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斯:“……”
他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难道?要信誓旦旦地?告诉梅拉,他从没和切尔各学?过这种对?女人油嘴滑舌的本领吗?
见莱克斯哑然,梅拉倒是心情?很?好,哼着歌就离开了。
在彻底擦肩而过之前,梅拉红唇微启,仿佛有些烦恼地?抛下一句:“说起来?,我的腰围好像比以?前粗了一点,你觉得呢?莱克斯。”
莱克斯下意识地?回想起前不久,他的手放在梅拉后腰的那一瞬。
真切感受到的温热和记忆中的样子进行比对?,好像并没有差别?
然而思绪回笼,莱克斯便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口干舌燥。
以?及心底对?梅拉深深的无奈。
他知道?,梅拉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是想看他心绪不宁的样子作乐。
可莱克斯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梅拉递来?一瓶毒药,他难道?舍得对?她?说不吗?
爱情?,就是最令人心知肚明,又?无法抵抗的毒药。
第73章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但同切尔各聊天可比同杜克瓦托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聊天有意思多了。
切尔各出身普通,从小?就?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总是能用风趣又幽默的口吻同梅拉描述他见识过的那些趣事,哪怕是两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为了争一个牧羊女大打出手这?种?事情, 都能叫他讲得妙趣横生。
尤其这?些年, 他为了躲避其他人的寻找,四处流浪, 几乎走遍了大半个王国, 嘴里的故事更?是讲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我曾经到过一个小?镇, 那里有非常独特?的酿酒技术, 酿出来的果酒甘美又甜腻。除此之外, 镇上每年都会在秋季的尾巴举行?秋收庆典。在庆典当天,每一个年轻的男孩都能够带着亲自挑选出来的一束麦穗赠送给他心爱的姑娘,如果姑娘接受了, 那他们就?会在冬季前往教堂, 在亲人们的见证下幸福地走到一起。”
“等一下,如果这?对年轻人的父母有一方不同意该怎么办?”梅拉好奇地问道?。
她总觉得不可能每一对在一起的年轻人都如此顺利,如果说?他们因为年纪小?,容易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但他们的父母一定有着最冷静的考虑。
譬如家境是否相当、嫁妆是否丰厚等等,难道?就?没有哪一对有情人被拆散的吗?
“那他们只能阻止自己的儿子向心上人表白,或是阻止自己的女儿接受表白了。否则按照镇上的风俗, 在庆典当天表明心意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祝福, 是必须要到教堂成婚的。”
切尔各笑着拎起桌上的茶壶,为梅拉快要见底的茶杯续上了温热的茶水。
“说?起来,曾经倒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干过,比如不许儿子拿走家里的任何一根麦穗, 比如在庆典当天将女儿关在房间里不许出门?之类的。”
“那他们岂不是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了?”梅拉感兴趣地咬下一口淋了柑橘果酱的贝壳蛋糕,满足地微微眯起了眼。
“唔,年轻人为了爱情,总是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的。”切尔各耸了耸肩,道?出了故事的后续。
其中被阻止的儿子去别人的田地里苦苦寻觅,总算凑齐了最不起眼、最干瘪的一小?束麦穗。
被阻止出门?的女儿则守在窗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住了情人抛来的麦穗。
“总之,只要真心想在一起,任何困难都不过是爱情的垫脚石,不是吗?”切尔各状若无意地笑问。
梅拉却是笑眯眯地将最后一口贝壳蛋糕塞入嘴里,对切尔各的话?不置可否。
见状,切尔各在心底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们殿下如果想要得偿所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晚上,梅拉照例到尤莉尔的房间看望她的情况。
经过这?六七天的修养,尤莉尔显然和?之前虚弱的模样大相径庭,脸蛋重新恢复了健康的红润。
