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鹰也很有名,以某盘菜的配色闻名玄武堂,红爪红翼红身红喙,脑壳上却夹杂了许多黄毛,特别刺眼,成功进入玄武堂“盘一盘你没见过的大宝贝榜”前三,喜提雅称——秋月映红妆。
别名“番茄炒蛋小鹰鹰”。
“沈岸啊,别这么激动,我只是突然找到了我在御兽方面的才能,沈门主和燕堂主可是见证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人从小关系好,陆雨眠也是一副欠揍的骚包样子。
“你行,你真行啊陆雨眠。从小到大除了医术,你对什么不是三分热度。今天想学锻体,过几天就想去种地,一会儿要学炼器,一会又想去琴坊进个修……就你这小身板,你就等着被玄武堂的人欺负死吧。”
“非也非也。”陆雨眠指间夹着几根针,“我的穴位课可是满分,用针刺激穴位达到强身的目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凭借一手娴熟针法和过硬穴位医疗知识,陆雨眠成功解锁新战术,近可扎针促体拼近战,远可召狐唤鹰打远程
“顺便提醒一下,玄春门开设的近身搏斗课我也是满分通过哦。”
“滚。”
“好嘞~”
开玩笑,闹着皮一下可以,要是真的惹急沈岸了,陆雨眠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的手段搞到没脸见人。
“看来你们玄春也不太正常。”
凌清秋言简意赅。
沈岸一噎,目光看向枕苏。
枕苏想了想自家宗门的人除了疯狂卷王,卑微妻(剑)管严,瓜田冲刺第一线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成分,罕见的没有反驳他。
沈岸又看向看戏的宓观鱼。
宓观鱼想着自家师妹整天“非枕苏不嫁”的口号,和琴坊整天抱着话本嗑生嗑死的氛围,再一次端起水杯。
余镜台……算了把他略过去吧。
他看向黎萤,黎萤双手举起,做出投降姿态:“我们那里的蛊怎么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吧我觉得‘不正常’应该是个褒义词来着……”
沈岸:认识他们以来没被气死真是多亏了我宽阔无比的博大心胸。
玄春门的传送方舟依旧是配置最高的,这么短的时间甚至还增加了客房数量。虽说孟独晴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主,前几年更是爱带着枕苏在几大宗门随便乱串,但这玄机阁还真不太常去。
枕苏的父亲为爱入赘玄清派,当时甚至辞了玄机阁主的位置,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回去,目前的玄机阁主是千翁的师弟执掌,这次出行到是让枕苏充满了不少期待。
“枕姐,我们到了!”
七天一闪而过。方舟上,余镜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着下方仙气飘飘的岛屿止不住的赞叹。
“这也太仙气了吧!”
时间刚好是正午,明明阳光刺眼,但投射在海边群岛上的光晕反而温柔许多。玄机阁全是由白玉筑成,琼楼玉宇,耸入云霄,中间有一座高达八十一层的墨玉塔。问天台建在墨玉塔的顶端,烟云都被阻扰散开,不渡玉塔顶。
因为玄机阁禁止空中交通,所以传送方舟在岛的边缘落地。
出乎意料的是,看似隐居避世的玄机阁所处群岛不只有修士,岛的边缘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渔民,像是星星点点的聚落。
“凌师兄!”先来迎接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江年年,她身后还有一位玄机弟子小步跟着。江年年好像比之前瘦了些,但表情看起来更生动了。
在这段时间,江年年已经成功拜入玄清派。自从系统莫名其妙的不理她后,她决定克服社恐本质,走热情乐天的师妹路线。
毕竟烈郎怕缠女,滴水石穿,你可以的!
江年年,这就是你的第一部仙侠剧,拿出你平常模仿电视剧狗血情节的潜力来!
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新世纪茶味爱情战士了!
“我终于见到……诶?”
没能从突出的身高找到凌清秋,江年年把目标放在枕苏身旁。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看把她吓一跳。
江年年:等等,这是哪里的小孩子?这个孩子长得好像凌清秋,难不成是男主和枕苏是孩子?但是修真界的孩子长的这么快吗?
她的脑洞开始向越来越离奇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凌清秋:发呆……
她是谁啊?
