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国王by檀照
檀照  发于:202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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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莱克斯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不是你想要看我?的眼睛吗?我?主动凑上来,你怎么?还往后退呀?”梅拉笑吟吟地反问,眼里是明?晃晃的戏谑。
她就是故意?在逗弄莱克斯呢。
见状,哪怕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莱克斯还是忍不住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我?已经十七岁了,”他强调到,“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是当年那个?孩子?”
否则怎么?会觉得不需要和?他保持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应有的距离?
“我?知道啊,”梅拉语调轻松,打量的眼神飞快地扫过莱克斯的喉结,不断往下,“假如没到十七岁的话,应该也不会有这么?一具漂亮的身材吧?”
“我?刚才有好好地感受到喔,是非常结实的肌/肉,看来这些年的锻炼没有白费。”
梅拉用带着?调侃的口吻强调道。
然后莱克斯的耳朵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变得通红起来。
“梅拉!”
莱克斯难得带着?些许怒意?喊了梅拉的名?字。
梅拉歪头,一幅完全不担心莱克斯会拿她怎么?样的态度。
见到她这副模样,莱克斯心中的怒意?真的盖过了羞意?。
“梅拉!”
这回喊话的是匆匆忙忙飞回来的塞拉斯。
它的出现打断了空气中若有若无浮动的粉色气息。
塞拉斯忽略掉莱克斯的存在,一股脑地往梅拉的怀里扑去。
“塞拉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翅膀上又掉了不少的羽毛?难道说,你又和?哪只鸟打架去了?”
梅拉吃惊地打量着?怀里的塞拉斯。
只见它虽然身上带着?伤,脑袋却昂得高高的,一派神气得不得了的样子。
“哼哼。”塞拉斯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你猜的没错,我?是和?别的鸟打架去了,但我?这回可是有原因的。”
和?上次偷窥别的乌鸦小夫妻被揍可不一样。
“这一次,我?是为?了救百合小姐才挺身而出的!”
塞拉斯兴高采烈地抛下这么?一个?重?磅的消息。
“啊?”
塞拉斯的话引得梅拉与?莱克斯面面相觑,一时间脑袋上顶了两个?问号。

在第?六十七次的接近失败后, 塞拉斯确实动过放弃的念头。
没办法,远远地看到?从树枝上被惊起的白色身?影,以及它仓惶地回头,似乎身?后有恶徒在追的样子, 塞拉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就像梅拉曾不小心打碎的玻璃杯, 砸到?地上,碎成了千千万万大小不一的碎片, 锐利的棱角泛着刺痛眼睛的冷光。
塞拉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拖着蔫耷耷的身?躯, 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不过, 为着那不可言说的自尊心, 塞拉斯选择先在外头呆几天,除了饭点,绝不回到?小木屋。
果然, 在塞拉斯刻意的卖惨之下?, 梅拉开始心疼它了。
为了挽留塞拉斯用完晚餐后在小木屋多待片刻,梅拉甚至主动端着一盘莱克斯刚切好?的甜杏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它,“塞拉斯,快来尝尝这个杏子,味道可甜了。”
“真的?快让我尝——”塞拉斯下?意识地眼前一亮,挪动爪子往前走了两步, 好?在下?一秒, 它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不应该表现得这么迫不及待、没心没肺才?对。
于是,塞拉斯的动作一顿,赶紧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摆摆翅膀,谢绝了梅拉的好?意,“算了,我现在没心情吃这个,唉……这杏子的颜色可真漂亮,像极了我当初曾为百合小姐摘过的那束野花……”
“来,张嘴。”
