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by云上浅酌
云上浅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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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地,她听到息夜不冷不热地说:“哦,你和王妃的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要为她这么拼命?”
是错觉吗?他的语气,好像有些怪怪的。
仿佛含了一丝对小若的厌恶。
在明面上,她和小若确实没见过几次面。这么关心对方,好像是说不过去。
陆鸢鸢斟酌了下,谨慎地说:“也不能说好还是不好吧,我只是觉得,那是一条人命,既然是去救人,那就要全力以赴。”
不想他继续刨挖她和小若的关系了,陆鸢鸢迅速转移话题:“总之,真的谢谢你帮我擦洗,我也会尽快好起来的。”
“刚才的骚乱,已经惊动了城门的鬼差,你的眼睛又暂时成了这样,回去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再走之前的路。”
陆鸢鸢道:“不回去?你有别的办法吗?”
息夜为她擦拭的手一顿:“我们不进城,从城墙外围绕过去,换一条路。虽然路会远一点,但冥寿祭在十天后,时间还来得及。”
陆鸢鸢一怔。
事关重大,她想征询一下系统的意见。
只是,在脑海里喊了几声,也没听见系统的回应。
也对,那玩意儿毕竟不是她的专属系统,没有一键召唤功能。那天夜晚,它也只是离开了小若一会儿。一和她谈妥合作,就马上归位了。
她只能等待系统单向联系她。
息夜提出的办法,似乎是目前最稳妥的。
虽然免不了要露宿荒野,但住在荒野,也比住在那座鬼城要安全多了。
见陆鸢鸢不吭声,像是同意了他的决定,息夜就自言自语:“那就听我的了。”
他的手下移,捻起了她一束长发:“把头低下来,你头发也沾到了,我给你洗洗。”

陆鸢鸢下意识地抬手去盲摸,可还没摸到鬓角,就被对方捉住了手。
“别摸,已经干了。”息夜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温和,但似乎没有给她第二个选择的意思:“头低下来,我帮你用水洗一洗。”
陆鸢鸢迟疑了一瞬:“行,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夜风拂来,空气中漂浮着湿润的泥土气味。虽然看不见,但她大致能感觉到河水就在眼前,便分膝而坐,弯腰,垂下头颈。
头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发带被扯开了,黑发散落下来,被一双手撩到了前方。对方的指尖难免会碰到她的脖子,冰冰凉凉的,带起一阵无声的战栗。
陆鸢鸢抱住小腿,眼睫微微一动。
她不习惯将后颈和背部露出来,这是一个暴露弱点的姿势,让她想到在河边垂颈饮水的羚羊,捕食者会伺机扑出来,咬断它脖子上的大动脉。
也许是动作太相似,才会让她产生这种古怪的联想——她感觉到,仿佛有道视线正落在自己的后颈,在那片区域逡巡,让皮肤隔空升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下一秒,“哗啦啦”的水声在耳畔响起,她听见了衣料摩挲声。息夜应该是弯下腰,鞠起了一捧水,给她洗起了头发。
他动作十分仔细,没扯疼她的头发,就连她的耳朵也没漏过。这要是在现代,也是十分敬业的Tony才有这种服务吧……
陆鸢鸢手指动了动,抿紧唇,有些不自在。可人家在帮忙,总不好出言挑刺,便放任自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只是,他未免也在她耳朵上停留太久了,好像那是他的新玩具,搓来错去,耳垂的温度都升了上去。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夹起肩膀,躲了一下,抬起头来。但她忘了自己头发还湿着,这么一动,河水就顺着后颈,飞快地流进了衣领里。
猝不及防被凉得一哆嗦,陆鸢鸢倒吸气,马上低头。然而,动作太急,又看不清眼前景象,她就撞上了一个东西。
是息夜的手。
呼吸打在对方的指缝上,简直像亲了他手心一下似的。
她依稀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凝滞住了。
陆鸢鸢尴尬地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好意思。其实你随便给我冲一冲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的。”
她正要起来,但后脑勺被按住了。看不到
息夜的表情,不过,他似乎对这件事分外坚持:“不麻烦,既然头发打湿了,那还是有始有终,洗到干净为止吧。”
不等她说话,他便十分自然地示意她转头:“到那边了。”
“……”
盛情难却,陆鸢鸢只好将推辞的话吞了回去,扭过头去,让其清洗另一侧的耳朵。
洗干净了,双目却没那么快复明。好在,都只是暂时性的。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他们决定在日出后再出发,就在河岸附近找了一处高地歇息。
息夜守夜,陆鸢鸢抱着双臂,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感觉到光照在自己面上时,陆鸢鸢的眼皮轻轻一抖,睁开了眼,全身骨头很疲乏,像高烧之后,骨缝里有酸水在蔓延。动一动都沉重。
天亮了?
