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容舟却一直在。
有时他的吻会落在她的额头上,有时是嘴唇,甚至脖颈、锁骨。
有时他就睡在她的身旁,牵着她的手呼吸松弛。
叶锦的感知迟钝起来,上一秒容舟的吻还在额头,下次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却已经走出很远,海浪漫过他的脚趾,海风拂过他的头发。
这不科学。
叶锦并没有睁开过眼睛,却知道发生在身边的一切。
金鸟展翅盘旋在高空之上,累了便收拢翅膀像支利箭般扎进水中变化成鲸鱼。
黑色的蛇始终盘在它的身上,或上天,或入海。
数百道龙卷风四处游走,有的卷起砂石,有的卷起水浪,变成通天彻地的水龙卷。
有草芽拱出潮湿的沙土,嫩嫩的绿色连载一起。
这里是哪?
分明是陌生的,却又是熟悉的。
然后叶锦看到了挂在天上的月亮,虽然被一片云彩遮住了,叶锦却能看见云彩后边的月亮。
一幕幕的,全是上辈子的记忆。
哦,原来是她的精神图景。
叶锦终于想起来,她和容舟结合了,也想起来了容舟那家伙是多么磨人。
叶锦不由叹气,为日后的和谐生活忧虑起来。
她的精神力仿佛增长了许多。
不,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容舟。
那片属于容舟的精神力海融进了她的精神图景,似乎变成了可以由她驱使的力量。
叶锦心念一转,海浪拍了上来。
“啊。”
身旁有人发出惊讶的叫声。
晃动中海浪带着载着两人的木船驶入大海。
叶锦不由弯唇,她的预感没错,她的确可以驱使那片海,虽然还不熟练。
身旁的人手忙脚乱一阵才将船稳住,之后容舟抱住了她。
叶锦偏头,抬手搂住容舟的脖子,吻上容舟的唇瓣。
醒了吗?
叶锦有些茫然,她的思绪仍旧迟缓,仿佛转不过弯来,连思考都费劲儿, 就像小马在拉大车。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容舟已经吻上了她的眼睛。
什么时候, 怎么发生的?
他不是在亲吻她的嘴唇吗?
叶锦觉得自己好像醉酒的人, 完全断片了, 只有短暂的清醒。
因为本质上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如此庞大的精神力。
就像个酒量浅薄的人被扔进了酒桶里,就快醉死在酒桶里了。
简单地说,她晕精神力了。
即使身体恢复了却醒不过来, 短暂的情形也只出现在她的精神图景里。
叶锦的思维缓慢地转了一圈, 算是想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也不急了, 安心地闭上眼睛。
急也没有用, 不如多睡会儿。
当她的身体能够适应了, 自然就会醒过来。
容舟打开医疗舱盖子, 将沉睡的人从医疗舱里抱出来。
一般来说,当医疗舱结束工作的时候,接受治疗的人会被医疗舱内置的唤醒机制叫醒,但是姐姐没有醒来。
一开始容舟是担心的。
好在他在精神图景里找到了沉睡的人, 知道姐姐只是还不能适应。
想到倒在精神图景里醉眼朦胧的人,容舟不由笑了, 忍不住亲了下叶锦的额头, 姐姐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医疗舱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将叶锦身上的修复液清洗干净, 但是光洁的额头上还有些许修复液的味道。
容舟将叶锦抱到床上, 给她注射了一支营养针。
抬起叶锦的胳膊,容舟给叶锦套上睡衣袖子,宽大的白色睡袍披在叶锦身上, 柔软的衣料擦过她的皮肤,就像在打扮一个大号的娃娃。
容舟不确定姐姐还要昏睡多久,因为姐姐近乎承受了他所有的精神力。
容舟抱紧了叶锦,无奈又愧疚的在她的颈边蹭了蹭。
即使他努力控制了,可是精神图景融合之后他的精神力有所增长,这也是姐姐明明快要醒了却又睡过去了的原因。
融合后的精神图景就像一颗星球,有足够的地方容纳他的精神力,精神力壁垒就像大气层,给了他近乎无穷的成长空间。
容舟无奈一笑,从出生起他就和浩瀚的精神力相伴,已经习惯,姐姐却还需要时间适应。
终端忽然颤了一下。
容舟点开,姜舒兰出现在光屏里,神情焦急。
“小舟,你还好吗?疼不疼?如果精神图景压力太大可以让蒋姨或者白闪帮你。”
容舟微怔,瞬间明白意识离开身体的这些日子里,是蒋如邈和白闪在帮他维持精神图景。
没想到他居然还欠了白闪人情。
容舟握住叶锦的手,五味杂陈的情绪在看见沉睡的叶锦时又平复下来。
总归笑到最后的是他。
容舟弯了弯唇,对姜舒兰说道:“母亲,我很好,您不用担心。”
姜舒兰看着光屏里的向导,他只穿了件交领的睡袍,向导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变得红润,眉宇间常年压抑疼痛的郁色消失不见。
姜舒兰几乎立刻察觉到容舟的不同。
向导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即使容舟不说话姜舒兰也知道现在容舟的心情极好。
姜舒兰心中微拧,她没有多想,因为在叶锦面前容舟时常露出这样欢快的神情。
她问:“叶锦在你身边吗?”
