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办法……”奚西念叨道。
陈亦童莫名其妙道:“奚西,你相不相信我?”
奚西从绝望中抬起头,瞪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他。
“你只要相信我,我就能找到办法。”他像是演电视剧一样,台词说得又热血又莫名其妙。
李知难用手背拍了拍奚西胳膊,奚西带着几分不确信,回道:“那我,相信你?”
“周二之前,一定给你修好。”陈亦童拍着胸膛打包票。
奚西讷讷道:“那……谢谢你啊陈亦童。”
“你吃饭了吗?我请你们吃饭吧?”陈亦童见事情告一段落,邀请道。
“不用了吧……”李知难答。
“好啊。”奚西同一时间答。
“别客气了,吃食堂而已。”陈亦童象征性地和李知难客套。
李知难:“你们去吧,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这种氛围下,就算李知难再没眼色,也能看出自己是个灯泡。
“那我跟你一起走……”奚西道。
“不用不用,你好好谢谢小陈吧,我自己走就行。”她边说边把奚西向另一边推,自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幸好电梯识趣地开了门,她挥着手赶紧走了进去。
这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电梯关闭,对面镜子里折射出她一身疲惫的身影。中年的女老师和她素气端正的衣服,在这个艺术又年轻的地方,显得刻板守旧,她不由觉得这地方的空气都令她浑身不舒服。
十楼,电梯门再次打开,李北辰走了进来,表情毫无意外。
“李老师好。”他问候道。
“你好。”李知难松下的气又再次提了起来。
他径直走她身边站住。
李知难之前听说过一个电梯理论,电梯里四个角,当陌生人进入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站在角落的位置,以求在这狭小的地方有更多的安全距离。
但是李北辰选择站到了她旁边。
“我是送奚西来的,”也许是因为不自在,或者这里是他的地盘,李知难不由地开始解释,“她……找陈亦童……有点事。”
“哦。”李北辰并没有关心的意思。
“你这么晚还没下班啊?”她又道。
“公司有点事,就回来了。”他温声答。
“哦。”
“李老师,”李北辰看向她,“我有件事想跟您谈谈,可以吗?”
“音乐剧的事吗?”李知难问道。
“不是。”
“那是……”
“毕了业的学生就不算学生了吗?”他问。
“什么?”
“我说,毕了业的学生就不算学生了吗?”他重复了一遍。
“算啊。”李知难有些心虚地回。
“那毕了业的学生,能问您些问题吗?”
“你有问题要问我?”
“嗯。”
“我是英语老师,你要问我英语题吗?”
“您当年不是说,生活上有问题也可以随时找您吗?”
“你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吗?”
“很大的问题。”他平静地回答。
稍后,李知难和李北辰坐在一楼的咖啡厅。
李北辰道:“您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现在这个职业吗?”
李知难小声答:“这不是你从小的梦想吗?”
高二英语期末考试,作文题目是描述你的梦想。交了白卷的李北辰被李知难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就算是没想写的,也不能空着,这是英语作文,你脑子想什么呢?”
李北辰低着头不答话。
“我问你话呢!”
“我写不出来我的梦想。”
“那你编点也行啊!不会写难的职业,写个teacher,写个doctor,你写个什么不行啊?这是考试又不是背景调查,你还非得说实话吗?”李知难气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三十分没有了,直接给咱们班平均分拉下去了?我教的班次次都是前三,你怎么这么不给我做脸!”
“我不是不会单词。”李北辰小声道。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北辰只回道:“对不起李老师,我错了。”
过几日办公室内闲聊时,李知难听到李北辰班主任聊他的情况,道:“光看这孩子,可看不出来他爷爷是院士,爸爸是教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李知难想到第一次见李北辰。那时他还小,自己替纪修去开家长会,他躲在角落里,听过办公室内的老师议论同样的话,只不过那时的评价更加恶毒,说他家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还在读大学的李知难正义感爆棚,直接冲进去将那几位老师好好嘲讽一番,笑她们不过是初中老师,反倒对人家院士教授指指点点起来,不自量力。
李知难想了想现在的自己,自嘲和当时那些老师也渐渐没有什么不同。
她本想叫李北辰过来好好劝导,没成想他早一步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挨呲儿。
“天天就知道听歌,那个MP3跟你命似的,你听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高考能给你加分吗?”
李北辰低头不答。
“玩物丧志,你把MP3放我这儿吧,叫你家长来拿。”
“这是别人送我的……”李北辰攥着不肯交。
“别人?谁啊?男生女生啊?”班主任态度严肃,“怎么,你这还有早恋的苗头是不是?”
李北辰见走进来的李知难,急忙解释道:“老师我没有!”
