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女有些犹豫,这不合礼制,皇帝还在这呢,不能离了伺候的人。朱厚照看她僵持着,挥手让人退下,“都下去。”
“是。”
人都退下后李凤遥才没那么尴尬,她的钗饰拆了,发髻未拆,免得被打湿。面上妆已卸,涂了护肤的。
自个脱了衣裳,留下肚兜与亵裤,赤足踏入水中。浴桶确实宽敞,即便两人同浴也丝毫不显拥挤。她坐在桶内,温热的水流漫过肩颈,舒服地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桶沿。
“这就是皇帝的待遇吗?”
她不说还好,说了朱厚照笑起来,往她身边靠,在水中抱着她单薄的身子,“这不是皇帝的待遇,你想体验得把宫女太监们喊进来,伺候沐浴怎么也得十几人。”
李凤遥僵了僵,“那还是算了,这皇帝不当也罢。”
朱厚照笑得很大声,“出息。”
李凤遥哼了一声,“撒手,你不出息,谁让你碰我腰了?”
朱厚照没放手,反而抱得更紧,直接把人抱自己膝头上坐着,水声哗啦啦的,他冒着被揍的风险道,“朕就碰,朕还抱了,咱们都成亲了,朕的贵妃朕还抱不得?”
李凤遥邀着他的脖子,“就这德性还让那边多人围观?还有太监。”
朱厚照不理解,“太监怎么了?那又不是男人,有什么妨碍?”
这话说的,嫔妃沐浴的时候,不都有宦官伺候?
李凤遥不想与古人讲这个,那当然是男人,剁了蛋而已,不过在古人的眼里,他们就不是了,只是奴婢,伺候贵人的。
“反正我不行,别说这个了,你把我放开,我要泡澡澡了。”
朱厚照解了她的肚兜,退了亵裤,“朕帮你洗,虽然爱妃无福消受皇帝的待遇,但可以体验一下皇帝伺候的待遇。”
李凤遥:“……呸!”
李凤遥懒得与他玩闹,泡了一会便出了浴桶,围上浴巾,再把另一片抛给他,“自己擦,不许叫人进来。”
他们出了浴室宫人们忙去收拾,为他们放下高高的床帷。
他俩穿着单薄的亵衣,躺在床上一回生二回熟,加上方才一起洗着鸳鸯浴,两人又都是年轻气盛火气正旺的时候。
朱厚照抱着她,埋在她的颈窝,开始动手动脚帮她解衣。
两人对这事处于好奇又笨拙,毕竟青春期都是躁动的时候。
一室之内开始变得暧昧,她的眼睛与他视线相撞,男女的情与欲恰好在无声里生长,他抚摸着她面颊,她的手搭上来,带着柔软的触感,他喉头滚动,俯身深吻下去,带着风雨的前奏。
朱厚照对李凤遥,是很喜欢的,喜欢她的活力,又惊艳她的武力,还有自由奔放的热情。她的骨子里,总能与他找到共鸣的腔调,使他迷恋于她身体的欲望,而又不仅是身体,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想去深究。
眼前人是他的,就足够了,李凤遥的野心对他来说一直是有益的,如果对方对权势无感,就那身手,往江湖一隐,他反而束手无策。
闹了一晚,叫了水重新洗后,两人才睡了过去,皇帝年少有年少的好处,要是不够年少貌美,她这德性估计是不会去沾的,还得迂回找皇子。
这并不是她矫情,毕竟所有童话故事,公主找的都是王子,除非那国王年轻初上位。这证明世人的逻辑都这样,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况且爱情,本就是物质充裕之后才有的东西,否则都是花言巧语。
古代也只有实权皇帝会随意选择,皇后可以是农家女,商女,庶女,歌女,奴隶。但官僚只会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只是因为他们不够强,皇帝可一言定他们生死,只得互相联盟。
爱情不属于这样的人家,同理,更不属于下面的人。底层的真情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从古至今。
