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冕知道,这就是秦峪岷。
“好久不见。”
这句话好像惹怒了秦峪岷,他抬起头看向她,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在昨天得知今天林冕也会参赛时,他就没有睡好觉,整宿都在想再见面时他该说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的?看到我你很得意吧,被放弃的人连站在你面前都需要鼓起勇气,而你却能轻描淡写说一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还记得为什么好久不见吗?”
近乎怒吼说出这些话后,秦峪岷僵在原地。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会吓到她吧,会更觉得远离他是对的吧。
这时手上温热的感觉唤回了秦峪岷的思绪。
“对不起,我之前的确做错了。很辛苦吧,因为我的任性。”
她靠得是那么近,阳光穿过旁边的窗户照在她的侧脸,连脸上的绒毛都是那样清晰,像是某种温暖又遥不可及的梦。
比他做过的那些梦还要梦幻,就连她说的话也像是他还在梦里那般不真实。
她居然向他道歉了?这可是林冕啊!
他有多清楚她是一个自尊心多高的人,这些年他都想明白林冕当年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了,就更能明白她是一个自尊心多强的女孩。
可这样的林冕,会一脸抱歉地看着他道歉,眼里的真诚是骗不了人的。
秦峪岷的心口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狠狠攥紧,呼吸也跟着变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冕变得更成熟了。
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成长了?他不得而知。
那些分别的日子里,她的任何成长他都只能从外界得知,他没能亲眼见证她的成长。
而现在,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他却能反手握住,死死包住她的手,不留一点缝隙,然后乞求她不要再擅自离开。
可现实毕竟不是幻梦,秦峪岷松开林冕拉住他的手。
“你不用道歉,说到底这算得上是我咎由自取。”
他迈开步子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他不想听见她的道歉,他怕自己会在她面前落泪,那太丢人了。
林冕垂下眼帘,看着空落落的手。
曾经不够成熟的决定是会刺伤别人的心脏的,在她学会好好道别时,却已经过去太久了。
但她的每一步都是成长的记号,就像世上没有后悔药那样,对于做错的事她会想办法弥补,如果弥补不了的伤口,那就等它敞着吧,已然愈合不了何必花更多时间来懊恼呢。
但在此之前,她会想办法弥补秦峪岷的。
林冕知道秦峪岷从以前起就很渴望和她再比一次,而明年秦峪岷就要升组了。
她想,他一定会很期待吧,能在升组前再和她比一次。
她此刻是打心眼里感谢李知远,如果不是他的拜托,或许她们会留下更多遗憾吧。
隔着帷幕,林冕看见灯盏将全部光亮倾泻在那架漆黑的三角钢琴上,秦峪岷穿着一身西装坐在光晕中。
一切就像初遇那样,只是她们都长大了。
随着指尖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力量,足以感染现场的每一个人。
纤长的手指有着超越年龄的掌控力,精准地让每一个音符落下,力量在蓄积与爆发间收放自如。
可在惊雷过后,泄露的是少年青涩的诗意。
林冕的右手无意识地在身侧跟着节奏打节拍。
他成长得很好,但选择的方向不是很好,明明在秦峪岷小的时候秦志平还会放手让他飞翔,可现在却对秦峪岷太过小心翼翼,他应该放手让秦峪岷出去闯一闯的。
秦峪岷是可以走出去的,一味的保护只会浪费他的天赋,而他的天赋就是构成秦峪岷这个人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最后一个键落下,站在角落的林冕打破了这片寂静,一下,两下,清脆的掌声响起。
他的眼神瞬间捕捉到了那个角落的身影。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一室寂静中,她是那热闹人间。
还未平息下来的气息,越烧越旺。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他却能看见她嘴角的笑,是欣赏的笑。
在他心疼她的成长时,她也在为他的成长高兴。
那一瞬间,秦峪岷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原谅她吧,那时候她们都太小了,他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还想做她的朋友,让友谊这朵枯萎的花重新长出新芽,再一次开花。
在经过她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加油,林冕。”
我想看见那个让我无地自容的林冕,想看见那个在舞台上闪亮到再也不会注意到别人的林冕。
这句话被秦峪岷咽下,握紧的拳头预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时隔多年,他终于,要再一次看见林冕弹钢琴的样子,听林冕那来自于穹顶之上才会存在的琴音。
他对她的这份珍惜,从来没有变过。
她坐在那架三角钢琴前, 眉间尚存稚气,却很平稳,平稳得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
被无形的手揪住的心脏却丝毫不能放松。
秦峪岷想知道, 林冕她现在究竟成长到什么地步,能接连拿下一个个大奖, 不断刷新所有人的认知。
曾经叫他觉得恐怖的人, 现在会变得更加恐怖了吗?