“MP3!”班主任一声令下,男生不情愿地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放学后,李知难拿着替他求情要回来的MP3,递了过去。
操场上吹着和煦的风,没了白日时的燥热。
“里面的歌还都挺好听的。”李知难道。
李北辰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回道:“李老师,我不是故意不写作文的。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
“我以后的梦想,是做音乐人。”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吗?”李知难不解。
“在我们家,这是不能说的。”李北辰道,“您不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么。”
“嗯,高智商人才储备库。”李知难笑道。
李北辰也被她逗笑。
“李北辰,喜欢音乐没什么丢脸的,这说明你是一个能感受到春夏秋冬,花开花落的人,你有很敏感的灵魂,这些都是很难得的品质。”
李北辰第一次鼓足勇气,将自己对未来的幻想分享给他人:“我以后想写歌,写出能恰到好处地表达每一种心情的歌,每一个风景,每一个回忆,我都想把它变成音乐永远地保留下去。”
少年李北辰是这样和她说的。
咖啡厅内,成年的李北辰缓缓道:“可是开始我是不敢的,甚至不敢想。我家里全是名校的高材生,院士爷爷,教授爸爸,好像我以后不研究学问就对不起我家的遗传。当年您跟我说,如果学校是花园,那学生可以是花朵,可以开得短暂鲜艳,可以开得普通长久,可以选择春天开,也可以选择秋天开,什么样子都行。如果开不了花,那也可以做一棵树,做一棵草,不是每个人都要开花。所有人都觉得我喜欢音乐是玩物丧志,但是您跟我说,有喜欢的东西,就比浑浑噩噩地按照别人的喜好过一生强。”
李知难已经忘了那个故事的后半段,她记得当时男孩激动地和自己表达着他的喜好,自己也许象征性地回复了几句,但具体细节早就散落在回忆里,直到眼前的他把这段珍藏的回忆完整地捧在自己面前。
“我现在眼前有一个机会,”李北辰道,“接受了,我可能会有更好的将来,也可能会一败涂地。您觉得我应该接受吗?”
“这是人生的大事,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做决定的,你应该找家人或者朋友去商量。”李知难道。他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教导他也再不是自己的工作。
“我怕走错路。”李北辰小声说道。
“人生的路,有谁能担保哪条对,哪条错?”李知难回。
“所以呢?我应该赌一把?”他眼中有细微的希冀,一瞬即逝。
“我不知道,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吧,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李知难答。
“我的心想赌。”李北辰诚实道。
“那你要还问我做什么?”
“支持?”李北辰道,“我觉得没人会支持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支持过我的人,是您。”
“我不会反对你,但也不会支持你。当年的事,不过是劝解罢了,主要是希望你能别钻牛角尖,好好学习。你现在是成年人了,你应该明白,别人给你建议,不过嘴一张一合,又不用负责任。可支持就麻烦多了,我不想担这个责任。”李知难推诿道。
李北辰听罢,低头看了看表。
李知难看他这个举动,适时道:“时候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
李北辰突然起身拉住了她:“李老师……”
“你还有事?”李知难下意识撤回了自己的胳膊。
“没有了。”他那只悬空的手攥紧了拳。
“那我先走了。”
李北辰身体定在原地,只低声道:“您能不能……再跟我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李知难拒绝道:“我觉得再坐多久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自己的决定,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想清楚吧。”
“可我有些后悔了。”李北辰没头没脑地说。
李知难回道:“年轻人嘛,有后悔的事情总比没有强。我家里还有事,我真的得走了。”
她拎起包,不愿再多牵扯,转身走向大堂。
按照刚才来的路线,从大堂穿过去便是电梯间,几百米的距离。
这个时间大堂内人烟稀少,从对面走来一对情侣,年轻的女生挽着中年男人的胳膊,两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
当李知难与二人擦肩而过时,那男人的面孔突然变了神色。
李知难面不改色地走向电梯间,恍若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第21章 婚姻是什么 本来想去接皮皮的李……
本来想去接皮皮的李知难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皮皮早早睡下了,要她明天上午再去接,她看着自己To do list上最后一件事也被划去, 有些失魂地回了家。
那晚,宋乐没有回来。
次日清早, 皮皮奶奶再次联系道:“皮皮早上被爸爸接走了。”
李知难知道皮皮周六下午有足球训练,一般要七八点钟和小伙伴们一起吃完晚饭后才会回来, 就这样一天再次空闲了下来。
一直拧着劲儿的陀螺突然就没了上弦的力,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直到被手机铃声召唤回魂。
“你在干嘛?”曲子格问道。
李知难:“发呆。”
“皮皮呢?”
