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by云上浅酌
云上浅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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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数月前,他所在的家族曾在和沼兰城主的对战里落败。这次前往沼兰,不过是以祝寿为由,奉上两个人质。
三公子苦笑一声,说:“我长大后才被父亲认回,在族中势单力薄。母亲早早去世,只有夫人一个至亲。大哥向来都看我不顺眼,这次,他冲我一个来还不够,还将我的夫人牵连在内,明摆着就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要真进了那种鬼地方,下场肯定凶多吉少。他不仁我不义,对那种家族,我们自然也没有什么情义可谈,路上试着逃走。我想着,哪怕我逃不掉,偷偷让我夫人跑了也好,但最后都被捉回来了……”
听到这里,陆鸢鸢慢慢地放下了捂在三夫人口鼻上的手,段阑生也松开了三公子。
三公子交代的内容,和侍卫说的大差不差。之所以故意再问一次,不过是为了测试他会不会说实话,也是为了交差比对信息的真实性。
陆鸢鸢的视线扫过车厢内一个个柜子,说:“赴宴的邀请令在你们身上吗?既然你们不想当人质,不如跟我们做一笔交易。你们把人质的身份借给我们用,让我们混进王宫,作为交换,我们帮你们获得自由,远走高飞。”
三夫人眸中闪过了几分惊喜与希冀,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又黯淡了下去。三公子似乎也颇为心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邀请令不在我们身上,我大哥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保管?”
三夫人看了夫君一眼,怯生生地补充:“我们昨日听说,前天夜里,有来历不明的妖怪试图潜入王宫,触怒了城主,如今他们都一命呜呼了。从那时开始,沼兰就变得宽出严进,想混入王宫更是难上加难。等会儿进外城门,我们少不了要露面、接受检查。这些侍卫都知道我们的长相,你们就算现在放走我们,也顶替不了我们,等一下还是会被识穿的。”
这番忠告,也和刚才外面两个侍卫的闲嗑对上了。
这对夫妻,虽然急于逃跑,但也挺实诚的,没有为了脱身而骗他们合作。
陆鸢鸢松开了三夫人,从怀中取出一块莹润的玉牌,系带圈在指节上,吊着它,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如果我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放走你们呢?我们要混入宫宴,需要你们帮忙打掩护。作为回报,我们会把这个东西送给你,这是进出城门的玉牌。虽然现在已经丧失了进城的功能,但有它在手,想离开沼兰还是很容易的。是洗干净脖子、等着别人来宰你,还是和我们合作、争取离开的机会,你们自己选择吧。”
当这块玉牌一出现,三公子与三夫人都瞬间坐直了,视线直勾勾地随着它在动。
看到他们的反应,陆鸢鸢就知道他们已经心动了。
三公子一咽唾沫,瞅瞅她,又瞅瞅段阑生,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修士吧?这位……这位公子是妖怪?你们混进沼兰城主的寿宴,到底想做什么?”
陆鸢鸢抱起手臂,道:“知道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你们只要记住,事成以后,沼兰城主不会再是你们的威胁。若我们失败了,届时宫宴大乱,你们也有足够时间逃走。你的家族只会以为你们丧生在了宫宴上。即使沼兰城主回过味儿来,要追究责任,受连累的也只有你大哥。横看竖看,都不是赔本买卖。”
三公子与三夫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见了彼此的决定。三公子抓住妻子的手,咬牙一点头:“好,我们帮你们!就赌这一把。”
他们并不了解这两个闯入者的底细,不过,对方能悄无声息地钻入马车,如入无人之境,就足以看出实力不一般。至少,在场的侍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既然靠自己逃不出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搏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堵塞道路的山泥被移平后,两辆妖兽车得以继续前行。大约一炷香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沼兰的城门。
城门外的状况果然和十天前不一样了,见不到稀稀拉拉地排队入城的妖怪与阴魂。目之所及,都是成规模、有护卫的车队。
