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薇立马坐正。
等到放学的时候，安书仪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在学校门口等她了。
“你怎么买这么多，家里什么都有……”
“家里有的是家里的，这只是我给两个孩子带的一点小玩意儿。”安书仪笑得一脸温婉，不难看出来，她很高兴。
林小苒就没再说什么。
大概是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路上，还是安书仪先开口。
让林小苒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早些年已经出国了，现在可能已经在国外娶妻生子。
这点她不太意外，她也没有奢求过这些。
只是安书仪当年和他的爱恨情仇，称得上爱恨情仇吧？听着也是有些狗血。
安书仪和他，是同学。
由于安书仪没有说名字，就用他代替了。
两个人原本是美好的校园恋爱，可偏偏他的父母知道后，不同意，嫌弃安书仪的家世太低，并给他介绍了另外一个富家小姐。
那个时候的形势没这么紧张。
富家小姐和他算是门当户对，两家都是有钱有势的，安家虽然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但是比起他们两家还是差远了。
再者，安书仪也是有点自尊和傲气在身上的。
都这个情况了，她不可能再纠缠他，所以一怒之下，一毕业就回老家，和他断了所有联系。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意外发现自己有了。
她也没想跟他说，还以为他和那个富家小姐已经结了婚，一切都自己咬牙挺了下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直到多年后。
安书仪才知道，自己当年走了，他伤心难过了很久，和富家小姐也没成。
“你后悔吗？”
当初走的那么冲动。
“也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其实我跟他，可能在性子上本身也不是很合适，哪怕当时在一起，后面也可能会因为别的原因分开。”

“你是说……”
安书仪楞了下：“你陈叔吗？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他还说希望我能带你回家看看。”
听到她用的回家这个词，林小苒的心情一时之间，还有点微妙。
“妈。”
“妈妈！”
早早在门口等她的千屿千浔一看到她，立马迈着小腿儿朝她跑过来。
“诶。”
林小苒蹲下，抱住两个孩子。
这种心情怎么说呢？就像你在外面辛苦一天了，当看到迎接你的两个小宝贝时，身上的疲顿顿时一扫而空。
千屿千浔也注意到了妈妈身边的陌生人……
不对，也不像是陌生人，她和妈妈长得好像，是长得像的陌生人吗？
安书仪早就停下了脚步，同样看着他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可爱啊？
怪不得上回少杰回来一直跟自己说他们长得白白嫩嫩的，好漂亮，就像玩偶娃娃！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跑的这么快。”后一步跟上来的黄英连忙道。
真是孩子长大了，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了，他们还刚搬过来没多久，对周围不是很熟，一出门她生怕两个孩子走丢了。
“外婆，你慢。”
“是是是，我老了，我能不慢嘛！”
安书仪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是自己的亲外孙，亲外孙女，他们居然叫着别人外婆，而不是自己。
这位是？
黄英在看到安书仪的时候也有点惊讶。
但就那张脸，她立马就猜到了安书仪的身份，这看着也太年轻了！
她再看了看一旁没什么情绪的林小苒，猜到母女俩估计还是有些隔阂没说开，立马邀请道：
“快到屋里坐吧！”
“谢谢。”
不管怎么说，她养育了小苒，孩子叫她一声外婆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安书仪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对呀，之前不是说小苒的养父母是乡下的，而且和小苒的关系并不好，怎么还会专门过来让她带孩子？
两个孩子和小苒看着，和她都挺亲近的样子。
“她是黄姨。”
林小苒小声解释道。
和她走在后面一点的安书仪，这才知道了黄英的身份，心里很是堵得慌。
之前只听说过家里有个帮忙带孩子的阿姨，没想到，情况居然是这样的。
可怜她女儿，结婚没有父母操持，就连怀孕生孩子，都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姨在帮忙……
千屿千浔一直在的打量着安书仪。
两个小家伙的好奇都写在明面上了，一点也不会遮掩，特别是千浔，走着走着，差点都被自己绊倒了。
“好好走路。”
林小苒提溜了她一下。
千浔这才乖了不少。
“家里有点乱，随便坐。”
黄英率先打开门，拿出了凳子。
“没有，收拾的很干净。”
安书仪不是说的假话，家里虽然看着一般，确实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她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知道黄英的身份，对她态度很好：“您平时带两个孩子，怕是不轻松吧？”
“还行，千屿千浔很乖很听话的。”
听到外婆的夸奖，千屿千浔不自觉的挺起了小胸脯。
“嗯，一看就是两个好孩子。”
