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菲菲顿时整个人都蔫儿了。
家住小红楼,是她从小到大最骄傲的事情,当然,也因为家住小红楼,她在学校里也受到了不少优待与追捧,沈菲菲无法想想,她的同学、朋友知道她不住小红楼了会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呜……”
客厅里,江映雪也被一个又一个的消息震得有些愣住了。
“你要去西北了?”她瞬间恍然,维舟哥说的晚了就见不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伯伯要转业,沈爷爷还要把小红楼还给部队,这么一来,沈家几乎等于退出南城军政两界,一旦远离权力核心,不出几年,沈家就会被边缘化了。
沈维鸿搓了搓脸,抬头看着江映雪,鼓起勇气问:“映雪,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北吗?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都在西北待着的,我有信心,五年,不,三年之内,带着你回南城。”
江映雪不敢和他对视,她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声音温柔却又清晰:“维鸿,现在正是全国上下追赶经济大潮的时候,我,我刚刚得到消息,服装厂仓库出了点问题,有一批布料受潮起斑,他们准备用很低的价格把这批布料处理掉,只要弄到这批布料,我就能积攒到足够的本金了。”
沈维鸿张了张嘴,半晌,问:“只是因为布料,不是因为……我哥?”
江映雪攥了攥手指,摇头:“不是,你哥已经结婚了,再说,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
想到不久之前沈维舟拒人千里的样子,江映雪眼睛一眨,一滴眼泪啪地落在手背上。
她以为维舟哥性格就是这样,对谁都不假辞色,冷冰冰的,可刚才,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沈维舟,沈维舟竟然也会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一个人。
沈维鸿怔怔看着她,半晌“嗯”了一声,问:“服装厂的布料需要多少钱?”
上回江映雪给他的钱都亏完了,他知道那笔钱应该是江映雪手里仅存的,她手里应该没多少钱了。
“至少两千块。”江映雪说。
“嗯,我这两天就想想办法。”沈维鸿说。
回到求知巷,柳绵绵高高兴兴地和刘婶还有沈维云分享了军工大院里的热闹。
听完沈老爷子对那一家子的安排,哪怕平常没事就要嘀咕老爷子几句的刘婶都说,沈志邦确实是个爷们儿。
沈维云也是一阵唏嘘:“沈菲菲在学校可是以她家住小红楼为荣的,这下围在她身边那几个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捧她的臭脚。”他们学校其实不少人都是军属,住小红楼的也不是就沈菲菲一家,偏生她爱显摆,搞得人尽皆知的。
说了会儿八卦,仨人又开始商量中午吃什么。
刘婶说自己今早在知青菜场抢到了只小公鸡,柳绵绵咽了咽口水,表示自己真的好想念后世的炸鸡啊!
开封菜要到八七年才会进入华国,而且进入以后店也是开在首都,吃个炸鸡千里迢迢跑去首都就实在太夸张了。
为了今后几年的口腹之欲着想,柳绵绵决定怂恿刘婶做炸鸡。
反正主要配料就是淀粉、面粉、小苏打、白胡椒、鸡蛋什么的,一般的调料家里都有,没有的西餐厅里也有。
中午刘婶就简单地做了个拌面,切了细细的胡萝卜丝、黄瓜丝、鸡蛋丝,还有炸酱煸炒的肉沫,吃起来滋味浓郁却又清爽不腻。
等到了半下午,刘婶把小公鸡按照柳绵绵的要求剁成了鸡块,又自己调制了裹粉和腌料,先把鸡肉腌制一段时间,然后才开火炸鸡块。
炸鸡的香味,把书房里工作的沈维舟父子俩和卧室里休息的俞婉都给吸引出来了。
沈维云嘶嘶哈哈地吃了一块,马上振臂高呼:“好吃,好吃,太好吃啦!爸妈大哥,快来吃啊!”
俞婉拈了一小块尝了尝:“外酥里嫩,真的不错,外面这层面粉也很好吃,酥香酥香的。”
沈伯康也边吃边点头:“嗯,这吃法挺新鲜的,倒是有点像西餐的吃法,是绵绵在西餐厅学的吧?”
柳绵绵含糊地应了声,心说我们餐厅主打是牛排和硬得要命的面包,还真没有炸鸡、炸猪排这种接地气的食物,不过说实在的,这玩意儿应该比牛排和面包受众广多了。
“哎哟,这真好吃,等我家那两个猴子回来,我也给他们这么弄着吃。”刘婶说。
“他们俩都回来吗?”柳绵绵问。她知道老两口最近都在商量这个事情,倒是不知道商量的结果,原本她以为他们会让小儿子转业,没想到是让两个人都回来?