一个身穿与侍卫长同色同款衣裳的妖怪,早已守在了城门穹隆下。看见妖兽车顶熟悉的旗帜,他松了口气,匆忙走上来,从怀中递出了一卷用丝绦扎好的书卷。看来,那就是赴宴的邀请令了。
三公子撩起窗帘,看向前方。
守城门的鬼差接过邀请令,仔细检查后,点了点头,将东西还
给了侍卫长:“虽然有了邀请令,不过,按城主的规矩,我们还是要循例看一下车里的情况。”
侍卫长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主人并无任何不便。”
妖兽的喘息声在逐步靠近,蓦然,车子的门帘被一只手撩开了。侍卫长和鬼差一起定睛看去,只见车中熄了灯,光线微弱,一男一女并肩坐着,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正是三公子及其夫人。
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鬼差放下帘子,示意可以放行了。
没有人知道,此刻,在车厢下方的暗格里,正挤着两个人。每辆妖兽车的车厢底部都有同样的结构,移开坐垫,掀起木板,就会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原本用来装载行李的地方,坐进了两个大活人,就一下子显得逼仄了。
上方的木板严丝合缝地合上,光线被遮盖在外。但因为车壁很薄,还是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的声音。这片空间长和宽都欠缺,深倒是够深,陆鸢鸢紧紧地贴着身后的车壁,尽可能不想碰到对面的人。然而,双腿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腿,隔着衣裳,皮肉贴合。
有些事情,越是在意,越是逃避,好像就越容易发生。冷不防地,车轮硌到了石子,一个猛烈的摇晃,惯性让她身体前冲,脑门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发带勾住了他衣服上的玉饰。陆鸢鸢徒劳地抓住木壁,急忙后退,头皮却传来发丝被牵扯的疼意。
一退不成,她又用蛮力试了一次。
见她即使弄疼自己,也要和他保持距离,段阑生似乎被惹恼了。虽然他没说话,但陆鸢鸢觉得他生气了,拂在发旋上的呼吸变沉了一点,他蓦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口吻中染上了几分冷意:“别动了,你再动,外面会听见。”
陆鸢鸢吸了口气,扭开脸:“那你来解。”
段阑生没说话,仿佛在冷冷地审视她。半晌,他抬起手,在她头上动了几下后,慢吞吞地说:“我也解不开,等会再说吧。”
陆鸢鸢隐约觉得不对劲,这家伙刚才的动作不像在解结,比较像在摸她的头。可是,不等她质疑,段阑生突然话锋一转,于近在咫尺下看着她:“说起来,你这次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来救小若?你和她的交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陆鸢鸢皱了皱眉:“这跟你没关系。”
见她不愿回答,段阑生垂下眼睫,没有再说话。
距离太近了,发现怎么也避不开身体接触,陆鸢鸢也破罐子破摔了,停下了无意义的闪躲,膝盖不客气地抵住了对方的小腹。
突然间,她微微一怔。
是错觉吗?
她觉得,刚才有一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段阑生的衣衫下鼓起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腿。
不是那个无耻的部位,而是他的腹部中央。
可是,段阑生的肚子里怎么可能有会动的活物?被这种东西寄生在身上,他早就疼死了吧。
对了,今天在树林里,匕首差点划伤他腹部时,他也是宁可用胸膛来承受,也不愿意让腹部受伤……
陆鸢鸢的指节缩了缩,疑窦丛生。一时间,好像有些模糊的线索划过大脑,快得叫她难以捕捉。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还是想验证一下那是不是错觉,她借着车厢的晃动,无声无息地将小腿往前抵去。
人的腿骨前方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男子平坦的腹部,覆着结实的肌肉,并没有找到怪异的隆起。
果然,那是衣服带来的错觉吗?
陆鸢鸢沉浸在思忖里,并没有察觉到,尽管她的小腿只是在下压,动作幅度不大,段阑生的下颌却在渐渐绷紧,身体也越发僵硬。因为什么也没发现,她打算悄悄收回小腿前抵的力道。但下一秒,她的小腿猝不及防地被擒住了。段阑生的声音有点沙哑:“你磨够没有?”

第136章
当那个字眼落在耳膜上,陆鸢鸢被惊得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分不清是因为段阑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而吃惊,还是因为被他曲解了本意而恼怒:“是车子在动,我没有……磨你!”