因此,当她兴致勃勃地向梅拉提出,想要提前离开弗霍斯特?庄园时,梅拉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了?你是担心我太?着急了吗?”尤莉尔以为梅拉是在体贴自己,表情不由变得扭捏起来,“你放心好了,以我现在的恢复速度,最迟三天后就?能完全康复,绝对不是在故意逞强。”
说?着,她还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梅拉。
梅拉从先?前的怔愣中回过神来,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啊,反正是你的身体,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我们就?提前离开好了。”
“那就?说?定了?三天后我们就?走。”尤莉尔兴奋地道?。
这?几天她一直呆在房间里休养,就?是为了能够尽快康复。
然而就?是这?么短短几天里,尤莉尔已经对贵族们奢靡的生活暗暗心惊。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自力更?生,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被任何人打扰。
只是在提出这?个想法之前,尤莉尔难免有些担心会遭到梅拉的拒绝,毕竟梅拉看起来很适应在庄园里的生活,她和?侍女口中的领主大人、贵客等人也有不错的交情。
尤莉尔知道?的,梅拉不是传统的女巫,如果有得选择,她未必喜欢过远离人群,冷冷清清的日子。
眼下见梅拉毫不留恋这?些丰饶的食物、华丽的衣着,而是愿意跟着她冒着危险继续寻找艾莉卡,尤莉尔的内心自然十分喜悦。
她巴不得明天就插上翅膀飞出这座仿佛巨大囚笼的庄园。
“好了,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你注意好好休息。”
梅拉退出了尤莉尔的房间,正好撞上开门打算从房间里出来的莱克斯。
隔着大半条走廊,两人遥遥相望,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为整面墙涂上了静谧的阴影。
“怎么了?”注意到梅拉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有点?久,莱克斯端着烛台走了过来。
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另外半张则陷入深邃的黑暗中,唯独那双金眸熠熠生光,含着摄人心魄的神采。
“没什么。”梅拉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莱克斯,默了片刻,还是将她要提前离开的事情咽了回去。
“你呢?”梅拉冲着莱克斯端着的烛台抬了抬下巴,问道?。
“睡不着,打算到花园里透透气。”莱克斯坦诚地答。
“看在今晚月光不错的份上,我就?陪你一起去花园里逛逛好了。”
梅拉放下已经准备推门?而入的手,转而同莱克斯走到了花园里。
等真的对上天空中那一轮银月,才发现走廊里洒入的月光不及花园里十分之一的美丽,银白的光辉流淌在地面,仿佛一道?蜿蜒的河流,无需靠近已然感受到一股凉意。
明明是夏夜,梅拉却下意识地抚上了手臂。
“冷?”莱克斯没有忽略梅拉的小?动作。
“怎么可能。”梅拉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接着用手背又轻又快地碰了莱克斯的小?臂一下,“看吧,我可不冷,比起来好像是你的皮肤更?凉一些。”
莱克斯默默回味着刚才片刻触碰的余温,承认了,“嗯,是我有点?冷。”
“这?些天,我好像从没见你来过花园?”梅拉伸手抚摸一朵开得正好的白蔷薇,甚至低下头嗅了嗅花香。
“你倒是和?切尔各每天下午都要来这?喝一场下午茶。”莱克斯淡淡地看了梅拉一眼。
尽管他的语气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却还是让人能够清楚地知道?,提及这?件事时他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和?切尔各聊天很有趣,不是吗?比如他就?会告诉我,你小?时候还怕过蛇,嗯?”
梅拉扭头,冲莱克斯玩味地挑了挑眉梢。
“小?孩子当然有很多可以惧怕的东西,比如蛇这?种?滑溜溜、长相可怖,还含有剧毒的动物。”
莱克斯倒是一点?都没有被人揭老底的羞意,十分坦荡地与梅拉对视。
最后还是梅拉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说?小?孩子才可以惧怕,难道?长大了就?必须勇敢无畏地面对一切了吗?”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为什么还要怕一条蛇?”