姜舒兰话音方落,焦急等在一旁的蒋如邈再也按捺不住,拉近镜头问道:“小舟,你知道她在哪吗?这两天我打了无数次通讯都没有接通。”
“这孩子,说要休息一下,都三四天了怎么还没个回音?即使受伤了,两天时间也足够治愈伤口了。”
“我快要急坏了,她的祖母也在找她,说是很多事情想要问她。”
蒋如邈说着说着,眼眶隐隐红了,明明看到了希望,希望却仿佛只是闪了一下。
没有见到叶锦前蒋如邈的心里始终无法踏实,就连几天前来自叶锦的联系也仿佛变成了一个梦,变得不真实起来。
她连叶锦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只有几串字符。
这几日蒋如邈的心上上下下的等待叶锦回复,反复去看那几条留言,几乎要疯了。
情绪比煎熬等待的时候还要沉浮不定。
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居然三四天还不能清醒?
又或者叶锦的终端被其他人劫持了?
但是叶思棠也在找叶锦,说是还有重要的事要问叶锦。
所以叶锦也和叶思棠联系了吗?
这些纷乱的思绪不时冒出来搅乱蒋如邈的情绪,不见到叶锦她完全无法安下心来。
容舟顿了下温声道:“蒋阿姨,你不要着急,姐姐就在我身边。”
蒋如邈正奇怪,叶锦既然就在容舟身边怎么还不出现的时候,容舟已经将摄像头移到一旁,叶锦身影出现在光屏里。
两个月没见,她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即使昏睡中唇瓣依然微微弯着,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好梦,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叶锦睡着了,没醒。
然而这才不正常。
一个五感敏锐的哨兵,必定会被身旁的说话声吵醒,而叶锦却静静地躺着。
看出蒋如邈的担忧,容舟温声解释:“姐姐受了些伤,我已经为她治疗过了,现在她还在昏睡是因为正在适应新的精神图景。”
蒋如邈微怔。
叶锦受伤在蒋如邈的预期之内,如果不是状态实在不好,叶锦也不会直言需要休息。
可是……
精神图景?
难道……
蒋如邈不可置信,视线在容舟和昏睡的叶锦之间来回逡巡,在叶锦脖子旁窥见了可疑的红痕。
蒋如邈的心狠狠一抽。
那个信誓旦旦地说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只想要陪伴喜欢的人走过完整的一生的孩子终究选择了冒险。
她就知道!
蒋如邈近乎咬牙切齿。
所谓的理智不过是骗哄她的说辞。
蒋如邈吸了口气.
虽然气结, 但叶锦毕竟是她的孩子,容舟已经变成了她的伴侣,蒋如邈只得给自己催眠,试图自我攻略。
最重要的是叶锦还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当初,蒋如邈反对叶锦和容舟在一起只是因为容家人注定短寿,没有办法与哨兵结合罢了。
容舟不论是家世能力,还是对叶锦的感情都挑不出错来。
思路一开天地宽,蒋如邈瞬间找准定位,看容舟也顺眼起来。
姜舒兰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迟疑中带着期翼地问:“小舟,你……是和叶锦结合了吗?”