段阑生果然和七年前不一样了。她根本无法想象从前的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七年前那个他,上辈子那个他,仿佛受潮的水墨画卷,琼秀雪衣在洇湿的纸面上晕开、模糊,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了。
说不清缘由地,陆鸢鸢的心绪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她用力地抽了抽自己的腿,碍于空间狭小,他的五指又跟铁箍一样,试了几回,她的腿仍在他手中纹丝不动。
陆鸢鸢冷下脸来,警告道:“松开手,我说了是意外,不要逼我在这里动手,打烂这辆车子。”
听见她威胁的话语,段阑生却似乎不生气。或许是周围太暗了,他的眼珠呈现出几分幽微的深邃,指腹停在她的脚踝上:“我只是不让你乱动,你刚才对我做的事,比这过分多了。”
不仅没生气,说完这句话,他的神情似乎还缓和了几分,慢慢松开了她的腿。
陆鸢鸢抱紧膝盖,别开脸,嘴巴闭得紧紧的。
拿膝盖顶他肚子这件事,追根究底,理亏的是她。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她决定之后这一路,能和段阑生少说话就少说话。
一阵漫长的颠簸后,两辆妖兽车顺利地穿过了沼兰的城门。入城后,妖兽走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之后,他们又以同样的方式通过了内城门的盘查。
越歧的冥寿宴将在明天晚上举行,赴宴的客人都被安排住进了内城。
这期间,寻常宾客可以在城中自由活动,到处逛逛。三公子和三夫人因为身份特殊,赴宴前夕,被双双软禁在了住所里。
那两个侍卫也没说错,只要进了沼兰,就不用时时刻刻把眼睛拴在这对夫妻身上了。反正就算他们逃出了这座宅邸,也翻不出沼兰的城墙。故而,内院并没有侍卫站岗、盯梢。从而给了三公子与三夫人窝藏外人的空间。
在寝室深处,有一个小隔间,原本应该是仆从的住所,家具极少,只有一方矮柜和两张靠墙放置的窄床。
陆鸢鸢和段阑生就躲在这里,等待明天赴宴的时机。
心里装着一大堆烦心事,陆鸢鸢晚上没怎么进食。月色初升时,她便早早地躺到了床上,望着漆黑中的房梁,有些出神。
这一天,距离小若的系统给她留下的死线,满打满算,还有三天。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系统肯定不会把时间编排得那么紧张,不能真拖到最后一刻才行动。明日赴宴,很可能是唯一能救出小若的机会。
就在这时,陆鸢鸢耳朵微动,突然听见,在寂静的夜色中,隔间那扇雕花木门外传来了一阵很低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隔间内没有点灯,霜白月色照在窗棱上。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听见开门的动静,陆鸢鸢急忙闭上眼,装作已经睡着。听见房门轻轻合上,才偷偷睁开一条眼缝。
段阑生变化甚大,爱干净这点倒是始终如一,在这种时候,也不忘洗漱更衣——那件沾有泥巴、杂草和血污的衣裳不见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头发似乎还洗过,发尾微湿,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瓷瓶,指尖肌肤比掌中瓷更白皙。
关上房门后,似乎是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段阑生在门边略一顿足,步伐放得更轻,走动间,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他来到另一张床前坐下,就着月光,解开衣裳,拔出瓷瓶的塞子,往胸前的血窟窿洒下药粉。
那是妖怪可以用的伤药吗?
看来,他刚才是去问三公子要药了。
清苦的香气在空气中散开。也许是药粉刺激到了伤口,他轻轻倒吸了一口气,手指一颤,竟没拿稳瓷瓶,让它“叮”一声滚到了地
他蹲下,拾起瓷瓶,垂着头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才继续为自己上药。
陆鸢鸢很想睡着,她回忆各种催眠的大学课堂,强迫自己培养睡意。然而,听着黑暗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声,她迟迟无法将刚才看见的那个狰狞的血窟窿逐出大脑。淡淡的烦躁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让她难以与周公相会。
不能想那么多。
谁让段阑生发疯的。这不是他活该吗?