说?着,那时迟这?时快,莱克斯忽然伸手,快准狠地掐住了一条突然从花丛中窜出来的小?蛇的七寸,让它只能白白吐着蛇信,却伤害不了任何人。
梅拉常年行?走在森林之中,也捉过不少?蛇或是□□这?类有毒的动物,不管是蛇胆还是□□背上的蟾酥,都是她常用的材料。
因此见到莱克斯捉住了这?条不过只有指节长的小?蛇,梅拉不仅不害怕,还略微凑近观察了一下它的品种?。
“这?种?蛇好像是无毒的,你不如把它丢回去算了。”
然而没等莱克斯有所动作,梅拉却又改变了主意,“不然你还是把它解决了吧,省得以后吓到路过的侍女。”
于是窜出来吓人的小?蛇以一分为二的模样回到了花丛之中。
梅拉与莱克斯则陷入了好一阵的沉默。
刚才的话?题,哪怕莱克斯只提到了蛇,可梅拉知道?,他的回答中包含的不只是蛇。
人会因为无能为力而感到害怕,忍不住退缩,甚至逃避,但那些曾经能对小?莱克斯造成伤害的东西,对如今的莱克斯来说?俨然不值一提。
这?是莱克斯未曾向梅拉展示过的自负。
也是到了这?时候梅拉才意识到,曾经的莱克斯一直在隐忍,他将所有冷硬的棱角都收了起来,才终于成为了黑暗森林中那个任劳任怨、沉默寡言的莱克斯。
只不过因为她一开始就?见过了他最狼狈的一面,才觉得他一直是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小?王子。
“今晚,你对我撒了一个谎,对吗?”
终于,莱克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早在走廊那会儿,莱克斯就?知道?梅拉所谓的“没事”是用来搪塞他的借口。
然而哪怕他忍不住问出了口,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委婉的问法。
也给梅拉留足了继续哄骗他的余地。
哪怕梅拉若无其事地否认,他便不舍得再追问下去。
可梅拉却只是理了理垂落脸颊的发丝,突如其来地承认了:“嗯,我骗了你,其实我当时想告诉你的是,三天后我就?会和?尤莉尔与塞拉斯离开这?座庄园。”
“三天后?”莱克斯让这?猝不及防到来的分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阵风吹过,烛台上的火焰也跟着跳了跳。
“到时候,你就?不要来送我和?塞拉斯了,尤莉尔还一直不知道?这?座庄园里住着她最讨厌的姓努伦格尔的人呢。”梅拉故作轻松地道?。
“……好。”
沉默片刻后,莱克斯答应了下来。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梅拉早就?将她们要提前离开的决定告诉了琼斯夫人, 因?此一大早,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庄园的大门前,负责送她与尤莉尔离开。
尤莉尔率先上了马车,反倒是梅拉在?马车前停留了一会儿, 接过了琼斯夫人递来的薄薄一张纸, 上头还盖有绝对不可能伪造的家徽印章。
“尽管不知道你们之后打算去哪,但这相当于一份以弗霍斯特家族作为担保的通行凭证, 有了它, 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前往其它领地?了。”见梅拉面露不解, 琼斯夫人解释道。
不是所?有想?要离开领地?的人都愿意成为商人的, 毕竟商人这一身份比农民还要不体面, 因?此这些人自然要想?出别的办法?绕开王国的法?律。
其中一种办法?便是梅拉手上的这份附有家徽的凭证。
这年头,贵族的信誉附含绝对的保障,有了它, 就?像是大喇喇地?告诉别人, 梅拉背后有偌大的弗霍斯特家族兜底。
当然,琼斯夫人既然敢拿出这样一份凭证给梅拉,就?意味着?她并不担心?梅拉之后万一惹上麻烦连累了他们。
说到底,这么?干的贵族并不少,甚至还成了一些小贵族专门敛财的手段,至于拿着?这份凭证的人到底和他们的家族有没有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天?你放我的人一马, 明天?我放你的人一马, 大家不约而同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谢谢,这份凭证对我来说很有用。”梅拉妥帖地?将这张纸收了起来,转身上了马车, 紫色的裙摆在?空中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一幕,让站在?二楼窗前的莱克斯尽收眼底。
“既然都站到这来了,殿下为什?么?不直接送梅拉小姐一程呢?”切尔各走到莱克斯的身旁,同他一起目送载着?梅拉与尤莉尔的马车远去。
莱克斯淡然地?转身,“没什?么?好送的,现在?只?不过是暂时的离别,我们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感受到莱克斯的笃定与势在?必得?,切尔各耸了耸肩,最后向远处已经变成黑色小圆点的马车投去一眼,忽然看到另一个小黑点正不断朝庄园接近。
等黑点逐渐放大,切尔各才看清那是一个骑着?马的人。
很快,莱克斯与切尔各便被请到了斐南基的房间,得?知了一个刚从王城得?来的消息。
另一头,梅拉与尤莉尔告别马车后,一路顺利地?离开了弗霍斯特领。
有了琼斯夫人给的通行凭证,她们不再?需要特意绕远路,而是径直追着?艾莉卡的踪迹而去。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这样都没追上艾莉卡。