安书仪嘴角带着笑，就是和小苒长得不是很像。
也不知道小苒小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们这么乖，这么可爱？
“喝点水吧！”
林小苒倒了杯热水过来。
“谢谢。”
安书仪一脸欣喜的接过。
自己女儿头一次给自己倒的水，哪怕她一点都不渴，还是捧着，慢慢的喝完了。
“妈妈……”
林小苒刚坐下，千浔就赖了过去。
“怎么了？你也想喝水了？”
千浔摇了摇头，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妈妈。
自己亲生女儿是个什么脾性，林小苒当然清楚了，无非就是饿了，馋了，想吃东西了。
小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家伙是吃货，千屿还好点，特别是千浔，每次大人一上桌的时候，他们就一直盯着，口水流个不停。
“我去拿块桃酥，你和哥哥分着吃？”
“啊？”
千浔刚亮起来的眼睛，顿时又暗淡下去了点，才一块呀？还要和哥哥分，那就只能吃半块了！
“等下就要吃饭了，不能吃太多零食。”
林小苒没有生气，而是轻声细语的跟她解释。
“好吧！”
半块就半块，好歹有得吃了，千浔垫着脚亲了林小苒一口：“谢谢妈妈。”
“这个鬼灵精的。”
黄英在一旁看着好笑。
安书仪：“千浔喜欢吃桃酥吗？”
“嗯！”
千浔点头。
只要好吃的她都喜欢！
安书仪趁机拿出之前买的东西：“外，我，我刚好我给你们买了桃酥，还有一些别的饼干奶糖什么的，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真的吗？”
除了桃酥，还有饼干奶糖？
千浔高兴的看了眼妈妈，见她没反对，立马靠了过去。
小孩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
果然，安书仪打开的袋子里有很多吃的，大多都是友谊商店里买的进口零食，一看就是不便宜的那种！
家里平时很少会买这种，这让千屿都好奇的叹了个小脑袋过来。
“诺，这些都是给你和哥哥的。”
“谢谢。”
“谢谢姨姨。”
“不客气。”
安书仪没想到他们这么讲礼貌，但是一句姨姨，让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
林小苒也是一阵沉默，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只是对两个孩子道：“一人只能选一样吃，剩下的让外婆收起来。”
“嗯。”
“好。”
千屿千浔乖乖点头。
“这个是给您的。”
安书仪把另外一个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黄英有点诧异：“我的？”
“对，给您买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这怎么合适……”
“合适的，您平时这么辛苦的照顾三个孩子。”

意思是把小苒也算进去了？
林小苒和黄英都听出来了这个意思，黄英连忙摆手道：“照顾他们是我自己愿意的，有点事儿做，我心里更高兴更踏实，哪能让你破费……”
“您就收下吧！”
安书仪塞到她怀里。
“这……”
黄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确实也是不差钱，真心相送的样子：“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个是给谁的呀？”
千浔指着剩下的两个袋子。
安书仪：“当然是给你妈妈的。”
“你不用这样，上次你让陈少杰捎过来的东西，我还……”
“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和上次少杰带的东西不同，当然了，也没有太贵重的，都是我今天在商店里，一起挑的。”
她都这么说了，林小苒就没有再拒绝。
“哎哟，都快六点了，我去做饭！”
黄英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你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好啊！”
安书仪笑着应道。
上次少杰还在跟她炫耀，说姐姐家的饭菜好好吃，没想到她今天也有机会品尝到了。
林小苒正准备起身，去帮黄姨，这时，突然门被敲响了。
“夫人。”
“怎么了？”
安书仪转过头。
那人进来，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安书仪听着眉头一皱，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儿？
林小苒：“你要是有急事儿，就先去吧！”
“小苒，我……”
安书仪刚想说点什么。
旁边的人继续道：“夫人，事不宜迟，家里那边还等着您呢！”
“不好意思，看来吃饭，只能下次了。”
拧着秀眉的安书仪一脸歉意的看向林小苒：“小苒，对不起，下次我再来好好跟你解释。”
安书仪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就和她今天突然出现差不多。
林小苒目送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里。
“妈妈。”
千屿突然开口。
“嗯？”
“她是妈妈妈妈吗？”
一般人可能还听不懂他的意思。
但是林小苒听懂了，千屿的意思是，她是妈妈的妈妈吗？
林小苒收回视线，低下头，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们家的千屿平时虽然话是少了点，有点高冷，可是真的很聪明啊！