陆鸢鸢闭上眼睛,默念心法,不去理会段阑生艰难地给自己上药的动静。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他结束,收好瓷瓶,和衣平卧在对面的床上。
房间里静了下来。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陆鸢鸢正要暗暗地松一口气,就忽然听见,一门之隔的地方,传来了两道很轻的说话声。
这个小隔间,本来就是为仆从而设的。为了让仆从听到主子起夜的动静,墙壁隔音并不会很好。
三公子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明天就要……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离开……”
一道女子的声音随后响起:“我也有些怕,但和你在一起,就没那么怕了。”
夫妻俩互相宽慰,说了些体己话,又谈论起了一墙之隔外的他们。
“你说……里面那两位是什么来头?一个修士和一个妖怪,怎么会混在一起行动的?我瞧那个段公子胸膛上好深一个伤口,怪吓人的。”
旁边响起了一些沙沙的衣物摩挲声,三夫人似乎翻了个身,说:“明显是两口子吧。”
小隔间内,陆鸢鸢睁开了眼:“……”
她扫了一眼睡在对面床上的段阑生。他双手置于腹上,睡姿跟睡美人似的,规矩优雅。纤长的睫毛映着月光,轻轻晃动,似乎只是空气在拂动,并没有醒来。
三公子好奇的声音在隔壁响起:“你怎么知道的?你私下问他们了吗?”
“这哪里需要问,我有眼睛看。你没瞧见吗?那位段公子脸上,有一个好大好明显的巴掌印,红彤彤的都肿起来了。他今天一上我们的车子,我就注意到了。都说打人不打脸,男人嘛,要不是心里爱极了,哪能忍受别人朝自己脸上扇巴掌的……要是普通干架,也不会专门扇耳光的吧。”
“但我今天看他们好像都不怎么跟对方说话啊,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凡事不能光看表面,他们要是不熟悉,相处起来可不是这种氛围……依我所见,多半是两口子在置气呢。”
“你说得很在理。要是你扇我巴掌,我也甘之若饴,绝不还手……”三公子甜言蜜语了几句,话题又不知不觉地绕了回去:“但我觉得,说不定是段公子惧内,有些人就是人不可貌相……”
本来就有点睡不着,这下是越听越清醒了。陆鸢鸢闭目,复又睁开,终于忍不住想弄点儿声音出来,好让他们知道她是醒着的,然而,还没等她付诸实践,夜聊的声音就渐渐消停了,似乎对面也已经酝酿出了睡意。
陆鸢鸢:“……”
仿佛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她的力气泄掉了,只好重新闭上眼。
翌日一大早,三公子与三夫人就因为水土不服,休息不好,面庞、脖子、手臂长出了不少红疮。以担心会惹沼兰城主不喜为由,他们要求侍卫长为他们准备两顶帷帽。
侍卫长闻讯前来,定睛一看,三公子和三夫人的脸上果然冒出了许多鲜红的印子。他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点儿嫌恶,但一想到沼兰城主今天过冥寿,万一在宴会上看见这么恶心的脸,搞不好真的会不高兴。对方不高兴,也许会拿他们这些仆从开刀。便没有推脱,很快备好了两顶缀着薄纱的帷帽。
当天傍晚,三公子与夫人盛装打扮,戴上遮挡面容的帷帽,登上车辇。妖兽车在王宫门外停下,从这里开始,从家族跟来的侍卫便要止步了。
邀请令递给了宫门的鬼差,目送车上那两个身影战战兢兢地被迎入宫门,侍卫们的任务总算完成,可以去吃酒了。
至于那辆空下来的妖兽车,则被牵回了院子里停放。毕竟,最重要的人质已经送进去了,车子停在哪里都不会有人在意了。
宫宴尚未开始,客人们被引到了雅间休息。一关门,“三公子”与“三夫人”便各自扯下了帷帽,赫然是段阑生与陆鸢鸢。
陆鸢鸢飞速脱下繁复华丽的衣袍,摘掉发髻里的簪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地进行着,他们有惊无险地混进来了。
昨天,她用药让三公子夫妇的皮肤长出红疹——身为丹修,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门道。这些红疹在一天后就会自动消失,但能唬住侍卫长就够了。以此为由,他们要到了帷帽。
出发前,她和段阑生像昨天一样,提前藏在了车厢的暗格中。在车子行驶过程中,他们与三公子夫妇互换了装扮和位置。
侍卫长不能进入宫门,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自然不会发现人质已经被掉包了。真正的三公子三夫人藏在车厢的暗格里,等妖兽车停靠在僻静的地方,他们就可以钻出,拿着陆鸢鸢给的玉牌,逃出鬼城。
陆鸢鸢将脱下的衣裳藏进柜子里,关上柜门,打量起了这个房间的布局。
刚才,被仆从引至雅间的路上,她就察觉到,这座宫殿似乎是仿造雍国王宫而建造的。那是越歧作为储君长大的地方,记载着他最意气风发的岁月。不过,与气势磅礴、景致开阔的雍国王宫相比,这座赝品王宫的架构显然要复杂得多,跟迷宫似的,层叠遮掩,处处弥漫着阴森的鬼气。若是不熟悉路况,十有八九会迷失方向。
陆鸢鸢环视房间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挂在墙上的一幅冥寿画像上。
画中之人端坐在累累白骨之上,毋庸置疑是越歧。但他的模样,已经与她记忆中的俊雅男子大相径庭了。五官还能勉强看出当年的雏形,但眼白全黑,瞳孔血红,青面獠牙,已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凶煞厉鬼。
段阑生扬手将帷帽抛入火中,转眸看过来:“关于怎么找人,你有什么头绪?”
