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惹的疯狗替身by昱生
昱生  发于:2025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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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也是气势如虹,可两兵相接不过几个来回,熟强熟若一目了然。
飞虎馆的精锐接二连三倒了下去。
敌不过!
书剑护在霍青山跟前,慌道:“咱们打不过,可如何是好!”
霍青山倒是镇定:“集中人力先杀出一条路。”一把抓住三弟,一字一顿咬得清晰,“我是逃不掉了,你会些功夫,务必要逃出去!”
霍停云:“大哥!”
霍青*山:“不是跟你洛师父学了轻功么,咱们这几个人,只有你逃得掉。”果断将书剑一推,“从现在开始,他才是你的主子,你务必护他突围!”
变故陡生,书剑大惊失色:“公子!”
霍停云气得大吼:“我不走!要死一起死,丢下父母兄弟自己逃了,算什么爷们儿!”
霍青山这才铁青了脸,一把抓了他的衣领将他揪到面前:“我要你逃出去,给柳浪山庄温庄主带个信。就说……就说我没能照顾好她的女儿,对不住她。”
“啊?”
“她会为我们报仇的!”
“啊???”
几人拉扯之间,一杆长|枪已至,书剑猛将霍青山拽开,枪头擦过他的肩膀而去,挑破衣裳,划下一道血痕。
霍停云被这一**怒,提剑便回砍过去:“妈的,偷袭!老子跟你们拼了!”
大哥方才说了什么,一怒之下竟全都抛在了脑后。
这山谷小道里,再不闻鸟鸣莺啼,它充斥满了喊杀声、刀兵声与尖叫声。
冯氏将盈盈搂在怀里,惨白着脸:“不哭不哭,奶奶在这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奶奶保护乖乖。”
盈盈被外头的声音吓坏,尖叫着哭起来:“娘!娘!我要娘!”
车身剧烈晃动起来,有敌兵杀上车板,洪三爷浑身是伤,急忙回防。
不成了,实力悬殊过大,抵挡了没多久,眼看着就要守不住。
霍文新退回车中,将婆孙俩个搂住,悲从中来:“咱们一家老小死在一处,就没什么好怕的!”
诸事他已安排妥当,若非他一个人在这边难以支撑,早让青山带着一家老小先去泰州了。想着赵王还未起事,东郡离禹州也还有一段距离,便就不急走。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安阳长公主投敌!
冯氏哭道:“婉娘不在倒是好了,只可怜了盈盈,还不如流落在外呢。”
话音刚落,车身猛的一震,周遭一切刀兵之声骤然消失,如突然的冰冻将一切凝固。
冯氏恍惚抬头:“怎么了?”
霍文新直起腰,颤抖着手,将车帘撩开,赫然见山谷小道上,一抹耀眼红衣突然撞入眼中。
是个女子,艳红的裙摆无风自起,似是浑身真气流转,单她一人站在那里便是气势磅礴。
“娘!”盈盈一眼认出,欢呼雀跃地就要跑出去。
冯氏哪里敢放,忙将她搂住,惊呆了脸:“那、那是……婉娘?”
霍青山扶着马车,强站起来——腿上负了一处伤,正流血不止。
他满面惊讶,眼中倒映着那抹丽影,喃喃:“婉……温庄主!”
不知是余情作祟,还是那红色艳丽得激荡人心,他的声音几乎颤抖。
温婉侧过脸,却没有多余的话:“还不快走。”声音冷冷淡淡。
霍青山:“你……”
“顾氏山庄,是我一个人屠的。这几个人,我即刻便便能送他们下去见阎王。”
她说话这般的狂妄,一时又将他的恍惚震碎了去。是了,她是那样一个狠角色。
霍青山呼出口气,恢复了与她一般的冷漠:“好。”
果断对众人喝道,“我们先撤!快!”
“娘!”盈盈却哪里肯走,大喊着要追过来。
温婉循声扭头,穿过人群看见她的乖乖,正被奶奶护在怀里。
看起来长大了些呢。
她勾唇,笑得温柔:“乖,跟爷爷奶奶走,娘随后就到。”
盈盈见了娘开心,自然分外听话,重重点头,对爷爷奶奶道:“咱们快走,我娘可厉害了!”