李凤遥属于习惯了男人的供养,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上辈子她得了托举,一边无理取闹也一边壮大自身,她用力的学,从一开始的无知,到挤进顶尖学校,高考可没有水分。
这辈子也一样,她对爱情有追求,也对自己有追求,属于安身立命的东西,她从不假手于人。
他们早上醒来,李凤遥被朱厚照抱得很紧,怪不得她昨晚做恶梦了,原来是真被鬼压床了。
她推醒他,下床更衣,皇帝也不是每天要早朝的,驴也要休息不是?但朱厚照惨就惨在,他没人帮,年轻时下手太恨,导致别人不跟他玩了。
所以只能自己勤奋,一边夺权,一边又不想干活,就开始无理取闹,他一边忌惮内阁,一边又离不开杨廷和。
他醒过来就见李凤遥醒了不认人,把他推一边,他只得也起了,还是他的豹房好,这宫里属于人多事多。
李凤遥这次可不低调,第一回相处,自然怎么高调怎么来,她端坐在铜镜前,青词手持犀角梳,将她的青丝挽成高耸的凌云髻。镜中人眉如远山,唇若涂朱,额间一点花钿更添艳色。
“娘娘今日这般打扮,怕是连御花园的牡丹都要黯然失色了。”青词为她戴上点翠的发饰,还将那匣帝王绿的首饰戴上了,她起身时裙裾翻飞,淡青色的纱罗裙摆绣着银线暗纹,行走间如碧波荡漾。
李凤遥对她很满意,“还是你会说话,昨天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词有些惊喜,“奴婢叫青词。”
“嗯,我宫里也无掌事宫女,瞧你机灵,便就你吧。”
青词一怔,猛的跪下应了,“谢娘娘,奴婢必不负所望。”
李凤遥嗯了声,“走吧,我们去坤宁宫,我初入宫闱,输人不输阵,拿出咱们承乾宫的调子来。”
“是!”
第33章 后宫
坤宁宫前,守门太监远远瞧见一行人仪仗煊赫而来,惊得连忙进去通传。夏皇后正与几位嫔妃说话,闻言人都顿了顿,看向门口。嫔妃们今天也是卯足了劲打扮,她们也都是二十不到的年纪,自然不服。
李凤遥踏入殿门时,满室珠翠顿时失色。她步履从容,一身珠宝在她的脸与身段里仿佛无物。
她刚进来,夏皇后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贵妃妹妹来了,陛下特意吩咐过,妹妹不必行大礼。”
这话过李凤遥的耳,就是不必行礼,她笑了笑,“谢过皇后。”
她坐上皇后之下的首位,满室都安静了,气氛非常尴尬,其他后妃就这么盯着她,有的还抿着唇,不开心写在脸上。
倒也不是这后宫斗争朴实无华,主要是大明官场都很朴实无华,陷害人都是你通倭,被陷害的破口大骂,你才通倭,你全家都
弯弯绕绕实在太麻烦,他们气急了还朝堂上打架。后宫就更无聊了,礼教森严,皇帝都不住后宫,她们入宫这么久了,天天吃吃喝喝,主要是注意哪里礼数不对,什么时候斗过呀?
李凤遥也不会,她那个德行,对皇帝说话都不带绕的,更别提对上这些女孩了。
原本好端端的,她过来反而就哑了,变得非常安静,但是看她不爽的人,一屋子都是。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宠妃,宫里的都是民间选秀出来的,除了皇后,都没有什么背景,还一个比一个实心眼。
她们不高兴也不藏着掖着,就这么明晃晃的表达,盯——
坤宁宫里静得能听见殿外梧桐叶落地的声响。李凤遥端起茶盏,
“诸位姐姐妹妹盯着本宫瞧,”她吹开茶沫,“莫非是看本宫长得好看吗?”
「你好不要脸。」
元宝捧着熊猫脸非常诚恳的说道。
李凤遥不搭理它,她要做表情管理呢,看看这一屋子如花美眷,她感叹朱厚照艳福不浅,就这还不往后宫走,她突然表示惊叹,因为代入一下,她已经不想走了。
左拥右抱很快乐啊。
「宿主你收敛点!她们眼神能杀人了!」
李凤遥轻咳一声,指尖抵住唇瓣,茶盏搁下时声响清越,惊得对面下方穿柳绿比甲的淑妃脱口而出:“谁瞧你了!不过是、是瞧你鬓边凤钗逾制了!”
满室霎时死寂。夏皇后指尖掐进掌心,这蠢货竟真敢拿她当枪使!
