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做到了人人皆可卷,万物皆可卷。
毕竟,宗门中最小的枕苏都在努力,让那些沉迷摸鱼的大人情何以堪!
但是在有着天生好战、人均卷王和十人疯一个风气的剑道一脉,对摸鱼的定义与常人还不太一样。而身为天下第一剑门传承的玄清派里,就算是最悠闲悠哉的摆烂人,日常剑术训练也是两倍起步。
一个枕苏还好,但凌清秋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或许是小孩子特有的不服气,他也开始学着枕苏卷人。两个天赋怪卷来卷去,直接把玄清派弟子的变强积极性推到了巅峰。
枕苏:嘿咻嘿咻!
凌清秋:今天要再多练习一些。
众弟子:慢点慢点我的两个小祖宗,挥剑挥的我们老腰都要断了。
于是乎,二人在变身卷心菜的路上越走越远,实力都进步飞快,与之对应的“学会感受”的时间变少了,玄清也很少看到两个小豆丁在门派中游荡的场面。
凌清秋不想这样。
他有限的认知里说不出为什么不想,但他明白枕苏如果被落下,或者没能保持二人中比较强的那一个,就会花许多时间修习,他们就不能在一块“感受”了。
他开始放慢了修炼速度,每天都去给翻云崖上的菜浇水,又观察猫猫派的行动,那叫一个悠闲。但他的初生的智慧树奇妙地点开了一个方向,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还知道做这些事时要避开枕苏。
终于,在他二人的又一场比试中,他不过五招就落败。当他心底有些兴奋地期待他和枕苏今天要去哪里时,枕苏皱着的眉头却让他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还泛着几分莫名的凉。
“凌清秋,你看不起我吗!”小枕苏气炸了:“你使力的方式都不对,我是很弱吗,还需要你来放水!”
“……我没放水。”
“那你怎么变得这么弱了!嘲讽我吗!”
“……”
这场比试最后,是枕苏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再也没找他说过话。
“感受”的时间从多到有,又从有到无。
凌清秋不知道枕苏为什么会不理他,明明他只是想和她多待一会。之后,二人依旧一起练剑,但枕苏再也不跟他说话,就连比试时脸都是冷着的。
心脏闷闷的,好难受。
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气氛变化自然瞒不住孟独晴。虽然孟独晴个人觉得很有意思,但秉着为人师长的身份,凌清秋也算他半个儿子,孟独晴偷偷给凌清秋灌起了鸡汤。
在孟独晴的教导下,凌清秋勉强明白了在比试中放水是极其不尊重对方的行为。为了和枕苏和好,自家师父更是给他出谋划策。
“小清秋,我跟你讲,想要什么就要直接说出来,别到了事情再无转圜之地时,再讲的话,只会徒增烦恼。”
师父那天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是他记不清了。
只觉得一向潇洒温柔的师父,那时好像不笑了。
第38章 听雨荷
众所周知, 直球派克世间万物,凌清秋深得知错就改的精髓。他找了枕苏乖乖认错,并表示自己只是更想和她一起学会“感受”, 二人关系成功破冰,也让被迫卷生卷死的玄清众弟子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的友情很奇怪。可能上一秒还说着老死不相往来,下一秒就恢复如初, 没有记仇一说。枕苏早就憋着气, 所以不愿意和凌清秋玩闹, 如今小伙伴主动破冰, 她自然不矫情地拉住凌清秋的袖角。
一如往昔。
“你真是个笨蛋木头。”她突然笑了,精致到不似真人的五官也因此生动起来。她用另一只手抛起一块好像是石头的东西,“那么, 给你这个木头看个好玩的!”
风乍起, 一圈银色阵法自二人脚下浮现,自下而上托起他们,向空中飞去。
这感觉对凌清秋来说并不陌生。当年他被孟独晴带回宗门时,整整在让孟独晴在空中拎了三天还多。
顺带一提, 孟独晴还嫌他没有表情,让他直面冷风数个时辰, 发现他连鼻涕都没掉, 又老老实实抱着他进的玄清派。
枕苏继承了母亲的剑术天赋和父亲的阵法天赋, 甚至在这两方面的感知比他们更加夸张, 无论是剑道一脉还是万千阵法, 对小枕苏来说, 是否掌握也只是时间问题。若是对外界说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只学了短短三天, 便可用复杂难度很高浮空阵带人升空, 必定引起轰然大波。
但现在,浮空阵这只是两个胆大小家伙手中的玩具。他们在云雾中穿行,像两只初探世界的幼鹰,羽翼尚未丰满,心却高耸破天。
“呆子师兄,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枕苏站在浮空阵法上,双臂张开,像是在拥抱天空。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起来十分自在。
身后的凌清秋想了想喜欢的定义,语气慢悠悠的。
“我喜欢练剑。”
还喜欢你看着我挥剑,也喜欢看着你挥剑。
“除了这个啦……算了,你脑子不好使,我还是不为难你了。”
枕苏突然按住凌清秋的肩膀:“呆子师兄,你相信我嘛?”