梅拉亲手用小叉子叉了一块杏子递到?塞拉斯的嘴边。
塞拉斯毫不犹豫地张嘴吃了下?去,生怕慢了一秒,梅拉就把手收了回去。
它嚼嚼嚼。
嗯,梅拉说的没错,这杏子可真甜啊。
塞拉斯的嘴里分泌出口水,望着盘子里的黄澄澄,眼巴巴的还想再来一块。
梅拉忍着笑,满足了它的愿望。
一旁正把洗碗布晾起来的莱克斯顺势投来一瞥,这就不装了,破功可真快,也就是梅拉不想戳穿它,否则按照塞拉斯那点演技压根不够看的。
吃了小半盘杏子后,塞拉斯感觉胃里鼓鼓的,饱胀感简直快要顶到?喉咙口,于是忍痛拒绝了梅拉继续递来的果脯。
“我该走了。”它说。
接着一振翅膀,扑向了窗外。
看起来走得毫不留恋。
等到?深夜时分,小木屋的灯光暗了下?去,估摸着梅拉和莱克斯大概已经睡着了之后,塞拉斯才?鬼鬼祟祟地飞了回来,落到?了小木屋的屋顶上。
这里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它所喜爱的亮晶晶小东西的巢。
只?不过以前塞拉斯更喜欢和梅拉待在一起,宁可站在屋子里的栖杆上睡觉,这个巢也就顺理成章地空置了下?来。
不过,现在么,塞拉斯虽然要装出一幅伤心的模样,但如果真的要让它独自睡在外头,随时提防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和到?处乱飞的小虫子,半夜还要被不知道哪些野兽弄出来的动静吵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塞拉斯正好?重新把这个巢捡起来使用,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窝进去,闭上了眼睛。
等到?朝阳在地平线上露面的那一刻,再不紧不慢地离开,避免让梅拉或是莱克斯发现。
然而,今天的太阳快完全升到?头顶上时,塞拉斯才?终于醒了过来。
它吓得扑扇了两下?翅膀,往小木屋底下?瞧了瞧,庆幸地发现一向习惯早起的莱克斯并?不在,才?着急忙慌地飞了起来。
小木屋里,站在窗前的莱克斯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他?转身?看了看同样因为睡了懒觉,这会儿?还躺在摇椅上眼神迷蒙的梅拉,再一次感叹主人?和宠物果然是长得越来越像的一对存在。
塞拉斯飞到?一半,忽然被地上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吸引了视线。
它压低身?体,落到?地上一看,原来是一枚小小的纽扣。
塞拉斯认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纽扣,只?觉得它看起来就像一粒贝壳一样,是乳白色的,还带着波浪似的弧度。
偶尔阳光侥幸地从繁茂的枝叶间隙透进来一缕,照在这枚纽扣的身?上,便闪出了白色的冷光,难怪会吸引到?塞拉斯的视线,乌鸦的天性如此,它们天然喜爱一切亮晶晶的东西。
奇怪,黑暗森林罕有人?至,谁会掉了粒纽扣在这里?
塞拉斯歪了歪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此刻莱克斯也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粒纽扣是八年前曾在王城十分流行的一种款式。
可惜,这里只有对此一窍不通的塞拉斯。
它满脑子都是不劳而获的窃喜。
既然掉在了地上,又?恰巧被它所发现,那这粒纽扣理所当然就归它所有了。
塞拉斯兴高采烈地将纽扣叼起来。
本来它是打算将这粒纽扣直接带回去收藏起来的,只?不过塞拉斯突然想到?,尽管它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追求百合小姐了,但还缺一份正儿?八经的告别礼物。
梅拉买来的那些小说里写了,那些表白失败的男人?为表风度,无一例外都会给女方?再送点东西作为留念,有可能是一枚胸针,有可能是一条项链,总之哪怕是最落魄的男人?,也要摘一束漂亮的野花送过去。
而塞拉斯自认有着不输于人?类的智慧,在告别这件事上,当然也要像人?类一样做到?尽善尽美。
正好?,这个就很合适。
以后,只?要百合小姐一看到?这粒纽扣,就一定会想起它塞拉斯吧。塞拉斯美滋滋地想到?。
两扇翅膀煽动的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整只?鸟几乎如同利箭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急速飞去。
然后,塞拉斯就撞见?了令它那双黑豆眼都下?意识瞪大了的一幕。
“竟然有一只?可恶的乌鸦追在百合小姐的屁股后头,张开了嘴,只?差一点点,它就要得逞了!”
提起这事,塞拉斯仍然是一副义愤填膺的口吻,翅膀都下?意识地攥了起来。
梅拉还没来得及提醒它。
于是下?一刻,“嘶嘶嘶,好?疼,好?疼!”
