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妻子by洛城雪
洛城雪  发于:2025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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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突然振奋起来:“你也打他了?”
“嗯,谁让他吓到我了呢。”
这样说着,你偷偷摸了摸小公子的腰。
他的身体,一如你预料那般消瘦。
积年累月的疾病折磨,让他的体格并不比健康女性强壮多少。
即使凭借大骨架,勉强使得他腰身不至于连你都不如,可他身上没有肉,瘦骨嶙峋的。
尤其是髋骨处,你光是看着都觉得硌得慌。
可他也是真的白。
即使在幽侘寂静的和室里,他露在白襦绊外面的皮肤,依旧闪烁着如玉般的冷白微光,让你艳羡不已,忍不住就想再摸摸……
正走神,你就感觉微凉的唇落在眉心,一触即离。
你拾眸望去。
小公子:“咳,虽然你身为女人,过于轻佻无礼,但……这事儿,你干得漂亮!你是我的妻子,只有我不要你的份儿,绝无你背叛我的可能!”
你眨了眨眼,就看见他苍白的脸颊,正因为你的注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出羞赧的红晕。
小公子恼羞成怒:“谁准许你睁眼的!不准看我!”
他慌忙捂着你的眼睛,牢牢挡住那两道令人坐立难安的视线。
你实在没忍住,闷笑出声。
在小公子发出更多不讨喜的谴责之前,你干脆反客为主,擒住他的手,转而将他摁在身下。
小公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跟你交换了位置。
然而,不等他紊乱的心跳的恢复节奏,就在你的动作中,再也说不出色厉内荏的指责话语。
你俯视着慌张的小公子。
他像极了你曾短暂得到的雏人偶。
精致、脆弱、苍白。
急促的喘息、泛红的眼尾,更让他秀气的容颜染上近乎妖异艷色。
如梦中花、水中月。
令人不自觉想要攫取更多……
这样想着,你抿唇莞尔。
抬手拨开他凌乱的微卷鬓发,温暖的指腹顺势滑下,轻轻揉捏他的耳垂,感觉指下的身体更紧的绷起来,内心突然就涌出恶劣的情绪,在他惊惶无措的注视下,欺身压下……
你轻轻蹭了蹭他鼻峰,微凉的鼻尖缓缓下滑,游移至他线条优美的下颌。
小公子喘息愈发急促。
湿漉漉的眼睛失去焦距,茫然注视头顶上方纷繁华丽的天棚。
你长睫微垂。
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幽寂,像是林间深潭。
此时,寝室里摇曳的昏黄烛光,缓缓落在你平静无澜的眼底,漾出讳莫如深的微光。
停驻片刻。
你试探着俯下身。
可你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小公子就哆嗦着身体,狼狈地哭出声。
你披衣起身,望着蒙头蜷缩在薄被里,无助哽咽,仿佛没脸见人的小公子,唇角抽搐着不停上扬,你赶紧摁住嘴巴,清了清嗓子,压下来到喉头的闷笑。
“别哭了。”
你轻拍他的背,被他愤怒躲开,“阿娜塔,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你不行。再说了,我们可是夫妻啊,你没必要为此对我感到抱歉。”
“而且,我喜欢的,就是不行的你。”
“阿娜塔,开心一点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所以,你真没必要在意这种小事。”
“哭什么的,就更没有必要了。”
你不安慰还好。
一安慰,小公子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你很自责。
但……他痛苦流泪的样子真可爱!
事后,小公子试图找回场子。
可就他那副破败的身体,根本维持不住他应有的体面。
你安慰他:“比上次多坚持了一息,已经棒了,真的。”
小公子崩溃:“你闭嘴!”
小公子突然想起什么,顶着凌乱微卷的发,猛的从薄被里爬出来,泛红的眼睛阴恻恻盯着你:“不对,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熟练地仿佛早已做过千百次。
你:“唔,大概是我天赋异禀吧。”
小公子捶床大怒:“羽衣!”