“我、我飞不动了,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塞拉斯气喘吁吁地?落到地?面上,只?差没有直接一屁股坐下去了。
梅拉与尤莉尔也分别找了个树桩子坐下,她们同样累得?不行。
梅拉捶了捶发酸的小腿,却发现肩膀也硬得?难受。
“我怎么?感觉,我们再?这么?走下去,就?快把半个王国给走遍了。”
过了一会儿,塞拉斯恢复了点力气,弱弱地?道。
其实梅拉也有这种感觉,黑暗森林位于王国的中南部,她们中间虽然走了不少弯路,但如果?将这一路行进的路线画到地?图上,就?会发现她们正在?隐隐接近位于王国最中心?的王城。
这让梅拉不得?不慎重起来。
艾莉卡为什?么?要去王城?
难道她有认识的人在?那?
还是说……她卷入了梅拉并不想?看到的纷争中。
这么?想?着?,梅拉看向尤莉尔,尤莉尔则回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走吧,我们争取在?日落之前找到一个可以休息一晚的地?方。”梅拉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总归尤莉尔哪怕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还要担心?艾莉卡会不会因?此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可惜今天?梅拉她们的运气不太好,塞拉斯提前在?天?上转悠了一圈,也没在?山脚附近找到村落,她们只?好折返回去,找了一处狭窄的山洞过夜。
捡来的树枝燃起了熊熊的火光,照亮了这处只?够梅拉与尤莉尔一人一面石壁靠坐下来的山洞。
塞拉斯更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窝在?梅拉腿上。
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梅拉根本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不停地?在?打哈欠。
“喏,吃个果子吧。”尤莉尔从一旁递过来一颗颜色青翠的果?子。
梅拉接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顿时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但酸涩的果?子也有好处,那就是梅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不再?打哈欠了。
于是梅拉把剩下的果子递到同样频频在?打哈欠的塞拉斯喙前,毫不设防的塞拉斯还没来得及高兴梅拉的投喂,就?酸得?将果?肉直接吐到了地?上。
“呸,呸呸,这是什?么?果?子?怎么?会这么?酸?”
“这是我随手从树上摘的果?子,放心?,没毒。”纯粹是尤莉尔认为梅拉与塞拉斯如果?一直这样没精打采的,今天?肯定赶不了太多的路,才特意给她们一颗酸果?子提提神。
说着?,尤莉尔还让梅拉与塞拉斯千万别跟她客气,她还多摘了好几颗这样的酸果?子。只?要她们犯困,随时都能找她再?来一颗。
一想?到嘴巴里还在?发酸的舌头,梅拉与塞拉斯瞬间不困了,甚至精神头十足,赶在?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让梅拉有些奇怪的是,小镇上的人哪怕在?说笑,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于是梅拉让尤莉尔先去找地?方休息,她则假装买东西,在?一个摊子前驻足听了好一会儿,可惜并没有听到有人聊到什?么?有用的事情。
直到晚上,梅拉与尤莉尔在?旅舍大厅用餐的时候,店主忽然从柜台后走出来,一脸沉痛地?对众人道:“让我们暂时放下手中的刀叉,为伟大教皇阿隆索的逝去默哀三分钟。”
于是梅拉就?见大厅中的其他人真的纷纷放下餐具,双手合十,闭上眼,同店主一起默哀。
直到三分钟后,店主发出一声“好了”,他们才睁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正常用餐。
尤莉尔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场面,她知道这片土地?上每个人在?名义上都是信仰教会的,但她从没想?过真的有人会发自内心?地?对教会,乃至于由教会人为捧上高处,高高在?上俯视世人的教皇充斥着?一种无声的狂热。
尤莉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发现自己?竟然被激起了一层汗毛。
等到回了房间,她忍不住问梅拉:“刚才那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你没听到店主说的吗?教皇死了,他们在?为他默哀。”梅拉答道。
“但他们看起来更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尤莉尔的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或许他们就?是被所?谓的信仰给控制了呢?”