陆鸢鸢的思绪被他的询问唤回,她收回目光,说:“总之不能坐在这里干等,我们先去外面找……”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听见空气里响起了一道久违了的电子音:“陆鸢鸢,你终于来了!我将马上为你指示出小若的位置。越歧刚刚离开了他的寝宫,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救小若出来,动作要快一点。”
单方面断联那么久的系统终于出现了,来得可真及时!
陆鸢鸢一凛,刹住了刚才的话头,冲段阑生道:“跟我来,走这边!”
段阑生微愣,眯了眯眼。但看到陆鸢鸢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一顿,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这座宫殿,确实如同一座立体迷宫。陆鸢鸢发现,即使她能默背出雍国王宫的布局,也无法将那些记忆套过来使用。系统的声音就像迷雾里的一束光,帮她避开了巡逻的卫兵,在无数个分岔路口指引着她选择正确的方向。
“左转。”
“直走,前面第三个路口右转。”
“那里有一道阶梯往下,下去以后,第二个路口左转,往前跑再左转。”
逐渐地,系统将他们引到了宫殿深处,夜幕下出现了一座华丽安静的寝宫,门扉都关着。
系统:“小若被关押在这座寝宫下方的地牢里,打开机关的入口在床板下,你还有十分钟。”
真不可思议,找到这里来竟然只用了十分钟。要是没有系统的指引,他们怕是瞎转两小时也没有头绪。
段阑生停住步伐,仰头看着宫殿屋顶的轮廓,伸手拦住了她:“先等等,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不用等,里面没人!”
陆鸢鸢拨开他的手,三两步跑上台阶。时间有限,已经没有功夫模拟寻宝解密的过程。她四处一看,按系统的提示,直奔目的地,在床下找到了开启地牢的机关,将手伸进
去,使劲儿一拧。
在轰隆隆的震荡中,围墙裂成了两半,露出了一道往下而行的石楼梯。
找到入口了!
陆鸢鸢拾级而下。这道楼梯通向一座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牢房,里面温度极低,一切都是石头打造的。牢房中央,还有一座祭坛似的方形石台,大约有成年人的小腿高。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祭坛上的小若。
小若奄奄一息地趴在石头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条玄色的金属长链锁住了她的脚踝。听见石门开合的声响,小若瑟缩了一下,昏昏沉沉地撑起眼皮,看见陆鸢鸢的一瞬间,她呆住了,似乎不敢置信来的人真的是陆鸢鸢。
当陆鸢鸢后方那个没戴面具的身影也步入地牢时,小若的神色就微微一变,飞快地瞄了眼陆鸢鸢,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与心虚。
正是这一眼,让陆鸢鸢肯定了小若一定早就知道了息夜就是段阑生,却一直隐瞒着她实情。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小若被关了这么多天,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十分虚弱,似乎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勉强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大概也是在表达同一个的意思。
陆鸢鸢了然,撩袍蹲下,费了一点儿功夫,弄断了小若脚上的锁链。压制的力量一消失,小若就晕过去了,光芒一闪,身体缩小,幻化成了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她的衣衫变大脱落,陆鸢鸢才发现,小若的脖子上居然挂着一条黑色的项链,材质与锁她脚踝的金属链条十分相似。陆鸢鸢伸出手,想帮她摘下来,却发现这条项链就跟钉死在小若脖子上一样,压根摘不下来,掌心还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寒意。
时间不够了。算了,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不妨碍逃跑的东西,就先放着吧。
“快走吧!”陆鸢鸢将小若往衣衫里一塞,和段阑生一起原路离开了地牢。
在潜入计划之前,妖王就安排好了后续接应。只要他们救出小若,放出信号,就会马上来接他们。
妖界那长有双翼的信使从段阑生袖中飞出,扇动翅膀,飞向城外。
借着月色掩护,他们才翻出宫墙,陆鸢鸢就清晰地听见王宫里传来了一阵愤怒至极的咆哮声——不像人类的喊叫,倒像凶兽被激怒的信号。
糟糕,那二十分钟的安全倒计时已经用完了!