“开玩笑开玩笑,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眼见把他撩毛,你也不慌。
慢悠悠屈起右腿,将右手枕在膝盖上,白襦绊的单衣因为你的动作微微散开,露出脖颈处珠玉般雪白柔嫩的肌肤。
你认真凝睇着眼前的小公子。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楚倒映出他的模样。
柔软红润的唇瓣微微翕动,便吐出无比正经,却格外撩人心弦的回答。
“无惨,我喜欢你。”
“身为深爱你的妻子,我想要讨好你,想要你快乐……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小公子被你问得一愣。
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生而为人,谁不喜欢被讨好?
只是……
“当然不喜欢!”
小公子重新躲回被窝,用紧张到发抖的背对着你,“都怪你!都怪你如此轻浮!就像蛊惑陛下的玉藻前,总是勾引我!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你:“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子,以后就更不行了,那该多可悲啊。”

无法继续欣赏小公子的泣颜是有点遗憾,可谁会拒绝跟温柔漂亮的女房们贴贴呢?
你纵情享受着软玉温香。
没几天,小公子就又开始作妖了。
他怒发冲冠,在你寝室里摔摔打打。
最后,形容狼狈跌坐地上,西子捧心般捂着心口气喘吁吁。
每一次,你都忍不住担心他会不小心直接把自己气死了。
偏他还要愤怒谴责你:“我把你赶走,你就抱着女房们睡得香!没良心的混账东西,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你无奈:“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你身体原本就不好,再被我糟蹋几次,以后再也不行倒是其次,要是身体垮了,我很担心主母大人她们会把我当做狐狸精抓起来,烧死……”
小公子小脸先是一红,紧接着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出离了愤怒冲你咆哮:“谁被你糟蹋了?!麻烦你搞搞清楚,就算是糟蹋,也是我糟蹋你!!……不、不对!羽衣,你这个该死的混账玩意儿,再胡乱说那些下流轻贱的词,我就杀了你!”
你灵活躲开他胡乱丢过来的杂物:“好嘛好嘛,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气大伤身,我会心疼的,乖~”
梅雨时分。
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雨丝般的稠密雾霭。
夏衣不可避免染上水汽,挂在身上,沉甸甸,缀得人心情都晦暗起来。
你身为正常人,都觉得浑身不得劲。
罹患绝症的小公子,情况只会更坏。
不仅没了证明他不行的心思,还整日缠绵病榻,状态异常痛苦。
咳血、哮喘、湿症、风邪……大病不去,小病不断。
有好几次,他连药都用不进去。
寝殿前的庭院里,更是日夜不休焚香,举行着神道祭祀、驱邪的法事,悲伤的气氛笼罩整座宅邸。
你自觉酝酿出眼泪,就等着他一命归西,第一个哭昏过去。
可每一次,他都顽强地撑了过来。
你震惊他的生命力。
却又苦恼他怎么都不肯死。
直到出梅,小公子才逐渐摆脱濒死的状态。
黄昏时刻。
绚烂的云霞铺满天空,炽烈的霞光将庭院都照成碎金的颜色。
小公子终于从旷日持久的低烧中苏醒过来。
他额上满是淋漓冷汗,双眼失去焦距,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你脸上聚焦。
他扣住你的手。
掌心湿滑,指节冰凉,像条命不久矣的蛇。
“你……哭了?”
他嗓子像是被砾石磋磨过,声音喑哑粗粝得不像样子。
你:“没有哦。”
小公子目光定格在你毫无异色的眼尾,沉默片刻,他收回手,似乎是疲惫地闭上眼睛:“那应该是我做梦了吧……我看见,你站在渡殿的游廊之下,视线越过做法事的僧众,望着我所在的地方,哭了……”
你眨了眨眼。
他说的,应该是你酝酿眼泪的场景。
那时候,你的确是想给他表演小寡妇哭坟来着。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看见的,但……
你抬手帮他擦去额上冷汗。
你知道他可能十恶不赦。
微薄的正义感让你可以坐视他一点点步入死亡,可你却无法漠视生命的力量。
看着执拗顽强的生命,拒绝顺从既定的宿命,你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冷眼旁观,一点也不被触动。
【等你死去,我会真心哀悼你的离开。】
你是这样想的。
“你是不是盼望着我死掉?!”