经过一番解释,江乐也了解了前因后果。看着身穿橘猫套装的还面无表情的小号凌清秋,有一种滤镜破碎的感觉。
枕苏垂眸,想起江年年的“信物”一事,神色不明。
枕苏一行人跟着江乐步行入岛内。一路上,枕苏看到了各个宗门的弟子与长老,却未见到自家爹爹的身影。
她开口询问:“江乐师妹,宗主可来了?”
江乐连忙收回偷瞄凌清秋的目光,回道:“没有没有。宗主说消灭鄢气固然重要,但各个宗门还是要留着人,其余地方也留有宗主或重要长老在宗门。”
不过我感觉千宗主是有一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在的,毕竟是放弃自家老爹给他的宗主位置去入赘人家剑道宗门。
已经在玄清宗知晓各种八卦的江年年没敢直白地说出来。
“小枕道友,我们又见面喽。”
【枕、枕苏!】
在江乐旁边的玄机弟子腰牌微亮,众人走着的路也微微亮起呼应——玄机阁竟然在路上设置了类似缩地成寸的法门,众人不一会就到了墨玉塔前,季沉和千归语站在门前,一道声音一道神识,各自打了招呼。
【千翁在塔顶等你,你上这座塔的时候不要用灵力。】
千归语的话在枕苏神识中浮现。在不明真相的众人眼里,就是千归语眼睛一直盯着枕苏,也不说话,也不眨眼,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这种堪称孟浪的行为和平时安静内向的他一点也不一样。
余镜台:哇,偷家!
江乐:哇,瓜的味道!
凌清秋的身高不够,但能感到气氛变得奇怪,本来就面瘫的脸变得更加死板。
“千翁只许你一人上去,请其余各位跟我来。”季沉朝枕苏点头示意,其余人也跟着他和千归语离开。
枕苏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墨玉塔大门中间。
乌黑温润的大门顺势而开,门后的新天地也就此而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写写写写!
今天掉落惊喜双更,撒花!
第28章 探玄机
千翁是众人对在问天台的前前宗主的尊称, 也是枕苏的爷爷。由于驻守问天台要抛弃杂念,俗称“断尘缘”,且世界无变不得外出, 枕苏也从未见过他。
枕苏进入塔后,塔门无风而合。在枕苏面前的是一道极长的螺旋阶梯。阶梯看上去也是用墨玉制成的,看起来颇为贵气。
她没有用灵力来作弊, 而是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欸, 老季, 这墨玉塔什么来路, 万白从中一点黑啊?”余镜台也不计较当时偷季沉的玉盘碎片反被偷的事,朝季沉主动搭话。
“就你这信息渠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季沉点他一句。
“我平时还是不太关注你们玄机阁的事, 太无聊了没什么瓜……”余镜台在季沉突然的魔鬼微笑下紧急改口, “我只知道这个塔上面有个很厉害的问天台,在问天台上有个很厉害的老爷爷啦。”
季沉也没有再卖关子:“问天台的起源尚不清楚,但早于玄机阁建立之前。这东海群岛上面所有的白玉殿宇,皆是以它为中心建立。”
“墨玉塔共八十一层, 每九层中间设一圆台。若是从一之台不停走到九之台,说不定, 会触发什么神奇事件哦。”
枕苏一步一步走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 墨玉塔内侧的壁画开始模糊, 变化, 又脱离墙壁, 悠悠哉哉地绕着枕苏旋转。
壹之台。
刚出生的枕苏包裹在襁褓里, 枕耳把她抱在怀里, 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僵硬与紧张。
旁边是一位看不清长相的女子, 只看得出她肌肤胜雪,手上有着常年握剑的茧。
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站在窗内,又化作一道白烟混进柔和的阳光中,轻轻拂过枕苏的脸颊,又藏进了枕耳的发中,慢慢消散。
贰之台。
年幼的小黎萤第一次见到枕苏,像只被吓到的炸毛猫咪,放出了自己的金蝎。原因无他,孟独晴虽然带着枕苏南下,但他一直秉承散养原则,让弟子在实战中提升。枕苏见到一只高出她境界许多的妖兽挑衅,被激起了战意,一路追着它暴打,实力不够就以伤换伤,身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充满着一种暴戾的感觉。
妖兽已死,枕苏也脱力昏倒在原地。
小黎萤谨慎地拿了根木棍。
……没反应。
再戳戳。
由于身高不够,她把枕苏拖回了瑶寨,身上的紫衣被枕苏身上的血侵染,成了一块一块的黑色。当她到了瑶寨,更是不解地看到那个总是笑着的剑尊和总是板着脸的长老爷爷同时崩裂的表情。
等枕苏醒了,她们俩一起去捉虫子。枕苏从不嫌弃她身上的泥土,也不会像别人一样说她没个女孩样子,每次都有好好给她擦干净。
分开的那天,两个小姑娘下意识地忽略了以后可以再见的可能性,一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红着眼眶盯着自家师父。
于是宠孩子的孟某又多待了几个月。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小黎萤举起右手,“拉钩钩。”
“不要。”
“诶?”