塞拉斯立刻换了副面孔,不仅疯狂地倒抽冷气,而且疼得几乎要在梅拉的膝盖上直接跳起来。
还好?梅拉眼疾手快地把它按住了。
否则塞拉斯若是真的跳起来,现在该疯狂倒抽冷气的人?就该变成梅拉了。
“所以,你冲上去英雄救美了。”
梅拉用的是肯定句。
不然塞拉斯身?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伤口。
其惨烈程度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到?有粉色的皮肉隐隐约约地露出。
梅拉这下?是真的心疼不已。
听到?塞拉斯叫着“好?疼”,立刻放松了制住它的力道,嘴里还哄到?,“好?了好?了,你别动,让我快点给你裹上纱布,我保证,裹好?了就不疼了。”
闻言,塞拉斯停下?了闹腾,咬着牙安静下?来。
而梅拉也说到?做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给塞拉斯包扎好?了,然后将它放到?了桌子上。
爪子落到?实处,塞拉斯哒哒哒地在桌面上来回走动,发现伤口确实不怎么痛了。
再加上一回生二回熟,有过一次经验后,塞拉斯竟然对这种被包起来的感觉适应良好?,也不觉得身?上的纱布碍事了。
不过,它也没忘了回答梅拉的问题。
准确地来说,是塞拉斯早就想好?必须要大肆地宣扬自己的光辉事迹,让梅拉知道,它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强敌:
“没错!勇敢的塞拉斯看着那只?比自己还大的臭乌鸦,依然选择了冲上去,撞开了它!然后塞拉斯就和那只?可恶的乌鸦狠狠地打了一架!”
说起来,如果是以前从未与同类打过架的塞拉斯,下?场大概必败无疑。
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塞拉斯成功地从那名年轻的乌鸦丈夫身?上学习了如何?躲避要害,又?能给敌人?迎头痛击的技巧,然后将这个技巧在这一次的斗殴中运用得炉火纯青。
“别看我身?上揣着这么多的伤口,但那只?臭乌鸦最后可是直接被我吓跑了呢。”
塞拉斯简直得意坏了。
一时间,仿佛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这完全是它荣誉的勋章嘛!
“对了,那百合小姐呢?”梅拉忽然想起来刚才?塞拉斯完全没提到?英雄救美故事中的女主角。
它的后续呢?
“当然是成功逃走了啊。”塞拉斯道。
好?不容易它的敌人?被塞拉斯引开了全部的注意力,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飞进了另一片林子里去躲了起来。
至于它到?底躲去了哪,这个塞拉斯就不知道了,毕竟它一心想着受了伤,当然要赶紧回小木屋来找梅拉了。
“不过,我把那粒纽扣留下?了,虽然没有好?好?地当面道别,但《情迷庄园之夜》里说了,留下?礼物后默默地离去,不失为一种体贴的潇洒。”
塞拉斯挺起胸脯,顺便拨弄了两下?没被纱布裹住的羽毛,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潇洒的乌鸦无疑。
听到?这个似乎有些熟悉的书名,梅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想起来,这不就是那本通篇文绉绉的,被她潦草看完一遍直接压箱底了的小说吗?
没想到?塞拉斯竟然好?这一口。
和她这个主人?的品味可真是相去甚远。
不过,梅拉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几步,凑到?莱克斯的身?边“看来你担心的那件事暂时不会发生了。”
至于是什么事,莱克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下?午两人?在屋后讨论的,莱克斯认为塞拉斯若是继续坚持下?去,只?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而梅拉当时没来得及表明?的态度,现在也很清晰了,那就是不赞同莱克斯的想法。
“你看,其实很多事情,未必走得到?那么长远,根本没必要担心未来的结果。”梅拉轻巧地拍了拍莱克斯的肩膀,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根本没必要担心未来吗?
莱克斯在心底反复咀嚼这句话,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梅拉总觉得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了。
按理来说, 黑暗森林常年弥漫着一股森冷的气息,即使在夏季最炎热的时候,置身其中也会有一种后背发寒的感觉。
哪怕当初建造小?木屋时,她?特地挑了能照进阳光的地方, 也不应该这么热才对?。
仿佛人都快要融化在椅子上。
身体内的燥热促使梅拉端起放在一旁的杯子, 和?人一样蔫吧的薄荷叶飘在水里,根本看不出刚从盒子里拿出来时那绿意盎然, 仿佛自摘下来生机就凝固在了叶片上的模样。
梅拉尝了一口, 薄荷应有的清新提神?的味道已经几近于?无, 更?别提舒缓她?体内的热意。
梅拉下意识想呼唤莱克斯, 结果发现他人并不在屋子里。
奇怪, 莱克斯去哪了?