容舟甜蜜地点头:“是的,母亲。”
姜舒兰直愣愣地看着她的孩子,理智让姜舒兰没有奢望过,她从来没有对叶锦提出过要求,因为她不能强人所难。
然而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居然变成了现实。
被长辈注视着,容舟白皙的脸上也红了,他羞赧又愧疚地说:“我们的精神图景已经融合,可是姐姐一时还没有办法完全适应我的精神力所以才会昏睡。你们放心,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她。”
蒋如邈微微点头,蒋如邈也是塔医,结合后昏睡的状况在等级差距较大的哨兵和向导身上也会出现。
容舟虽然是SSS级,然而他的精神力或许比上千个SSS级向导加起来还要多。
叶锦一时承受不住实在正常。
这世间高风险多半意味着极高的收益,相信结合之后叶锦的实力也会随之大涨。
这样一想,蒋如邈看容舟更顺眼了些。
之后容舟稍稍提了下这些天的经历,当容舟提到实验室里的眼珠时姜舒兰神情微凛。
“你将顾嘉诚的行踪清扫干净的作法是对的。”
姜舒兰叮嘱道:“最近联邦并不太平,哨兵频繁在闹市恶堕造成了不少平民伤亡。这几天舆论的风向十分微妙,你们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叶思棠元帅着急联系叶锦也有这个原因。”
“你们要隐匿下来,叶锦醒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要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看着光屏里的容舟,姜舒兰跟着担心起来,没有想到两个孩子居然经历了那么多危险,居然遇见了顶级恶堕者。
好在容舟的保密等级一直很高,他身上即使带着通讯设备也很难被截获。
想到这里姜舒兰稍稍放心了些。
想到圣城里的事容舟也有些后怕:“放心,姐姐冒险才从圣城逃出来,在她醒来之前,我会保护好她。”
蒋如邈微微点头,更有些满意。
关上视频,姜舒兰心潮澎湃静立良久。
她的孩子会活着,会活得很久很久,或许可以活到垂垂老矣,黑发变白。
她和纪云的血脉会延续下去,容舟会有后代,会有小小的,柔软却充满希望的生命降生。
或许很快,她就可以再次抱住小小的生命,这次心中没有忧虑惶恐,只有欣喜和期翼。
所以她要为她的孩子除掉一切可能的危险。
人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纪云……
容舟坐在床上,愣愣盯着已经熄灭的光屏。
一张脸渐渐红透,从脚趾到脖颈,再到脸颊、耳根。
“天呐!”
容舟抬手捂住眼睛,喃喃地发出羞赧至极的声音。
好想死!
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被长辈们抓到了!
容舟原以为他会被姐姐带着,郑重地介绍给蒋阿姨,他也会把姐姐带到母亲面前,向母亲告知他已经和姐姐结合的事。
没有想到,现实里居然是这样!
可是蒋阿姨那样急切焦虑,容舟没有办法在她面前隐藏。
容舟闷头倒在床上,用被子遮住脸,抱着被子左滚滚,右滚滚,察觉到自己已经把叶锦身上被子全都卷走了之后才咬了下嘴唇停下。
容舟卷着被子去看躺在身边沉睡不醒的人,抬起一根手指气闷地轻轻戳了戳她好看的侧脸。
这样尴尬的时刻,居然就被姐姐睡过去了!
