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舟担忧的目光中,叶锦安抚地摸了摸容舟的脑袋:“放心,麻烦和隐患已经被你解决了,我只是去审查室走一趟。”
想到那次疏导,容舟脸色白了几分,他从来没有处理过那么难以清除的污染。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那是什么东西,容舟却本能地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压,和哈瑞特星那次有些相似。
那不是普通人能面对的东西,很可能是恶堕者。
叶锦事后也没有解释只说会把事情告诉叶思棠元帅,容舟强迫自己不要焦虑,既然姐姐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叶思棠元帅,叶元帅必然会调动资源护住姐姐的。
因为要赶时间,叶锦很快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那刻,容舟坐起来,拿出一管药膏涂在咬出两排牙印的尾巴上。
虽然是二级审查,流程却和一级审查大差不差。
叶锦照常做了一遍全身检查之后走进监察室。
意外,或者没那么意外的,叶锦又遇上了老熟人诺亚尔。
年轻的监察官坐在左手边的位置,中间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在高级监察官麦凯恩面前,诺亚尔的资历尚浅,不过可以参与二级审查,诺亚尔估计也快升迁了。
当叶锦将她的精神图景展示在监察官面前。
麦凯恩苍老的眼眸微抬。
“叶少将,两个月前你的精神图景内有十五股龙卷风,如今却有三十六股,精神图景内风眼的数量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你的实力。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你的实力增长得这么快?”
没待叶锦回答,麦凯恩又道:“最近风系晶核紧俏,你的购物记录显示,最近你只交换了一颗SS级风系晶核。”
叶锦挑眉。
这就是二级审查么?没有想到竟然这样细致。
叶锦打开空间按钮,随意从里面掏出了四五颗SSS级风系晶核握在手里把玩。
她弯了弯眼睛,露出通常在长辈面前才会出现的乖觉的笑:“最近风系晶核的确难得,这两个月来能够进步飞速全靠祖母宠我。”
麦凯恩瞥了眼被叶锦随意拿在手里的SSS级晶核一阵无语。
找到了叶锦实力快速上升的原因之后,审查变得顺利起来,叶锦已经习惯了审查。
麦凯恩的问题多又细碎,叶锦却应对得滴水不漏。
至于诺亚尔和其他的监察官就像是来观摩的,整场审查中他们只负责记录,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倒是清静。
两个小时后,麦凯恩阖上资料宣布审查结束。
走出审查室的时候,叶锦不禁转到角落稍稍活动了一下,长久坐在椅子里让她浑身的气血都不通畅了,让叶锦想到了上辈子上学的时候,那时上一天课都没有一次审查累。
因为审查是完全没有休息的,在麦凯恩的主持下,审查的问题多到疲于应对,而且会用不同方法,从不同角度问同一个问题,以此来印证叶锦话语的真实性。
到最后,叶锦都被问疲了,麦凯恩还精神矍铄的样子,叶锦从来没见过那么能说的人,嘴上功夫真是了得。
活动了一下腿脚叶锦觉得好多了,打算回去的时候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叶锦转身,抱着手臂看着诺亚尔,一副有话快说的架势。
诺亚尔积攒了许久才有勇气走出来到叶锦面前。
两道浓重羽簇从诺亚尔的眉骨的位置冒出来斜飞到头顶,一只猫头鹰在门后探头探脑的。
诺亚尔在距离叶锦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声下气地说:“阿锦,对不起。”
诺亚尔站在监察室不远的角落, 猫头鹰标志性的羽簇耷拉下来。
然而那东西长在眉毛上,耷拉下来的时候有种蜡笔小新的既视感。
知道调降军功系数的事诺亚尔只是背锅,在看见诺亚尔的时候,叶锦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冤有头债有主, 虽然诺亚尔这人有很多问题, 但不失为一名合格的监察官, 何况他身后是一整个盛产监察官的家族。
简单的说, 日后或许有用。
对于这样的人,叶锦从来不想把关系搞僵,更不会把别人的锅扣在诺亚尔身上。
叶逐山和叶铎想要摁住她, 不让叶锦出头, 没有诺亚尔, 也会借着其他事情搞小动作。
只是叶锦毕竟打了诺亚尔那么多巴掌, 猛然看见正主叶锦也不禁感慨, 自己和诺亚尔的关系着实扭曲。
何况在昨天的网络风波里, 诺亚尔也算小小的挺了自己一把。
唉,果然很扭曲。
照理来说,叶锦是该感谢的。
只是一时之间,叶锦还拿不定主意。
诺亚尔这家伙有多轴, 叶锦从认识诺亚尔第一天起就领教了。
简直一榆木脑袋,这种人一旦认准某件事难搞得可怕。
见叶锦没有反应, 诺亚尔情绪更低落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举报会让塔下调你的军功系数。”
“阿锦, 我那时只是……只是很生气, 很受伤。”
“任谁在一见钟情之后, 被对方直接拒绝都会生气吧?”
