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次会注意的。”马贼们互相看看,又朝王满挤眉弄眼,“头儿,凶婆娘要去云泽地,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事,暂且不急。”王满灌了口水,拿草根之甜甜嘴巴,目光随着地上的马蹄印远去,“敢抢我们的马,这是活腻了!”
王满拔出腰间的大刀,“走,跟我去把马跟物资抢回来!”
一行人循着马蹄印追了过去。
黄昏的余晖带着最后一缕暖意消散在天际,黑夜裹挟着冷空气席卷而来。
村长一共买到了六辆棚车,都已经套上了马。
棚车里放行李,坐孩子坐老人。
壮年的男女,谁也不愿意坐。
“我们还能走,让马歇歇。”在荒年没有来临之前,马可精贵了,不是寻常老百姓能得到的牲畜。
要是坐牛车坐骡车,他们不会有负罪感。
可这是马拉的棚车!
马拉的!
夜色朦胧,队伍趁着夜色悄悄离开镇子,临行前村长特意去找了大院老太。
“老姐姐,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老太眼中闪过光芒,又很快消逝,“不走了,不走了。”
“生在这儿,就该死在这儿。”
村长还想说什么,凌晗跟几个汉子过来催促他,“大家伙都在等着了。”
要走,就趁现在夜未太凉,等再晚些,寒气裹身,怕是走不动了。
村长点点头,被凌晗请到最后一辆棚车上,和几个孩子一起坐。
他轻叹一声,浑浊的眼睛透过棚后的窗口回望。
略显萧瑟。
小野也在这棚车上,见状主动给村长捏肩膀。
“好小子,往日不是最讨厌伺候我这老头子了,今天转性了?”村长诧异地动动肩膀。
别说,小野手劲就是好,给他按捏按捏,他这副老骨头都松快不少。
小野对村长讨好一笑,“村长爷爷,我误会你了,季深,哼,那家伙说得不错,您为我们村子做牺牲,您是真汉子!”
“说的什么,听不懂。”村长怒着嘴摇摇头。
“听不懂那就算了,您别问了,反正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村长乐呵笑起来,“季娘子真是咱们村子的福星,她来了以后,咱们遇上的都是好事儿,连你懂事不少。”
“小野,你要知道感恩,不能学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听到没有?”
“还有你们这群小崽子。”村长瞥向棚车里其他小孩子,说道:
“季娘子给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多少东西,要换了别人,肯定不给你们,季娘子对你们好,你们也得对季娘子好!”
“您就放心吧。”小野双手捏成拳头,给村长锤背,“我拿季娘子当亲娘看呢。”
小野目光跟风似的飘出去,落到前面那辆棚车上,季千柔跟双胞胎就在前边的棚车里。
他墨色的眼眸里带着几星艳羡。
“村长爷爷,你说我要是去给季娘子当儿子,她能要我吗?”
村长拨开他的手,将小野上下打量一通,认真道:“就你这样子的,季娘子肯定不要。”
“为什么啊!”小野不满,“我哪里比季深、季蕊差了?”
“别大小声的,吵死人了。”村长一脸嫌弃道,“你爷爷我这双眼睛不是白长的,我告诉你啊,季娘子喜欢干净漂亮的孩子,你瞅瞅你这样子,她能看上?”
他哪儿不干净,哪儿不漂亮了?
小野鼓着腮帮子拍了下头,掉下来一层灰土。
再抹抹脸,把手都抹黑了。
闻闻手,还有一股子说不出什么味的味儿。
小野小脸皱成一团。
的确是,不大干净。
“我也是很好看的,爷爷当初不就是看我长得俊俏,才把我从荒野上捡了回来?”小野憋屈道。
村长点点头,那的确是。
他正要说话,季千柔从前边的棚车跳下来找了过来。
表情严肃,“村长,咱被人盯上了。”
在季千柔面前的地图上,有十个红点在不停地闪烁着。
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村长闻言,不仅叫停了队伍,还让人都聚过来。
季千柔心中有点诧异,“村长,你不派人去查探一下?”