小枕苏勾起小黎萤的手指头,两个人的大拇指贴上。
“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远都是。”
壁画又一次变幻,长大一点的黎萤躲在枕苏身后,看着正在抚琴的宓观鱼。
“萤萤,这是小鱼,宓观鱼。”枕苏把黎萤拎出来,宓观鱼也好奇的看着这个小不点。
他们在山中玩闹,谈天论地,像几只撒欢的小小羊羔。
满山的玉兰花盛开,在春日清风中见证了少女们的羁绊。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叁之台。
秘境中,枕苏掠剑而起,长剑出鞘,刺穿身前张牙舞爪的妖兽。
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滴,身后却递过来一方手帕。
是凌清秋。
他一直在她身后。
一如既往。
肆之台。
“师父,你不要让着我!”年幼的小枕苏拿着小木剑,气鼓鼓地看着孟独晴。
“师父没有让着你啊,小苏很厉害哦。”
孟独晴变戏法般拿出一个拨浪鼓:“铛铛!这是师父给好孩子的奖励,喜欢吗?”
小枕苏:……
“不喜欢?看看这个帽子,是小老虎的样子,是最后一顶哦。”
“师父!”小枕苏两边的腮帮鼓起,“我已经五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好好好,我们枕苏是大孩子。”孟独晴又拿出一个猫咪形状的糖人,“来,拿着。”
小枕苏扁嘴,但乖乖接过。
然后就被小老虎帽子压住了眼睛。
伍之台。
是在枕苏一行人在到达鲲鹏台之前的路上。
“大胆,敢靠近你余爷爷!”余镜台套上金钟罩,操着锡杖,娴熟走位,游刃有余地把敌人引到黎萤的匕首下。
嘴里还嚼着刚烤好的肉。
枕苏将月白剑化为无数把虚影,从各个方向冲出,在落地时凝虚成实,精准地把敌人插成一个刺猬。
凌清秋所过之处,更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寸草不生。
他们边说笑边绑了还有气息的敌人,边听余镜台扯皮边联系当地所负责的执法堂,话题不外乎三种。
咱早上吃什么捏?
咱中午吃什么捏?
咱晚上吃什么捏?
可能还要再加上一句:“夜宵能加点肉吗?”
鲲鹏台期间,夜晚的清溪城显得格外热闹。为了对各位远道而来的弟子表示热烈欢迎,清溪城自发地在道路两旁摆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树上也缠上了发光的链条,链条上挂着五花八门的小礼物。
每条街的第一棵树下都摆着一块木牌,上书四个大字。
——随君自取。
故而在某天的夜晚,你能看到平时人模人样的孟百川,为了拿到一根少见的琴弦,偷偷摸摸爬树的名场面;能看到余镜台和季沉二人勾肩搭背,斗嘴的声音又响又快,混迹于各种酒楼饭馆,一般还有一个黑脸的沈岸,形成“三足鼎立”的现场。
有时周围还有一个火上浇油的黎萤。
或者热衷于给自己的契约兽做各种保养的陆雨眠。
陆雨眠:俗人,有毛茸茸的快乐你不懂,我的大雕也超帅好吗。
平时不大走动的玄武寺众人,在这个氛围下,也是几人结伴,出来共赏这繁华夜景,却被几个小姑娘叫住,让他们给她算算姻缘。
余镜台:大师兄我们也有算命的业务吗?