说到这里,诺亚尔又开始委屈起来:“那时我们才刚刚见面,你却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没有一点缓冲,拒绝得那样直接。”
叶锦嘴角抽了抽,诺亚尔果然还是诺亚尔,他的行事逻辑不会因为叶逐山和叶铎的小动作改变。
叶锦彻底收了怀柔的心思,双手抱胸问道:“说完了吗?”
叶锦也不明白为什么诺亚尔会对她的拒绝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在纠结,其实她和诺亚尔的匹配度稀松平常,至少在叶锦看来并不突出。
诺亚尔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落在叶锦身上充满了审视:“阿锦,为什么昨天容舟会发那样的照片?”
叶锦心中已经觉得烦,但她仍维持着好脾气问:“哪样?”
“就是你和容舟穿着睡衣一起出镜的照片!”
说话的时候,诺亚尔习惯性地带出了监察官质询被监察人员的神色,两道浓重的羽簇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严厉。
叶锦一阵心烦。
每次面对诺亚尔的时候,叶锦总会感觉到自己耐心有限,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被这家伙消耗。
叶锦仍旧耐着性子问:“所以诺亚尔,我和容舟穿着睡衣照相关你什么事?哪怕我们睡在一起了,又有什么问题?”
诺亚尔脸色煞白,他忽然上前,抓着叶锦的胳膊,急切地问:“阿锦,你在骗我对不对?”
“骗我很好玩吗?”
叶锦:……
上一次听到这种台词是什么时候来着?
有一瞬间,叶锦把自己带入到了情感剧里的渣渣角色。
难道她是手握了什么渣哨剧本吗?
简直离了个大谱!
她好好一个人,认真工作,认真训练,认真恋爱,从不乱搞哨向关系,为什么居然会陷入这种不可理喻的局面?
都怪塔!
“放开,诺亚尔。”叶锦余光瞥向角落,忍耐地皱眉,“我没有必要骗你。”
诺亚尔仓惶摇头,手指狠狠抓紧叶锦手臂:“你说过的,不会与任何一个向导结合!”
叶锦一点点,不容抗拒地掰开诺亚尔手指,耐心已经彻底告罄。
“诺亚尔,我说过的,不要用我曾经说过的话钳制我。那不是承诺,更不是法律,只是我一时所感所想,随时可以改变,且不用付任何法律和道德上的代价。”
“你不能这样!”诺亚尔红了眼,狠狠攥住叶锦的手指。
一直以来,让诺亚尔恐惧的事终于发生了。
叶锦对结合的抗拒,让诺亚尔产生了一种幻觉——叶锦不会垂青任何一个人,不会属于任何人。
他和其他向导是一样的,只是被叶锦平等地冷着。
既然任何人都没有机会,那么可以挑动叶锦情绪的自己,似乎就成为了那个距离叶锦最近的人。
可是今天当他追问叶锦那张照片由来的时候,叶锦不但没有否认,居然还反问就是她和容舟睡了又能怎样。
一瞬间,诺亚尔只觉得天都塌了。
叶锦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
她那么漂亮,有能力,家世又好,叶锦就该淡淡笑看向导们争抢,任由向导们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而叶锦始终高高在上,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
她可以这样!
她只能这样!
叶锦怎么可能喜欢容舟?
为什么要喜欢上容舟?
容舟他凭什么?!
诺亚尔紧紧抓住叶锦,仿佛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水面上的浮草,明知无用,却奢望那一点漂萍能够成为他的倚仗。
叶锦抓住诺亚尔的手腕,她是哨兵,即使诺亚尔是男性,仅就力量而言也无法与叶锦抗衡。
然而诺亚尔实在难缠,监察官虽然是文职,但因为总要审查高阶哨兵,所以监察官们会被教导一些缠斗的小技巧,此时诺亚尔把毕生所学全都招呼在叶锦身上。
向导不求自保只是一味纠缠,叶锦却心有顾忌,她不想再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热搜了。
此消彼长之下,叶锦竟然一时没能挣脱开来被诺亚尔纠缠住,很有点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意思。
叶锦额角怦怦直跳,她不想把事情闹得难看,然而在诺亚尔面前想要保持体面并不容易,某一刻叶锦的耐心彻底告罄,反手给了诺亚尔一巴掌。
“啪!”