好在,有系统的指引,他们还是可以避开大多数的冲突,一路退到了沼兰外城门,追兵终于蜂拥而至,仿佛漆黑的潮水在涌动,将他们包围、吞噬。
避无可避,唯有一战。陆鸢鸢单手抱住小若,手心光芒淬炼出长剑的形态。孰料,段阑生却按住了她的手,将她剑往鞘中一按,收了起来,不容置喙道:“你先走,我来解决他们!”
陆鸢鸢一愣,顺他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远方的旷野里有火光闪烁。是妖王的部下来了!
短暂一权衡,她不再推辞,直接收起剑,带着小若翻过了城墙,足下御风,朝着远方的妖族人马奔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见那黑压压的人群里,一个身影赫然冲在了最前方,正是一脸焦急的越鸿。
陆鸢鸢一个趔趄,惊愕道:“越鸿,你怎么来了?!”
越鸿从剑上落地,着急地迎上来,看起来比她还激动。亲眼看到她没缺胳膊没缺腿,他先是浑身一松,旋即露出咬牙切齿的生气模样:“你怎么做这种危险的事也不和我……我们商量一下!”
这十天,他跟随妖族的人等在沼兰外,一直没有收到陆鸢鸢的动向。前天,城中又传出消息,说有潜进去劫人的妖怪被杀了……好几次,他都坐不住,想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找她了,又担心自己鲁莽行事会害了她。
他从未觉得十天有那么漫长过。
陆鸢鸢讪讪地安抚道:“当时事发突然嘛,你看,我这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吗?”
越鸿一瞪眼,正要说些什么。陆鸢鸢见势不好,赶紧出言打断他:“对了,你来得正好!”
她将抱了一路的狐狸塞到越鸿怀中,说:“你先把小若带到后面安全的地方去,和妖王的人汇合。”
越鸿懵了懵,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臂弯里多了一只狐狸:“这就是妖族的王妃?”
“没错。”
见陆鸢鸢转身就走,越鸿连忙空出了一只手,拽住她:“等等,你不一起回去吗?”
陆鸢鸢摇了摇头,沉声说:“沼兰城主是厉鬼,不容易对付,我要去看看……”
她正说着话,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的天穹乍然大亮。
从越鸿呆住的表情,她已意识到了什么,蓦地转过身去,瞳孔微缩——只见沼兰城上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遮天蔽日,铠甲披风在呼啸的阴风里鼓荡。那本是让人心惊胆战的鬼影,如今却被包裹在一团熊熊烧灼的狐火中,在灿烂的光芒里,黑影咆哮着在融化。透过刺眼的火光,隐约能看见一团狐形的轮廓,厚实柔软的长尾在火光中摆动。
那是……段阑生的原形?
他的原形现在居然这么大了!
壮丽盛大的画面,让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沼兰城的方向。以至于无人注意到,当烈火中的越歧开始消解时,小若脖子上的那条项链,竟也仿佛有生命一样,在痛苦地颤抖着。突然,只听一声清脆的裂响,项链碎裂,弥漫出了一股浓黑的烟雾。
陆鸢鸢余光看见时,为时已晚。这股黑烟在空气里盘旋一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怨毒地钻入了离它最近的越鸿的腹部里!
翌日清晨,大部队带着获救的小若,迁回了妖界的边境城中。这里已经是妖族的地盘了,即使有追兵,也不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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