那凤钗确是九尾金凤,皇后才能戴的制式。所有目光钉子似的钉向李凤遥鬓间,只等她慌神请罪。
却见贵妃慵懒抬手,“这个?”她忽地笑开,眼波扫过众人绷紧的脸,“陛下今早亲手给本宫簪的,说——”嗓音拖得绵长,像蜜里淬了针,“说是南洋新贡的玩意儿,瞧着热闹,给本宫戴着玩。”
甭管朱厚照说没说过,锅甩他那就对了,有本事去问他啊。
“贵妃娘娘说笑了。姐妹们不过是好奇,陛下破例从宫外迎进来的,究竟是怎样的天人。”
出声的人最后两个字咬得轻,话里带刺说她不安于室,与外男勾搭。李凤遥朝出声的人看去,原是被推出来的炮灰。
“如今瞧见了,”坐在末位的董美人再出声,杏眼里凝着层薄冰,“果然连喝茶的仪态都与众不同。”
满座霎时活过来似的,七八道目光钉子似的钉在李凤遥端茶的手上。那手腕悬得太过从容,瓷盖刮过盏沿的弧度太利,全然不像教习嬷嬷调教出的流水线。
李凤遥不与她们一般见识,只觉得好玩,“本宫家乡的茶苦,须得快喝才尝不出涩。好比现在,诸位姐姐妹妹眼里的钉子,再慢些喝,怕是要扎穿妹妹的喉咙了。”
“你!”董美人涨红了脸要起身,却被夏皇后一个眼风钉回绣墩。
夏皇后端着凤仪,轻咳一声,试图将场面拉回正轨:“妹妹初入宫闱,若有不适之处,尽可来寻本宫。”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是皇后的职责,却也透不出几分热络。
李凤遥颔首,唇边笑意未减:“皇后娘娘费心。”她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年轻却写满戒备的脸,觉得有趣极了。这些女孩,被框在紫禁城的四方天地里,最大的敌人原本只是彼此的位份和偶尔枯燥的礼法,如今却凭空掉下她这么一个大敌,也难怪她们如临大敌,连情绪都藏不住。
「宿主,你被围攻了,你不生气啊?」
李凤遥心里嗤笑:‘省省吧,跟一群孩子斗什么,我又不住皇宫,一年见不了几次,还得搞分化拉拢不成?’她们的眼神干净,那点不开心纯粹又直接,比朝堂上那些笑里藏刀的老狐狸可爱多了。
其实董美人被人推出来当这出头鸟,就做好了被新贵妃杀鸡儆猴的打算了,结果居然没出事,也没挨罚。她坐在那看着李凤遥,见她被嘲不懂礼,乡下来的,也完成没所谓,她咬了咬唇瓣。
李凤遥还没说什么,王敬便带人来了,他算着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各位娘娘请安。”
夏皇后看着来人,“王公公怎么来了?”
王敬笑呵呵的,“奴婢奉万岁之命,来接宸贵妃。”
这话一出,在座的更不高兴了,她们又怕真惹了人,在这紫禁城更不好混,就沉默不说话。
王敬这一嗓子,像块冰砸进刚有点活泛气的温吞水里,霎时又把坤宁宫的气氛冻回了原形。
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内侍,亲自来接,这是何等的体面和恩宠?她们入宫以来,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一道道视线又黏在了李凤遥身上,比之前更复杂,掺杂着不敢明言的羡慕和更深的不忿。
夏皇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还得维持着端庄:“原来如此。陛下体贴,是贵妃妹妹的福气。”
李凤遥倒是坦然,仿佛王敬来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她起身,对着皇后微微一福:“既是陛下相召,臣妾便先告退了。”
姿态规矩挑不出错,可那从容劲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无声地炫耀。
王敬侧身让开,躬着腰,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贵妃娘娘,您请,步辇已在宫门外候着了。”
李凤遥颔首,扶着宫女的手,仪态万方地从一众嫔妃面前走过。经过董美人时,她脚步微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头对她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满室的人听见:“我细看了看,妹妹也不必生气,人靠妆扮,妹妹肤色白,脂粉用那桃红色的定然好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董美人猛地一愣,脸唰地红了,也不知是羞是气还是窘,呆在原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凤遥却已不再看她,径直向外走去。王敬立刻跟上,一众内侍宫女簇拥着她,仪仗煊赫地离开了坤宁宫。
殿内重归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
夏皇后盯着那空荡荡的殿门,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只是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
嫔妃们起身行礼,个个低着头,鱼贯而出。没人说话,可那沉默里却像是煮开了的水,咕嘟着翻滚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等到人都走光了,夏皇后才猛地一挥袖,将手边那盏早已凉透的茶扫落在地!
