得笑起来,拉着她去小摊吃了青团。
江照雪一开吃,便不可自拔,一路到处闲逛买东西,裴子辰就拉着她跟在后面。
“认识你的四年,我到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高兴。”
鸢罗的声音在裴子辰脑海中响起,咬着牙提醒道:“漂亮的女人都有毒,我怕你以后哭都来不及。”
“鸢罗前辈,”裴子辰垂眸给钱,轻声道,“如果您再诋毁女君,那我们就得从四年前的帐开始算起了。”
一听这话,鸢罗瞬间闭嘴。
当初他差点碎弓的模样历历在目,鸢罗深吸一口气,只道:“你以后肯定要自己抽着巴掌来给我道歉!”
裴子辰没有说话,只突然感觉江照雪脚步慢下来,握着他的手紧了些。
裴子辰抬眸看去,就见不远处,沈玉清正带着慕锦月走来。
冤家路窄。
江照雪看着走过来的人,不敢说话,更不敢传音。
在沈玉清面前传音,沈玉清第一时间就会感知灵力波动。这里都是凡人,在人群中沈玉清还不一定注意他们,但如果有灵力波动,沈玉清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这么近距离撞上,江照雪有些害怕,瞬间后悔起今日出门的决定。
可她也不能躲一辈子,谁能想这么倒霉,就出一次门就撞见了,他每天在路上巡逻吗?
她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并不出声,故作镇定,脑子里面瞬间闪过被认出后的八百种方案。
而裴子辰抬眸看了沈玉清一眼,似乎早已经习惯,他握着江照雪的手紧了紧,似是安慰,随后转头同李修己道:“修己,爹带你吃馄饨去。”
说着,他拉着江照雪从容往前,三个人大大方方和沈玉清擦肩而过。
擦肩瞬间,江照雪心跳得快跃出来,突然有些佩服裴子辰。
这四年他居然一直在和沈玉清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太刺激了。
好在沈玉清果然没有发现。
三人和沈玉清错过之后,江照雪下意识想快步离开,裴子辰立刻抬手揽过她的肩头,压住她的步子,温和道:“再看看这发簪吧。”
江照雪不出声,跟着裴子辰走到旁边卖发簪的摊位旁。
沈玉清几乎是在同时顿住脚步回头,凭借直觉看向刚才那一家三口。
那一家三口其实没有江照雪和裴子辰的影子,同心契也没感觉到江照雪的存在,可他还是忍不住看去,就见男主人温柔掀起女子幕篱,给对方戴上发簪。孩子站在旁边拍手:“娘好看!买这个!”
“师父?”
慕锦月见沈玉清愣神,疑惑出声,看了看沈玉清视线方向,不由得道:“您看那对夫妻做什么?”
听到“夫妻”二字,沈玉清心落下来。
不可能的,他们就算躲他,也不可能伪作夫妻,而且还有那么大的孩子。
这件事,莫说江照雪做不出来,就算江照雪做得出来,裴子辰也做不出来。
落崖已经过四年,他也冷静下来,想明白当初虽然江照雪有隐瞒之处,但她和裴子辰绝对不是私情。
这四年他无数次想,如果那时候他冷静一点,和江照雪说清楚裴子辰天弃者的身份,不去试探江照雪;又或者他不要故意用慕锦月的传音玉牌应下和她吃饭,又或者……
他若能坦然几分,江照雪便不会走到解道侣契跟着裴子辰跳崖的地步。
他不能再按心情行事,溯光镜里的时间是他唯一稳住江照雪的时间。
一旦回去,让江照月知道江照雪已经和他解了道侣契,江照月必定会毫不犹豫带走她。
想到这个可能,沈玉清心上一颤,闭眼缓了缓,转身道:“走吧。”
慕锦月得话跟上沈玉清,忙道:“师父,咱们到底要去哪儿?为什么不继续找人了?”
“找不到的。”沈玉清平静道,“裴子辰能躲我四年,证明他有躲避我的手段,你师娘回来,他更是如虎添翼,根本不可能找到。”
“那我们怎么办?”慕锦月皱起眉头,“师父,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年……”
“我们的任务是找回溯光镜,拿到溯光镜伴生的神器,为此就算找个几百年也无妨。”沈玉清语气冷静,“而他们若想回去,也必须找到溯光镜的碎片和伴生神器,所以不必再找他们,我们找到神器,守株待兔即可。”
裴子辰却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江照雪有些奇怪, 不由得道:“抱歉什么?”
“让师父师娘生出间隙。”裴子辰似是有些愧疚, 低声道, “如果不是因为弟子之事, 师父师娘也不至于当街形如陌路。”
“胡思乱想什么呢?”江照雪闻言轻笑,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两人, 语气淡了几分, “这事儿上,你的责任还不如慕锦月呢。”
这话让裴子辰一愣, 随即意识到,他师父竟是带着师妹过来的。
过去他很少注意这些事, 但注意到之后,便意识到不同寻常。
其实早在之前,灵剑仙阁里就已经有过议论, 慕锦月是沈玉清唯一的女弟子,又独居在落霞山, 为此江照雪大闹过好几次, 后来传闻江照雪给慕锦月投毒, 才有了他去乌月林取凌霄花一事。
过去他只是听着, 然而此刻他突然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愤怒和喜悦夹杂。
他抬眸看向前方女子背影,忍不住道:“师父……”
“嗯?”
江照雪回头, 瞬间紧张:“沈玉清又来了?”
“不……不是。”
被这么一打岔, 裴子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是谈论沈玉清的是非,未免太过不光彩,可他又总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口, 静默不言。
江照雪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对不起。”
裴子辰开口,江照雪更是莫名其妙,随后就听裴子辰道:“以前,我不该拦着师娘找师父的。”
“啊?”江照雪有些茫然,“你拦过我?”
这话出来,裴子辰一顿,随后有些艰涩道:“嗯,弟子常在师父身边。”
所以他见过她很多次,做过很多事。
可在乌月林之前,她根本不记得他。
过去从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想起,就有些泛酸。
再想当初在她火毒毒发时唤的名字,那时不知道是谁,如今想起“阿渊”,便意识到,他师父,名泽渊。
名是只有极为亲近的家人才会唤的称呼。
江照雪和沈玉清的关系,远比众人所知的亲密。
惶恐又翻滚上来,他不由得看向江照雪袖中放置传音玉牌的方向,继续追问:“所以师娘是因为师妹,与师父生了间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