释空:泼猴闭嘴!
合欢宗的各位弟子自是街上独一无二的好风景。柳絮梨一手挽着师妹,一手拿着糖人,笑的娇滴滴的。时朦走在队伍最后,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吵吵嚷嚷的弟子,必要时为预算不够的几人出手垫上,收获崇拜星星眼神数枚。
余镜台不知道何时又和淬器楼的天才少女并冰搭上了门路。余镜台把之前世界的军事武器种类知识分享出来,让并冰直夸“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这也就导致并冰全天不是在炼器就是在准备炼器材料的路上,短短时间内不仅摸熟了清溪城的道路布局,还和清溪城内掌管材料拍卖的万宝阁掌事人混的特别熟。
又可能是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能看到平时兜帽不离身是斜疏星,点了超辣套餐,又往里面加了好几勺辣椒,展示一副又菜又爱吃的美人落泪图;能看到宓观鱼在胭脂铺中笑着杀价,在老板的虚脱跪地中成功五折拿下的笑颜;能看到长得高大威猛的玄武堂弟子为了争抢一个垂耳兔子花灯,在街边大打出手却被燕回大魔头揪着耳朵分开,直接被没收垂耳兔子灯的惨状。
虽然这垂耳兔子灯最后到了枕苏手里。
枕苏站在河堤旁,手里提着燕回塞过来的垂耳兔子灯,凌清秋站在她身后,手里是一盏猫咪形状的花灯。
缛彩分地,万灯长明。
陆之台。
“喵呜~”一只长毛玳瑁尾巴高举,坐在原地,静静地盯着人看。
各种花色的猫咪遍布了整个空间,或是自在舔毛,或是相互扑闹,小小的身体好像有谜一样的魔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起码枕苏移不开。
“好犯规啊。”枕苏嘀咕了一句,又上了一个阶梯。
一直绕着她旋转的画面也随之散去。
她到了柒之台。
一股强大的威压降落,若不是枕苏及时扶住了把手,就算单膝跪地也不夸张。
“汝若要达到必得目标,正道循序渐进,邪道一蹴而就,你可否用尽各种正邪手段?”
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厚重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沧桑感。
枕苏思索片刻,答:“我不知晓何为正何为邪。”
“只愿不违我心。”
那个声音又响起:“可。”
摄人的威压缓缓散去,枕苏继续往上走。
捌之台。
熟悉的威压,熟悉的声音,只是里面的内容换了一换。
“若汝所处宗门落魄,满界皆敌,一是直接面对,二是安全逃走,汝作何选?”
枕苏答:“宗门之事是我分内之事,是家事。即是家事,必要料理清楚,才能有以后的日子。”
“愿为玄清,万死不辞。”
那声音仿佛凝实了一些。
“善。”
“这传闻中啊,墨玉塔分九层台,一台九阶梯,前六台分别对应亲情,友情,爱情,师徒之情,同伴之情,喜爱之情。”
“还有三个台子呢?”余镜台星星眼。
“最后三台,是一不知名的前辈所设的三个问题,分别对应正义感,责任感,牺牲感,称为‘承天三问’。”
黎萤举手提问:“那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可以撒谎吗?”
“撒谎是不可能的。”季沉举起食指左右摇摇,“只要你开口,所答皆是心中本意,不可妄语,无所欺瞒。”
玖之台。
“若需一人坠入深渊,不得善果,使之得以救苍生,汝可愿做沉底之人?”