瓷盏碎裂声刺耳。
李凤遥表示,怪不得大明拍不了宫斗剧,这拍出来谁看?连帝国继承人都是文臣太监在斗,女子们被规训得都失了野心与狠劲,哪怕张牙舞爪也是猫咪。
她一身武力值,与她们不好玩,还是去找内阁麻烦吧,那群老登活着,她就活不好。李凤遥虽然还没出校园,但她拥有人类最宝贵的学习能力,慢慢来吧。
她到了御书房,朱厚照撑着下巴盯着这堆奏折,这还是分捡过的,内阁处理全国大小事务,有什么安排,司礼监批红,然后皇帝看一眼,同意就行。
大明的皇帝已经是最舒服的了,其他朝代的皇帝是真的能累死,一不留神还容易被大臣坑死。
可此时属于大明的中后期,大明正向着亡国的深渊一路狂奔。此时的困境,并非一日之寒,而是层层叠叠、盘根错节的沉疴痼疾,沉重地压在这架庞大的帝国机器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庞大的宗室勋贵集团像附着在国家命脉上的吸血虫,消耗着巨额的俸禄和赏赐。土地兼并日益猖獗,大量田亩隐匿于官绅豪强名下,逃避税赋,导致朝廷财政收入锐减。太仓库空空如也,边军饷银、百官俸禄时常拖欠,寅吃卯粮成为常态。而东南沿海的贸易本可带来巨额财富,却因海禁政策和混乱的管理,未能有效转化为国家岁入。
建国初期的卫所制早已名存实亡。军户大量逃亡,土地被侵占,军队缺额严重,战斗力低下至极。京营兵额虚报、训练荒废,边镇军士饥寒交迫,器械朽坏。能战的部队如边军,则又容易沦为将领私兵,中央控制力减弱。庞大的军费开支
与低效的军队产出形成致命矛盾。
官员贪渎成风,从中央到地方,层层盘剥。考核制度流于形式,实干之臣少,钻营之徒多。朝堂之上,虽未到晚明东林党与阉党那般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不同派系,如内阁与言官、文官与勋贵、宦官与外廷之间的倾轧已日趋激烈,许多国策争论往往沦为意气之争和权力博弈,效率极其低下。
土地兼并导致大量农民失去生计,沉重的赋役压得自耕农喘不过气。天灾频仍,小冰河期的影响已初露端倪,水利失修,一旦遇灾,便会产生大量流民,成为社会动荡的根源。各地盗匪蜂起,白莲教等秘密宗教暗中传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北方蒙古鞑靼部屡屡犯边,劫掠州县,明军往往被动防御,胜少败多,长城防线承受着巨大压力。东南沿海倭寇骚扰渐趋频繁,海防松弛,难以有效应对。
皇帝的意志与庞大的官僚系统的执行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政令出不了紫禁城是常事,地方官员阳奉阴违,政策扭曲变形。整个行政体系臃肿而低效,应对危机的能力极差。
这就是朱厚照所拥有的大明,盛世之下,民疾民苦,这艘烂船还将行驶百年,全靠后面张居正变法。
可那时已经太晚了。
李凤遥其实很理解大明亡国,这世上哪有不亡的国,可是不能被外族杀进来,屠杀折辱。得民心者得天下,是自古正理,但凡大明后面是个汉人王朝,绝不会从上到下,都跪进泥里。
不过大明这德性她知道,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朱厚照想改变,然后他死了。皇帝想改变,也得死,她还没握住权柄呢,不着急,怎么也得日月临朝时再说。
她都还没当上皇后。
虽然她与夏皇后无冤无仇,但她们注定水火不容,她需要皇后的宝座,然后再将此成为王座。
第34章 从政
她还是头一回来御书房,朱厚照看到她很高兴,拉着她一起坐过来。李凤遥拿过案上的奏折,“陛下每天要处理这么多啊。”
朱厚照点头,他老命苦了,还不能不看,不然不知道那些老家伙给他挖什么坑。这满朝文武,小心思都多着呢。
李凤遥刚开始也上不了手,还容易被人搞,但她是懂怎么当助理的。“陛下如此辛劳,妾身看着心疼,要不妾身帮陛下分类,将诸事列为表格,写出缘委,陛下一目了然,自然就轻松了。”
朱厚照闻言,眼睛一亮,像是困顿之人忽然看到了一条捷径:“表格?缘委?爱妃细说!”他本就厌烦这些冗长晦涩、往往铺垫一大堆才切入正题的奏章,李凤遥的提议正中下怀。
李凤遥笑着取过一张空白的宣纸,又拿起朱厚照御用的朱笔,自然引得旁边侍立的王敬眼皮一跳,却不敢多言。
「宿主!僭越!这是批红用的笔!」
“闭嘴,借来用用又不犯法。”李凤遥在心里呵斥元宝,手上动作不停。
她一边翻看最上面的几份奏折,一边在纸上画线分区,口中解释道:“陛下您看,这万千政务,归根结底不过几类:兵部的军务、户部的财政、吏部的人事、刑部的刑名、工部的工程、礼部的礼仪。妾身先按此将奏折分类,同类放在一处,陛下处理起来思路也连贯,不必方才看边关告急,转眼又去批某地求表彰节妇的条陈。”
朱厚照连连点头:“有理!极有理!朕常被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搅得头疼!”