与此同时,梅拉倒是注意到了趴在角落的柜子上,一动不动的塞拉斯。
这个角落应该是整座小?木屋里最阴凉的一处地方了, 常年不见?阳光, 遇上雨季洇了水汽会变得有些潮湿,偶尔,柜子底部还会冒出两朵细小?的蘑菇。
因此,塞拉斯躲在上头,简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处避难所,它那一身羽毛在这样的热度下可比梅拉更?加难捱。
即使如此,塞拉斯一旦动弹, 哪怕只是稍微变换一下姿势, 一股热气瞬间从体内蒸腾上来,让它恨不得往自己身上兜头浇一盆冷水才好。
突然,门?口出现了莱克斯的身影,他的手?里拎着几条手?帕, 走过来,将其中一条递到了梅拉的手?里。
帕子是湿润的,应该刚浸过水,又让莱克斯拧到了不至于?往下滴水的程度。总之,梅拉将它往脸上一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冰凉清爽,丝滑的触感体贴地裹住了皮肤的每一寸。
什么好东西?
听到动静,塞拉斯抬起头,发现莱克斯又偷偷给?梅拉特殊待遇,顿时嚷了起来:“我也要我也要。”
莱克斯手?里本来就还剩两条手?帕,自然是每个人都有份,包括塞拉斯。
只不过对?塞拉斯,莱克斯就没那么温柔了。
随着莱克斯走过来,塞拉斯的眼前忽然一黑,原来是手?帕像一张冰凉的毯子一样盖到了它的身上。
塞拉斯顾不上抱怨莱克斯的粗鲁,往前蹭了蹭,大半个脑袋从手?帕下挪了出来,然后停住了,像梅拉一样发出舒服的叹息。
此时,莱克斯反倒只是用手?帕擦了擦脸上流下的热汗,可以说是这座屋子里最体面的一个。
“对?了,这一条手?帕是你从旧衣服上剪下来的吗?”
梅拉摸着比寻常麻布更?柔软的触感,更?轻薄的质地,明显是贵族们最钟爱的绸布。
“嗯,”莱克斯应了一声,顺便解释了一句,“十二岁那年穿来的旧衣服,留着也没用,好在布料还算能用,就干脆剪了好几块手?帕下来。”
实际上,是莱克斯见?梅拉热得不成样子,才特地将这套衣服给?找了出来。
莱克斯不提,梅拉都忘了,他还有过这么一套衣服。
毕竟自从她?拜托杜克瓦托给?莱克斯买了新衣服后,莱克斯就把?从王宫里带出来的这套衣服给?收了起来,再也没有穿上身过。
平时都是做最普通的平民打?扮。
站在莱克斯的角度,倒是很好理解。
供给?王储穿的衣服当然要用到最好的布料,再由王城里出名的裁缝精心制作,连上头的金线都细细地绣了月桂叶的花纹,绕了袖口一圈,精致又华贵。
只不过穿着这样的衣服干活,难免有些碍事,轻易还容易勾住,扯开一个口子,还不如换上更?结实耐用的麻布衣服。
话说回来,“莱克斯,难道你一点都不热吗?”
梅拉扯下不再冰凉的手?帕,朝莱克斯看过去,语气有些疑惑。
只见?莱克斯仍然穿着平时那套衣服,扣子系得一丝不苟,领口将小?半截脖子遮得严严实实,连袖子都没挽起来,仿佛快要把?梅拉都融化的热度一点也没给?他造成困扰。
对?此,莱克斯的回答是,“是有点热。”
然而比起在大太阳底下穿着猎装,骑着马穿梭在王室的猎场中来说,莱克斯是真觉得目前还算能忍受。
哪怕时隔多年,莱克斯仍然能回忆起暴烈的阳光劈头盖脸地照在身上,汗水顺着额际一路流进眼睛里,咸得发酸的感觉。
即使如此,莱克斯也要耐心地捕捉周遭的细微动静,及时搭弓射箭。否则若是拿出来的猎物?数量太少,或是让努伦格尔九世对?他的表现感到不满意,他可就要直接对?上努伦格尔九世那蛮不讲理的怒火了。
连六岁的小?莱克斯让猎物?弄得太狼狈,都能成为那个男人怒不可遏的理由,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道:“那么多骑士跟在你的身边,竟然都能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废物?!”