但转过头,她却看到了圆月当空,月明星稀。自己站在一座拱桥下。河中映照着那轮明月。
还是晚上啊……等等,她能看见东西了?
不对,她又不是瞎子,为什么会有“自己应该看不见东西”这样的念头?
陆鸢鸢摸了摸太阳穴,脑袋有点晕,好像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她环顾四周,看见自己身后是一整条热闹的长睫,华灯初上,充满欢笑声,可不管怎么看,五官却是一团模糊,像化开的水墨。
但桥对岸,却是乌灯瞎火的,民居里没有点灯,商铺也空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仿佛没有生者的世界。
怎么回事?
陆鸢鸢有点茫然,摸了摸石桥的栏杆,发现它冷得跟冰块做的一样。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走到上桥的台阶下,她看见桥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姿修长,仿佛在等人,等得百无聊赖,正弯腰倚在桥栏上,望着明月。
陆鸢鸢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有个声音警醒她,不该再往前,而该转身,回到背后那个热闹的世界里。
但不知为何,她的脚并不听使唤,还是往桥面走了过去。离对岸越近,周围就越静,仿佛桥上有一个真空地带,也放大了她的脚步声。
似乎终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那个人慢慢直起身,转过头来。乌眉红唇,肤白赛雪,那幽邃的眼眸里流转着明珠辉映的光泽。
陆鸢鸢听见自己声音干涩:“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并不语,只定定瞧着她,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这个动作她很熟悉,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她知道,只要靠近,就会被一把牵起手。
陆鸢鸢盯着那一只修长的手,慢慢地,朝对方伸出了手。
有声音在她脑海里叫嚣着“不对”,割裂感让她头痛欲裂。就在这一刻,石桥、灯笼、大街就泛起了水波似的纹路,连同那个人的身影,也化作齑粉。
她心脏一颤,发力去追,梗在喉咙中的名字,终于冲破了重重障碍,冲口而出。
陆鸢鸢猝然惊醒过来,睁大眼,却是一片目盲后的昏黑。咽喉很干哑,鬓角都是汗。
刚才那是什么?
是梦吗?
对了,她记得自己好像是刚从沼兰出来,明明是靠坐在一块石头上睡觉的。现在却变成了躺平的姿势,身下垫着一块布,隔开了草地和泥沙,像是衣裳。
她一惊,就要撑起身体,但有人倾身而来,及时地按住了她的肩,轻声说:“我在这里,你先躺着,会舒服点。”
是息夜的声音。
但陆鸢鸢还是坐起来了。息夜见状,也没有勉强她,从旁边递来了一个水囊:“先喝点水。”
陆鸢鸢拿起水囊,猛灌了几口,声音微哑:“我刚才是……”
“今天晚上,听了你的描述,我就有些怀疑那条用毒液喷溅你的蛇,是鬼界里一种毒液可致幻的蛇类,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你是修士,这种东西本应影响不了你,但由于你身体里此时寄宿了春蛭,就被它乘虚而入了。”息夜停顿了会儿,安慰她:“不要担心,只是短时间的影响。等毒力消解了,也就没事了。”
陆鸢鸢蹙眉,但听到能解决,眉头就松开了:“那就好。对了,我刚才应该没有手舞足蹈,或者站起来乱走吧?”
息夜接过她手里的水囊,说:“你不是凡人,不至于连身体行动也受影响。你只是梦呓了几句。”
她说梦话了?
陆鸢鸢面皮一绷紧。不好,她记得自己最后在梦里,好像大叫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她该不会真的喊出声了吧?