没有片刻迟疑, 甚至没有深呼吸,林冕的手指便落在了琴键上, 如同喝水那般自然到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停顿。
是清亮的,是珍珠滚动般的清脆, 轻盈到让人觉得走在云端之上,只觉得耳边乐清空了大脑中的忧愁, 让人跟着音乐轻轻颤动着身体。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不假思索泵出的却又那样完美无缺,技术精湛得让人找不到扣分点。
游刃有余的控制力,是秦峪岷一直想要达到的, 却在林冕手下轻而易举实现。
复杂的旋律在她指下不再是艰难晦涩的, 而是随心所欲、充满生命力的。复杂至极的技巧被彻底融化为她手中挥舞的指挥棒,服务于纯粹的音乐本身。
很多人避免不了的匠气在她手下荡然无存,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灵性扑面而来。
秦峪岷下意识看了一眼评委席,与之前他演奏时他们流露出的欣赏、赞同的表情截然不同。
往前倾的姿态是那样明显, 那副为音乐而痴的表情完全收敛不住。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吗?
就是他不需要看别人的反应,他也该知道的。
秦峪岷的灵魂在颤抖。
为她的音乐, 为她的天赋,为她的成长,而深深颤抖。
在他成长的时候,她却已经扎根土地, 成为参天大树了。她是他无法越过去的高山,她指尖的琴音是打破他沾沾自喜的最有利反击。
但是,她是林冕啊,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惊疑的存在才对。
从一开始,他不就知道的吗,无论他如何用力追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横在他们之间的沟壑只会越来越深。
他只会被她远远甩在后面,不值得她回头看一眼。
当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大厅中只留下了寂静。
比之前更长久、更凝滞的寂静。
回过神的评委们不吝啬力气,用力鼓掌,他们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算是明白为什么她能小小年纪就闯出去到国外开独奏会了。
台下,秦志平不能保持平静,他的眼神死死盯住台上那个女孩。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这名女孩,从儿子失利成为第二名时。
他对秦峪岷的嘱咐是,学习她,然后超过她。
而现在,他才懂得为什么秦峪岷会那样不顾一切的追逐。
这样的程度,怎么可能靠学习模仿就能超过她的呢?
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实力,在他的轻视下是那样沉重。
沉重到他快要喘不过气。
原来,他儿子一直追逐,一直想要超过的人居然是这样的存在吗?
那彼时他那些鼓励、讽刺,不都成为永久不会被拔出的刺扎进了秦峪岷心脏了吗。
如果,如果……能早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秦志平绝对不会放任秦峪岷去接触林冕。
他的儿子无疑是个天才,可是当从小就受尽赞扬的人碰上了那片会遮挡住他眼的参天大树时,自毁也不会让人难以理解。
无论再怎么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志平也是爱着秦峪岷的。
看他从小小一团,到蹒跚学步,到第一次按下琴键时开心的表情,他统统都能想起。
那是什么蒙蔽了他的眼睛呢?