冯氏还懵着,便听霍文新下了令:“走,冲出去!”
刘盛乍见变故,哪里能容:“什么人!敢来搅……”话音戛然而止,那一抹红衣已如离弦之箭朝他冲来,扼住了他的咽喉。
马车疾跑起来,冯氏回头张望,看见那一抹红衣翻飞,竟好像会飞,所到之处人头落地,满地的血,凄惨的叫……
那是,婉娘?

车队一连跑出十里外,终于撑不住停下暂歇,上药的上药,喘气的喘气。
方才这一场交手,飞虎馆死伤过半,剩下的护卫没有一个不带伤,实在是跑不动了。
霍文新令停车一盏茶时,让众人速速包扎。
书剑为霍青山包了腿和肩膀,大松口气:“还好都只是皮外伤,出血多了点儿,看起来怪吓人的。”
霍青山觉得疲惫,扶额不言。
一旁冯氏追问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婉娘怎么会……她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会不会有事?”
霍青山接过水囊饮了口:“不会。”
顾家山庄也算是江湖豪门了,一夜之间被她屠尽,可见其凶悍。
适才她将将赶到,磅礴内力便将人震飞,一出手竟直接拧断了刘盛的脖子,何其恐怖。
想到自己竟和一个女魔头有来有往,更是几度将她欺哭,可谓命大,他便不觉摇头发笑。
此女绝非良配,从前简直昏了头。
霍青山暗自自嘲,另一边霍停云却呆呆愣愣地道了句:“不,我觉得……她会有事。”
冯氏:“啊?”
霍停云一把拽住大哥的袖子,脸上紧绷得不像样子。
霍青山扯回自己的胳膊,呵呵一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伤得比我还重。”
“一点擦伤算什么。”霍停云捂着手腕,越想脸上越慌,“大哥!我刚才路上一直在想,大嫂的武功招式好生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嗯?”
“就在刚刚,我想起来!”
霍青山失笑,摇了摇头:“你还有心情研究武学?”
霍停云:“不是!大哥,还记得我带我师伯去解世峰吗,我在那儿翻过《大愿心经》的秘籍。刚刚大嫂使的……就、就是大愿心经啊!”
霍青山听着他的话,手中的水囊不觉捏紧。倘若她使的是大愿心经,那就意味着……
“这种功法用一次耗一次元气。大嫂身体一直不好,若再大动干戈……岂非是拿命在救咱们!”
心神一震,水囊落了地,霍青山陡然起身,大步上前牵了洪三爷的马,翻身上去。
霍文新怒喝一声:“你要干什么,给我下来!”
霍青山拽了缰绳,却是朗声道:“儿子愚钝,有些事始终勘破不得。我要回去寻个真相,求个结果——停云,照顾好大家,万不可再意气用事!”
话落竟调转马身,扬鞭而去。
他恨温婉,也爱这个女人,痛苦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找到平衡。每每又想她时,他便提醒自己——那个女人只是把他当做替身而已。不要自作多情。
可是现在,她却冒着被内功反噬丢命的风险,将他一家救下,他便无法再相信——自己只是个替身。
他要回去救她,还要问问她,到底她心里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山谷之中,尸横遍野。
温婉丢开最后一颗人头,双膝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一场酣畅淋漓,真是叫人痛快。距离上次动手,已经过去整整五年,那时她掐算着自己的身体,想着,以后再不能动手了,好歹还能好好活个三四年。
如今,活不到了。
身体的最后一点元气,已被消耗殆尽。
耳边鸣音不止,她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筋脉间流转,顺着她喷出来的血,落在碎石地上。
其实她可以只救盈盈,犯不着大杀这一场。就像她说的,她去霍家,只是为了盈盈今后好过。
可是,为何还是动了手呢。
她一辈子理智,终于不理智了一回,果然,就害死了自己。
“我不欠你了……完完全全不欠你了……”
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像是天黑了,温婉终于站不住,跪下地去。
可双膝却没能落地,一只手从背后伸出,将她硬提了起来。
“你他|妈找死呢!”
是洛明霜的声音:“你欠的人明明是我!就冲今儿这桩,讹你多少钱都不为过。”
愤怒的女人这般说着,将她硬拉到马背上,然后自己也上了马去,扯了腰带将温婉紧紧绑在自己背上,“骂你我都怕耽搁时间,现在就带你去解世峰!”