千浔也注意到了妈妈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对，说话也少了，拉着她的手，往她身上靠了点。
黄英有点担忧：“这么晚了，没事吧？”
“没事儿。”
来的那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真是香江那边的事儿，他们估计也插不上手。
一家人进屋。
看到桌上的盒子，黄英随手打开一看。
里面居然是一条珍珠项链！圆润饱满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珍珠！
千浔：“哇，好漂亮！”
千屿：“好看。”
“这也太贵重了，小苒……”
黄英捧着东西，东西好是好，可要是提前知道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肯定不收的。
“既然给您了，您就安心收着吧！”
“你，这，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一出手就是这样的东西，以前也没仔细问过，小苒这个亲生母亲，到底是做什么的？
安书仪到底是什么来头，林小苒还真不知道。
一开始，她以为她是嫁给了香江大佬，成了阔太太。
可是今天知道她是北平大学毕业，看到了她在台上的言谈举止，也稍微了解了点她的脾性，还有刚刚女保镖上门的模样……
她猜测，安书仪应该不是纯粹的富家阔太太。
以她的性子，最起码，应该是有自己的产业和事业的。
既然客人走了，一家人就简单的吃了晚饭。
吃完饭，林小苒回到房间，看到安书仪给自己的东西，她拿出来看了看，里面有头绳，头花，裙子，还有鞋子，香水，护肤品……
跨度挺大的。
林小苒大概能想象到，她下午逛商场时候的样子。
估计是不知道买什么，又什么都想买，想尽量的弥补她缺失的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
可是，缺失就是缺失。
很多东西，是弥补不回来的。
当然了，林小苒也不恨安书仪，更不讨厌她，将来她会和安书仪处成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又是年底了。
78年12月，国家正式宣布改革开放，
这就意味着，蛰伏了许久的人，终于可以开始放开手脚了！
包括林小苒。
于是，她连夜给在青崇县的文娜打电话。
文娜自从和赵小龙搬到青崇县之后，她也没有闲着。
按照林小苒的规划，她私下早就承包了不少的田地，开始种植林小苒所需要的东西。
现在一放开，秋季刚刚收获的那批原材料，立马就开始投入工厂使用。
林小苒只是让文娜准备着。
工厂这边，她还得亲自去一趟。
按照原先的计划，她现在是可以等下波政策，琢磨贷款，筹备建工厂了。
她现在不想等了！
现在的市场，百废待兴，抢占市场先机这点，非常的重要！
特别是在北平的这一年里，她看到了很多，学到了很多，也了解到了很多，嗅觉灵敏的，和她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要不说大城市的人就是脑子灵活，会赚钱。
除了自身之外，主要是信息差，禁锢了很多人的思想和发展。
大城市里的人接触的多，知道的多，这年头只要抓住任何机会，那都是红利！
再一个，现在林小苒还在念书，寒假就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后面政策出来再贷款审批，建厂筹备，人才招纳等，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目前最优解的情况就是，雅芳！
安书仪给的雅芳，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工厂了。
她完全可以从雅芳这里起步，再慢慢规划后面的一切事宜，一步步扩大自己的版图。
所以一放假，林小苒就带着黄英和两个孩子回来了。
一到家，简单收拾了下，她就去了省城的雅芳日化厂。
刚到厂门口，她就被人叫住了。
“诶，你不是那个……”
“林小苒。”
“对，我记得你！”

小玉对林小苒算是印象深刻。
除了她长得好看之外，当初他们厂定的那个什么宣传人，就是她，当时照片也拍了，样品都印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取消了。
后来一次意外，她在报纸上也看到过她。
上面清晰的印着，她考上了北平大学的消息。
林小苒笑了笑：“我也记得你，小玉是吧？”
“是。”
小玉没想到她会记得自己。
“你这是下班了？”
“嗯。”
“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请我？吃饭？”
“对，方便吗？”
“方便是方便……”
就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
和林小苒坐在国营饭店里，小玉还有点恍惚的感觉。
隔壁是几个大叔大爷，正在高谈论阔这次改革开放的问题。
“你怎么看？”
林小苒顺势听了一耳朵。
“什么怎么看？”
小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你说开放这个啊，我觉得既然这么做，那肯定也有他的道理，好与坏，又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掌控的。”
“你说的对。”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事实。
当时来雅芳日化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小玉这个厂花，和普通女生有点不一样。
林小苒夹了一筷子菜在小玉的碗里：“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是持别的意见？”