不甘压过了他对孩子的爱,他要的是秦峪岷能够走好他安排好的每一步路,在符合他内心的标准之前,秦峪岷只能在国内打转,这是他一直以为对他儿子最好的方式。
他以前想,他这是在保护秦峪岷,如果过早意识到自己和更天才的人之间的差距,那他的钢琴路或许就要中断了。
可他没想到,秦峪岷可比他想得要坚强多了。
林冕是他没想到的变数,他从来没有想过国内也会出现这样有天赋的小孩,也没想到秦峪岷会过早遇到这样的情况。
时代变了。
墨守成规只会被年轻人嘲笑的,秦志平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为林冕献上掌声,也为他的儿子献上掌声。
秦峪岷不再是他眼里那小小的、练琴练久了会哭的团子,而是痛了也不会哭的少年了。
“你太厉害了。”
当林冕走下台时,站在帷幕后面的秦峪岷拉住林冕的手对她称赞。
林冕有些惊讶,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任由对方拉着她走。
看着前面那道挺拔的身影,林冕却开始走神。
他这是愿意理她了吗?
她还以为他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和她说一句话了呢,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了吗?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林冕回神,只见对方挑高眉毛看着她,那过于瘦削的脸颊上却透着健康的红晕。
“一直听着呢。”
她想哄人的时候是很能哄得住的,有些东西不会随时间流逝就改变的。
秦峪岷当然知道她压根没听,他抿嘴把话又说了一遍。
“我说,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你不在沪市生活吧,那我能不能在你有空的时候来看你呢?”
他越说越小声,看起来没底气极了。
林冕握住秦峪岷的手,“那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
“当然,笨蛋。”
林冕眼睛一亮,把电话、家里的地址都说了,就差把自己的银行卡账号也跟秦峪岷说了。
他认真记下,将这来之不易的纸条妥善放到西装口袋里。
他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两遍……无数遍拨响她的电话。
这份重新开花的盆栽,他会永远记得为它浇水。
最终结果是没有悬念的,在升组前的最后一次比赛里,秦峪岷再一次没有拿到冠军。
但拿到冠军的那个人,是他惦念了五年的朋友。
秦峪岷没有遗憾了,下一次同组比赛又得等好几年了,但起码这次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了,他会毫不迟疑地继续往前跑,不让自己被她甩下太多。
面对爸爸迟来的歉意,秦峪岷摇摇头,笑着说道:“爸爸也知道我现在有多坚强了吧,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请您让我继续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吧。我会继续追逐她的,这是我的幸运。”
有一个可以追逐的对手,是他的幸运。
只要沿着她的那条路走,他即便追不上她,也会在她想停下来往后看的时候,还能让她看见。
看着奖杯,李知远说了一连串夸奖林冕的话。
林冕没想到她的老师会因为她拿到这个含金量大不如以前拿过的奖高兴成这样。
“这个奖有什么特殊的吗?”
和小时候一样,有疑问时林冕还是会直接问出来。
“不,它没什么特殊的。”
仔细擦拭着奖杯的动作和这话完全不符。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林冕选择将奖杯留在李知远家。
她一向是大方的。
在林冕走后,李知远将奖杯小心放在书房最高的架子上。
其实早该释怀了不是吗?