就那么相信她?
村长勒紧了裤腰带,免得待会打架碍事,“我知道你是个好闺女,我相信你说的话。“
季千柔指尖动了动。
等汉子们都聚过来,村长将情况给说了,还不忘夸奖季千柔:
“你们瞧瞧人家季娘子,又要看顾两个孩子,还得帮咱们留意周边的情况!”
“你们注意到有人跟着咱们了吗?”
“你注意到了?”村长问左边站着的人,那人摇头。
村长又问右边那个人:“那你注意到了?”另一人也摇头。
“看看,你们都没注意到的事情,季娘子注意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季娘子上心,你们不上心!”
汉子们对季千柔露出愧就的表情。
这本来是该他们汉子来操心的事情,却叫季千柔受累了。
季千柔:“……”
我没上心,我就是瞟了一眼地图。
村长见状满意一笑,随后道:
“咱们村子是招摇了一点,不过那些流子若以为我们好欺负,那就错了!”
荒年多凶徒,村长还以为他们是遇见眼红要抢东西的人了。
一路走来,这事也遇到三四次了,他们有经验。
“对方就十个人,我们按照上次用的办法,把他们抓住!”
季千柔也不知道村长口中所谓的上次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但是她看到汉子们如常回到家人身边,与家人说了几句话,就有几家的孩子抱着什么东西跑出去了。
季千柔想跟过去看看,却叫一个国字脸的汉子拦住了。
汉子痛心疾首:“季娘子,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办,我们决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劳累了!”
季千柔:“……”
她张张口想说话,又被几个嫂婶拉走了。
在季千柔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手里就被塞了一根洗衣服的棒槌。
“季娘子,待会你就躲在我们后面,要是有人冲过来,你就拿棒槌敲他。”
队伍虽然停下来了,但众人的表现从远处看去皆都如常,说说笑笑,烧火做饭。
只有季千柔知道,汉子们面上慵懒,实则衣服底下的肌肉蓬勃、蓄势待发。
而妇人们看似各自在忙活,但手上所拿东西、身边所置东西,都可以成为武器。
不远处,小坡上。
马贼们跟随马匹留下的脚印追了过来,可不知为何马蹄印却在中途断掉了。
王满气得想砍人,但天无绝人之路。
一扭头,竟看见了他们的马群给别人拉棚车!
那群人还知道在棚车后边挂上大扫帚,这样就能将马蹄印扫去。
对方人多,自己人少。
王满摸摸大刀,入手触感冰凉,他短平的下巴往上,厚嘴唇浮现杀意:“跟上去。”
“等他们歇息,我们再动手。”
这一等,就等到现在。
队伍是歇下了,可见他们折腾,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一个马贼小弟捂住咕噜叫唤的肚子,“他奶奶的,人家吃香喝辣的,我们在这儿受罪。”
用着他们的马,吃着他们的口粮。
“头儿,要不咱们现在杀过去,将东西抢回来?”
“对,一群乌合之众,见了我们一定会跪下来求饶,指不定还会哇哇大哭!”
众马贼想到那副场景,哈哈大笑。
王满摸摸饿得开始抽痛的胃,有点儿意动。
以往那些平民百姓,遇到马贼都只会逃跑,逃不掉的就求饶,敢反抗的人,不过十之一二。
面前这支队伍虽然人多,可他观察过了,老弱妇孺多,青壮年少。
虽说他现在手底下只剩几个虾兵蟹将,可他们有兵器再说,对面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还是再等等。”王满谨慎道。
上次他就是对马下手太着急了,才导致马跑了。
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又等了两刻钟,气温僵得越发低了。
马贼们冻得一直吸鼻涕。
这鬼天气,白日里是盛夏,到了夜晚就是寒冬。
他们的棉袄被马驼走了,现在穿着单薄的夏衣。
“头儿,再不行动,我们要被冻死了!”