说着,他将刚擦过酒液的手?帕用力丢到莱克斯脸上。
感受到周围大臣们明里暗里的视线,小?莱克斯心间涌上了无比的屈辱。
即使到了现在,莱克斯还能想起那份屈辱的滋味。
不过,除此之外,时刻保持仪容也是贵族教育的一部分。
像梅拉这样因为太热而把?袖子拉到手?肘处,长发也胡乱地扎在脑后,大概是礼仪官见?了要朝她?尖叫的程度。
“没办法,今年的夏季热得太不正常了,简直像是旱灾的前兆。”梅拉瘫在椅子上,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的。
莱克斯的心念跟着梅拉的话一动,他其实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样热的天?,不说人受不了,地里的作物?也同样受不了,极有可能直接被晒死。若是一批又一批的小?麦苗、玉米苗被晒死在地里,那等到了秋季,是否还能收获足够王国大多数人熬过一整个严冬的粮食呢?
当然,那些靠近河流的村子还好,能用水车将河水源源不断地引到地里去灌溉。但整个王国中,这样的村子是少数,还都属于?靠近王城附近的领地。
如果,如果斐南基依然担任宰相的话,莱克斯倒还没那么担心,但只怕接任他的安东尼奥·裘德未必有体恤平民的想法,只会把?为数不多的粮食往贵族们的仓库里搬。
那么为了不使自己及家人被活生生的饿死,平民们将掀起一场怎样的动乱,简直不言而喻。
只不过,事情到底还没来到最糟糕的地步,现在八月刚开了个头,说不定剩下的大半个月会迎来新的变化呢。
比如,忽然下一场大雨降降温。
毕竟上一次王国之中出现大面积的旱灾,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连梅拉都还没有出生呢。
莱克斯也是通过翻阅王宫中储藏的过往的卷宗,才知?道了这么一件事。
说起来,三十年前可真是一个微妙的时间,那会儿莱克斯的祖父,努伦格尔八世将将来到生命的尽头,又忽逢如此严重的灾难,差点被打?击得直接躺在床上没了气息。
不过好在王宫里的医士一直照顾在努伦格尔八世的床侧,因此才能及时的将他救了过来。
重新恢复清醒后,努伦格尔八世马上着手?解决这场旱灾,只不过他的办法既不是把?仓库里多余的粮食发放出去,也不是派大臣们到床前商议主意,而是急匆匆地请了当时的老教皇来到王宫。
据说很快,老教皇便向信众们宣布,发生旱灾的原因是女巫在捣鬼,如果不能抓出女巫,这场灾难永远都不会平息。
所以,当年的旱灾真的是女巫捣的鬼吗?
若是没有与梅拉相处的这些年,莱克斯或许不会对?这件事产生怀疑。
现在么,他深深地看了梅拉一眼,没有说话。
“旱灾?什么是旱灾?”塞拉斯发出不解的声音。
它还从没见?识过旱灾呢,只是光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害怕。
“旱灾就是河水干涸,露出干裂的河床;地里的庄稼因为缺水而枯死,粮食歉收;人们因为又缺水又缺粮食,饿得皮包骨头,渴得嘴唇裂开,却连血都舔不到。”
梅拉的语调慢悠悠的,神?色却说不上轻松,反而变得凝重许多。
谁都不想碰上这种灾难,即使是梅拉也不例外。
莱克斯则有些讶异于?她?的描述如此清晰,仿佛曾经亲眼所见?似的。
可三十年前的旱灾距离梅拉出生,还有整整四年呢。
“梅拉,你怎么好像很清楚旱灾是什么样的样子?难道你见?过旱灾吗?”塞拉斯替莱克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梅拉摇头,“我当然没见?过了。”
“但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旱灾,我的父亲大概也遇不到逃难而来的母亲了。”
梅拉的母亲,艾尔薇并不是白?松镇本地人,她?出生在西南边一个子爵的领地内,家里算不上殷实,只不过因为只养了她?和?弟弟两个孩子,至少每天?早晚两顿吃饱肚子不成问?题。
然而,突然而至的旱灾打?破了艾尔薇原本平静的生活。
关于?这场害得她?不得不背井离乡,冒着被发现后沦为奴隶的巨大风险,逃到白?松镇的灾难,艾尔薇记忆深刻。
时常怀抱着小?小?的梅拉,断断续续地说了不少她?经历过的片段。
每一幕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似的。
“那时候,你的外祖父,也就是母亲的父亲,打?算将母亲卖给?一个路过的粮食商人,试图换取一些让他和?他的儿子能够活下来的食物?。”
艾尔薇温柔地凝视着怀里的小?梅拉,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然后母亲就逃跑了吗?”小?梅拉懵懂地问?。
“对?啊,否则母亲就要和?你外祖母一样,被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即使提起这样堪称噩梦的事情,艾尔薇的语调依然是轻柔的,仿佛只是单纯的在给?女儿说一个睡前故事。