凌清秋点点头,又歪歪头,像是无声地询问枕苏的用意。
小姑娘突然露出个狡黠的笑,弯起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那我们准备——”
“起飞啦!”
随着小姑娘甜甜的尾音,浮空阵法瞬间消散,二人从空中猛地坠落。凌清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好像已经升到很高的地方,下面是玄清派的山峰崖顶,覆盖着厚厚积雪,好像他曾经见过的木桩,在他脚下匍匐。
又好像只要他伸伸胳膊,就可以碰到天边。
他的心脏在高速坠落中开始狂跳,他是初生的神木,受烈火淬炼,经自然孕育,受人血液生了灵智化为人形,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刺激的火焰,随着血液穿过全身各处,欢呼雀跃着,不肯轻易停歇。
在这高速坠落下,凌清秋看似孤单一人,可一只小手却一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拴着漂泊风筝的线。又像是一根定心针,只要能感受到枕苏的存在,他便无所畏惧。
云雾穿过他们的发尾,疾风触碰他们的脸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们的脚下膨胀。
在短短几秒内,他好像拥抱了自由。
枕苏的声音很清亮。
“朗月剑法第一式——”
“月明惊鹊!”
风云变色。
枕苏使了全力,右手却未颤半分。她在空中以腰带身,月白出鞘。明明是个还没剑高的小女娃,却在空中斩下了如虹般绚丽的一剑,凌厉无比又锋利异常,刺耳的破空声带起阵阵红色花瓣,强烈的反作用力让两个小孩成功落地。而二人所站立之处的周围,是还未止住颤抖的艳丽梅树。
梅树坚韧,为雪中绝色。枕苏站在他的面前,身旁是耀眼的红梅,脚下是月白剑斩开的一条道路,眼中是还未散去的火焰,比盛放的红梅更加耀眼。
他好像有些懂了,孟独晴带走他时说的话。
“这世界大的很,你如果不亲自去看看,可算枉来人间一趟。”
自此,凌清秋从简单化作人形的木头,真正成为了能主动去感受万物的神木化身,自动进入了一个修士的身份。
入剑道,入自由,入了人间。
当然,他们两个毁掉的是玄清派一位长老好不容易栽种成了的梅园,被师父一手按着一个头朝长老道歉,最后一个一个地轮班,去照顾那些红梅了好些日子。
极海中,凌清秋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本合起的睫羽也缓缓睁开。
他虽说是单睑,可线条生的格外好看,一个简简单单的抬眸也像是雨后云开后轻柔拂面的熙风,有种悄无声息的雅致清丽。
或许自己早就动了心,在寻常中,在月光下,在红梅里。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年的坠星之夜,万千星辰流动纷呈,缤纷绚丽地犹如万灯齐明,光华盛大不似人间。他坐在沉水崖上,看到了满目星光,也看到了那个比星光更加夺目的小姑娘。
初化人形的凤凰木本没有七情六欲的存在,可此时此刻,他分明感到心底有一种隐秘而陌生的感受,让他无所适从,却又期待异常。
在这个浓稠的夜里,枕苏赋予了他情感。
他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泪,也第一次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枕苏当时笑他是个爱哭鬼,看星星也要哭。
她好像还说,要找个时间带他去玄春门看看脑子,眼中是凌清秋熟悉的怜悯神色。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他看到了月亮。
他在月亮身边。
以身体为本的战场上,双方在不断拉扯中消耗。他的攻势开始一点一滴地前进,竟由先前的虚弱之势变得与对方旗鼓相当。
【你……不知好歹。你现在不肯认输,等你那师妹和你朋友进了我的地盘,有你好受的。】
【你就不怕,如果他们出了差错,各位前辈不会越过极海来找你‘若你不敌,粉身碎骨都是属于你的好下场。】
【你不就是怕他们,才发动地动的吗。】
【你、你!】
面对脑子里的垃圾话,凌清秋并不过多搭理。用一句话把脑海中的声音堵地跳脚不断后,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在一片黑漆漆的环境下,窗外盛放的荷花显得格外显眼。它娇嫩、舒展、亭亭玉立,一看就是被人好好照顾过。
枕苏有一条特别喜欢的腰封,上面绣着荷花的纹样。
是他二人一起挑选的。
一丝月光照入窗内,让凌清秋控制不住的去追寻它的痕迹。
他漫无边际地想,即使在这种荒凉的地方,也会被月光眷顾。
扯断又接回的指骨是少年不肯认输的意气,见荷思月是少年无声无息的情意。
师妹有看到今日的月亮吗?