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朋友,没必要让下一辈的人继续延续这份偏执的关系。
回想起今天去找林冕时看到的其乐融融那一幕,李知远轻轻吐出一口气。
偏执的只有他自己,而这份奖杯也算是为他那份偏执画下了句号。
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林冕没怎么休息就辗转到这次集训的地点。
事实上,她算得上是最后一个来的,已经落下不少课了。
可李文早就有所准备,他把所有资料都准备了两份,递给林冕的动作是那样云淡风轻,一点也看不出他每晚都要熬夜为她抄写笔记的样子。
林冕拿到的那份笔记,是李文用了最认真的态度摘抄的,每一个字都写得那样用力,手指附上去的时候是能感受到纸面上字的凹陷的。
“李文,谢谢你,帮我大忙了,等集训结束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我只是想再记一遍而已,不要感到负担。”
他只是不想要她错过这些名师的倾囊相授,免得考场上万一遇到相似的题却因为错过课做不出来的话也太可惜了吧。
“不,你这帮了我大忙了,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尽管找我吧,我能解决的一定帮你。”
什么啊,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种承诺怎么可以这样随便许诺啊,他做的这些又不算什么,真是个傻瓜。
但是,听到林冕这样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李文心里是雀跃的,白皙耳朵上染上的红意暴露了他。
他真的很期待,接下来能够和她一起上课。
就跟做梦一样。
事实上, 在集训队里林冕不需要任何人担忧她的生活。
虽然从小到大她的身边都不缺人照顾,可这不代表她没有自理能力,相反, 她很会照顾自己。
曾经怎么也绑不好的头发,在国外生活时没人会像妈妈、姐姐那样拿起梳子轻柔为她扎头发, 林冕已经学会了怎么快速扎头发。
她不是学不会, 只是贪恋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抚过她头顶的感觉。
跟着大家一起吃大锅菜, 虽然味道不如家里阿姨做的,但这样边讨论边吃饭的经历对林冕来说也很新奇。
只是当旁边同学讨论今年买一只猪需要多少钱时, 林冕说成了买一头牛的价格。
周围人惊奇:“你还有弄错的时候啊?”
“当然,我又没有买过菜。”
这话林冕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她有什么好慌张的,她家吃的猪肉就是这个价, 但她也不辩解,如果刻意解释反倒会让她的同学们不好受。
这个世界就是存在差距,她家在外人眼里已经是很富有的家庭, 可如果再和贺家、江家比, 那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林冕既不会自得于自己的条件,也不会对更有钱、更有权的人掐媚。
正因为这样的态度,她融入了集训生活中。
来这儿的人能有几个不聪明的,心高气傲的人也不少。
可就是每个人都能和林冕相处融洽。
无他, 这里的人更慕强,而林冕的表现足以当领头的那个人。
在这儿, 每天白天上课,晚上考试,过得匆忙又紧张。
可大大小小的考试里,只有林冕能一直不从第一的位置下来。
加上她不骄不躁的态度, 状态稳定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林冕不是完人,她当然也会有情绪,比如今天吃的菜里面没有喜欢的菜,比如要做的题太多了写得她手酸,比如室友睡着以后的鼾声吵得她久久不能入睡。
但这些她都可以忍耐下来,复杂的经历让她学会了将所有心事往下咽,更多时候硬着头皮往前冲。
忙碌的日子足以让人忘记时间,很快,决赛时间到了。
这次决赛题目的难度算是将“难”贯彻到底了,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题目的时候,不少考生内心是崩溃的。
这次出题组选择题目的时候也是受到很大压力的,上面想要挑出思维更特别、积累更深厚的学生,但也要考虑到出分以后也不能太难看,不然报上去也会被责备,甚至追责。
一层压一层,最后发现最受不了的人除了出题老师还有学生。
走到今天这一步,学生们付出的时间精力都是无法计算的,所以拿到这套题时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
而学生们的情况让相关人员捏了一把汗,时间一点点过去,监考老师们发现很多学生还只停留在第一面,甚至很多人久久不能动笔,这让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
林冕所在考场的监考老师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可是当她的眼神不经意停留在林冕身上时,她愣住了。
在一众停留在第一页的学生中,林冕却已经翻页了!