王满看着前边的队伍,有一部分人钻上棚车歇息去了,还有一部分人在外边烤火。
他咬咬牙道:“杀上去,将东西抢回来。”
马贼们振奋起来,“头儿,要留活口吗?还是……”
“敢偷咱们的马,死不足惜,都杀了!”
王满说着,拎起大刀带着一干小弟冲了下去。
只是临到队伍面前了,他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群人分明发现了自己,却不惊不乱,平静地看着自己。
“不好,有埋伏!”王满只来得及叫这一声。
话音落下,就被不知道谁抛过来的衣裳给罩了脸,随即被什么东西咣地敲了一下。
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张婶高高举起大铁锅,又往王满头上砸了一下,嘴巴里嘟囔着:
“让你们不干好事,惦记我们的东西!”
村长上前一步,“张全家的,要不算……”
话还没说完,被满脸煞气的张婶扫一眼,村长立马识趣地改口:“你打,你可劲打。”
后边的马贼小弟们也没能逃掉,他们跑着跑着,突然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随后就从左右两边冲出来一群孩子。
拿着绳子绕着他们跑,将他们都给捆住了。
要是平日里,这群小孩子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他们饿了一天,现在又冷,饥寒交迫之下跌一跤,眼前都是发黑的。
妇人们见状,抄起手边的东西过去就是一阵叮叮咚咚。
若是将季千柔的眼睛遮起来,光听声音的话,季千柔可能会以为哪家乐队在演奏。
季千柔捡起王满旁边地上掉落的大刀,放在月光下,大刀寒芒不断。
她的袖子略有点长,落在刀刃上,被划拉出一个口子来。
“是把好兵器。”
季千柔又走向孩子们,果然在其余马贼身边也发现了兵器。
村长带人将兵器抢走了,这才心有余悸:“这,这不是普通的难民啊!”
“不管是什么人,都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季千柔对村长道:“我们得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盯上我们。”
王满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人捆着绑在枯树上。
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对面有一群人跟看猴似的看他。
“老大,他长得好丑,眼睛跟鱼一样肿泡肿泡的。”
“不能以貌取人,人的长相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难道你希望别人说你长得丑?”
季千柔敲敲说话孩子的脑袋,以示警告。
那孩子双手抱头,“我知道错了。”
季千柔原是侧对着王满的,她的轮廓在昏暗的月光下像话本里的仙子一般清丽美好。
王满心中有些异样。
如季千柔这般不看重长相的人,世上并不多。
“醒了?”季千柔发现王满睁大眼睛看着她,问道:“醒了就好,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踪我们?”
王满冷哼一声道,“我们是马贼,你们偷了我们的马跟东西!”
见村民们露出后怕的神情,王满有些得意。
声音也大了起来,不过依旧嘶哑:“你们要是识相的,就将所有东西交出来,不然等我们的同伴赶到,你们统统都活不了!”
“咱们快跑吧,要是其他马贼追上来就不好了!”
王满对于自己引起的骚动十分满意,寻常百姓碰上马贼就该如此:
瑟瑟发抖!
六神无主!
季千柔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地图,安抚众人:“不必担心,并未有其他可疑人物靠近我们。”
王满不以为然,这小娘子实在天真。
人的恐惧难道是她一句话就可以打消的?
王满像虫子一样拱成舒服的姿势,等着村民们将自己犯了,再跪在地上祈求他放过他们。
可他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发生,反倒是听到村民们安宁下来的话语。
“季娘子说没有其他马贼,那就是没有其他马贼!”
“这马贼是在放大话呢!”
“仔细想想,咱这么厉害,这些马贼都不是咱的对手,再来几个马贼又如何?兴许还能带点吃的送给咱!”
王满:“……”到底我是马贼,还是你们是马贼。
季千柔开口:“你说你是马贼,你有什么证据?你怎么证明自己是马贼?”
王满不吱声。
“不说?”季千柔对马王招招手,马王心领神会地抬起前腿对准王满,“不说,那就马蹄伺候。”
原是自己的座驾,现在却帮着别人。
“我就是马贼,需要什么证明?”王满轻哼一声,声势没有之前大了。
这群人不正常。
“你不证明你是马贼,我们怎么会怕你?我们不怕你,怎么会放了你?”季千柔一本正经。
村民们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个理儿。”
王满:“……”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人放了自己,只要他拿回大刀,他马上像砍萝卜一样将这群人都砍了!