当然,就算被息夜听见了也没什么,反正他不知道谁是殷霄竹。
她这么想着,唇瓣抿了抿,试探道:“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四周静了下去。
如果她没有失去视觉,便不会错过眼前的青年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他握紧手中水囊,指骨发白,咬了咬牙。但深吸口气,一说话,声音倒是控制得很好,清清淡淡的:“我没听清楚。”
顿了顿,他仿佛漫不经心地说:“但我看你的样子,我猜你应该做了个噩梦,见到了什么不想见到的脏东西吧。”
说不清道不明地,陆鸢鸢松了一口气。不过,听见他最后那句话,她垂下眼睫,低低地说:“也……不能算是噩梦吧。”
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她往后摸索了下,背靠在石头上,决定再闭目养神一会儿。
也因疲惫,她没发现气氛的古怪,以及气氛古怪的源头——
息夜死死地盯着她,眸中冷意沸腾,化作狰狞的妒火与怨怒。手指蓦然用力,那有韧度的水囊,硬生生被揉捏成了齑粉,落进了草地里。
这一次,陆
鸢鸢无梦到天亮。
日出时分,他们就出发了。
随后几天,免不了风餐露宿,但离开了那个阴气浓郁的鬼地方,陆鸢鸢的心理压力就减轻了很多。辨别方向、寻找食物和饮用水、选地方休息,也都交给了息夜,她只要确保自己不掉队就行。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第一晚过去,她就觉得息夜心情不太好,很少主动说话。
陆鸢鸢也没太在意,她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
也许因为春蛭和会致幻的蛇毒的双重buff,她的视力恢复得比预计慢一点。三天过去了,只勉强能看见淡淡白光。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
双脚又疼又累,陆鸢鸢踉跄了一下,仰起头,她看见了浓雾中隐隐约约的一线天,那是两面高耸的悬崖拢合在一起露出的天空。
这是……什么地方?
她迷惑地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前方的远处有个高挑的背影,他背着一个人,走得很快,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她。
记忆在一瞬间回涌进脑海。
对了,她想起来了。因为白鹤舟坠落,她和殷霄竹掉进了浮屠谷,后来遇到了段阑生。殷霄竹陷入昏迷,段阑生虽然心急救人,却无法御剑带着她们两个同时离开,也不好丢下她这个累赘。所以,他只能背着一个,拖着一个,步行离开。
她现在,就是在追着前面的段阑生。
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她不想死在这里。即使知道段阑生巴不得没遇到自己这个拖油瓶,她也要厚着脸皮,用尽全力地跟着他。
追上去,不能停。
模糊的意念灌入大脑,陆鸢鸢咬牙,一瘸一拐地追着,用尽力气,彼此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突然,她膝盖一软,整个人摔趴在地。
这一摔,跌得她眼冒金星,呛了一嘴泥,两条鼻血就哗啦地流了出来。
如此一耽搁,再抬头时,前方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她趴在地上,伸手一抹鼻血,心间久违地闪过了一丝茫然的刺痛。趴了好一会热,她才忍痛爬起来,慢慢地摸索着,靠在了一旁的石头上,抬起一只脚。
足底钻心地疼,磨出了血泡,血泡又溃破了,干结的血粘住袜子。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她抬起一条腿,犹豫了半天,却不敢强行脱下鞋袜检查,只好又穿上了鞋。
冥冥中,觉得有地方不太对,违和感若隐若现。想不通,也走不动,她不知不觉地歪垂下脑袋,昏睡了一会儿。
她没想过再睁眼时,自己会看见段阑生。
迷糊中,她感觉一副躯体贴近了她,将她抱坐了起来。一只手在替她轻柔地擦走面上的血污。陆鸢鸢呛咳了一声,醒了过来。
段阑生就蹲在她面前,衣袍铺在地上,秀美昳丽,玉容雪肤。他神情严肃,正紧紧地抿住红唇,为她擦血。似乎料不到她会在这时醒来,四目相对,他微微一怔,绀青色的眸子里有晦暗的涟漪漾开。也许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了心疼和后悔。
但他很快就垂下目光,抓住她膝上的手,往自己面上一放,温存一般,紧贴了片刻,才望向她:“鸢鸢,我们走吧,我背你出去。”
天际恰逢其时地响起一声闷雷,阴了下去。乌云遮蔽了本来就不充裕的光线,谷底一切都笼罩在这层苍蓝的光芒里。
在这样的光线里,他的面庞也变得忽明忽暗,肌肤失去了人类的暖意,变得有几分森然的苍白。