她的目光聚焦到林冕身上,想看看这个学生是不是跳题了,把难题略过,或者只是翻页看看有什么题是可以做的。
但很快,她发现情况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林冕是真的在认真做题,她写下的步骤堆满了卷面,监考老师没看清,不知道林冕是否做对了。
她走近林冕,还没看到题目,首先看到的是那笔很漂亮的字。
清逸舒展,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的卷面。
再看林冕写的步骤,不少公式已经脱离了高中教学的范围,这让还没看到题目的监考老师心里有数了,这名学生的物理底子很厚。
而且林冕的解题过程很严谨,这种程度是不会被扣分的,这是有备而来啊。
林冕的确是有备而来的,集训时,她就因为很喜欢应用超出高中教学范围的物理公式让老师们很头疼,他们也研究过前两次比赛中林冕的答题情况,如果不是她写得很严谨,不一定能拿到满分的,尤其是她即将参加决赛,它的要求会更严格的。
可在短时间里去改变林冕的思维可能会抑制她的解题思路,要是弄巧成拙了那可就不好了。
但同时也要考虑到这是竞赛,是有评分规则的,他们要在规定范围内尽量让林冕做到不失分,不然没做错题却被扣分,也太可惜了。
为此他们针对林冕进行了特别培训,鼓励林冕尽可能在有限时间内把解题过程写详细,尽量做到不会被扣分。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让林冕可以做到迅速答题的同时把步骤写得很详细。
在所有人都沉沦在解题苦海里,林冕率先挣脱,她在检查过一遍以后就起身交卷,在一群人见怪不怪但还是惊讶的眼神中离开考场。
这次出来以后,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等她了。
但过不了多久,她又会看到他的。
这样想着,林冕也没有多少伤春悲秋的愁绪。
她打开书包,翻出课本看起来,她在为期末考试做准备。
平时的考试可以不去,但期末考试不好跳,该看书复习的还得好好复习。
等试验操作考完,林冕揉了揉手腕,有种终于结束的幸福感。
她觉得这段时间她写得纸都快冒烟了,而这样的日子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与此同时,改卷的老师们手也快冒烟了,因为颁奖时间是规定好的,所以他们只能加班加点改完。
这和平时照着答案改卷子不一样,有些学生的解题过程是跳出答案的,是用了全新的解题方法来做的。
而这就要求老师的知识面、见识都足够丰富,才不至于不好给分。
但这一届,还是出现了一个不好判分的存在。
赵萍分到的要改的题是第三大题,她工作得也算顺利,努力在花里胡哨的步骤里找到可以给分的点。
毕竟这一届出的题是真的难,为了分数好看一点,改卷老师的手会适当松一点。
这个没写出答案,但过程和标准答案上的大致相同,扣几分。
那个写出答案了,但没什么过程,让人不知道他是怎么答出来的,给一半的分。
物理就是这样一个学科,比起答案,过程对了分给的会更高,按步骤来给分。
如果不是这次要手松一点,那个只写对答案的学生是得不到一半的分的。
这样想着,赵萍叹了口气。
截止到目前,她改到的最好的分数也被扣了两分,没有一个人的答案能让她眼前一亮。
这样想着的赵萍不抱什么希望的翻开新的一张卷子改起来。
看到上面写的第一步时赵萍就愣住了,伯努利方程来解的啊。
因为解题答案里基本都是用的高中所学的知识来解的,遇到这种超纲的解题步骤,更需要谨慎些,给分不会那么松。
但随着赵萍看下去,每个步骤这个考生都写得很完美,找不到可以扣分的点。
于是赵萍打下了今天第一个满分。
她忍不住跟旁边人说道:“我这儿今天总算出来一个满分了,太不容易了。”
那个老师眼前一亮,附和她说道:“我这儿今天也有一个满分,用的范德瓦尔斯方程解题。”
赵萍愣了一下,那还挺巧,都是用超纲解题方法得到的满分。
会是同一个人吗?
因为规定,看不了名字,赵萍只能放下好奇心继续改卷。
但直到改完卷子,拿到满分的也只有那一名考生。
赵萍以为自己只有在最后总结最佳解题的时候才能知道这名考生是谁。
但事实上,比她想得更早的,她知道了这名考生的名字。
唯一拿到满分的学生。
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没人会想到今年的物理竞赛会只出现一个满分,不过也是,这次考试的难度是近年来最难的一届。
同时大家得知在北城的预赛和复赛里,林冕也拿到了满分。
“这算是小三元吧?”