温婉仍是耳鸣,将她的话听了一半一半:“别气,哈……我老家坟在麟州澄县……牛蹄子山……你记住了……把我葬回去。”
“驾——”尘土飞扬,马儿狂奔起来,直往解世峰去。
“还葬你?你又没钱给我,你若敢死,我就把你扔在路边喂狗!”
马蹄飞跑,转眼消失在天际线上,原地只余下尸山血海,一声鸦叫寂寂寥寥。
这一晚的解世峰,彻夜亮着灯。
玄通和尚已是古稀之年,须眉雪白,走路要个小沙弥扶着,他为女施主渡了半夜真气,至辰时到底支撑不住,遗憾收手。
擦去额头成片的汗,他哀叹着摇头:“老衲尽力了。”
洛明霜急问:“她怎么还不醒!上次我师兄来,大师分明只渡了半个时辰的真气,他就缓过来许多!”
玄通:“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不同。她大动干戈,将最后一点元气几乎耗尽,自身已无法再硬抗下去。老衲即便将这一身真气尽付于她,也只能延她几日寿命而已。”
洛明霜听得这话,浑身发凉。
其实这一路她已经猜到,结果可能不太好。当时她带谭师兄过来,谭师兄一路都是清醒的,只是人特别虚弱。可温婉一路昏迷,脉如游丝一般,随时要断的感觉,情况怎么都不会比谭师兄好。
怔愣了许久,洛明霜知道无望,才想去过去看她。
纵是玄通大师努力了通夜,温婉也未能清醒,此刻浑身剧痛得蜷缩成小小一块,脸色青白,浑身都是虚汗,气息微弱得好似软羽飘落。
竟已是弥留之貌了。
洛明霜心口疼。
温婉不单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诓钱的金主,更是她认定的朋友。
她认识很多人,可没有一个比温婉更叫人心疼。
她知道温婉过得狼狈,努力地要体面地活着。可方才大师说,缓解不了她的蚀骨之痛,只能放任她这样痛死地过去。
洛明霜盯着温婉的样子,嘴唇颤抖:“还不如不救呢。”
人已经救了,难道还能亲手帮她结束痛苦吗。洛明霜是下不去手的,她只能六神无主地捂住好友的手:“你快醒过来,那个……盈盈有危险。”
她想这样骗一骗温婉,可温婉浑噩之中却不曾听得懂她的话,只是在昏睡中喃喃喊着疼。
玄通大师又叹了口气:“当初选择《大愿心经》,便知有此结局,此乃个人抉择。”
洛明霜不甘心:“可是……”
“所谓大愿,即发大誓愿,为普渡一切众生之心愿。温施主以身入地狱,止恶行,有大功德,来生必有福报。洛施主当为她高兴,不必替她忧心。”
来生谁又说得准呢,洛明霜道不出话,眼泪在眼中转了几转,还是落了下来。
屋中安静得像是黄泉路口。
“师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有位霍姓施主问温施主可在,他要见她。”
洛明霜一时怒起:“让他滚!”
什么都不欠了,还来纠缠做什么。都怪那张脸!当初就该应了戏言,杀了他的,何来后头这些破事儿!
小沙弥被她喝得后退一步:“他、他已经猜到温施主在此处,硬闯进来,没、没拦住。”
话音落地,门外便闯进来个人,他浑身泥泞,不知摔了多少次的样子,跛着个脚就扑来上来。
洛明霜冷眼看着他扑到床前,又冷笑了声:“人要死了,知道心疼了。”
“她怎么样了?!”霍青山急问。
“不都跟你说了么,要死了。”
洛明霜瞄了眼霍青山狼狈的样子,又是冷笑,“我们温婉一开始骗了你,她遭点儿报应是她活该。不过现在两清了,请你别来纠缠,叫她走得不安生。”
霍青山喉咙里像是烫了一块烧红的碳,剧痛难忍:“她不想见我吗?”