你只感觉手腕仿佛被湿冷滑腻的蟒死死绞住,冰冷的指腹死死扣入你手腕,捏得你骨头疼,惊诧间,你甫一抬头,视线就被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充血眼睛攫获。
“……为什么这样说?”
小公子眼底怒意杀意纠缠,汹涌的情绪与你堪称镇定的表情截然相反。
他脸色苍白,喘息凌乱短促,死死盯着你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你的丈夫都要死了,可你脸上也没有丝毫伤心欲绝的表情……羽衣,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了?”
你一时间语塞。
身为朴素单纯的打工人,突然被抓包,还是有点心虚的。
而小公子也不可能轻易被你糊弄过去。
甚至,开始条理明晰地跟你翻旧账。
“你早就给自己找好退路了吧?”
“即使我死了,你也已经想到要怎么度过之后的人生……”
“你不怕做寡妇,也不担心再嫁的问题,因为你早就想好了!你要收养一个养子,然后,吃我的,喝我的,还要用我的钱,去养别的野男人!”
眼见小公子越说越激动,你抬手拍了拍他过分消瘦的手背,在他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的间歇,缓缓开口,吐出思忖良久的狡辩:
“我确实希望你死掉。”
小公子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他强撑着虚弱颤抖的身体,就要爬起来一刀刀了你。
“这样痛苦地活着,真的好吗?”
你轻易就控制住了暴走的小公子。
单手擒住他双手,摁再他头顶,在他恨不得生撕了你的愤火中,另一只手温柔地给他拭去额上冒出的虚汗,却被他愤恨地躲开。
你:“我喜欢你,无惨。”
小公子眼中恨出血:“你的喜欢,就是盼着我去死!”
你摇摇头。
目光深深凝睇着他,像是怀念,又像是眷恋:“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很喜欢你。”
“能成为你的妻子,我真的很开心。”
“所以……”
“不管是伪装出来的和善,还是真实的憎恶,只要是你给我,我都会理所当然接受,我不会怨恨,不会痛恨、更不会难过,只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喜欢的男人。”
“唯一会让我感到悲伤的,就是我始终都走不进你的心里。”
“当然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自出生以来,你就时时徘徊生死线,光是努力挣扎着活下去,就耗尽了你的精神,至于感情这种微末小事,你自然无暇顾及。”
“而我,明明是那么喜欢你,却无法完全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更无法体会你挣扎救生时万分之一的艰难,所以,我才会那么悲伤。”
“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我却帮不上你。”
“无惨,我希望你能永永远远陪在我身边。可如果实现我愿望的代价,是让你如此痛苦地活下去,这却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你出身好,学识高,原本应该有更广阔的人生、更美好的未来,结果,却被孱弱的身体禁锢,只能蜗居一方病榻。”
“我就想啊…既然活着如此痛苦,那还不如早日解脱,成就来世。”
你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挣扎间弄乱的微卷鬓发别回耳后。
“我一直默默祈求神佛聆听我的心愿,祈求有那么一天,我能跟你一起快快乐乐生活在灿烂的阳光下……就像天下最普通的夫妻那样,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之后,小公子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刚才的剧烈情绪波动,消耗掉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而出精气神,眼皮酸涩沉重,像是坠了石头,没一会儿,他就又疲惫地睡过去。
你凝睇着抓着你衣袖不松手的小公子,在他呼吸规律后,扯出衣袖,将他的手掖回被衣。
你不知道他究竟信了多少。
不过,你也不甚在意。
只要他乖乖的,别再为了一些有的没的事,给你打工人的幸福未来添堵,你并不介意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做一位合格的临终关怀师,给予他应有的去世体面。

庭院中的草木在阳光下冒着热气,仿佛要被烤干。
你在女房的提醒下,才意识到,是时候遵循旧历,带上稍稍有点精气神的小公子,去偏僻凉爽的南山庄园避暑了。
如今,庄园田契尽在你手,还能顺带外出游玩,你自是乐意之至。
离开平安京的途中,你们乘坐的车马有短暂的停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原本,你以为是堵车,直到抵达目的地,有位唤做“夕颜”的夫人来拜访你,你才知道,途中另有一行人加入了你们的避暑行列。
夕颜是位难得的美人。
她穿着白色夹衫,外头罩着淡紫色的外衣,饰物虽不华丽,却给人以纤细的美感,一举一动皆有难得的曼妙风姿,说话时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你很喜欢她,恨不得跟她一见如故。
小公子:“她是源氏的情人。奉劝你一句,不要跟不三不四的女人交往过多。”
你:“??”