王满不情不愿道:“我王满在道上混了十几年,名号响着呢,你只要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大爷手上多少条人命!”
“你怎么证明你是王满?”
王满一僵,大脑在一瞬间放空。
“我就是王满,为什么还要证明?”
“你当然要证明你是王满,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是真的王满?还是假的王满?”
村民们:“没错没错。”
“就是就是。”
“季娘子说得不会有错,你必须得证明自己是不是王满。”
原来真的要证明吗?
在多数人的意见中,王满略有点自我怀疑,他绞尽脑汁,而后道:
“我是我爹娘生的,名字也是我爹娘起的,我肯定就是王满。”
嗯,没错。
季千柔一扬眉,“那你怎么证明你爹是你爹?你娘是你娘?
而且就算你爹真的是你爹,你娘真的是你娘,那你能证明你爹真是你爷爷生的?
你真是王家的后代?”
“我……”王满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季千柔打断。
“就算你真的是王家的后代,你就确定你是王满了?万一你是王缺呢?”
王满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你要不,还是让马踹死我算了!”
“行。”季千柔摸摸马王略带些刺啦的鬃毛,又回头问了一句:“你到底是王满,还是王缺?”
王满脑子里最后一根神经啪的一下断了。
“我是王小辫儿,大王庄的王小辫儿!”
王满是他改的名字,王缺?
王缺是他兄弟,还是他儿子来着?
也可能是他爹。
他记不清了。
王满的金鱼眼要进化成蚊香眼了。
“咋还骗人呢?不会说自己是马贼的事儿也是骗人的吧?”
“啊呸,年纪轻轻不学好。”
“得亏咱有季娘子,不然咱就要被骗了,顺带着问一句,我要怎么证明我爹真是我爹,我娘又真是我娘啊?”
这个问题太深奥,村人陷入了沉默。
村长摸摸嘴巴上新冒出来的花白胡茬,他们不是马贼,马贼脸上都有狗血画出来的印子。”
恰逢另一个马贼醒了,听见这话道:
“我们原也是画狗血印子的。”
众人等待下文。
“狗血用完了,还没补充上呢。”
众人:“……”
村人摩拳擦掌,不管什么狗血不狗血的了,他们刚从季娘子那儿学了一手。
“季娘子,这些人就交给我们来问话,你去歇着吧!”
季千柔回到棚车上,还能听到村人兴致勃勃的声音:
“你是你爹生的吗?是你爹的种那是你娘生的吗?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季千柔:“……”
总感觉好像教坏了自家淳朴的村民。
“哼唧,把好像去掉,就是的。”系统补刀。
季千柔愧就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于是她就心安理得地将准备好的礼物分发给三小只。
给季蕊的是另一套换洗的衣物跟红梅样式的头花。
给凌枝瑶的是康复训练的串珠、眼罩跟栀子样式的头花。
“眼罩你轮流换眼戴,这个串珠只能在白天里串着玩,明白吗?”
凌枝瑶是两眼差不多严重的弱视,所以眼罩要轮流戴。
至于胶囊,季千柔打算等下次拿出来。
凌枝瑶露出一丝期盼的笑容,“季娘子,我的眼睛真的能好起来吗?”
“坚持,或许就会有希望。”
小姑娘抱紧了东西,“我一定坚持。”
最后,季千柔给季深的是两套换洗的衣物跟《鸟类大全》、《如何饲养幼鸟》两本书。
季深肃然庄重地接过东西,“谢谢娘。”
“不用客气,儿子。”季千柔揉揉季深的小脑袋,顺带着将什么东西别在他发上。
还顺带着帮季深捋了捋头发。
这倒是奇怪,以往他娘只会干捏他脸蛋,亦或者将他头揉成鸡窝的坏事。
季深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季千柔。
季千柔轻咳几声,“我好像听到村长叫我了,我过去一趟。”
说完就跑了。
季蕊原是在与凌枝瑶比较红梅头花与栀子头花哪一朵更好看,突然指着季深的头道:
“哥哥,你的头花好漂亮啊!”