耳光回荡在监察室外的回廊上,格外响亮。
红色的快速浮现在诺亚尔左脸上,诺亚尔的两根羽簇却陡然精神起来,竖立的羽簇甚至雀跃地抖了两下。
叶锦心下一阵木然。
算了吧,累了。
果然这才是她和诺亚尔相处的正确打开方式,是唯一的舒适区。
对她,对诺亚尔都是。
因为诺亚尔背了锅,还有在微博上的发言就想要和诺亚尔正常相处的自己,简直像个小丑。
叶锦放开诺亚尔,讽刺地笑了:“我说过不想和向导结合,而容舟是容家人,恰好无法与哨兵结合,我和容舟岂不般配?”
诺亚尔捂着脸颊,一个劲儿摇头。
“阿锦,你是SSS级哨兵,怎么能和容家的人在一起?战场上,容家人是公共向导,无法准确地净化你的精神图景。”
“所以,我该和一个向导结合?”叶锦冷淡地看着诺亚尔,“诺亚尔,监察官大人,你的逻辑呢?还能救吗?”
诺亚尔微怔,一时被问住了。
叶锦冷哼:“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真是专捡对自己有利的说。不过你向来如此,我不喜欢。”
诺亚尔摩挲被打的热辣滚烫的脸颊,一时讷讷。
叶锦没有再理会诺亚尔,跟榆木脑袋根本说不清楚,叶锦已经放弃了讲道理。
叶锦径直走向角落,叶铎正趴在墙角,抬着手臂,用终端上的摄像头拍摄,见到叶锦过来,叶铎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一幕,让叶锦幻视了天才儿童用的小蠢材手表。
叶锦真是服了。
叶铎不会以为她不知道叶铎就是那个在网上搅风搅雨的up主吧?!
躲着也就算了,她最近忙得很,小日子过得也不错,为了不败坏心情未必想特地抽出时间去找他。
晦不晦气啊。
叶铎居然还敢凑到她面前?
叶锦捏了捏手指,拎着叶铎的脖子就走了。
“喂喂!叶锦你干什么?”
“小心我把你扇诺亚尔的照片发出去?”
居然还有人会不打自招?!
叶锦都快被叶铎气笑了:“你不是已经发了吗?”
叶铎睁圆眼睛,惊呼:“你怎么知道?”
叶锦微微一笑:“因为你太蠢了。”
叶铎:?!
审查室就在中枢塔二十三层,刚好在中枢塔中央的楼层。
叶锦拉开窗户,台步跃了出去。
叶铎的尖叫声中,叶锦张开羽翼,带着叶铎飞上高空。
高耸的中枢塔中央悬挂着一枚巨大的徽章——一座被刀剑盾牌守护的高塔。
仗着飞行的便利,叶锦很快揪着叶铎的领子飞到徽章下面。
至于叶铎,他无力地抓着自己的衣领,两眼上翻,近乎窒息。
叶锦冷笑着替叶铎打开他的外骨骼,将舒展的骨翼别在徽章之下。
之后叶锦拿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将叶铎的衣服全都划开,连带战术里衬一起剥了个精光。
重新获得的氧气和被正午阳光炙烤的疼痛很快让叶铎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后,叶铎更想让自己晕过去。
“叶锦!放我下来!”
叶铎暴怒:“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叶锦冷笑,“有胆子把视频发出去,就应该想到后果。”
“你不是喜欢晒隐私吗?今天就让你晒个够!”
说罢,叶锦丢下被挂在徽章下面的叶铎,转身飞走。
叶铎目眦欲裂,然而叶锦太损了,居然用上了外骨骼,这种能辅助哨兵作战的东西反倒成为柔韧的桎梏,叶铎根本挣脱不开。
哨兵五感敏锐,出入中枢塔的哨兵很快发觉中枢塔的楼上挂了一个裸露的哨兵。
叶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只能本能捂住下身,尽量让鳄鱼的重甲覆盖全身。
然而情绪极端激动之下,重甲并不稳定。
叶铎被挂在塔徽之下,一会儿呈现出鳄鱼的棕色,一会儿又呈现出红色或者白色,以至于青色……
比开染坊还要精彩。
麦凯恩缓步走出审查室,看向趴在窗边看热闹的向导们一阵摇头。
“啧,年轻人呐。”
头发花白的高级监察官拎着饭盒走向食堂。
难得,今天限定版栗子蛋糕是他的了!