有老师打趣道。
“按程度来说,该说是三元及第吧。”
在古代科举制度中,连着得到县试、府试、院试案首的叫做小三元,而连着得到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的称为三元及第。
“那倒真是,这第一名不就跟状元一样嘛。”
作为话题中心的林冕此时站在领奖台上接受颁奖,与她一起的还有李文,他也拿到了金奖,会有学校联系他们,可以选择一所学校直接保送。
“恭喜你啊。”
李文笑着向林冕恭喜。
“同喜同喜。”
林冕笑的时候喜欢露出牙齿,在照片里一众或腼腆或面无表情的学生中,林冕笑得最自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大家印象中的“第一名更应该谦逊”。
都第一名了,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感受不能笑呢?
这只是一场考试比赛,又不是什么苦难现场,如果赢了都不能笑,那赢的意义在哪里呢?
所以,林冕在每一次胜利后,她都会笑得很灿烂。
她赢的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赢了他们她就该笑的啊,毕竟她就是这么棒啊。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李文握紧了拳头。
他很想问林冕,她想去哪所大学,他想和她一起,成为真正意义上关系更密切的同学,可以漫步在校园里,可以一起讨论问题,可以一起吃饭。
光是想象就让李文心动不已,他想要更靠近她。
所以在拜托不少人打听到林冕选择了哪所学校以后,李文毫不犹豫选择了同一所学校。
当他兴高采烈地去上大学时,却发现压根没有林冕。
他的天塌了。
上一次家里来这么多人还是为了让林冕高中选自己的学校。
如今场景再次重合, 在林冕家当了快三年的保姆王燕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慌张了。
听从林梅秘书的安排,为上门的各位老师沏茶、准备点心,全程微笑, 没有一丝不耐烦。
那年林家出现这种情况时,林梅是给王燕加奖金的, 她是个大方的, 王燕自然也不会觉得招待这么多人很累。
只要工资能够匹配自己的付出, 这样偶尔超出工作范围的辛苦也是可以忍受的。
她已经可以看到奖金在向她招手了。
和王燕的心情差不多愉悦的,还有林梅。
从今早开始, 她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准确来说,是从昨天开始的。
沪京大学、沪交大学、南城大学……全是国内顶尖大学, 他们都想要林冕能来入读,而一些排名不是很好的大学还开了很多条件, 想通过这些来吸引林冕入读。
而今天到家里的大学招生老师全是北城本地的大学,毕竟距离近,有先天优势。
在公司开完会以后, 林梅也待不下去了, 将能推后的都推后了,她要回家好好和这些老师谈一谈。
毕竟在华国,家里小孩上大学那可是一件大事,需要好好斟酌。
等林冕回到家里时, 王燕正在收拾客厅。
见到林冕回来,王燕也不忙着收拾了, 她从林冕手里接过行李,叫林冕快去吃饭。
“今天林总回来可早了,还亲手做了晚饭,就想着等小冕你回来一起吃呢。你快去洗手, 我去叫林总。”
一听这话,林冕来了兴趣,等她洗完手回来,正看到林梅为她盛饭。
林冕赶紧过去夺过饭勺。
“今天妈妈做菜就够累了,盛饭这件小事就我来吧。”
林梅痛快松手,为这点事儿争来争去太没必要。
“快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菜没有。”
青椒肉沫炒玉米、玉米排骨汤、玉米虾仁。
林冕低头一看,连饭里面都放了玉米。
今个儿是玉米宴吗?
不过她也不厌烦就是。
林冕美滋滋坐下来,这世界上她最不会讨厌的食物就是玉米。
林梅举起橙汁和林冕碰杯。
“今天我接到了好多电话,全是对你的夸奖,还有一些学校上门想要你去读他们的大学,不过我都说要等你回来以后和你商量。不过,最该说的是恭喜你呀,果儿,以后可以不用继续读高中了,要成为大学生了呢,同时恭喜你拿下竞赛第一名,特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