第35章
艾尔薇的故事说起来并不算多么惊心?动魄, 只不过是那场旱灾下?的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
在这场朝不保夕的灾难中,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具躺在枯竭河床上?的干尸。
想活下?去,并没有错。
但艾尔薇恨的,却?是他的父亲为了苟活, 竟然将她劳累了小半辈子的母亲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商人。
能生下?艾尔薇这样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艾尔薇的母亲长得自然也是十分出挑,哪怕从小干着又苦又累的农活, 手上?布满了冻疮和大大小小的已?经愈合的口子, 那张生出了好几道皱纹的脸蛋, 笑起来依然动人。
也帮艾尔薇的父亲向商人要?价时, 多要?了两大袋土豆。
看?着所谓的父亲和弟弟捧着烤熟的土豆吃得喷香, 艾尔薇的喉咙口涌上?了想要?呕吐的欲望,卖掉母亲换来的食物,她一口也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那就饿着!”艾尔薇的父亲冷笑一声?, 接着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土豆, 剥开皮,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艾尔薇垂下?眼帘,遮住眼中嫌恶的情?绪,开始在心?底打算逃离这个?家?的可能性。
旱灾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今天她的父亲能卖了她的母亲,明天也能卖了她,艾尔薇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只不过, 要?逃到哪去呢?
艾尔薇不动声?色地?留意起村口时不时经过的那些?逃难的人们, 他们家?乡的情?况远比艾尔薇所在的这个?村子还要?糟糕,所以才不得不拖家?带口的离开。
艾尔薇从他们的嘴里打探到,他们大多数是从更西边的方向而来,也就是说, 西边是绝对不能去了。
至于南边,南边的情?况可也算不上?好。
听说南边的几个?领地?都发生了动乱,反正要?么饿死要?么渴死,还不如豁出一条命去打劫贵族的庄园,只要?能抢到一个?面包,一瓶葡萄酒,就能见到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的太?阳升起来。
听到这些?消息,艾尔薇捂着干瘪的肚子,在稻草上?翻了个?身,决定咬牙往北边去。
而两天后,眼看?着最后两颗土豆进了父亲和弟弟的嘴里,艾尔薇知道,她的逃跑该提上?日程了。
于是趁着父亲偷偷去联系一个?粮食商人的机会,艾尔薇用木棍敲晕了守在门?外的弟弟,带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大跨步地?离开了村子。
鼓动头?发和衣袖的风同?时也在裹着她不断前行,脚下?仿佛生了一双翅膀似的,竟然一路越过了干涸的溪流,爬过了嶙峋的山间,离生养她的村子越来越远,甚至乘着夜色越过了子爵的领地?边缘,来到了另一个?领主的地?盘。
一路上?,艾尔薇饿了就摘叶子,用泥土洗一洗虫子和别的东西,再?塞进嘴里。植物的根茎里则含着为数不多的汁液,能缓解艾尔薇的口渴。
总之?,大概是运气加身,加上?艾尔薇一路挑了最荒僻的山间小路行走,竟然一路走到了白松镇附近的山上?,却?没被任何人逮到踪迹。
这时候,艾尔薇的鞋子都磨破了,头?发也乱糟糟地?披在身后,浑身带着许久没洗过的臭味。
因此,乍一看?见眼前有一条干净的小溪,哪怕溪水只能浅浅地?没过她的脚踝,艾尔薇的眼睛仍然一亮。
不过,她警惕地?观察过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任何危险的动物出没,更没有听到属于人的脚步声?后,才放心?地?脱下?罩裙,侧躺在溪边,用手捧起溪水,浇到身上?,抹去了累积许久的污垢。
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源,艾尔薇便决定留下?来不走了,毕竟她现在和无处可去没有任何区别,还要?小心?不能让人发现她竟然是个?从其它领地?逃来的难民,否则将她绑了交给领主,就只有沦为奴隶这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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