“他爸带走了。”
“那你发什么呆啊?”
“我……”李知难不知道如何解释,便将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是谈恋爱呢吗?找我干嘛?”
“你要是没事,跟我去喝一杯吧?”
“现在上午十一点。”
“来吧。”
李知难在啤酒屋看到了桌上空了大半杯酒的曲子格。
“恋爱出问题了?”她下意识问道。
曲子格点头, 又摇头。
“什么意思?”
“恋爱有点过于顺利了。”
“怎么说?”
“吴思齐想跟我结婚。”
“啥?”李知难更加意外,“你们俩不是才好吗?”
“是,”曲子格道, “所以这事有两种可能。”
“嗯?”
“要不就是吴思齐对我一见钟情爱而不自拔,或者,他其实并不喜欢我,只是想找个结婚对象。”曲子格灌了口酒, “你觉得哪个更靠谱点?”
李知难:“你觉得呢?”
曲子格又灌了一大口酒。“好不容易的休息, 不好意思啊, 被我搅和了。”
李知难拿过她的酒杯, 也灌了一口:“不是搅合, 倒是要谢谢你。”
“为什么?”
“你打电话前, 我一直在沙发上发呆,我发现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空闲时间。”
“为什么?”曲子格愈发不解。
“我呢,习惯了周一到周五做李老师, 周六周日做皮皮妈妈,每天都是计划好的内容,有的时候会累一些,有的时候会轻松一些,但是这样的身份让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想什么。今天我是谁?我是李知难,我不知道李知难应该做什么,想什么。”她道,“我还以为自己把自己规划得很好,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么说有点严重了吧?”
“你记得我生日那天吗?”
曲子格点头。
“我选择在那天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去自己喜欢的餐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那时候觉得,虽然工作生活上都有不如意,但是我将一切都把控得很好,没有任何我不能处理的事情,同时我也保留了我自己,我处在一个很满意的状态。”李知难道,“今天我才发现,这就是所谓的虚假满足,就像是照艺术照一样,化好妆换好衣服选好布景,再加上灯光后期,然后对着成片自欺欺人说,看这就是我。”
曲子格道:“你在今天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把控得很好?”
李知难点头。
曲子格:“今天我心情很差,所以我也不哄你了,李知难,你老公都出轨了,你把控什么了?你怎么好意思的?”
李知难突然笑了。
“好笑吗?”曲子格不悦。
李知难换了态度,问道:“你会嫁给吴思齐吗?”
曲子格答道:“我喜欢吴思齐,因为他长得帅。至于性格,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百搭的,我这种性格,跟谁都能处到一块儿去,你热我也热,咱俩热闹过日子,你冷那我热,我给你捂化了就行。我觉得只要我喜欢他,天底下没有我跨不过去的坎儿。”
“但是就一样,我希望他也能喜欢我。”曲子格道,“开始不喜欢没事,慢慢地喜欢上我就行。我这个人优点还是很多的,相处久了他总能选一样喜欢上。”
“你这么自信,那还犹豫什么,先婚后爱不是当下很流行的戏码吗?”
“因为我知道,他的初衷就不是谈恋爱,他是想找人凑合。”曲子格道,“凑合谈恋爱,凑合上床,这些我都能凑合,可是结婚,我不想凑合。”
“所以你不想嫁给他?”
“我不知道。结婚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曲子格道,“我以为自己一直很期待男生跟我求婚,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求婚,可是我怎么这么别扭啊?”
“你看,恋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任何离谱的理由都可以成为一段恋爱的起因。”李知难道,“可是婚姻不一样,婚姻恰恰相反,任何离谱的理由都可以成为一段婚姻的阻碍。”
“要是这话是真的,你当初跟宋乐怎么成的?他身上全是阻碍。”
李知难道:“我嫁给他,因为他是好人。”
“这话你说过八百遍了。”
“不是因为爱情。”李知难第一次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你把自己当奖状吗?他是好人你给他送个锦旗包个红包就行了,一定要嫁给他吗?”
李知难回道:“也不一定非要是他,只是当时出现在我人生里的,恰好是他。”
曲子格拧着眉头不敢相信,问道:“所以当时如果是别人,你也照嫁不误?”
“人好就行。”
“不是,你图什么啊?”
“方便啊。”
曲子格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她脑子飞速运转,才找到最合理的解释:“我靠,不会皮皮不是他的吧?你是为了给孩子找爹?”
这是她能找到最合理的解释了。
李知难被她逗笑,回道:“你真当咱俩拍电影呢?”
“那为什么啊?”