只有唇瓣是鲜红的。
很像那一天,胸膛被捅中后,从他嘴角流出来的血的颜色。
尖锐的刺痛唤醒了虚像。一刹那,那种潜藏在水底的违和感,犹如破水而出的巨兽,显现出了轮廓。
陆鸢鸢蓦地抽回手来,背到身后,自言自语:“……我不会跟你走的。段阑生早就死了,我知道你是幻觉。”
虽然在她看来,自己捅段阑生一剑,是两清。但只有一世记忆的他恐怕不这么想。如果段阑生真的死了还回来找她,也一定是因为恨毒了她,要回来报复,让她不得安生。怎么可能跪在她面前,握她的手,还对她露出那种表情。
打破梦境,只需要挑破梦境存在的真相,当梦中的东西是一团空气就好了。
但不知为何,梦境并没停下来,而且,听她肯定地说他已经死了,段阑生好像有些生气,目光幽怨,强行扣住她的手腕,皱眉看着她,强行要将她背起来。
陆鸢鸢猝不及防地双脚离了地,回过神来,她惊怒交加,开始踢打,但梦里的身体尚未结丹,敌不过他的力气,气急上头,她只好冲着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段阑生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奇怪,这会儿的段阑生,肩膀有这么宽么?
他的衣衫轻薄。她用尽了力气,隔着衣裳,唇舌也尝到了淡淡的腥味。
一切都消失在这一刹那。
陆鸢鸢侧蜷在地,前胸后背都是冷汗,惊醒过来,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的黑。她深深地喘了口气,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那力度和温度,都让她想起了梦里的段阑生。
她一僵,下意识地伸手一挥,推开了身旁的人。同时,头上响起息夜熟悉的声音:“是我,别怕。”
刚才的……也是她的梦么?
但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梦里的段阑生,不是一个虚幻的投影,他会说话,会生气,仿佛是真的还魂,来找她了。
陆鸢鸢胸膛起伏,用袖子挡住眼,用力地压了压,等情绪平复,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醒来时,好像不分青红皂白地推了来关心自己的息夜一下。她一愣,忙不迭地坐起来,道歉:“对了,我刚刚那么用力推你,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刚才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刚才的梦,算是噩梦吗?
其实也不算是噩梦。
因为,在梦的最后,她隐隐觉得段阑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他不是为了把她大卸八块、报复她而来的。
但这些事,也没必要跟息夜解释。
不管如何,她都要为刚才自己的失礼而道歉,将理由推给对方看不见的东西,就最好不过了。
息夜正要给她拍背顺气的手一停。
旷野寂静,空气陷入了一片诡异而长久的沉默里。
陆鸢鸢吸了吸鼻子,低低地说:“我刚才醒来,也是没醒彻底,觉得你有点像我噩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才会下意识地打你,实在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在夜色中消散。息夜就在她旁边,存在感是如此地鲜明,不该听不见才是。
然而,等待了比平时更漫长的时间,她才等到了息夜的回答:“没关系。”
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冰冷。仔细辨别,似乎还带有几分僵硬,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陆鸢鸢抿唇,微微感到了一丝尴尬和无措。
她怎么觉得,对方这反应好像怪怪的……嘴上说的是没关系,听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是她道歉得不够诚心吗?
正在脑海里斟酌用词时,她听见息夜冷不丁开口:“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你梦见了什么人。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才会让你一看见他,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陆鸢鸢唇瓣微微一颤,不太想回答,低声说:“原来大祭司也会好奇别人的私事吗?”
“我自然也会有好奇心。只是,不会对每个人都表现出来。”息夜停顿了下,没让她糊弄掉答案,下一句就将话题绕了回去:“你梦里那个人,可是你的仇人?亦或是你的心上人,但曾经负了你?”