容舟拢了拢被子,给叶锦盖上蜷缩到她的身旁,蛇身缓缓缠上她的脚踝。
向上,渐渐将人缠紧,从后面抱紧了她。
“姐姐,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等了半晌,没有人回应。
容舟轻声道:“再不醒,我就要亲上去了。”
热搜前二十被哨兵恶堕的相关词条霸占。
五十个词条里,有三十八个在讨论哨兵恶堕和遏止法案。
平时占着热搜的明星和娱乐节目全都被挤下去。
#中央塔 恶堕者#
#哨兵恶堕 269死#
#东塔 恶堕#
#一天内1937人因恶堕死亡#
#哨兵怎么了?#
#还要持续多久#
#南塔 异兽突袭恶堕#
#南塔 伤亡惨重#
#南塔 守护中枢破损#
#重启G4759号法案#
#为了民众的安全!#
#G6666#
随便点开一个词条都有上亿人在讨论,自从平衡了哨兵和向导的比例之后,联邦少有恶堕的哨兵, 哪怕一辈子不结合也可以从塔医那里得到安抚。
哨兵频繁恶堕让民众陷入前所谓有的恐慌里。
因为恶堕不但发生在军队里, 也会发生在商场、剧院中, 每次都会造成重大的损失和伤亡。
【太恐怖了!南塔抵御异兽突袭的时候守护中枢被突然恶堕的哨兵袭击, 向导死了几十个损失惨重,南塔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守护中枢却被破坏了, 南塔的哨兵面临的状况和开荒中的东南塔也差不多了。】
【不不, 南塔的状况比东南塔可差多了。】
【对!南塔经营日久, 人口数量和东南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稍有疏漏就会造成大量人口伤亡。】
【东南塔就轻松多了, 需要保护的人口有限。何况为了应对开荒, 东南塔的战士都是各塔挑出来的,平均实力更强。】
【天呐!太恶劣了!】
【为什么哨兵忽然不受控制,频繁恶堕起来?】
【有消息说,其实军方早就得到研究数据, 因为基因挑选策略失误哨兵存在频繁恶堕的风险,然而数据被压下来了。索恩·冯·瓦尔德议员就是因为得知了被军方隐藏起来的研究项目, 才起草了G4759号法案。】
【现行基因挑选策略是持续了上百年的政策, 高阶哨兵恶堕的进程已经无法控制了。】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像G4759号法案说的那样, 给高阶哨兵戴上项圈呗。】
【可是军方不会同意吧?谁会主动给自己戴上项圈呢?上次G4759号法案闹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哨兵威胁干脆直接恶堕算了。】
【可是如果不把高阶哨兵控制下来, 普通人该怎么办?普通人就该被高阶杀了吗?问题出在他们身上,为什么要我们承担后果?!谁的命不是命?!】
【他们要恶堕趁早恶堕!别混在人群里、军队里临阵倒戈!】
【高阶哨兵应该知道自己是怎样危险的怪物!再不制止我们也会被杀掉的!】
【可高阶哨兵的战斗力那么强,我们能怎么办?】
【呵呵, 他们的战斗力是强大,但我们普通人团结起来力量也足以和他们抗衡!东塔这边在组织罢工,我要和他们拼了!】
【没错,不拼一把,难道等死吗?】
【我倒要看看没有普通人的供养,那些狂到不行的高阶哨兵能做什么?一群为了舒适,绝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塔里的怪物!】
【中央塔的元帅发布了一段视频!好可怕!】
【可怕什么?】
【哪里的哨兵又恶堕了吗?死了多少普通人?】
【不是,是中央塔的叶思棠元帅,她出来说话了,还发了一段视频。】
【叶思棠?】
【叶铎,那个在竞赛场恶堕,造成数百人死伤的杂碎不就是她的孙子吗?她还有什么脸出来呢?】
【就是!叶思棠肯定也是压着消息的人,叶铎恶堕就是报应。】
【不,她描绘了一个闻所未闻的,由恶堕者统治的世界。】
【我刚看完,那种世界真的可能存在吗?我看了一整个视频,内容简直突破下线,难以想像人类居然能以那样的状态活着。他们居然住那么矮的房屋,穿那么粗糙的衣服,连调味品都匮乏,根本没有星舰,那里的海底有好多沉船,数不清的人为了低阶晶核死在大海在里面。】
【叶思棠口述的内容更炸裂,因为那座城里到处都是恶堕者,没有办法像在小镇和森林里那样使用摄像头,记录者只能在确认安全的时候记录几个片段。即使这样,也无法掩盖那里的黑暗,简直耸人听闻!】
【真的,正在那颗星球发生的简直突破身为人类的底线。】
【用劣质的向导素将低阶哨兵固定在贫瘠的乡镇,资质好的哨兵会自动向圣城集中,在挑选中被恶堕者吃掉,或者成为恶堕者。人类成了某种中间产物,被恶堕者豢养。】