虽然我们相距千里万里,但天上是婵娟总会同时照耀着我们,你可还有……怜悯我半分?
凌清秋明明在看窗台上的月光,却只能想起枕苏回眸浅笑的模样。
世人皆知凌清秋是年青一代的剑道魁首,却不知长清剑从未赢过月白剑。
也鲜有人知晓,看似冷酷无情杀伐冷漠的凌大师兄,修的是生灵道,是为守护而生的剑意。而待人温和笑得温柔的枕苏,走的却是主杀伐的修罗道,一招一式都锋利异常,境界越高,心性越戾。
那把美丽非常的月白剑,是用敌人的血液与恐惧一点点滋养淬炼,终究成了连剑冢古老万剑都要为之侧目的模样。
偏偏她还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是天才中的天才,境界提升过快。可她毕竟年幼,心性易受修罗杀伐之气的影响,脾气也越来越狂傲。
后来,孟独晴为她上了一道封印,平息戾气的同时,也止住了她的七情六欲。
凌清秋能感觉到,自被封印的那天起,原本那个狂傲恣意的枕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缜密的她。只有在二人练剑对招之时,他才能在她的剑招之下,窥见她先前的影子。
他知晓师妹受困已久,这种方式是最有效的方法。但他看着枕苏眼中,好像对世间万物的感情都开始平淡,像是突然转了太上忘情道,一花一叶,或人或兽,皆众生平等,心有所感却不为动,为人处事愈发平静。
但之前狂傲恣意的师妹也好,现在沉静无澜的师妹也好,对他而言,一直是那个师妹。
一直是他的月亮。
他是个贪婪的人,同情也好怜悯也罢,他不想永远在她身后看着。
他想和她并肩而立。
凌清秋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早在幼时枕苏带他坠空寻梅之时。
——他已经完了。
“你喜欢荷花吗?”凌清秋破天荒地朝脑海中的声音主动搭话。
【哈?】
“你有喜欢的人吗?”
【……别挣扎了,乖乖把身体让给我,还能少受点罪,早日登顶极乐。】脑海中的声音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不耐烦。
“不行。”明明说着拒绝的话,凌清秋却是笑着的。
“我师妹还在等我。”
继续看着我吧。
“我要去寻她。”
继续怜悯我吧。
迟钝的木头不通世事,但他因为一人,懂了相思。
亦入了人间。
第39章 灭苍蟒
兰舟不愧是两大宗门的大手笔联动作品, 整整七天,不仅在高速运行时半点不受阻碍,能在起伏跌宕的海面上保持平稳, 属实让未出过海的众弟子有了良好且满意的体验感。
除了江年年。
江年年毕竟是身穿,她当时拿着来历不明的玉佩,属于特殊情况, 被宗主关注, 相当于走后门入了玄清派, 目前撑死也就是练气境界, 不仅需要进食,身体素质和这群皮糙肉厚,自幼便上刀山下火海的鲲鹏一代不一样。她在之前的世界生活在内陆, 老老实实活了二十多年多年也没去看过海, 充其量就是在小河上划划皮划艇,更不用说修真界这好像无时无刻都在起伏奔涌的深海。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成了船上第一个抱着纸袋不撒手的选手,吐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坏消息:她吐的社死且丢人。
好消息:她不是唯一一个。
“呕……”江年年抱着兰舟甲班上的船杆, 形象毫无,船杆上已经系上了江年年专用的袋子, 上面甚至画了一道纳物法阵, 还贴心地粘到了最适合她的高度。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受害者——正是一直开着浮空阵的斜疏星, 看起来还比她情景好些。只是脸色像是抹了三层白粉一样诡异, 上扬的狐狸眼变成了厌世三白眼, 以往红润光泽的唇色也变了颜色。
他盘腿坐在浮空阵中, 身旁甚至摆上了一排阵石, 整个人三百六十度不间断朝世界释放着阴森怨气。
甲板上的众人除他俩外分成了三种人, 一种是表面看似拉伸实则暗中观察晕船二人组的, 一种是真的在欣赏未知风景被水汽糊了一脸的,还有一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此处点名余镜台。
余镜台:首先你是个金丹,其次你还住在岛上,四舍五入住海边,为什么会晕船?