小公子:“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源氏。”
你苦恼:“咋想的啊?”
小公子瞥了你一眼:“那女人父母早亡,家道中落,自然无法像你一样,即使出身蛮荒之地,也依旧可以嫁于公卿贵族为妻,她只能充为外室,等待男人到来……如今,能攀上源氏,已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你:“不,我是想问,你咋想的。”
小公子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当即暴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连忙抬手示意他冷静:“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单纯有点好奇,你们平安京里贵族……都这么开放吗?”
可不就是开放嘛!
就算他对你没有半点感情,可你到底还披着他妻子的身份,再见到差点睡了自己妻子的男人,竟然还能毫无芥蒂地邀请他同行。
真是……让你土鳖开眼!
然而,与认真求教的你不同,小公子仿佛被踩了痛脚似的。
他咬牙切齿瞪你。
你莫名其妙。
小公子直接拂袖而去。
你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最后,只能归咎为,你只是个单纯天真的打工人,跟他们这些玩得很花,却死要面子的封建贵族们天生有壁,注定格格不入。
小公子气性很大。
只是一言不合,就又把自个儿气得卧床不起。
你有心陪着他,做一名合格的临终关怀师。
可他整日夹枪带棒的,活像出了事故的福岛核电站。
你是打工人,又不是抖M。
在有夕颜这个安静内向,从不会跟你唱反调的选项对照之下,你自然不会委屈自己选他。
而你跟夕颜见得多了,不可避免的,偶遇了早归的源氏光君。
说实话。
在真正看清他脸的瞬间,饶是你见过他最差劲的一面,也不由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
就,真他妈的好看!
你瞬间理解那些公卿贵女为什么失态上头。
因为他太他妈的好看啦!
好看到即使他是你工作目标,你都不忍心PUA他的程度!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遗憾。
你忍不住扼腕叹息。
明明有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咋就不干人事呢?
回到正殿,你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
为明珠蒙尘感到痛惜。
小公子拿眼斜你,阴阳怪气:“瞧瞧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现在才发现,源氏出乎你意料的优秀?”
你点点头。
小公子冷哼:“后悔了?后悔当初没看清人,就贸然拒绝了他的求欢?”