梅拉回想?她在?白松镇长大的那些年。
“你可以试着?想?一下,你一出生,就?要被带到教会进行洗礼;等到你长大了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则必须要到教会的神父面前许下誓言;之后你老了,老得?失去呼吸,不得?不躺进了棺材里,也需要在?神父的主持下举行葬礼。”
“人的一生重要的事情也就?这么?多,而教会参与了其中的全部,这时候它说什?么?你都会信的。”
譬如教会说所?有人都要像敬爱自己?的父亲一样敬爱伟大的教皇。
譬如教会说教皇逝去是对我们的巨大打击,每个人都要为此而感到悲伤。
因?此哪怕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教皇一面,在?听到教皇离世的消息时还是会有种天?塌了的错觉。
这时候他们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包括刚才在?旅舍大厅内的由店主主动倡议的默哀时刻。
“……我还是觉得?太可怕了,”尤莉尔让梅拉说得?打了个冷颤,“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应该有自己?的声音,而不是让别人的声音来指使我们如何生活。”
梅拉想?到教会说人是不能撒谎的,否则会受到其他人的唾弃。
但她想?,如果?这话让尤莉尔听见了,尤莉尔大概要开始进行反驳了。
如果?是善意的谎言,为什?么?不能说?难道直白地?让人受到伤害就?是对的了吗?更何况,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撒谎?
“不过,可能这就?是教会无法?容忍女巫存在?的原因?吧。”梅拉仿佛开玩笑般道。
会思考的人,才不会被教会所?谓的教义牵着?鼻子走。
没看到那些受过教育的贵族们一个比一个会装模做样,看起来接受了教会的信仰,其实根本没把教会那套人要受苦才能获得?幸福的说辞当回事吗。
如果?人要受苦才能获得?幸福,为什?么?他们这些贵族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吃着?一辈子都享受不尽的美食,一套套换着?数不清缝了多少珠宝的华丽衣服。
只?要不是落魄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比如被国王削去了贵族头衔,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尝到苦头。
更不可能真心?实意地?信仰教会。
再?加上普通人就?这么?多,让贵族们盘剥了,就?没法?再?让教会狠狠刮下一层油水来,因?此贵族与教会之间也有着?不小的矛盾。
不知怎的,梅拉久违地?又一次想?起了菲斯特子爵和格奥鲁多主教。
半夜, 忽然响起一阵雷声将梅拉从睡梦中惊醒。
冷白的光一闪一闪地打在床铺上,窗外很快下起了?雨。
“啪”的一声,没关紧的窗子被风撞开,雨水瞬间?打了?进来。
不用想, 一定是因为塞拉斯昨晚回来时又粗心大意地留了?条窗缝。
梅拉不得不起身前去关窗。
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 风将梅拉的头发吹得狂舞,她?一面关窗, 一面随意地往下一瞥, 便看见一行四五个人匆匆地敲开了?旅舍的大门。
他们的身后还停着?两辆载满了?货物的马车。
或许是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外, 车盖都没了?, 因此梅拉能够清楚地看见车内堆着?一个个木桶, 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正当梅拉想要收回视线,却发现余光中某个木桶好像动了?一下。
奇怪,是错觉吗?