“这倒没说。不过,从你囚禁开始她开始,你就没戏了。温婉这人啊,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拿捏。”
洛明霜走过来,不客气地推了下他的肩,“你可走吧,别在这儿假惺惺。”
肩头的伤口被推得又流了血,霍青山浑然不觉得痛。他握着温婉的手不松,几乎是跪在这里,一眼不错地注视着她。
他见过她落水病重,弥留的样子,如今她的脸色竟比之前那次更加的糟糕。
那一次,他便已是束手无策,若非父亲突然说家里有赤阳散,她就已经死在当时了。
心头一股惧怕浪潮一般涌上来,他害怕她死,倘若她死,他这一辈子便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就是没有放下的智慧,既然爱了她,这一辈子都会爱她。
“婉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洛明霜不耐烦:“她听不到。”
床上的人张了张嘴,声如蚊蚋,霍青山将耳朵凑近,勉强听得她的言语。
她说,“疼……娘……婉婉疼”。
声音入耳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汹涌而出。
他只当她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却忘了,她是幼年成孤,再未得爱护的小姑娘。
这个时候,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有娘抱抱。
霍青山捏紧了妻子的手——如果她还肯承认的话——泣不成声。
他埋下头,很想成为那个可以抱一抱,就能让她好受一些的人。可是,她已经那么的讨厌他。
温婉的嘴又动了动:“青山……青山……”
霍青山浑身汗毛竖起,连忙将耳朵凑过去,可她却再未有低语。
不知这几声呼喊清醒与否,但只是这样两声低唤,便仿若有一股力量注入他的身体。
至少,她还念着他。
洛明霜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地嘀咕一句:“就知道拆我台。”
“大师!”霍青山起身,“可还有别的法子救她,即便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
玄通喝罢弟子奉上的参茶,已是缓得些精神,闻言摇摇头:“请述老衲已无能为力。”
霍青山:“……”
“除非,能喂她服下度厄金丹。”老和尚叹着气道,“只是这金丹已经几十年未现世,多半已被有缘人服用了。”
“度厄金丹”……霍青山倏而凝眉沉思。
依稀听说过。
当初洛明霜那谭姓师兄曾提及,世上有三颗什么金丹,可以救命。因与自己无关,他听了也就听了,不曾往心里记。
真正让他留下印象的,是父亲说过的一句话。
霍青山突然站起来,嘴角因为兴奋而不受控制地抖动。
“我知道!我知道……哪里还有度厄金丹!”
前几日收拾东西,迁往泰州,父亲特特将他喊到跟前,将一个药盒端给他看——
“这是两百年前传下来的秘药,可外补元气,新生骨血,名曰‘度厄金丹’……这一路不知是否会有变数,你是霍家未来的家主,我现将它告知于你,你心头当有个数。”
那金丹,他霍家就有!
“我现在就去取!”
玄通抬手:“且慢!”猛咳了两声,“施主此去,往返几日啊?”
霍青山略作盘算,答:“此去泰州,快马加鞭三日可达,往返六日。”
“那她等不了,咳咳……她亏损太重,老衲顶多延她三四日寿命。”

药,知道哪里有,却还是救不了她吗……
命运似乎格外喜欢先堵死路,让人先绝望,再放出一线生机,逼人拿命去搏。
那度厄金丹,走大路必已来不及取,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把脖子挂在脑袋上,去试一试。
“施主当真考虑清楚了?”小沙弥担忧地打量着霍施主,又望了眼前方悬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山风烈烈,吹得人衣袂乱飞。
男人脸上不见半点犹豫,仔细地将钩锁绑在腰上:“不必考虑,我死她便死,她死我自该死。”
他的脚边是万丈深渊,但这深渊一侧的山壁悬崖上,有一条极窄的路,可以通往泰州。
一日可达。
传说,这是几百年前某次中原乱战,一支军队被久困此地,为突围而开凿的。它凿得匆忙,放脚处不过三寸,因过于凶险,几百年间没有人再走过。
说话间,霍青山已准备妥当,将钩锁嵌入孔洞,就要踏上悬崖路。
他只是个寻常男子,虽已算高大,却并无习武之人那般精壮耐扛的体魄,走这样的悬崖路,于他而言必是九死一生。