斜疏星:眼刀伺候。
余镜台:你不会难受的说不出来话了吧。
斜疏星选手朝余镜台选手掷出三道金鳞九曲丝。
“不过,这极海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余镜台双手虚握,放在眼前充当望远镜,而众人已经可以看到远处迷雾的白色边缘,“碎星石提供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看这速度,撑死再有半天,就能到烟云障了。”
进了烟云障,就真正进到极海了。
“我们这也算是要史上留名了吧。”陆雨眠哥俩好地把胳膊搭在沈岸肩上,得到沈岸大少爷右后撤步一回。他再接再厉,不死心的去够他。二人一追一躲,得了黎萤白眼一枚。
宓观鱼揪住披帛一角,掩住潮湿中带点腥味的水汽。身旁的两个男修士门神一般护在她身旁,眼中是掩不住的爱慕之色,被偷偷靠近的孟百川眼刀一横,灰溜溜地跑到了一旁互相安慰。
燕回颇为豪放地靠在桅杆旁,身边是几个玄武堂出产的肌肉男。一人捶腿一人捏肩,一人递水一人扇风,别提过的多潇洒。她的视线时不时地关注着枕苏,又赏了在她耳边苦心劝说不要拐别的门派师妹的弟子一拳。
来到这迷雾重重的极海边缘,众人没感到什么危险劫难,反而比在宗门里都放松自在,论道和扯家常的声音混在一起,颇有小学生外出春游的景象。
枕苏站在甲班边缘,看着被兰舟边缘凸起的尖刺刺穿的海中妖兽。
挂在尖刺上的多是一种长约五尺的尖嘴鱼。虽然众人刚刚遭遇了聚集量极大尖的嘴鱼群,但还是稍显轻松。只是催动了余镜台贡献的设计,在尖嘴鱼接近的一瞬间拉动操作杆,船上外壳化作利刃,众弟子在船上补刀。或许是这种尖嘴鱼的血液有毒性,在遭遇过它们后,兰舟周围的妖兽攻击竟然罕见的消停了不少。心大的弟子已经开始拿留影珠记下周围的景象,甚至开始摆拍。
“在我们玄清,在暴风雪来临前,天空会有着罕见的晴朗。”枕苏垂眸,看着船下的不断翻滚的波浪,“这可能不是一个好兆头。”
余镜台干笑两声,又壮胆似的挥了挥手中换了新皮肤的锡杖。锡杖在出海前经过了并冰的改造,在它转动的瞬间变长了一倍。最吸睛的,莫过于顶部显眼的尖刺附着,堪称修真佛修第一狼牙棒皮肤。
锡杖普通地收了回来。
一片不知来处的黑色碎屑也飘落在地。
下一瞬,一道黑光从上抽来,重重地撞上了兰舟刹那间展开的防护罩。二者相击,震起了滔天巨浪,兰舟虽抵御住了攻击,可还是被巨大的冲击搞得东歪西扭。
船舱内,掌舵的弟子收了言语,以灵力全力催动兰舟,让它在最短时间内回到正位,各宗弟子也收了往日的笑闹神色,俨然已刀剑出鞘,列阵迎敌。
但那黑光仿佛是一个短暂的错觉,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众弟子环视四周,周围并无异样。若不是兰舟船旁的海浪还未平息,笼罩着兰舟的防护罩光芒黯淡了些许,几乎让人以为刚才威力巨大的一击是他们的错觉。
作为触碰到未知敌人的余镜台,此时已是六神出窍、腿都吓软了,整个人几乎褪色成了黑白,去和江年年、斜疏星作伴去也。
“那是什么东西?”以沈岸为首的医修小队被护在舱内,打开窗户观察外面。陆雨眠直接放出了契约鹰兽。巨鹰展翅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飞,盘旋在高空中。
众人带着对未知的跃跃欲试,神经绷直,却半晌不见敌影。
合欢宗的一名弟子耐不住性子,脚步慢慢,缓缓靠近船的边缘,探头下望。
“不可!”时朦紧缩的瞳孔中,只来得及映出那弟子掉落时身上玉佩甩出的轨迹。