“我不觉得爱情是必要的事,但是单身很不方便,结婚也挺好的,他刚好出现,一劳永逸,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也没后悔过。”
“他出轨了。”
“我知道。”
“那还什么狗屁一劳永逸,什么挺好的,还不后悔?”
李知难摇头:“他以前问过我,就不怕他去外面找别的女人,我当时以为他开玩笑,现在觉得即使是真的,当时我的回答也没错,我不介意。”
“你是被旧社会的女人魂穿了吗?”曲子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最好的朋友嘴里说出来的。
李知难道:“我就知道告诉你你会接受不了。”
曲子格:“你脑子里装的这是什么糟粕?”
李知难答不上来。
曲子格:“我找你本来是跟你说糟心事,怎么现在我觉得更糟心了呢!”
李知难心下有些后悔。伪装了这么久,一直伪装下去也很好,何必便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跟她坦白内心。明知道她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李知难道:“我是想告诉你,如果爱情对你的婚姻很重要,你可以继续做自己,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是勇往直前的曲子格。但如果你累了,那你可以看看我,这种活法可能你不喜欢,但是也有人是这样活着的。”
曲子格没再说话,结了账自己先走了。
旁晚时分,还在准备会议纪要的孙书维破天荒地接到了曲子格的电话。“我认识知难的时候,她就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是你比我认识的早,我就是想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跟宋乐结婚。”
“那你应该问她。”孙书维答。
“她告诉我了,说结婚是为了方便,而且宋乐出轨她也不介意,我听完一时没接受了。”
孙书维摘下了眼镜,回道:“曲子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这一路的体验除了当事者以外,别人是不了解的,可是越是不了解的人,就越喜欢站在高地上对别人说三道四。谁的人生铺开来,都是平庸里面拌着花团锦簇和劣迹斑斑,你曲子格没多高尚,她李知难也没什么罪过,她的婚姻更用不着你来接受。”
“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明白说。”曲子格分外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本来就堵着的心情被她三两句说得愈发上火。
“我觉得我一直都说得挺明白的。我就是觉得你很幼稚,”孙书维道,“非得按照你的想法活才算对才算有意义吗?你是谁啊?”
“我谁也不是,但是如果人总要有个底线吧,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任何事情都可以无底线地肆意妄为,那这社会不乱套了?”曲子格气道。
“你不要偷换概念,这件事跟社会没有任何关系,她和宋乐之间的事,她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左右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现在是我们的朋友被人出轨了,我们的朋友还死心塌地不介意,你能不能把你对我个人看法收起来,在乎一下李知难的情况?”
“她是成年人,不需要我插手。”孙书维拒绝道。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不是她朋友?”
孙书维答:“你对朋友的定义,和你对婚姻感情的定义一样,都很幼稚很肤浅。”
曲子格气得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种情况下,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可以了解李知难过去的人。
李知难回到家时,皮皮正在看电视。
“爸爸呢?”
“小屋开会。”皮皮答。
“吃饭了?”
“披萨!”
“看一会儿就去睡觉了。”
“收到。”皮皮应道。
约莫十分钟左右,宋乐从小屋出来,穿戴整齐道:“我公司有个会。”
李知难头也没抬,“嗯。”
晚上哄皮皮睡觉时,皮皮没来由地问道:“妈妈,你要跟爸爸离婚了吗?”
“谁跟你说的?”李知难突然坐直了身体。
“爸爸啊,他下午问我,要是你们离婚了我想跟谁。”皮皮说得漫不经心。
“你别听爸爸瞎说,他逗你玩呢。”可李知难此时心脏跳得飞快,纵然有和孩子坦白解释的想法,在这个当口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像是所有现实中的父母一样,选择了这样的谎话糊弄。
“妈妈什么是离婚?”皮皮不解问道。
“就是……爸爸妈妈分开住。”
“哦,”皮皮道,“爸爸不是这么说的,爸爸说就是爸爸妈妈不再相爱了。”
李知难抚了抚他的头发,道:“睡吧,皮皮。”
第22章 我没有上场的机会 周一例会,李知……
周一例会, 李知难,曲子格,孙书维, 奚西,四个人各有各的心事, 没结伴一起前往,亦没多交谈。会议一结束, 众多老师鱼贯而出,大家各自向着自己的方向离开。
回到办公室,恰好遇到等在一旁的张蔷。
“小张警官。”李知难问候道。
张蔷挥了挥手:“李老师好。”
“今天怎么过来了?”
“宣讲会,”张蔷道,“五月伊始, 正是给咱们小朋友们洗涤心灵的好时候。”
李知难点了点头,道:“刚才去开会了,宣讲会几点开始?”