梅拉不由又往马车那看了?两眼, 结果?就?和其中一个抬起头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他大概意识到了?梅拉在看他身后的马车, 眼神一下子变得凶恶起来。
梅拉假装被吓到似的彻底关上了?窗,却在窗后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比起威胁,更像是那些木桶里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害怕她?看出异样来。
过了?一会儿?,梅拉听到楼梯处传来一阵动静,大概是店主领着?那几个男人上楼来了?。
巧的是,他们恰好住在这?一层最末尾的几个房间?。
“梅拉……你不睡觉站在窗边干什?么?”塞拉斯在枕头上翻了?个身, 潜意识中觉得身边似乎有点太空了?, 于是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果?然看到梅拉并不在床上。
“没什?么。”
梅拉就?着?掀开的被子重新躺回床上,决定就?算要多管闲事也得等她?睡醒了?再说。
或许是心中存着?事,几乎是雨一停, 梅拉也跟着?醒了?过来。
这?会儿?离太阳升起的时候还早,除了?刚起床为客人们劳作的店主夫妇,就?只?有梅拉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来到旅舍后头的院子里,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昨夜见到的那两辆没了?车盖的马车。
梅拉绕着?两辆马车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以她?的听力,若是车内传出什?么动静,不可?能听不见。
正这?么想着?,其中一辆马车内还真的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这?声音很闷,也很轻,一不留神就?容易把它给忽略了?。
梅拉谨慎地左右观察了?一圈,发现暂时还没有其他人到这?里来后,直接拉开了?车厢门。
然而就?在她?开门的瞬间?,那声音忽然停了?。
梅拉只?能凭着?感觉,找到有可?能是声音来源的几个木桶,逐一打开。
前两个木桶打开后,她?无声地惊讶了?一下,里头装的竟然是昂贵的香料。
等开到了?第三个木桶,梅拉更觉得惊讶了?,里头竟然空空如也,只?有桶壁上留下了?些许香料的粉末。
面对?即将要打开的第四个木桶,梅拉不免有些期待,这?里头装的又是什?么呢?
然后她?就?猝不及防地与一双发红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老大,我们该走了?。”
如果?梅拉在这?里,就?能发现这?个低眉顺眼叫着?另一个灰发男人“老大”的正是昨晚与她?对?视的那个男人。
这?会儿?他为了?迁就?灰发男人的个子,甚至一直微微弯着?腰,做足了?卑躬屈膝的姿态,好像全然没有察觉身后投来的两道隐隐带着?鄙夷的目光。
“嗯,你说的没错,我们早点走,最好快点离开这?里回到加德纳领。只?要完成了?伯爵交代的任务,好处当然少不了?你的。”
灰发男人却显然很吃这?一套,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
他当然觉得一切十拿九稳了?。
三天前,灰发男人收到加德纳伯爵秘密让人送来的消息,让他务必想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西维里王子带出王宫。
作为深受西维里信任的侍从,灰发男人只?需要装作不经意地鼓动两句,西维里立刻像只?愚蠢的鱼儿?一样咬钩,决定背着?伊莱雅偷偷离开王宫。
本来以西维里一个六岁孩子的能力,是不可?能在伊莱雅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但谁让伊莱雅宠他呢。
对?于他非要偷溜出去,试图游说斐南基给自己当老师的行为,知晓他只?是想和莱克斯较劲的伊莱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反正有伊莱雅安排的人偷偷跟在身后,一路护送他来回,伊莱雅并不担心西维里会出事。
于是这?一回,西维里依旧轻车熟路地让侍女给他准备好马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王宫。
当然,他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全都是灰发男人的功劳。
如今正是情况特殊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忙不过来,伊莱雅恨不得把西维里拴在自己眼前,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开王宫。
至于伊莱雅得知西维里失踪了?,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将惴惴不安的侍女们全部?拖了?下去,那就不在灰发男人的考虑范围内了?。
总之?,载着?西维里的马车就?这?么一路驶离王宫,离王城越来越远。
想着?还要花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弗霍斯特庄园,西维里吃完点心后,还在马车上悠哉悠哉地睡了?一觉。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等他睡醒了?,就?能在沿途最大的旅舍内歇一晚。
然而等西维里醒来,却发现自己被人用绳子捆住了?手脚,用手帕塞住了?嘴,还装入了?一个黑乎乎的木桶里,只?有刻意留出的一条缝漏了?点空气进来,防止他被不小心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