【人类的科技倒回到了星历之前,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
【恐怕不只是星历之前,人类走出星球之前的科技也要比那里高出许多。至于科技回退……那里的统治者是恶堕者,对于它们而言,没有高能枪炮的人类肯定更好管理。】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记录者冒险拍了几段角斗场的镜头。那场面堪称人间炼狱,我转载都要被封号的程度。】
【太恐怖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被恶堕者统治的世界!人和被饲养的动物没有多少区别。】
【那些画面和说辞的确耸人听闻,然而叶思棠给我们看的真的是真的吗?还是,那些画面只是高阶哨兵想出来抵抗法案的技巧。】
【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些视频没有塔的实时验证码,没有办法确认那些东西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由AI生成的。整个一罗生门。】
【可是这些年恶堕者的确源源不绝……肯定有某种机制在源源不断地产生恶堕者。】
【这不就和瓦尔德议员说的对上了,这些年联邦一定产生了很多恶堕者,只是被军方压了下去。恶堕之后哨兵投向另一方反过来和联邦战斗很难想像吗?】
【那颗星球根本没有网络,没有网络塔怎么给录制的视频打验证码证明视频是真实的,而不是由AI录制的?】
【我们既无法确认视频是真的,也没法证明视频是假的。】
【联邦和异兽的战斗持续了上百年,恶堕者的消息向来少之又少。怎么忽然就有视频了?】
【还有,那些视频究竟是谁录制的?一个明显不在联邦掌控范围内的星球,记录者是怎么过去的?】
【有人说,视频的录制者是叶锦,当初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进传送通道。】
【叶锦找到了?】
【还不知道,但有可能。】
【她人呢?好奇怪,如果视频是叶锦拍摄的,为什么她不出来亲自解释?如果不是叶锦拍的,谁还能进入那颗恶堕者控制的星球?】
【那颗星球上发生的事的确扑朔迷离,但是和控制高阶哨兵有什么关系?那些胡乱恶堕的哨兵就不该控制了吗?】
【听叶元帅的意思,哨兵恶堕不是出于自然原因,是被圣城的恶堕者用特殊的方法诱导的。】
【她怎么证明那是真的?】
【这话说的,你又怎么证明那不是真的?】
叶思棠的表态彻底引爆公众的争议,相关词条在热搜上挂了三天热度仍然没有半点减退的趋势。
有些人不信,有些人却怕了。
圣城里的景象,虽然只有寥寥数个镜头依然令许多人毛骨悚然。
那是成长在联邦的人类完全无法想象的生活。
不论那段视频是真是假,看过的人只会在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要将视频里的画面变成在身边上演的现实。
争吵了几日后,联邦议院宣布将于三日后,针对恶堕相关议题举行听证会,并在稍后会相关法案进行投票。
索恩关上光屏,双手交叠陷入沉思。
两个星期过去,舆论声浪如预期那般愈演愈烈,叶锦却始终没有出现。
索恩握着敕令眸光变得暗沉,她明明已经回到了联邦,可是就连叶逐山也打听不到半点信息。
是不是可以预测,叶锦在逃脱圣城的时候出了意外,比如出现了精神力枯竭的症状不得不静养或者陷入沉睡。
或许叶锦根本无法出席听证会,如果是那样形势会对他有利一些。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叶锦在逃回联邦之前精神图景被他翻搅过,虽然没有彻底被他弄碎却弄出了几道裂痕。
之后叶锦又出人意料地传送回联邦,叶锦表现出远超SSS级哨兵的实力,但不可否认当时叶锦已经力竭。
手中的敕令狠狠压进索恩的掌心,索恩吸了口气。
叶锦陷入昏迷当然好,但不论叶锦会不会出席听证会,很多事他都不得不为。
索恩垂眸,握紧了手中的敕令。
金属做的令牌边角尖锐,在他的掌中压出生疼的一道,就像刺在他的心上。
很多事,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
光屏里,叶思棠看向仍在沉睡的叶锦叹了口气,看向容舟温声道:“这些天多亏你照顾小锦,辛苦了。”
容舟握住叶锦的手,轻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叶思棠微微点头,叮嘱:“这段时间你仍然要注意安全,不要被人察觉。明天就是听证会,如果小锦能醒来最好,如果醒不来也不强求。”
容舟抿唇,问道:“关于听证会,您有多大把握?”