季深:“……”果然。
季深红着耳根将兰花样式的头花从头上拿下来。
动作虽快,却也小心翼翼。
“哥哥,你的头花好好看,我能跟你换换吗?”季蕊拿出红梅头花。
她的头花也好看,不过季深的头花好像更好看。
季深摇摇头。
很多事情都可以让着妹妹。
但……这是娘给他的。
专门给他的。
“那好吧。”季蕊略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高兴起来,“我跟阿瑶姐姐去找婶婶们!”
得了新头花,怎么能不给婶婶们看看!
季千柔背着手在队伍里慢悠悠走着。
嘴边还挂着得意、猖狂又可恶的笑容。
系统腹诽:坏女人!
至于当面指出季千柔的恶劣……
目前还没有权限将投诉页面藏起来的系统表示: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马贼们还被绑在树上,经过此事,队伍也不打算再动身,而是就地休息,天亮后再行出发。
篝火簇簇,该是风平浪静、万物安歇的时刻。
但季千柔却听到了几分不和谐的哭声。
小孩子的哭声。
在季千柔的侧前方,就有一户人家在打孩子。
怎么说那都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季千柔眨眨眼睛,走过去询问情况:
“牛哥、牛嫂,孩子调皮了?怎么在打孩子?”
牛嫂又抽了孩子两下屁股,声音里却带着哭腔,“季娘子,大丫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他刚生下来那么小一团,差点活不下去!
我跟孩他爹好不容易将他养大,他居然问我们‘你真是我娘,我爹真是我爹?怎么证明。’这种话来。”
说到伤心处,牛嫂流下两滴牛眼泪。
牛哥也很悲恸,扯了腰带又往大丫屁股上抽了几下。
大丫:“呜呜呜。”
牛嫂:“呜呜呜。”
季千柔脸色一僵,“牛嫂,你别哭啊。”
牛嫂不想哭的,但她特别难过,难过自己想不出这问题的答案来。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证明孩子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又是孩子的爹娘呢?
牛哥:“唉!唉!唉!”
季千柔:“……”
双脚已经蠢蠢欲动,开始左右寻找退场的姿势,可看这一家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季千柔想了想开口道:
“这事是不用证明的,大丫是牛哥、牛嫂共同孕育,是牛嫂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大丫,他们就是你的爹娘,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是无需去证明的。”
原本证明你自己是你自己,你是你爹娘孩子这个事情,就是个伪命题。
大丫似懂非懂,“就像老大是老大,不用证明?”
“额……也可以这么理解。”
“老大,呜呜,我明白了,我是我爹娘的孩子,爹娘是我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
“老大,你太厉害了。”
牛哥、牛嫂也用崇拜的眼神看季千柔:“季娘子,不愧是你!我们也懂了!”
季千柔挥别这一家人,再听听队伍各处此起彼伏的孩子哭声,她果断扭头回去睡觉。
进步辩证的思想革命什么的,还是让它在人们的思考辩证中慢慢发酵吧。
她困辽。
系统:屑宿主。
因为季千柔是整个村子的救命恩人,获得了一辆只供她们一家休息的棚车。
拆掉了座椅的棚车,足够让一大两小躺平休息。
当然,季千柔要蜷起腿。
季蕊与季深已经歇下了,季千柔轻手轻脚地进来,又把前边遮盖入口挡风的衣服按好了,往季蕊身边走——
季蕊睡中间,她与季深睡季蕊的两侧。
还未躺下,季千柔就感觉到有轻微的力量扯住自己的衣服。
扭头,看到季深的小手。
还有黑夜中难掩期盼的眼睛。
“阿深?”
季深抿了抿唇,无比认真道:“娘,能不能……今晚能不能睡在我旁边?”