“沈文山都转业了,我家那两个还不更得转业。我们商量过来,早转晚转都得转,哦呦,那不如早点转。”刘婶也很想得开,“他们领导见他们主动转业,还说一定想办法让他们回南城呢。”
柳绵绵也替她高兴,儿行千里母担忧,能回南城肯定是再好不过的:“那挺好的。”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倒了碗酒的王叔,乐呵地捧着酒碗去开门。
“哎呀,这么香。”
来的是许久不见的许海棠,当初因为柳绵绵一句“有贼”,王叔他们逮住了朱永齐,又因为他们这边闹起来,许海棠才会检查自己的嫁妆,及时发现金银首饰被窃。后面她和她妈骆婶子还特意来9号院感谢过柳绵绵。
她们母女俩人都挺好,柳绵绵对她们印象不错,收了她们的东西一直想着回礼,前几天余家又寄了东西过来,柳绵绵拿了些菌子、野菜干什么的,又添了些罐头、点心之类的,送去了帽儿胡同。
不过那天她正好回娘家了,俩人没碰见。
柳绵绵见她拎着东西,无奈叹息道:“乡下亲戚寄了些干货过来,我看着不错才给你拿了点,你不会又上门‘礼尚往来’了吧?”
许海棠腼腆笑笑,说:“我这也不是特意买的,我们厂里仓库出了问题,有一批布料存着发霉长斑了,厂里内部处理了一部分,不花几个钱的,我就怕你嫌弃……”
柳绵绵往她手里塞了口碗,里头三块黄灿灿的鸡块:“先吃吧,趁热吃,可香了。”
顺手接过许海棠手里的袋子,取出一块布料看了看:“霉斑确实还挺明显的。”
不等许海棠说什么,她忽然双眼亮晶晶地问:“你们厂里还有很多这种布料吗,内部处理了一部分,是不是还有一部分要对外处理,我如果想买应该找谁?”
许海棠原本还以为她嫌弃布料霉斑太厉害,哪知道她是自己想买:“……可以啊,如果不多的话,我帮你买回来就行了。”
柳绵绵笑眯眯:“如果多呢?”
许海棠:“……我,我也可以帮你。”
第36章 机会难得(修)
蒋红梅靠着之前在服装厂积累的一点人脉,把服装厂积压的那点瑕疵品都搂光了,天天和刘安民一起到处赶大集,就前两天,她送了这段时间挣的钱过来,还和柳绵绵抱怨,说这批货卖完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这不,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嘛。
柳绵绵拽着许海棠边吃东西边问:“这批布料一共多少,你们厂里心理价位是多少,今天,今天来不及,明天能去买吗?”
许海棠是个老实人,捏着鸡块啃了一口,又赞叹了声“好好吃啊”,才回答说:“布料还挺多的,都是棉布,五十米一匹,应该还有五百匹左右。现在棉布零售价是一块零两分一米,一匹布零售就五十多块钱,不过我们进价是三十五,现在处理价就是十二到二十了,发霉厉害的十二,好的就二十,看情况,拿得多,均价应该能谈到十五左右。”
别看许海棠有些腼腆老实,但她毕竟是采购科的,说起业务上的事情头头是道,对布料的价格也是了如指掌。
柳绵绵迅速在心里算了下,如果能谈到十五元一匹,那么每米的单价是三毛,根据她从蒋红梅那里了解到的信息,这种棉布,哪怕是瑕疵品,卖个六七毛、七八毛根本不成问题。
这么多年布料紧缺的现实,让老百姓对布料的要求降到了最低,就上回他们去怀平乡赶集,还看到很多老乡都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呢,每米布能少个几毛,发霉起斑有什么问题?
机会难得,博一把!
柳绵绵算了算自己小金库的钱,因为之前陆陆续续买的那些瑕疵品都基本出完了,所以她投进去的资金基本也已经回笼了,原本的两千多块钱,现在杂七杂八一凑,有三千七百左右了,加上沈老爷子刚给的三千块……吃下这笔货问题还真不大。
再说,她自己没时间去卖货,东西肯定还是交给蒋红梅他们,到时候应该也不需要她一个人出钱。
“五百匹我全要了。”
许海棠:“啊?!”
许海棠:“哦哦,好的,我回去和我爸说一声。”
她爸是厂里的大师傅,和销售科的科长还是多年的好兄弟,这个事情应该不难的。
再说,这件事对仓库和销售科来说都是个头疼的事情,烫手山芋,都巴不得赶紧处理掉。毕竟厂里布料亏了几千块钱和厂里堆着一堆发霉长斑的布料,这感觉可是截然不同的。
许海棠信心满满,满口答应下来。
“到时候我给你六毛一匹的介绍费。”柳绵绵说。
许海棠哪里肯要,柳绵绵心想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还是等布料买到了再说吧,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一只小公鸡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不过油炸美食可不止鸡块,柳绵绵拽着许海棠和沈维云,又去弄了一些豆制品、菌菇和蔬菜。
只要酱料调得好,炸鞋底也好吃呀!