熟悉的黑影从海面而袭,卷住合欢弟子的脖颈下拖,速度之快像是急雷闪电。
白光乍现,月白剑与黑影狠狠相撞,激起一阵气波。月白剑被狠狠震回,枕苏召它回手握住时,手竟控制不住地颤抖。那黑影也吃痛,力气稍松,那名倒霉的合欢弟子趁机将一涂了剧毒的匕首扎进束缚他的黑影,逼迫它松开一瞬。
但这倒霉蛋马上就要掉落深不见底的浪中,千钧一发间,他被宓观鱼催动她粉色披帛状的法器卷起,有惊无险的回到船上。
海面升起极高的巨浪,不知何处迎来狂风阵阵,那黑影终于现出真身。
“我的天……”黎萤眼睛瞪得溜圆,腿在极强的威压下微微颤抖。
黑影是一条巨蛇,通体覆鳞乌黑,生的极高极大。头部生有鼓包两个,上面隐隐流转着金光。最奇异的是它的四肢,后二为四爪,前二之中一四爪一五爪,指甲锋利,前端微微弯曲,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幽绿的龙眼紧紧盯着对他来说体积不大的兰舟。而玄清派内,一直看着他们的孟独晴已挥袖站起,情绪少见的起了大波澜。
“怎么了,我……苍蟒?老孟,它不是被你打成饼饼了吗,怎么现在变成五爪了!”枕耳放下手中卷轴凑到水镜前看,神色巨变,也不管什么东西需要处理,只是紧紧盯着水中的景象,心急如焚。
“三爪为蛟,四爪为蟒,五爪为龙。上次我大伤它时,它已修炼数千年,已经由蛟成蟒数久。没想到……他不仅活了下来,竟还有成龙的预兆!”
孟独晴恨不得立刻飞去枕苏那边。但为了那三道剑锋,他几乎透支了所有灵力,现在还未完全恢复,就算现在全力以赴朝极海赶,也来不及去到枕苏身边。
他还未成剑尊时,年少也轻狂恣意,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充满探索欲,曾与这守护极海边缘的苍蟒对战。那一战,他灵力几近枯竭,但那苍蟒重伤沉海,如今在修为上竟还有所精进。孟独晴不得不怀疑,这中间有那传播鄢气之人的手笔。
“没问题的。”一向风流倜傥的沧澜剑尊藏住了自己的慌乱,“那孩子身上有我的剑锋,不会有事的。”
苍蟒的出现自带威压,甚至还在恶劣地加重,已经有弟子支撑不住,控制不住地单腿跪立,就在威压要进一步加大之时,冲天的剑光打破僵局。
玄清出剑。
几乎下意识地,玄清众人以枕苏为首,郑明玉和郑清意辅站两侧,连成三角站位,与身后众弟子同时拔剑,数道剑光融合,借月白剑发出,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直直破开威压重重。其余弟子也反应过来,迅速调整好对敌状态,灵力与气势皆升至顶峰。
“这蟒怕是修炼许久,看着架势,怕是快要成龙。”枕苏挥剑前指,脑中已想好解决之法。
“待会玄清派会逼它入局,玄机阁设伏,玄武堂放兽束缚,合欢琴坊辅助,瑶寨护着玄春门,淬器楼负责兰舟,玄灵寺防御。”众人默契不差,话音一出便意会到枕苏的打算。
就算面对强敌,枕苏眼中仍是平静之色,一如往常。
“诸位请多加小心。”
月白剑身鸣响铮铮。
“列阵,迎敌!”
若要取胜, 只能快攻。
她脚尖轻点踏空而起,月白剑脱手,从苍蟒身后袭去, 凌冽的破空声吸引了它的注意力。趁此机会, 枕苏至上而下俯冲而去, 左手覆上腰间储藏着三道剑锋的玉牌。
第一道。
剑锋如游龙一般出现, 似雷霆乍惊,瞬间穿透了苍蟒的腹部,让它控制不住地向众人倾倒下去。
苍蟒好像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双眸竟涨的通红, 瞳孔紧缩成针形,像是要把空中的枕苏抽筋扒皮。
但众人的动作比它上升的恨意更快。
“五方两仪阵,起!”