“上午大课间, 我过来拿打印的材料。”张蔷道,“顺便您打声招呼,上次出警的事李北辰和我解释过了,是场误会。”
李知难装作无意道:“说起那个事, 我还想问一下呢, 那天是谁报的警?李北辰吗?”
张蔷有些意外:“您还不了解他吗?”
李知难尴尬回道:“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只是以前的学生, 不是很了解。”
张蔷回道:“他和纪修关系那么铁, 您是纪修的姐姐, 我还以为您也算是他的姐姐呢。”
“纪修是纪修,他是他。”李知难解释道,“我和他并不熟。”
“李老师, 是我记错了还是您忘了,我怎么记着当年他为了您把一个男生都给打骨折了?”张蔷回忆道,“我记错了?”
李知难没有应声。
张蔷似乎意识到,那段过去李知难并不想提及,只道:“哦,反正不是他,是一个学生报的警。”
“谁?”李知难即刻追问道。
“李老师,什么意思?您不是要秋后算账吧?”张蔷见她反应这么大,也警惕起来。
“不是,就是了解一下。”她回答得含糊。
张蔷道:“我之前跟孩子们交代过,希望她们遇到事情能够主动找警方帮助,她们这次能够这么做,其实是非常正确的,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别把名字给您了,毕竟,孩子也没做错什么。”
李知难点了点头:“好。”
张蔷又问道:“对了,学校那个音乐剧搞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
“那李北辰今天在吗?”
“我也不太清楚。”
“行吧,”张蔷道:“那我就先过去准备了。李老师再见。”
午饭时,李知难左右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曲子格,但看了看下午连着三节课的课表,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去吃食堂。
“奚西?”正巧角落处奚西也是一个人,她端着餐盘走了过去,问道:“音响的事情怎么样了?”
奚西仍是眉头不展:“陈亦童说最晚明天联系我,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到底何去何从。”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她宽慰道。
“李老师,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奚西犹豫道。
“怎么了?”
“关于你们班穆婷婷,她最近排练的状态不太好……”奚西道,“我找她聊过,但是她和我还是有所保留,要是您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跟她谈谈吗?”
“她排练不顺利吗?”
“是这样的,我们音乐剧为了保险,选了B角,就是替补的男女主角,男主角那边接受得挺好的,但是穆婷婷自从这事之后,就有点状态不太对了。”奚西解释道,“可能有点心理负担。”
“好,我下午问问她。”李知难应了下来。
等到她得空,已经快到放学时分,李知难叫住原本要去排练的穆婷婷,带她来办公室,端了杯水,拉了把椅子。
穆婷婷满脸紧张。
“穆婷婷,最近怎么样啊?”李知难开场问道。
穆婷婷凑上前,回道:“李老师,您有话就直接说吧,这样我有点害怕。”
“我就是找你谈谈心,你害怕什么?”
穆婷婷脸上的表情写着,她压根不信。
李知难清了清嗓子,道:“真的。”
“李老师您知道吗,咱们班有一个说法。”穆婷婷道,“要是被您拉来办公室,站着挨呲儿,那就是小错误小问题,说两句就能解决,要是您给安排了座位,那问题就严重了,而您要是不光给座位还给端水,基本上就等于大难临头了。所以,李老师您给我个痛快吧。”
李知难头一次听说,原来自己被小人精们琢磨得透透的。
“你别想那么多,你最近学习有没有什么压力?”李知难问。
“我的成绩,不是一直都那样嘛……”
“现在高二,还有时间,别说这种丧气话。”
“我本来就不擅长学习。”
“对,你擅长唱歌表演,那音乐剧怎么样?”
“挺好的。”她敷衍回道。
“我听说你新加了替补的B角?”李知难总算是绕到了靶心。
“是。”穆婷婷的小脸立刻拉了下来。
“谁替补的你啊?”
“五班的赵灵。”她答。
“听说过,好像唱歌也挺不错的。”李知难随意道。
“嗯。”她轻哼,显然嘴里认同,心里并不认同。
“怎么,有了替补就没自信了?”
穆婷婷反驳道:“我还是女主角,只不过是万一我不能上场,她才会有机会。”
“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那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嘴上说的这么轻松?”李知难故意和她唱反调。
“我觉得,她在旁边看着我,不吉利。”穆婷婷有些任性地回答。
“那你考虑过她吗?”李知难问道,“她每天练习和你一样的事情,花费一样的时间,但是最后很可能都是徒劳无功。”
“我又没……可本来选的就是我,又不是我让她这样的。”穆婷婷从没考虑过赵灵的角度,被李知难这样一说,不知怎的,对赵灵的遭遇又莫名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