“有意见又怎么样？再有意见，他们也只能私下说说，就像厂长和副厂长……”
“厂长和副厂长怎么了？”
林小苒看小玉停顿了一下。
“这是我们厂里的事情，我不能跟你说太多。”
“你不说我也知道，大概率就是意见不统一呗？”
林小苒大胆猜测和试探道：“比如，一个支持融资，扩张，做大，一个坚持保守，觉得稳扎稳打，维持现状就已经很好了。”
小玉张了张嘴，她还真的说对了。
林小苒上一次来厂里，就发觉了一点苗头，不过那个时候不关她的事儿，她也就没管。
现在嘛，情况不一样了。
“你觉得，哪种观念更好？”
“我说了又不算……”
“就随便说说你自己心里的想法，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你们厂里的人。”
“我觉得……”
大概是小玉后面发现周围一些人的面目，在厂里逐渐没了什么朋友。
今天遇到了林小苒，两个人也还算投缘，她犹豫了下就开了口：“就整体发展来说，还是改进吧！自从厂里有了那个什么投资，来了新机器，活都多起来了，说明改进了，还是有好处的。”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活多起来了，有点累。”
“大家有抱怨吗？”
“抱怨还好，那个大机器速度快，虽然货多了，也没多费很多时间，副厂长还一直夸那个东西好，说不愧是国外来的好货……”
“副厂长？”
林小苒抓到了重点。
“对，副厂长。”
这话确实是副厂长说的。
林小苒眉头微动。
她以为之前自己见过的那位程意，程秘书跟的厂长，是个行动派。
没想到，今天听小玉的意思，副厂长才是那个她想要找的人吗？
“小玉，你知道副厂长家住哪儿吗？”
“你想干什么？”
小玉从碗里抬起头。
“我想去拜访一下。”
“不太好吧……”
“没关系，我不会跟他说，是你告诉我的。”
今天这顿饭，没有请错人。
林小苒顺利的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对雅芳日化目前的情况，稍微有了个底。
于是，吃完饭，林小苒去供销社买了东西，直接去了副厂长家里，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小姑娘，你找谁啊？”
“婶子你好，请问是陈副厂长家吗？”
“是，你是……”
“我叫林小苒，特意来拜访陈副厂长的，方便进去吗？”
林小苒说话有礼貌，长得也漂亮，还是带着东西来的，陈副厂长的爱人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让她进去了。
站在远处的小玉看着林小苒拎着东西顺利进屋。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不会是想拖陈副厂长的关系，找个工作吧？
厂里人都知道，陈副厂长这个人不太好说话的，走关系走后门什么的，在他那里，一概不行，等下她不会被人赶出来吧？
不对啊！
自己担心她干什么？
这大概就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好歹她今天都请自己下馆子了！
小玉又站了好一会儿，看到她没出来，才放心的转身离开了。
她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没想到，第二天竟然又在厂里见到林小苒了！
只不过今天的林小苒和昨天的不同，她正在办公室里，和厂长，副厂长以及几位生产车间得主任……
不不不，这个词用的不对。
应该说是有理有据的，据理力争？
也算是据理力争吧？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于厂长猛的一拍桌子，直接道。
“于厂长，按理来说，我现在才是雅芳日化最大的股东，您这个一口拒绝的，是不是太干脆了点？”林小苒沉声道。
股东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小苒她……
小玉还没想明白，于厂长不屑的声音立马响起。
“什么股东不股东的？我就说了，当初答应接受他们那什么投资，就是个错误！你看看现在，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还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老于啊，有些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虽然陈副厂长也觉得，林小苒是年轻了点，说白了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下就爬到了他和老于头上，他心里多少也是有点不服的。
不说别人，他自己用了多少年，才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
“我难道还说错了不成？”于厂长冷哼了一声。
“确实说错了，第一，她手里的文件，证明了她现在的确是咱们厂里最大的股东。”
陈副厂长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继续道：“这第二呢，人家好歹是北平大学的大学生，正儿八经的高材生，跟一般人还是不同的。”

特别是大学生在普通人眼里，也算是不得了的存在了！
于厂长看林小苒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也没有好多少。
“就算她是大学生，她不好好在学校里读书，跑到我们厂里来掺和什么，她懂什么？”
“首先，我目前作为雅芳日化最大的股东，我参与厂里的一切事务，都是应该的。”