枕苏楞了一下,但很快便笑了一声,语气平和而轻柔。
“我枕苏此生,唯有三愿。”
“一愿宗门长盛。”
“二愿亲朋俱佳。”
“三愿……”
她的声音愈发坚定。
“剑道一脉,天下第一。”
“能力强者责任必重,若只有我入沉渊才可救天下,看来我三愿皆了。”
“这沉渊之身,非我不可。”
那威压骤然破碎,那声音愈发慈祥:“道心坚定,心怀苍生。”
“大善。”
塔内忽然出现了星辰一般的闪耀光点,璀璨夺目。它们汇聚成银河状旋转围绕着枕苏,又缓缓消失,一轮又一轮地重复着。
枕苏只觉得全身经脉像是沐浴在阳光下,一股温和之气在她的经脉间游走,之前强行突破到元婴后的损伤已经被修复,境界更加稳固。
之前枕苏为破险境强行突破,但还是留了些暗伤,在运用上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但自此,她真正成为了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
【作者有话要说】
ps:白鸟是爷爷哦。
光点四散开来, 墨玉塔的顶层也终于打开。
出乎枕苏意料的是,顶层上并不是什么装饰贵重的庄严宝地,只有一间朴素的小屋。屋里有一张乌木小机, 几张蒲团,一扇圆形小窗。
和一个微微佝偻着的白衣人。
那人看起来身量中等,明明几百岁的年纪了, 脸上却如被迷雾遮挡一般, 叫人镜花水月般看不清楚。
枕苏双膝跪下, 双手合十贴于额头。
“孙女枕苏, 爷爷日安。”
千翁不说话,枕苏也伏在地上不动。过了许久,枕苏感觉到有一股轻柔力道将她托起, 她顺势站立, 看着面前的老翁。
千翁轻轻托着她的手臂,仔细端详着枕苏的面容。
半晌,他突然朝身后的小窗转身,只道出一句语调微微颤抖的话。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思及已亡故的母亲, 又想到登上壹之台时的温柔妇人,枕苏眼眶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红, 但脑中蔓延开的各类思绪很快就被她压在一起, 团吧团吧扔进了心底。
“爷爷, 您叫我单独上来, 可是那鄢气有办法除去?”她主动开口。
“有是有的。”千翁慢慢走进小窗。枕苏这才发现这小窗与寻常窗户不同, 竟格外异常的分成了均等九份, 右下角的一块玻璃打开着, 明明刚才还没什么存在感, 现在看起来却显得格外繁乱。
“孩子, 你还太年轻。”千翁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后悔了,就回来我这里。”
“我虽然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但还是有几分用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枕苏不知道千翁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些话,甚至听起来有些丧气。她刚想再多问几句,眼前却骤然出现一道白光。只消片刻,她便晕了过去。
可若说是昏迷,倒也不太准确。枕苏感觉自己好像是神魂出窍,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身体虽然是昏迷的状态,但魂魄出乎意料地自由,好像在一道银河里漫游。她的魂魄顺着满天的银河,穿过林海雪原,越过无尽原野,路过红叶漫天,淌过大海之巅。
最后来到一片平原。
平原上的景物十分单调。一间普通的稻草屋,旁边有一片普通的湖泊,里面种满了荷花。
明明不是盛开的时节,这些荷花却开的极盛,甚至在清雅俏丽的本色中显出几分灿烂来。
但最惹人瞩目的就是稻草屋后的那棵树。
从下往上看,那棵树生长着无数看不见顶端的枝干,好像没有尽头,连接了陆地与天空,又好像被神秘法则庇护,叫人不感直视。它的主干是白色的,如玉般莹润,却又有各种不同的颜色从它的分支流入主干,像是画上的彩带般闪着波光粼粼的光,又绚烂的不似人间应存之物。
就连修真界公认绚丽至极的彩云琉璃树,也不及它光华万分之一。
从稻草屋内走出来一个少女。她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个子不高,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披散着,耳边别了一朵开的极好的芙蓉。
“欢迎来到世界之初。”
“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枕苏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时,她发现自己原本虚虚的魂魄已经凝时,看起来与平常肉身一般无二。
少女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两道月牙。
“这里是世界之初,世界诞生的地方。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能量团,经过无数日夜的滋养繁衍,不断进化增加,一分为三,出现了天空、陆地、海洋,然后出现了各种生物,再然后出现了人类。最后,诞生出了灵气。”
“与灵气伴生的,是最初的天道。”
“天道是万物规则的衍生,代表着平衡与秩序,也是维持灵气的重要存在。为了让新生的世界与规则更加稳固,通常会有一位天命之子的出现,他会接受众人的仰望,会是历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是这个世界必须的支柱。他们最后会成为天道的代行者,驱恶育善,维持世界的平衡。在下一个天命之子到来之后,融入天道,和它成为一体,用生命和气运反哺天道,以自身所有来维护整个世界。”
“看到那棵树了吗?那些枝干连接的,是世界的各处,主干是天道的运行之路,我也将在未来与它融合。”
“鄢气来源有些复杂,兹事体大,我不得不把你提前唤来。”
“这位……前辈。”枕苏躬身行礼,开口问道,“您现在是天道的代行者,难道不能直接消除作恶之人吗?”