叶逐山闯进沈行亦的办公室。
“父亲!叶锦太过分了!”
沈行亦拿起茶壶,老神在在的给自己倒了半盏,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细细品着。
叶逐山冲到沈行亦面前,怒道:“父亲,叶锦居然把叶铎脱光了挂上中枢塔!她太过分了!”
“咳!”沈行亦近乎噎到了。
还好他吃东西向来斯文,才不至于过于难看,只是鼻头难免酸酸的。
沈行亦用茶压了一下,又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子。
“父亲!”叶逐山红了眼睛,“你不能像母亲那样纵着叶锦。”
“纵着?”沈行亦瞥了眼他的孩子冷笑,“叶铎将视频传到网上去搅风搅雨,雇佣水军的时候我还不是纵着了?”
叶逐山:?!
沈行亦叹了口气:“逐山,小辈的事就让他们去闹,你是长辈,不该掺和进去。”
“可……”
沈行亦站起来,从冰箱里给自己拿出一份冰激凌。
打开盒子,沈行亦舀了一勺吃掉,终于平息了鼻头的酸辣。
他眯了眯眼说道:“既然想争,就有胜有负,有输有赢。”
一次次输赢中,结果自然揭晓。
看着失落离开的叶逐山,沈行亦摇头失笑。
他的小儿子总觉得自己比老大机灵,比起略显笨拙的叶逐渊,他理所当然地应该得到更多青睐。
然而在沈行亦看来,那些并不重要。
对于哨兵和向导而言,只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人。
小辈固然是血脉的延续,重要,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无法阻止,沈行亦索性以一种平和的心态看待小辈们的争斗。
就……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沈行亦想到了叶锦会报复,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
“年轻真好。”
难怪阿棠喜欢。
在高层聚集的中枢塔直接下叶铎的脸,叶锦所作所为看似是年轻人的意气用事,却刁钻又辛辣。
把叶铎挂上中枢塔之后, 叶锦去了训练场。
叶锦把叶铎的外骨骼直接缠在悬挂徽章的构件上,缠得很艺术,即使有人来救,处理起来也要花点时间。
希望经过这次叶铎能长点记性, 别总是来挑衅。
处理掉叶铎也没影响叶锦的好心情, 她一路优哉游哉, 并不着急。
她的精神图景罕见的干净平和, 阳光照在身上的刺痛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然而人的快乐是有限的,还没进门就看见姜翎气呼呼地跑出来,然后是追出去的傅遥。
傅遥浑身焦躁, 路过叶锦的时候, 傅遥只是点了点头, 没有多说什么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这两天叶锦过得滋润, 傅遥嘴角却起了个泡。
叶锦走进训练场, 问正打开一瓶蜂蜜味营养液的黎夏:“傅遥和姜翎又怎么了?”