叶思棠一笑:“不用担心。即使舆论有些不利,但是索恩的议案想要落地并不容易,这其中有很多细节需要讨论。”
容舟就不说话了。
向导对情绪敏感,在揣摩人心上,向导向来比哨兵更有天赋。
所以不论是在议员,还是在公共舆论平台,向导都要比哨兵更具优势。
哨兵频繁恶堕,蔓延滋长的谣言令索恩得到某种道德上的优势,明天的听证会对叶思棠而言并不轻松。
容舟握住叶锦的手叹了口气。
叶思棠关上光屏,叶思棠闭上眼睛。
沉默片刻,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叶逐山正站在门前。
见到叶思棠那刻叶逐山笑了:“母亲,这是父亲新炖的甜品,我给你拿过来了。”
叶思棠垂眸,淡淡说道:“放下吧。”
叶逐山拎着食盒走进叶思棠的办公室,殷勤地将甜粥捧出来放到叶思棠的案头。
放下粥碗的时候,手指若有似无般擦过桌板底部。
叶思棠闭了闭眼。
叶逐山抬起头笑道:“母亲,快点喝粥吧,这可是父亲亲手煮的。”
“我就不多留了。”
说着叶逐山就要离开。
出门的时候却被叶思棠抬手拦住去了。
叶逐山心中一凛,对上叶思棠沉痛的眼。
明天就是听证会。
知道他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后, 叶思棠元帅曾详细问过圣城的情形, 然而叶元帅的视频却没有把索恩·冯·瓦尔德就是圣城主教的事情说出来。
为了安全, 姐姐没有将那场游行录下来。
没有足够的证据, 贸然将索恩的事公之于众未必能起效果,反而会被质疑,进而连圣城的信息都被否认, 令己方彻底陷入不利的境地。
如果姐姐不能醒来, 对叶元帅很不利。
即使姐姐醒过来也未必能完全扭转局面, 因为姐姐交给叶元帅的那些视频里没有塔的实时印证, 没有人确认那些资料和视频是真的, 而不是由AI制作的。
姐姐将那些东西发给叶元帅是为了让叶思棠警醒, 他们是彼此信任的家人,不需要其他手段验证,叶元帅也会天然地相信姐姐。
可是他和姐姐离开联邦的这段时间里,事情发展得太快, 几乎每天都有十几例哨兵被诱导恶堕,舆论已经到了对哨兵极端不利的地步。
哨兵的确武力强大, 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一群人。
因为五感敏锐, 哨兵常年生活在塔里, 被联邦无微不至地照料。
即使家族可以投入巨资, 使用最先进的技术建造出和塔媲美的建筑,然而成年之后很多哨兵依然喜欢住在塔里。
因为哨兵是人,他们不能仅仅是住在一个安静干净的房间里, 他们还需要交流,有情感上的需要。
哨兵喜欢和能够相互理解的同类在一起。
哨兵是联邦最锋锐,也是最脆弱的兵器。
他们为自己,为权利,为了荣华富贵,也为了普通人而战,因为五感过于敏锐高阶哨兵格外需要社会和普通人的支持。
如果索恩的法案真的通过,对高阶哨兵极为不利。
所以当舆论出现一边倒的倾向时,明知会被质疑叶思棠仍然站出来,将真实的情况公布出来。
容舟不能看着事情向着不利的局面发展,任由索恩将整个联邦拖入泥潭。
圣城的向导看似超脱,被很好地供养在教会和圣殿里,然而说到底向导也不过是恶堕者的奴隶。
因为没有武力无法构成威胁,才会被恶堕者信任。
或许称不上信任,只是被使用罢了。
圣城的向导看似拥有远超普通哨兵的尊贵地位,受到普通哨兵的尊敬,然而那里的向导同样生活在匮乏的环境里朝不保夕,生活远没有联邦的普通人自在。
圣城,不过是另一个地下奴隶场罢了。
幼年时的经历一幕幕在容舟的脑中闪过,被鞭笞,被摘下眼球,囚禁,饥饿。
在他被姐姐找到之前,人性的恶每一天都在他的面前上演。
有时容舟能看见,有时容舟只能听见。
但看见,或者看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只听声音容舟也知道罪恶正在身边上演。
那时候他的心里并不把那些事情当做罪恶,因为太过常见,以至于容舟也习以为常,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趋利避害。
因为从没有人告诉过容舟那是不对的,罪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