季千柔一愣。
她会睡季蕊身侧,便是察觉了若是由她来睡中间,季深会有些不自在。
“没有。”季深长而密的睫羽垂下。
“什么?”
“没有不自在。”季深突然抬头,看着季千柔的眼睛认真道:“我很开心,娘,很好。”
季千柔这才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她笑了笑,将季蕊抱到一边,自己在中间躺下。
又把季深捞到自己怀中,拍着他僵直又弱小的背,“阿深是不是被马贼吓到了,睡不着啊?乖,娘哄你睡觉。”
才不会被那群弱不禁风到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的家伙吓到!
季深想反驳,可季千柔怀中太温暖,他一下就困倦了。
小手攥住季千柔的指尖,将睡未睡的季深才敢表露自己心中所想:“娘,你是不是更喜欢蕊蕊?”
“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爱。”
“阿深为什么这么想?”
季深又往季千柔怀中拱了拱,拥有最安心的姿势后,才扭捏着开口:
“娘给蕊蕊找了新衣服。”
“娘会更喜欢亲蕊蕊。”
季深不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嫉妒之情,但是内心还是有些许的失落。
“我知道,我以前不好,对娘太凶了。
我……我以后会改的!”
季千柔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是那次在溶洞里她给季蕊换了商城里的衣服。
因为季深回来时,村人也跟了过来,她没给季深洗澡,也没想起来要给他换衣服这件事。
“抱歉,是娘疏忽了。”
说着,季千柔亲亲季深的额角,“补偿给阿深的亲亲。”
季深呆了呆,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双胞胎都是极好的长相,季蕊是明艳娇俏的。
而季深眉长眼瑞,笑起来如空中皎月,又如空谷幽兰。
“我家阿深真好看,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
不愧是她生下来的崽,专挑着她的优点长。
季深羞赧地往季千柔怀里钻。
半晌,季千柔半梦半醒之中听到季深小猫叫唤似的声音:“娘也好看,娘最好看。”
季千柔嘴角绽开笑意。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村子里的人就都起来了。
不过小季蕊有点奇怪。
“娘,为什么叔叔伯伯嫂嫂婶婶们眼睛底下都发黑,为什么大丫他们的眼睛是红的?”
季千柔:“……”
好闺女,咱不聊这个行吗?
孟小艺拿着一把油麦菜过来找季千柔:“我想要马粪。”
“想用就拿去用吧,不用拿青菜来换的。”
季千柔看了一眼菜,想起昨天孟小艺从一辆推车里搬出两个种菜的木箱子的事儿。
她说孟小艺哪里来的新鲜蔬菜,原是孟小艺一路上都在侍弄菜地。
孟小艺瞥了季千柔一眼,“谁说我要拿青菜跟你换马粪了?马粪原本就是没人要的,这也要青菜换?”
季千柔:“……”
“那你拿菜过来,是为了给我瞅瞅的?”季千柔死鱼眼。
“不是,给你们的。”孟小艺把油麦菜塞季千柔手里,“阿瑶的事情,你费心了。”
“我去掏马粪。”
孟小艺还带来了一个小木桶,正好可以把马粪装回去用。
正好,季千柔要去给马王腿上的伤口换药,就跟孟小艺一起过去了。
给马王换好药,马王亲昵地蹭了蹭季千柔。
孟小艺就在一旁铲屎,突然道:“季娘子,马粪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用小铲弄出来,在土里蹭干净了,“好像是珍珠?”
季千柔不赞同的看着马王,这食谱是不是太博爱了一点?
关键也不消化,吃进去什么样,拉出来还什么样,马王费劲巴拉图什么?
马王淡定的吃草,好似那坨不雅的东西与它没有半毛钱关系。
季千柔过去看珍珠。
孟小艺拿布巾将珍珠上的沙土擦掉,珍珠也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标致椭圆形,莹润透粉,约有季千柔食指指甲盖那么大。
“这珍珠……好香,有牛黄丸的味道。”孟小艺自己嗅了嗅,还不忘给季千柔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