黎夏耸了耸肩, 靠上坐在身旁的北极熊,北极熊讨好地蹭着黎夏,舔着脸去嗅营养液瓶子里的甜味,被黎夏一巴掌拍开。
叶锦顺着黎夏的目光看去, 是秦楚白。
秦楚白坐在轮椅里,伤还没好。
秦楚白是51营的向导, 能力不错, 可以很好的完成叶锦下达的任务, 然而叶锦对秦楚白的印象仅止于这些。
前天的异兽袭击中秦楚白被砸断了腿, 未来一到两个星期他都需要坐轮椅休养。
但那不是重点,以联邦的医疗技术腿断了休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重点是原本应该在塔医院好好休养的人, 却忽然出现在了训练场,膝盖上还趴了一只白毛狐狸。
傅遥走了,她的精神体却没有跟着傅遥跑出去,反倒美美地趴在秦楚白的膝盖上,嘚瑟地摇着尾巴。
秦楚白抬手摸了摸狐狸的脑袋,狐狸就抬起头发出嘤嘤的叫声。
撒娇般的声音让秦楚白弯了弯眼睛,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白毛狐狸嗷呜一声,美滋滋地歪进了自己蓬松的狐狸尾巴里。
叶锦:……
好吧,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姜翎会那么生气了。
虽然叶锦不觉得姜翎有足够的立场。
精神体会反应主人的倾向,从白毛狐狸的反应看傅遥绝不讨厌秦楚白。
可是精神体却不必然会按照主人的行为逻辑和情感行动。
白毛狐狸会那么亲近秦楚白,不是因为傅遥对秦楚白有多少好感,而是因为姜翎。
傅遥是SS级哨兵,可是从照面时傅遥的状态来看,战斗结束后傅遥并没有被很好地疏导过,身上暴躁的气息压都压不住。
这种状态下,哨兵的精神体会本能地亲近任何一个可以安抚它的向导。
与傅遥匹配度超过60%,能够给傅遥疏导的向导不多,否则傅遥也不会一直守着与她匹配度为70%的姜翎。
但显然秦楚白可以,并且会毫不吝惜地给予疏导。
姜翎是那种很会拿捏哨兵的向导,叶锦认识傅遥那么久,对傅遥和姜翎的相处模式也算了解。
叶锦清楚,姜翎喜欢用疏导吊着傅遥,傅遥渴望到极致的时候才会稍稍安抚一下傅遥,为了那点疏导傅遥可以为姜翎做许多事情。
就像吊了根胡萝卜在傅遥眼前,很难才能吃得到,吃过之后继续为了下一根胡萝卜努力奔跑。
叶锦不觉得这是健康的关系,然而感情的事外人很难插手,何况姜翎是少有的能和傅遥匹配的向导。
高达……70%的匹配度,足以让傅遥化身舔狗,傅遥的精神体也确实是犬科。
但另一个世界的舔狗定律也原样复刻在傅遥身上。
叶锦曾经劝过姜翎两次,希望姜翎能够珍惜,然而姜翎却依然我行我素,或许在向导看来,哨兵离不开向导的生理构造注定被他拿捏。
其他人看在眼里,虽然也会看在傅遥的面子上照顾姜翎,然而对傅遥和姜翎的相处模式很难抱有积极的看法。
原以为傅遥和姜翎会这样磕磕绊绊地相处下去,或许最终,姜翎会同意结合。
然而秦楚白的出现,却让事情有了其他可能。
秦楚白虽然伤了腿,却并没有表现出痛苦,一边温柔摸着狐狸的脑袋,一边和黎夏、维克多有说有笑,话题隐隐围着傅遥打转。
秦楚白不止一次提到是傅遥把他从撕裂倒塌的聚点里救出来,他很感激傅遥。
照顾向导是哨兵的职责,叶锦虽然来自另一个世界,可是叶锦毕竟接受了这个世界完整的通识教育,对于她和51营的任何一个哨兵而言,危急时刻救助向导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然而当付出得到回馈的时候,总是格外让人暖心。
异兽入侵之后,为了能够延续下去人类规定了许多在叶锦看来不近人情的规矩,其中以塔的匹配制最甚,简直不近人情得可怕。
然而即使是这项制度的受害者,叶锦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规矩有存在的必要。
在联邦,人类得以延续下来的底层逻辑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重,那些曾经将哨兵和向导当做工具的上层精英,早就在一次次竞争和淘汰中消失。
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向导结合,获得更加持久和强大的战斗能力,也是哨兵的义务之一。
在这点上叶锦做的并不好,叶锦有自己的脾性和抗拒的理由,但是以这个世界的客观标准来衡量就是如此。
即使到了现在,即使和容舟在一起了,叶锦也不认为她必然会结合,叶锦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做出判断。
对于结合,像叶锦这样抗拒的是绝对的少数,绝大多数哨兵都在寻找、追求,或者交往可以与他们结合的向导。
傅遥就是如此,只是她的感情路走得不大顺畅。
作为一个旁观者,叶锦不觉得傅遥需要在姜翎那一颗树上吊死。
秦楚白显然也可以并且愿意安抚傅遥的精神体,且对傅遥的观感不错,虽然他与傅遥的匹配度不会高到70%,但61%总是有的。
叶锦也很好奇,当一个手捧一筐胡萝卜的向导出现在傅遥面前时,最后傅遥究竟会选谁。
70%和61%真的差很多吗?
如果不喜欢即使匹配度高到100%又如何?