李凤遥接着在一份奏折上指指点点:“再者,这些文章动辄千言,核心却往往只有几句。妾身可在每份奏折前附一纸条,以最简短的文字写明:何人、何时、何地、因何事、请求何种裁决、所需钱粮几何、紧急程度。陛下只需看这纸条,便知梗概,若觉有必要,再细看全文,若觉无甚要紧,或内阁已有妥善票拟,便可快速批阅。如此,岂不省时省力?”
她说着,已快速浏览完一份兵部请饷的奏疏,提笔在那张表格纸上写下:
【类别:军务/财政】
【奏报人:辽东巡抚张某某】
【事由:恳请拨发辽东镇XX年度冬衣饷银共计白银XX万两】
【内阁票拟:户部议处】
【司礼监批红:依拟】
【关键点:军士饥寒,恐生变乱;户部称无银】
【陛下需决断:是否催促户部?或从它处挪借?】
写罢,将纸条夹在那份奏折最前,递给朱厚照。
朱厚照拿过来一看,顿时拍案叫绝:“妙啊!爱妃真乃朕之解语花!如此一目了然,再不用被那些之乎者也绕晕了头!”他兴奋地拿起另一本,“快,再帮朕看看这个!”
李凤遥却后退一步,敛衽笑道,有些事情要点到为止,不然容易惹火烧身,更何况她还是一贵妃,皇后位子没到手,她才不提任何意见。“陛下,妾身可不敢干政。这只是帮陛下将这些文书理出个头绪,如何决断,自然还是圣心独运。妾身不过是看不得陛下劳苦,帮陛下将所有奏折初步分类,再为紧要者附上摘要条陈。”
她深知分寸,出主意简化流程可以,真正插手决策,万一后头出什么事,锅都是她的,她此时的身份可担不了责。她没上位前,绝不给人陷害的机会。
朱厚照此刻正在兴头上,只觉得这方法新奇又高效,连连催促:“快!快!王敬,愣着干什么?帮贵妃一起整理!”
王敬连忙应声,带着几个识文断字的小内侍上前,在李凤遥的指挥下,开始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按类别分放。李凤遥则快速浏览,笔下如飞,一张张写着摘要的纸条写满,然后再汇成表格。
李凤遥并不喜欢给别人打工,她在贵妃位子上,能做的就到此为止,她需要让皇帝看到她不输内阁的能力。他才敢为了她与内阁莽上,她得站上主位,治国安邦的功绩才属于她,不然就是皇帝的功绩,她连个名都不配署,她不当这冤大头。
她又不是太监家奴。
治国平天下,这是理想,这是功绩,权力的游戏,她要自己站上牌桌,而不是站在皇帝的身后。
她想当的皇后是武皇,是辽国的萧后,又不是娇妻,没得只成全皇帝一人。
御书房内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竟为之一变,变得井然有序,甚至带上了一点高效办公的忙碌感。
朱厚照看着李凤遥专注的侧脸和利落的动作,眼中欣赏之色愈浓。李凤遥带给他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只觉得她处理这些繁琐事务的手法,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和条理,还不越雷池一步。
李凤遥虽然没上过班,但她暑假给周叙白当过助理,又是高材生,这些杂事处理得很快的。
治大国也是如此,她只是做分类工作,又不参与决策,想让她真的干实事,得先给实权。
朱厚照不是不能废后,只是不想与宗室礼法彻底对上,夏后又无子,废后又不是要她命,大明有两京,废后把她迁往南京皇宫,那些太监还敢怠慢不成?