“哦,这倒没有。”
你歪在矮桌上。
侧首支颐,转而欣赏着小公子跟河豚有的一拼的嘴脸,“我只是松了口气,源氏这么好看,那么夕颜就应该真如她所说,是她对他一见钟情,而不是被他强迫的。知道她是自愿的,我就放心了。”
“不过哦……”
“即使我对源氏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在他不精虫上脑的时候,勉强还算个满温柔可靠的男人。比起上京里的那些酷爱寻花问柳,却又喜欢始乱终弃的男人们,他可以说是很好的恋爱对象。”
“当然了,如果不是已经嫁给了你,如果不是当初时机不太对,我确实也有可能不会拒绝跟他这样出众的人春风一度。毕竟,我不吃亏嘛……”
小公子脸色刚要好转,就在你的真情流露中,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之后数日。
黑压压的阴云漫过群山。
电闪雷鸣之后,接连下起延绵数日的暴雨。山间暑热散尽。
原本卧床不起的小公子,在这种凉爽湿润的环境里,宛若久旱逢甘霖的花朵,重新恢复精气神。
很快,他就在医师的调理下,已经可以自主坐起身了。
你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欣赏雨落庭院的景致,没正眼瞧你一眼。
他在单方面冷暴力你。
没办法。
他气性就是这么大,听不得一丝不如意的真话。
你不介意。
就是有点失望。
……他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了。
你叹了口气。
扭头找夕颜寻求安慰。
源氏身份高贵,被暴雨阻在平安京。
而夕颜胆子比较小,一个人待着会害怕,身为主家,于情于理,你都是要陪她的。
你们相处得不错。
你不需要端着,而她也不用顾忌什么。
在没有源氏和其他男人碍事的情况下,你们很快就相处成了志趣相投地朋友。
然而就在一切循序渐进,眼见将要变得越来越好的时候,出事了。
连日暴雨,鸭川河水暴涨。
生活在平安京郊外的秽多和非人的家园被洪水冲毁,然而,京中贵族却因为他们身份低贱,不屑提供任何救灾措施。
在这种情况下,秽多和非人根本活不下去。
他们几乎是没有选择地纠合起来,抱着“不成功就成仁”觉悟闯入山庄,以粗糙的木棒短棍、血肉之躯,对抗护卫的长刀,誓要找出一条活路。
收到护卫示警,你眉心直接攒成一团。
作为深知人民力量如何庞大的你,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
与还有余力思考的你不同,夕颜初闻此讯息,就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发软地靠在你身侧,根本无力站起。
仆妇们也是六神无主,慌张得像是没头苍蝇。
你率先做出表率。
轻松将夕颜打横抱起,眼神示意仆妇们跟上。
一行人急匆匆朝主殿方向跑去。
山庄里,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小公子的所在了。
主殿,小公子半夜被惊醒,周身气血不畅,在你闯进来的时候,他正伏在榻上,捂着口鼻撕心裂肺地咳着。
你扫了他一眼。
见他一时半会咳不死,也就没多管,而是先将夕颜安置好。
事出紧急,夕颜与小公子中间仅让下人用屏风隔开,所幸,这种时候也没人谴责你的行为失礼。
你安抚地拍了拍夕颜的手。
正要离开,却被她死死抓住衣袖。
你扭头望去。
就见她正仰着头,惊慌无助的眸子蓄满颤巍巍的泪水,眼神无声哀求你不要离开。
有那么一霎,你的心脏仿佛被无形之物狠狠撞到。
难以言说的情绪蔓上心头。
又酸又涩。
心中下意识浮出一个念头:怎样都好,只要她别再露出这种悲伤的目光……
这时,伺候夕颜的右近跪坐一旁抹泪:“还请夫人无怪,姬君一向胆小。”
“没事儿。”
你堪堪回过神。
重新蹲下身,握住夕颜冰凉的指尖,搁在掌心仔细捂着,直到她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绷紧,你才抬起头。
乌玉般黑白分明的瞳仁噙着温和的笑,纵容又怜惜地注视着哀哀流泪的夕颜。
四目相对间,你的脸上不见半分恐惧畏缩,有的只是不以为意的从容。
“别怕,夕颜,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处理完。”
平静的声音更是中有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夕颜咬着唇瓣,泪盈于睫。
好半晌,她才哆嗦着开口:“……太、太危险了,你也只是个女人啊……能不能别出去,留下来陪我?”