半个小时后,傅遥失魂落魄地回来,看见趴在秦楚白膝上揣着脚脚,招摇着尾巴的狐狸时变了脸色。
傅遥没有说什么,拧起狐狸的脖子面色沉重的离开。
秦楚白显然有些无措,黎夏安慰道:“傅遥和姜翎吵吵闹闹好多年,我们都习惯了,过几天两人就好了。”
和黎夏、金雅各练了两轮,叶锦才离开训练场,直到叶锦离开的时候傅遥仍然没有回来。
很意外,叶锦回到公寓的时候,容舟不在。
叶锦离开的时候,容舟分明说过,今天他会休息的。
叶锦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还是去了容舟的房间。
容舟搬来公寓的第一天起就告诉叶锦,说她拥有出入容舟房间的权限,不过叶锦仍然习惯性地敲门而不是扫虹膜或者输入指令。
开门的是容谨,叶锦有些诧异,通常迎接她的会是容舟。
见到叶锦,容谨微微躬身:“主人在您的卧室。”
叶锦:……
她已经听到容舟的呼吸声。
然而机器人还有未尽的话语,容谨没有抬头声音诚恳:“请您温柔些。”
叶锦:?!
叶锦有种被机器人抓到痛脚的感觉。
有曾经把自己的手撸出水泡的例子在前,叶锦不敢说她是很温柔的人。
但叶锦觉得她在实实在在的进步,她都已经学会用药膏了。
叶锦喜欢容舟动情时的气息,亲吻更会让她舒服,不过叶锦尚且没有更进一步的心思。
她的卧室里,容舟蜷缩在床上。
察觉到她的到来,蛇身紧张地起伏,向导在被子里,叶锦看不见容舟的脸,然而从向导忽然急促起来的呼吸也能轻易地察觉到容舟的慌乱。
即使是对情绪不那么敏感的哨兵,也看的出容舟的抗拒。
很罕见,也让叶锦觉得诧异。
她停下,站在距离容舟几步远的地方问:“容舟,你怎么了?”
“姐姐。”向导的声音有些闷,他的脑袋仍然埋在被褥里,鳞片有节奏的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有一瞬间,叶锦浮想联翩。
然而空气中却没有躁动的气息,容舟的呼吸只在她走近的时候急促了一瞬。
叶锦走到床边,向导的手紧紧攥着被褥,指甲刮着布料发出闷闷的声音。
卧室里没有开灯,然而哨兵的视力敏锐,借着卧室外透进来的光亮,叶锦看见容舟的耳尖似乎有一层泛白的角质。
叶锦好奇地碰了下,容舟的蛇身却仿佛受惊了般蜷缩起来。
叶锦掀开被子,才发觉宝石般光亮的黑色鳞片上浮了一层半透明的角质。
“你在……蜕皮?”
叶锦很快反应过来。
向导低声应了,任谁都能察觉他的低落情绪。
金色的鸟落在床尾的角落,一条全身覆盖着角质的小蛇盘在床尾,用脑袋蹭着床尾的柱子。
见到大鸟,小蛇微微抬头算是打过招呼,又没精打采地趴了下去继续蹭。
金鸟歪着头盯了一会儿,缓缓抬起了爪子。
精神体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化,这不稀奇,傅遥的精神体就会随着气温换毛。
叶锦却从来没有见过容舟蜕皮,向导一直很好地隐藏着自己。
“姐姐,你怎么来了?”
容舟的声音透着沮丧:“我现在好丑。”
叶锦在容舟身边坐下,抬手轻轻碰了下容舟的胳膊。
“让我看看。”
向导不断摩擦的蛇身顿了下,终究缓缓转过身来。
昏暗的卧室里,向导忐忑地扬起脸吐出嫣红的蛇信。
叶锦的视线却凝在向导的眼睛上,漂亮的碧蓝色竖瞳蒙了一层白色的翳。
叶锦抬手覆上容舟的脸,和记忆里柔软光滑的触感不同,多了层角质之后,向导的脸颊有些粗糙。
“难受吗?”
“还好。”
容舟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那就是难受了。
叶锦忽然发觉除了初见的时候,容舟很少以负面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
叶锦有些好奇,她问:“蜕皮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容舟缓缓吐出蛇信,空气里满是她的气息。
一片昏暗的视线中,叶锦的身影变成一片朦胧的剪影,他的世界仿佛被覆了一层半透明玻璃,即使近在咫尺,容舟却看不清叶锦脸上的表情,就连掌心的温度都难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