直到此时,洛明霜终于肯拿正眼看他,欲言又止。
这人真是疯了,但就冲他这个疯劲儿,勉勉强强原谅他了吧,要知道,许多江湖人都不没胆儿走这样的路。
而他腿上甚至还有伤。
方才她已帮霍青山渡了几股真气疗伤,希望他腿脚利索些,来回快点儿,至少别摔死在山谷里。
就要登上悬崖,霍青山捏了捏手中平安符,将这黄色的小东西贴放在胸前。
这是婉娘在宝塔寺为他求的,他们一刀两断后,他便将之扔在匣中不理,昨日启程时却又鬼使神差将它带上。
愿天上神佛保佑,此生还能再见。
他回头望了眼禅房的方向。
此去生死难料,他已好写了遗书,若当真回不来,请洛明霜转交。信中又特特交代了温婉老家在哪,将来要葬在哪里。
这是他承诺过的。
经历这么多,他不单已不介意死后是否共葬,也不再执着活着的时候是否相守。
他只是希望各自安好。
所以,此刻他站在山崖前,拿命去搏一把,也不指望若当真将她救回来,能有什么回报。
她活着就好。
山风烈烈,一声脆响,霍青山将钩锁插进孔洞……
对于这些,温婉于昏睡之中一无所知。
她已然不能清醒,一弹指一须臾都醒不得,许是连呼吸都疼,便呼吸得很轻,似要没了。
玄通大师已是老迈,坚持着每日为她渡三个时辰真气,参汤喝了一碗又一碗。
再这么下去,洛明霜都要怀疑老和尚会先归西。
洛明霜几乎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那个男人消失在悬崖拐角处的身影。
霍青山啊,你千万别失足掉下去。可他并不是个练家子,说不准就在她担心的当下,已经躺在崖底发凉了。
爱情这东西真是麻烦,总叫人不理智,她再也不要对谁动心了。
泰州,天蒙蒙亮,霍府大宅就热闹起来。
罗氏披着衣裳赶出来,一见众人灰头土脸,惊道:“哎哟,怎的连夜赶过来,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冯氏还心有余悸,扶着罗氏进门,脚步虚浮得很:“别说了,遇上追兵了,生怕再有什么险情,可不得紧赶慢赶,到了家才能安心么。”
“追兵?赵王已经打到东郡了么?”罗氏吃惊。
“倒是没有。唉,说来话长,日后再说吧。”
罗氏见她脸色实在不好,也就不问了,只道:“大嫂放心,朝廷已经派了兵去前线,前儿还打城里穿过,拥挤了整整一天呢。这么多兵力,定能把叛军拿下的!”
冯氏困得不行,半点儿也不想聊了,也没兴趣瞅瞅这新宅子长什么样,指指后头被书剑背在背上的盈盈:“我是熬不动了,盈盈还睡着,若是一会儿醒了,劳你照料。”
罗氏:“放心吧,把她抱去我那儿,我亲守着她。大嫂快去歇歇。”
瞄眼书剑,想起来问,“怎么不见青山?”
冯氏更是不想提:“他有他的事办,唉……不说他。”
儿媳是什么身份,她大抵已知道了,万万没想到是那样一个人。这一路,她都在怀疑这是场梦。
可她委实喜欢这个儿媳,纵然知道是行骗来的,也还是说不出的可惜。
多可怜的孩子啊。
这一路她想过了,就当是儿子缘浅,管不着,他若要跟那个女魔头走,走就走吧,只是千万别带走她的孙女儿。
亲不亲生,她不在乎。
妯娌两个说着话,霍文新与次子也进了门,霍二引着几人去找新院子休息,嘴里正寒暄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急呼——
“父亲!”
众人齐齐回头,见有一人飞扑上来,竟是衣衫褴褛,脏污不堪。霍文新正要躲开,眼睛一瞪却赫然发现这是……他那长子?
冯氏大惊失色:“青山?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霍青山哪顾得回话,只管抓着父亲的胳膊:“度厄金丹!求父亲给我度厄金丹!”
他十指上皆是血痂子,脸上布满擦伤,胸前不知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衣裳已破得不成样子。
可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竟全然不在意这些,只执着地拽着他父亲要一样东西。
冯氏张着嘴巴合不上。她身为母亲,二十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冷淡寡言的儿子这般失态。
晨曦中的霍家新宅,还来不及为团聚而高兴,就先罩上了一层阴云。
霍文新拒不给药。
绕是霍青山跪在院子里磕得满头是血,他也不见丝毫松口,反倒大发雷霆,将刚刚布置好的物什摔得满地碎渣。
“混账!这度厄金丹只有一种情况可用——霍家蒙难,家主病危,无人主持大局时,方可让家主服下!”