某个词拨动了脑神经,陆鸢鸢脖颈微微紧绷:“为什么你会这么猜想?”
不会是她刚才说了什么胡话吧?
息夜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随便猜猜罢了。”
陆鸢鸢不说话了。
一般在这种时候,有眼力见的人都不会追问下去。然而,息夜等了一会儿,竟仿佛沉不住气:“我刚才猜对了么?”
他为什么非要知道她梦见了谁?在这件事上,好奇心就这么刹不住吗?
陆鸢鸢别开脑袋,没有正面回答,低低地道:“那个人你没见过的,也不认识。所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息夜不冷不热地说:“我倒是觉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梦见一个人,正是说明你放不下关于他的事。即使我不认识他,也可以当你的听众,替你排解这份情绪。”
“那个人……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早就化成了一抔黄土。本来,我也快忘掉他的事情了。”陆鸢鸢背过了身去,自顾自地说:“而且,按照你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让我回忆他,回忆次数一多,我一定会继续梦见他,没完没了。”
“……”
陆鸢鸢微微一用力,咬住下唇:“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他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这番话真假错杂。她自己其实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是说给谁听的。
她只是不想再被拽回那段无法回头的岁
息夜这回终于沉默了下去,没有再刨根问底。
离天亮还有一点儿时间,陆鸢鸢没有去管他是什么心情,她和衣躺下,侧卧着,用一个沉默的背影去拒绝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这一次,上天听见了她的心声,她无梦到了天明。
苏醒的时候,陆鸢鸢感觉自己的脸颊贴着什么温暖的东西,正在轻晃。
眼皮像吸了水的海绵,格外沉重。四肢也懒洋洋的,好半天了,视野才渐渐清晰起来。
天幕低压,大雨瓢泼,长街笼罩在一片暗淡的青色光芒里。她正趴在一个少年的背上,手中打着一把油纸伞。
少年肩背宽阔,身姿像小白杨一样挺拔。但也许是为了让背上的人趴得舒服一点,他的身体此时有了一个很明显的前倾角度。这一定很累,但他似乎毫无怨言,走得很稳。
陆鸢鸢侧过头,正能看见他白皙的侧颊,和纤长睫毛下的潋滟瞳光。
……段阑生?
雨大大了,手中打着伞,水雾也飘到了伞下,迷了她的眼。陆鸢鸢发现,她有点儿看不清远处的景象,大脑也像渗入了雾气,一片混沌,分不清今夕何年。
慢慢地,她低下头,看见大街的青石砖已经积了一层水。雨滴在水面漾开一个个圆圈,深度没过了靴面,行走于其上,免不了会湿了鞋袜。
陆鸢鸢愣了好一会儿,脑海深处仿佛有一点火花闪烁。
是了……她终于想起来,此情此景是因什么事而起的了。
明天,就是她和段阑生的婚礼了。
在修仙界,婚事筹办起来,并没有凡人界那么多繁琐的流程,什么三茶六礼、迎亲送亲都早就被简化掉了。但婚服和红盖头是必须的。
在修仙界,她没有亲人,师门就是她的长辈,婚事的筹备阶段,她的衣裳、红盖头、鞋子……全都是蜀山给她准备的。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当然,走的肯定是弟子自己的账。
而她的东西……确切来说,全走的是段阑生的账。
这桩婚事的来源实在不够光彩,是强扭的瓜。她没想过段阑生即使不喜欢她,也愿意揽下了这些花费。靠近那个日子,兴奋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羞耻与不安。
明明已经如愿以偿了,为什么她会想哭?