“他……有些特殊。”
少女抬指一点,地上便多了两个蒲团。她坐在一个蒲团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普通村落的一个凡人家里,诞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好巧不巧,他们都有修炼的天赋。”
“但姐姐资质平平,只能感受到微弱的灵气;弟弟天赋异禀,自己胡乱修炼,竟也迈过几重境界。”
“有一日,一位仙人降临屋中,说弟弟前世十恶不赦,六根不净,心性邪佞,甚至天生具有催动地龙翻身的能力。”
“一家人认为他是在坑蒙拐骗,赶走了他,没想到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些话。他们惧怕未知,认为弟弟心术不正,身负神通,迟早会催动地龙翻身害死他们。”
“于是整个村子开始孤立他们。人总是惧怕威胁生命的东西和未知带来的刺激,哪怕那只是虚无缥缈的言论。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谣言也越传越离谱,甚至到了‘只要不合弟弟心意他就会催动地龙翻身,毁掉整个村镇’这种地步。很快,不止是村子里的人,就连镇子上的人都开始孤立他们,甚至放言:‘如果不烧死弟弟就把一家人都驱逐出去’。”
“走投无路时,那位仙人出现了。他没想到自己当时算到的言论竟然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为了补偿,他要收姐弟二人为徒,带他俩和他们的家人去别处生活。”
“姐弟俩自然答应,父母却舍不得故乡,拒绝了这个要求,只有姐弟俩和仙人离开。”
“仙人住在山顶,会吸云吐雾,会使百般术法。他知道姐姐资质不佳,就让她勤心修炼温养经脉的术法;对弟弟反而更注重他的淬体,每天药浴泡身,辅以灵丹运转。”
“那是姐弟二人最快乐的日子。”
“一切终止于那一日。”
“一个与往常无二的日子,师父叫姐姐去山下买些生活用品回来。采购种类繁杂,所需数量又多,一时半会无法凑齐。师父又说让姐姐锻炼身体,上山不得使用灵力。”
“姐姐一共用了三天回到山顶。”
“看到的是血泊里脑袋粉碎的师父,和全身经脉寸断、右手骨骼被挖出的弟弟。”
“他的心口,甚至还扎着一柄匕首。”
“她吓坏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却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给弟弟止血,运输灵力唤醒弟弟。弟弟最后清醒了,眼神却黯淡了。”
“原来这仙人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见弟弟的根骨极佳,经脉上等,一开始就存了夺取的念头。”
“修真一道,天赋具象化一为经脉,二为根骨。经脉复杂且个人的灵气全部驭之于内,根骨却是可以生生剥出的。”
“六根不净是假,心性偏邪是假,唯有可催动地龙一事是真。但弟弟年幼,修为至少要过了大乘才能实现几分。况且,他从不知道自己有这项神通。”
“先是传播流言为饵,再收姐弟俩到人迹罕见之地,又不让姐姐掌握攻击术法,淬炼弟弟身体,待时机成熟后,夺取弟弟的天赋。”
“他支开了姐姐,又假意为弟弟淬炼,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取这具堪称极品的身体,却被弟弟发觉。弟弟拼尽全力反击,反杀了师父。也幸亏弟弟年纪小,境界低,师父小看了弟弟,才让弟弟得了手。”
“这时真正的仙人到了。他说这人是他师弟,为了修行走火入魔,心境顽固偏执,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他想收姐姐弟弟做徒弟,以自身修为起势,将尽己所能,保他们一生无忧。”
“但姐弟二人经此一遭,又怎么敢再轻信旁人。他们只想回到家中和父母相见,诉说心中不平与委屈。姐弟二人不求做那上天入地的逍遥仙人,只愿与家中父母团聚生活。那仙人尊重他们的想法,便一路护着二人回到村子里。”
“但村子里早就没有了他们的家。”
“他们的父母被杀死。听他人说,他们家被一把来路不明大火烧光了,但残留的灵力痕迹暴露了凶手,是那个要夺取弟弟天赋骨脉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