你心中怜意更盛。
觉得她真像惹人怜爱的孩子。
你接过右近递过来的帕子,拭净夕颜脸上簌簌滚落的泪水,之后,解开先前匆忙套在身上的外衣,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我会陪着你。”
“等我处理完外头的事,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源公子过来。”
“别怕,夕颜。即使源公子不在这里,即使我丈夫的身体不太好,都没关系,还有我。我会保护你,我们大家都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这样说着,你轻轻抚着夕颜柔顺漆黑的垂发。
“在成为贵族妻子之前,我是武士的女儿,自幼摸着刀长大。如今只是遇见了一些手无寸铁的流民而已,放心好了,我很快就能处理好,别担心。”
你当然是在说屁话。
身为兢兢业业打工人,你摸过最多的刀,是菜刀。
可平日里,你别说宰鸡杀鱼了,连吃个虾,都得让老板帮你你摔死,你才敢把它们焯水。
就这,你都觉得太过残忍。
从那以后,你再也不亲自处理荤菜,想吃了不是下馆子,就是点外卖。
可现在,望着泫然欲泣的夕颜,你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让你面对真刀真枪的冲突,宛若失了智般,妄图亲自解决。
你认真反思。
也许,你不仅是个合格的打工人,更是个纯纯的老色批吧。
毕竟就连小公子那样擅长精神PUA的杀妻变态,你都敢胆大包天去糟蹋他。
一看见漂亮女孩子流泪,就昏了头什么的……
也很太正常啦。
给自己的鲁莽行为找好借口,你甚至都有心情促狭夕颜:“等你平安见到源公子,还望你看在我还算有用的份上,跟他求求情,让他不要迁怒我那病弱不能自理的小丈夫。”
夕颜手足无措。
她脸皮薄,被你这么一揶揄,顿时羞赧得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自然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而屏风外的小公子则咳得更加撕心裂肺。
你站起身,让右近寸步不离陪在夕颜。
走出门后,你回望了眼主殿。
殿内灯影摇曳,重重叠叠的几帐屏风将众人的身影悉数掩去,众人都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偶尔会听到几声极力忍耐的咳嗽声。
你收回目光,不容置疑地命令护卫们守在主殿四周,同时,也设想了最糟糕的可能,叮嘱他们,一旦发现暴徒冲入庭院,只管带着小公子他们从后院山路小径逃跑,不要走大路。
交代完毕。
你深吸一口气,在前院示警护卫的带领下,疾步赶往冲突的第一现场。

夜色浓黑,狂风骤雨强劲。
惊雷之下,暴烈的雨点击打着屋顶,天地间混沌一片,水汽化作湿重的冰雾,被狂风裹挟着,打湿你的衣衫,森森凉意渗入骨髓。
你打了个哆嗦。
却不敢停下脚步。
要知道,勇气这种东西,往往是再而衰、三而竭,一旦停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你不由跟护卫们搭话。
转移注意力的同时,也更加清楚地明白了如今处境。
有点糟糕。
庄园里人手不足。
而流民来势汹汹。
你们很有可能是他们特意挑选出来的软柿子。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你就不由牙疼。
如果他们真的是有备而来,这事儿能不能善了就两说了。
作为深谙老祖宗屠龙秘术的打工人,你可太知道人民群众的力量了。
跟人民群众比脖子硬……
这种事,谁做谁煞笔。
你不想做煞笔。
也不想被当软柿子捏。
你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命苦的打工人,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
底层互害还是不了罢。
在赶过去的路上,你一直思量该如何妥善安置那些流民。
他们之所以暴、乱,原因有二:失去生活的家园、失去谋生的工作。
说实话。
依着你现在的身份,这种事解决起来非常简单。
你只需要慷小公子之慨,给他们提供新的家园和工作就好了。
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谁还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作奸犯科,去挑战时代律法的威力和残酷?
你想得很好。
只是,在你到达之前,对峙双方发生了小范围冲突。
流民们中有人受伤了。
他们或捂着受伤的手臂,或在同伴的搀扶下艰难站立。
但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退缩,反而眼神愈发凶狠,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面前势单力薄的护卫们,一步步将他们逼退。
护卫们也乱了心神。
正规武士组成的护卫军,迎战为求生发动暴、乱的流民,这种事本该没有悬念,可耐不住山庄的护卫数量只有区区十数人。
除去时刻守护在小公子身边的,能用来应对流民的护卫一巴掌就能数过来。
流民一步步踏入护卫的警戒线,危险的氛围让他们精神高度紧张,双手更紧地握着武士刀,不停呵斥他们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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