蜀山请了山下的绣娘,为她量体裁衣,赶制衣裳。在半个月前,东西就送到了她房间里。
但望着那两个大箱子,她绞着手指,竟生出了一种焦灼、紧张的逃避心理,打开箱盖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是一种巨大的挑战。仿佛里面放的不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而是一个深渊的入口。
一直拖到终于不能拖的今天,她才第一次打开箱子。这一开,她就懵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疏忽,婚衣最外层的纱勾破了一个洞。这是最外层的一件衣裳,若明天穿在身上,所有人都能看见。
陆鸢鸢又后悔又着急。如果她没逃避,那么,在半个月前就会发现问题,及时更换了。
现在,距离婚礼还有一天时间,重新做一件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巧手的绣娘修复,遮住破口。
实际上,这件事并不难解决。虽然是有点急,但以蜀山的人脉,不难联系到原来的那位绣娘来解决问题。而要调动这些关系,绕不开段阑生。
陆鸢鸢抱住纱衣,想到这一层,就打了退堂鼓。
虽然已经要和段阑生成婚了,但是……他又不是自愿娶她的,已经让他帮了很多。在婚事前一天,还让他帮忙处理麻烦,他说不定会嫌她烦,嫌她事多。
不可以再麻烦段阑生了。还有时间,她可以自己偷偷解决,一定不会丢段阑生的面子。
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于是,这日天不亮,她就悄悄溜出了蜀山,去了春山城。
很多裁衣店都不接急单,她吃了几个闭门羹,才找到了绣娘帮忙。一直待到天黑,纱衣终于修补好了。
为免勾坏纱衣,陆鸢鸢将纱衣卷起来,包在一个包袱里。
但在这时,外面却下雨了。
今日的天色很阴沉,风也潮湿。她走得急,没有带雨伞。裁衣店关门得早,好在门外有檐可以挡雨,陆鸢鸢就老老实实地抱住包袱,蹲在台阶上,等这场大雨停下。
天彻底黑下来时,她在雨幕中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段阑生。
找到她时,段阑生蓦然定住脚步。看见她的第一眼,他似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瞳孔微缩,注意到了她怀里多了个东西。
一个包袱。
他蹙眉,两道冷森森的目光盯着那个被她紧紧抱着的包袱。
虽然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但陆鸢鸢感觉到,他生气了。
她蹲在地上,腿肚子莫名有些发软,下意识想藏起包袱,但根本藏不住。所以他一走近,她就结结巴巴地解释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并强调自己的动机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可奇怪的是,听了她的解释,段阑生的心情并没有转晴。背起她后,他就一直冷着一张俏生生的脸,也不说话。
她……她是在他背上睡了一觉吗?
段阑生在生气,她手里还打着伞,居然还能呼呼大睡?
陆鸢鸢呆了一呆,脚趾蜷缩。这时,风似乎变大了,夹杂着雨丝,从前方袭来。她侧目一看,那雨水打湿了段阑生的唇瓣。
像沾了水雾的柔嫩花瓣。
少年唇肉饱满,唇角尖尖,鲜红,干净,诱使人去亲吻。
天上仙,下凡人。
陆鸢鸢盯了一眼,就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渐渐地,那种持续了半个月,低落夹杂着羞耻的情绪,仿佛涨潮一样,淹了上来。
她低下头,蔫蔫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觉得……要不算了吧。”
与此同时,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油纸伞往前倾斜,为他挡住雨水。对段阑生好,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没想到,她的话没说完,油纸伞也还没往前移动几寸,段阑生就识破了她的意图,轻声地制止了她:“你遮住自己就好,不用管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生气了。
陆鸢鸢犹豫了一下,坚持道:“可是,我也不想你淋雨。”
她以前也对他说过不少肉麻的话。这句普普通通的话,也不知道怎么段阑生了。他的步伐猛地一停,仿佛轻轻吸了口气,才嗯了一声:“但是这样的话,我就看不清前面的路了,会带着你摔倒。”
她刚才,明明也没有把油纸伞往前偏很多吧,有遮挡住段阑生的视线吗?而且,段阑生是那么容易摔倒的人吗?
尽管心中生出了些许疑惑的嘀咕,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段阑生从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耳边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陆鸢鸢“唔”了一声,听话地将油纸伞重新收回到自己的方向。
沉默已经打破,又感觉到段阑生的态度好像比她想象的好一点,陆鸢鸢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微微转动了一下头,这才注意到,这条大街上,不知何时,变得空荡荡的。
街角巷陌,天青阴雨,摊档都关门了,匆匆避雨的行人不见踪影。天地之间,只有段阑生和她两个人。
两旁的屋宇,随着他们的前进而被抛在脑后,看似不同,却在一段段地重复。这条路,仿佛也没有分岔,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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