兰舟受灵力催发,足足变大到了之前的三倍。琴音响起, 众人只觉得气血上涌,灵力波动变强, 个别弟子竟有快要突破的预感。玄机阁的三人呈三角占位, 双手结印, 兰舟上灵光乍现, 竟凭空而生数枚黑白两色锁链, 牢牢缠住住苍蟒受伤的腹部, 把这个活了不知几数的庞然大物往下拖。
“它的血有腐蚀性, 注意避开!”
玄机三人手腕下按, 阵法层层叠加,
但苍蟒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遇到众人围攻也丝毫不显慌乱。它晃动庞大身躯,试图弄翻兰舟。而船上的玄清弟子站在玄机三人外侧围成一圈,以全身灵力灌入自己的本命剑内,齐齐运剑,令尖锐剑锋扎入苍蟒身中。玄武堂释放出的契约兽咆哮着撕扯着苍蟒的身体,合欢的铃声与琴坊的琴音相称,晃得苍蟒挣扎减弱,一个不察,被郑明玉一剑扎透了扬起的尾尖。
苍蟒痛极,聚集全身力量撞动兰舟,却被玄灵寺众弟子一起施法的金钟罩挡回。黎萤和瑶寨的几人带着玄春门给的剧毒粉末,驱使蝎子拿着纸包就往苍蟒大张的嘴里灌,还顺道扎了它两下。
第二道。
这道剑光看起来比起第一道要柔和许多,像一阵不起眼的柔和微风,而这风一般的平静落在不断挣扎的苍蟒眼上,威力却是只增不减。它轻轻柔柔地穿透苍蟒的血肉,废掉了它的右眼和右前爪,溅出大片乌黑血液。
剧烈的疼痛激起苍蟒的哀嚎。曾经被打成重伤的旧恨与被同一人的剑锋伤到的新伤纠缠,更是让它的怒火愈演愈烈,突然不顾身上伤口,忍着剧烈的疼痛开始剧烈扭动。
“该死,这家伙……在这样下去,这五方两仪阵怕是撑不住多久。”季沉后槽牙紧咬,千归语也是一脸难受,更不用说还在晕船中的斜疏星。
苍蟒并不是只晃动身体挣扎,许是吃过阵法的亏,它还鸡贼地运转灵力,沿阵法轨迹倒着运输,毫无章法地破坏阵法。
本来从上古至今留下的阵法,稳定性都极强,无法被轻易破坏。但是耐不住苍蟒修炼数千年,灵力雄厚,纵横极海,天生又带着横冲直撞地野性,还真叫它撕出来一个口子。不等三人修补,它便放出阵阵遮人视线的水雾与毒液,四肢并用,眼看就要挣脱束缚回到海中。
刹那间,一杆长枪破雾而出,直接穿透了苍蟒的左爪,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兰舟甲班上。
枪上看起来像是装饰的红缨随风而扬,竟在迎风瞬间变长数尺,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柔韧固定住了苍蟒的左爪。左爪的皮肤与红绫一经接触,好像生肉被架在了碳火上,滋滋冒烟,空中甚至有了一股烤糊了的肉味。
是燕回。
“燕出血雨里,沧溟临金汤。”众人见状松了口气,陆雨眠更是叫了声好,“燕道友,上回没能看到你一枪挑三渊的风姿,今日终于见到神枪出手了。”
大约十年前,东区出了个邪道组织,组织里划分了三个队伍,名为太阴渊、阙阴渊、少阴渊。明明是不折不扣的邪道,却非要以手三阴经这种正道灵力运行的经脉顺序起名,把各宗门恶心的不轻。偏偏他们里面的成员个个实力过人,还极善藏匿之法,平常活动的痕迹也十分难寻,一时半会还真让他发展了起来。
在东区各大仙门义愤填膺,要聚集人手讨伐邪道三渊之时,这三渊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最近在东区游历的燕回。
虽然目前的个中过程尚不知晓,当他们到达邪道三渊的老巢时,只见血色满地,被三渊号称“无人可破”的金汤窟,已经看不出原样,入目一片残垣,瓦片扫地,像是被放进了绞肉机内,狠狠地旋转搅碎;又像是被人自上而下穿过,几乎瞬间就摧毁了这金汤窟。
当他们走到窟内最深处,看到的是在阴森森地背景中擦拭沧溟枪的燕回。
红衣刺眼,长枪冷冽,一边是尸山,一边是血海。众人一时竟分不出,是地上的血红格外妖异,还是燕回的红衣更加昳艳。
燕回一人一枪,屠尽三渊满门。
自此,她也有了一个简单粗暴的雅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