内阁还是很有话语权的,她想上位,敌人多着呢,但她无聊,古代又没有网络,系统那些旧电视剧她也兴趣看,她更喜欢看那些老登生气又弄不死她的样子。
「宿主,你这是在给大明皇帝安装效率办公插件吗?」元宝吐槽道。
‘闭嘴,我这是在给自己刷能力值,别说,这种一言可以改变世界的感觉,还是很爽的。果然,人不是不喜欢上班,而是不喜欢上无意义的班
果然,不过一个多时辰,那原本令人望而生畏的奏折山便被分门别类整理妥当,每摞最上面都放着几张李凤遥亲笔写的“今日政务概要”,将最重要、最紧急的事情罗列得清清楚楚。
朱厚照简直叹服,他的凤遥可真是宝啊,他只需要决策就好了。
工作效率一下子就上来了,然后干完活就快乐的带着他的贵妃去歇着了,此时天冷,他们在乾清宫倒是暖和,王敬送上水果与甜品。
他们靠着榻榻米上看话本,非常惬意。地龙烧得暖融融的,驱散了深秋的寒意。榻上铺着厚厚的锦褥,两人懒洋洋地倚着大引枕,中间的小几上摆着王敬刚呈上来的果盘。水晶碟子里盛着去了皮、剔了核的雪梨瓣,莹润透亮。还有紫得发黑的葡萄,颗颗饱满,显然是暖房里精心培育出来的稀罕物。
朱厚照一手揽着李凤遥的肩,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着一本新搜罗来的民间话本,封皮上写着《侠女风尘记》。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念出几句夸张的台词,逗得李凤遥发笑。
“你看这写的,‘那侠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喝一声:呔!奸贼休走!’……”朱厚照模仿着说书人的腔调,自己先撑不住笑了,“这侠女生气起来,怎么跟朕宫里炸毛的猫儿似的?”
李凤遥捻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漾开。她侧头看他,皇帝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仪和御书房里的烦躁,此刻像个找到有趣玩伴的少年,眉眼舒展,笑容真切。她喜欢他这副模样。
“陛下若喜欢,明日再让他们多寻些这样的话本来。”她声音懒懒的,“总比看那些之乎者也的奏折强。”
“极是!极是!”朱厚照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还是凤遥懂朕。”他将话本丢到一边,也伸手去拿水果吃,“今日真是多亏了你,往日里朕看到天黑也未必能理清头绪,那些老臣,写个折子啰嗦得要命,恨不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李凤遥轻笑:“妾身不过是帮陛下省了些看废话的功夫。真正的军国大事,还得陛下圣裁。”
说起朝事又绕不开,朱厚照叹气,“你不要看他们口口声声冠冕堂皇,里头的污槽事多着呢,大明自开国以来,那些读书人就给人挖坑。”
朱厚照玩心重,但他当皇帝时期,却没让臣子占到什么便宜,“而且这些人什么脏水都敢泼,朕不同意他们的民生福祉,他们就骂朕昏君。可他们哪里是真想让利于民?户部说漕运损耗巨大,不如将漕运的部分折成银两,在京城附近地区,如京畿、天津、山东等地直接买粮,存入仓库。这样既省去了运输的麻烦,又能平抑北方的粮价。”
“京城不算百姓,光满朝文武,宫女太监兵卒都将近二十万人,二十万人,没有自己的运输线,只要京城附近的粮食,还把身家性命交到粮商手里?”
“百姓倒是省事,不必年年疏通运河,还能卖自己的粮食,一年两年也就罢了,多几年呢?粮商动歪心思了呢?为什么那些小国对着大明俯首称臣,不就是粮食命脉握在大明手里?朕可不信那些朝臣,他们平时往死里整百姓,贪赃枉法,莫名其妙想起让利于民,朕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肯定是毒药。”
这也是朱厚照不得不干活的原因,一旦摆烂,大明就彻底完了,那些官员眼里只有眼前利益,如蛀虫一般,上面不管,他们能吸干大明。
李凤遥怔了怔,这事她还真知道,大明是不缺粮食的,也不缺高产量的粮食,番薯,百姓也才六千多万人,粮食就非常便宜,百官也生活得过去。
但这样官员怎么贪,不缺粮哪有卖儿卖女的人,奴隶怎么来?天下太平,他们怎么搞钱?
人祸就开始了。
那是嘉靖三十年,御史王仪上奏,为了百姓便利,不必征徭役,将漕运废弃,改运粮为买粮。这个提议得到了当时王公贵族的支持,并在一定程度上被采纳执行了数年。朝廷减少了漕运量,将节省下来的运费用于在北方买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