林小苒沉着一张脸，视线扫过办公室里的人：“其次，我刚刚说的那些，是以大股东的身份在通知你们，不是在询问你们的意见。”
“你看看！你们看看！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张狂的很！什么叫通知我们……”
“就是通知你们！以前厂里常年亏空，难道你们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吗？”
既然于厂长这种态度，林小苒也不打算给他留什么面子了，直接将一叠证据甩到了他面前。
可能是林小苒的话，也可能是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在场的人心头顿时一跳。
就连站在一旁的程意都忍不住在想，当初他接待过一次的人，居然能有这么一天，还有这么大的魄力，敢和厂里所有领导叫嚣！
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些数据？
于厂长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现在不是在继续增长了吗？”
“这点增长，还是我们对雅芳日化进行了投资以后起来的，总不能后面，还要我们跟着继续投，继续亏吧？”
林小苒说的不是假话。
别看雅芳日化厂是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大厂，其实财政上，近几年来都是亏空。
还是有了m集团的投资，加上万宝林在的那段时间的运作，才稍微有了点起色。
其实这也不难想，日化虽然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东西，可是现在的条件落后，运输销售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大部分本土品牌都是在当地或者周围县城销售，没有运出去的渠道和口碑宣传。
多年下来，厂里的产品也没有多大更新，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卖的能有多好？
而且，每年厂里还要养着那么多人，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沾亲带故进来的，不做事混日子的，或者没有必要存在的……
各种弊端下来，不亏空才怪！
“什么亏不亏，赚不赚的，你那是资本做派！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
“你是不是厂长这个位置坐久了？看不清现在的形势了？”林小苒冷着眼打断了他。
为什么当初她拿到股权的时候，没有来雅芳。
就是因为她当时就考虑到了，一定会有人拿资本这套来阻止她想要做的事儿，偏偏她还不好反驳。
于厂长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大概是还没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被一个小丫头给教训了。
也大概是，知道她是说自己一是看不清上头的形势，二是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老于啊，现在情况是真的不一样了！”陈副厂长叹息了一声。
自从厂里接受了那边的投资，重新把厂盘活了，但是厂里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再者，每天的新闻报纸，还有收音机他都听了，如今的局势形势，真的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少来拿这话堵我！”
于厂长没好气道：“现在的情况，不是正如你意吗？”
“我只是想让你早点认清这个事实而已……”
“哼，什么事实不事实的，依我看，你们两个私下早就联系过了吧？”
不然这小丫头的数据哪里来的？不然他老陈明里暗里的，一个劲儿的劝自己？真当他老了，老眼昏花了，看不出来呢？
“于厂长，我们也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林小苒一开口，算是坐实了她和陈副厂长站在一条线上的事实。
语气也跟着放缓了一点：“厂里的情况，您作为厂里的一把手，您应该是最清楚的，一直这样下去，您认为我们厂还能走多远？”
“我……”
“不要说什么有多远走多远，厂里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依附于厂里生活，要是以后厂一倒，他们该怎么办？这个情况，是您想看到的吗？”
以前保守是可以，现在保守可就不行了，落后了那是要挨打的。
普通人是要等过几年，下岗热潮出现，无数的铁饭碗被打翻，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作为厂领导不一样，大厦将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很多的结果，其实早有预兆。
“这，这不还有国家吗？”
“于厂长，全国有多少厂，咱们县又有多少厂，您清楚吗？”
那么多厂，国家能都顾得上吗？雅芳日化在接受投资后，就不是纯粹国营的了！
“……”
于厂长沉默着，一时没有接话。
“我不能保证，将来厂里每个人能过的有多好。”
林小苒抬起头，对其他人道：“我只能说，我现在在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想把这个厂子经营起来，想给厂里带来更大的收益，想让大家挣到更多的钱。”
“更多的钱？”
说到钱，立马就有人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