他越说越气,一脚踹在儿子身上:“你日日对镜自照,脸上的疤痕时时警醒着你,我当你是悟了……没想到啊,却变本加厉,胆敢提出这等无理要求!”
冯氏站在一旁吓坏了,哪忍见父子反目,赶紧拉住霍文新,哭着劝:“你歇歇,别骂了!婉娘好歹救了咱们不是。轮到咱们,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是救我们吗,她是救盈盈!她来我霍家就是为了养这个孩子,咱们将来百倍千倍地对盈盈好,这个恩就算还了她!”
“父亲好算计!”霍青山仰头,质问,“可婉娘若只想救盈盈,大可带着盈盈突围便是,何必管我们死活!”
那样的话,她根本不会病危,调养调养就没事了。
霍文新:“你、你……你脑子里如今就只装那个女人不成,霍家兴衰一概不考虑了?这药是救全族用的,难道历代家主弥留之际不想服用它吗!不想多活十年吗!霍青山啊霍青山,我对你寄予厚望,没想到你这样糊涂!”
霍青山只低着头,仍是求道:“求父亲给我度厄金丹!我只想救她,并未想过与她再续前缘。您若肯给药,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霍文新气笑了:“听听,更是句糊涂话。莫说你听话,你今日就是威胁我要一头撞死,我也不可能违背祖训!”
说罢了,拂袖转身,黑着脸又与冯氏道,“我与他无话可说。他是你儿子,你劝吧,我得回去补觉了,还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呢!”
“文新!”冯氏一脸的泪,心疼这个又心疼那个,全然没了主意。
她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劝儿子道,“你先去歇歇,我等你父亲气消,再帮你劝劝。”
“母亲也觉得该给么?”霍青山眼含期待,定定地望着母亲。
冯氏心肠自然是软的,哪里能够见死不救,叹了声道:“眼前都顾不来,还谈什么以后,药不拿来救人,那跟石子儿有什么两用。听娘的话,去把药上了,吃点儿东西,好生歇歇,不然等真拿了药,你也没力气给婉娘送去。”
“可她等不了,明日天黑之前,我一定要把药送到!”
“这样啊……”原来时间不等人,难怪儿子这么急,冯氏听得心焦,可还是只能劝,“去歇着吧,我知道了。”
霍青山到底有些不支,下去草草吃了些东西,给伤口抹了药,又来这边等着,端端正正地跪在他爹门前。
他哪里有闲心去歇一歇,只怕一闭上眼都是温婉的死状。
已经临近中午,霍文新补觉还没醒。
冯氏在房中等着,越等越焦躁。她本是又困又累,早就想歇了,眼下却是半点瞌睡都没了。
那孩子等不起呀。
她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经意间望了眼桌上的东西。
有一个匣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有些眼熟呢?
她忙走上前,仔细地瞧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件事——当时婉娘落水病危,霍文新开柜子给她赤阳散,那暗柜里头还放着一个匣子。
正是这个!
匣子锁着,匣子旁边就放着钥匙。冯氏惊得捂住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的方向。
霍文新还睡着,想是困急或是气急,脱衣上|床的时候,顺手就将钥匙丢在此处了。
他向来谨慎,怎会犯如此低下的错误。
冯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起取赤阳散的时候,霍文新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她有病,咱有药,这叫有缘,天生要做一家人”。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不管了,冯氏一把抓了钥匙。
霍青山在外头等了又等,几乎要冲进去,冯氏突然藏着个东西出来了,一把塞给他。
“快!快走!”

第三日,傍晚。
小沙弥提着灯,爬上山顶去等着了。他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悬崖窄路,摸了摸光头,叹出口气。
太阳就要落山,几乎要看不清楚了,这样的情况下走悬崖路,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沙弥不明白,师父为何一定要救那个女人,几乎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他断言那位霍施主,不可能活着回来,这样的路,连圆慧大师兄都没有把握走。师父这样坚持,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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