“哦呦,这油乎乎的一吃,晚饭咱们就弄点简单的吧,煮个粥,再包几个素馅包子怎么样?”还没吃完,刘婶已经在盘算接下去的晚饭吃什么了。
柳绵绵连连点头:“煮个粥,再来点解腻的小咸菜就挺好。”她想了想,又说:“下回再吃,咱们再去弄点汽水。”当然,最好是弄点可乐。
许海棠忙提出告辞:“时间不早,我还得回娘家,得早点回去了。”
柳绵绵没问她为什么要回娘家,把人送了出去。回来后就听刘婶在那里叹气说:“多好的闺女啊,嫁到了老孙家。听说孙老二最近出车去了,他们家就可着劲儿地欺负新媳妇儿,一家子的衣服和碗都让她一个人洗。”
柳绵绵奇怪问:“他们家不是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儿媳吗,这些人都不干活吗?”
刘婶摇头:“嗐,他们家老大媳妇儿,说是生三娃的时候月子没做好,碰不了水,至于几个爷们,又哪里是会干家务活的人?”
柳绵绵挑眉:“照这么说,许海棠嫁过去之前,他们家难道一年到头都不用洗碗洗衣服?”
刘婶顿时笑了起来:“哦呦,可不是说,她嫁过去之前,孙家还不是一样过日子?所以说他们家是故意欺负新媳妇儿。听说前两天许海棠她妈骆老师过来给女儿送枇杷,就看见女儿大黑天的就着院子里的各家窗户的灯光,蹲在水井边洗一大桶的衣服,给骆老师气得不行,当夜就把许海棠带回娘家去了。”
俞婉摇头:“许海棠自己家里条件不错,嫁给孙老二确实可惜了。”
柳绵绵想了想,说:“孙家是故意的吧,许海棠条件比他们家好,又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嫁过去以后老太太生怕拿捏不住这个儿媳妇,其他人也生怕她在家作威作福,故意磋磨磋磨她,做‘服从性测试’吧?”甚至孙老二也未必就不知道,只不过是他需要扮演一个“不知道妻子受委屈,知道以后会维护她,但又会劝她忍耐”的丈夫而已。
“那肯定是故意的嘛。”刘婶疑惑道,“你刚说的什么服从什么测试,是什么东西哦?”
柳绵绵就给她解释了一下,有些人会故意通过打压、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等方式来测试你的顺从、容忍度,从而达到操控你的目的。
“这些磋磨儿媳的手段,咱们早见惯了的,到了你们文化人的嘴里,倒是变得让人听不懂了。”刘婶感叹说。在她看来,柳绵绵这个高中毕业生自然也是文化人的行列了。
沈伯康插话道:“这个提法还挺有意思的,绵绵看来平时也没有放松学习。”
他忽然问:“绵绵有没有想过继续参加高考?你这么聪敏好学,不读大学可惜了。维舟现在身体好多了,让他抽空帮你补习功课。”
柳绵绵立马拒绝三连:“不用,我不想,真的没必要。”
生怕沈伯康真把这事放在心上,义正辞严说:“学习知识不是只有读大学这一个途径,学历更不是衡量一个人知识水平的唯一标准。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咱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学校里读书吧,可见更重要的还是保持学习的态度。”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没有做研究、做学问的心思,还是更愿意投身社会实践,从五彩斑斓的社会生活中学习。”
沈伯康沉思几秒,点头认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说的对,是我思想狭隘了。”
柳绵绵心虚地抿了抿嘴,虽然她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学历并不代表所有,而且上辈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辈子她的确是不想再读书了,但是这些话,在别人面前她可以侃侃而谈,面对沈伯康,还是会有一丢丢的心虚。
毕竟人家是真的一心扑在研究上,为华国的军工事业竭尽全力。
说回孙家,其实之前许海棠提起瑕疵布料的事时,柳绵绵还觉得奇怪,孙老二是个货车司机,平时出差的时候经常也会顺手倒腾些东西,王叔不还说,他从他们酒厂拿酒运去外地嘛,没道理这么大一个商机他会发现不了。
却原来他出差去了。
不管他是刚好轮到出差,还是故意避出去,任凭老娘给媳妇儿“立规矩”,总之他出这一趟差,倒是刚好便宜柳绵绵了。不然要是孙老二自己想做这门生意,估计就没她的份儿了。
柳绵绵是觉得,别的人未必会要这么多的瑕疵布,会担心这东西不好卖,但是像孙老二这样常年在外面跑的人,肯定是不愁销路的。
夜里洗漱的时候,柳绵绵看到搪瓷盆里的吊带睡衣,一阵头疼。这种天气,衣服这么团着也不行,容易发霉长斑,她拿香皂随便擦了擦,洗了洗,拧干了放回到盆里。
看到靠在床外沿看书的沈维舟,她和他打商量:“今晚你睡里面吧,我睡外面。”
沈维舟:“嗯?”
柳绵绵揉揉肚子,睁眼说瞎话:“我肚子不太舒服,晚上可能要起夜,睡里侧不方便。”
沈维舟挪动被子的动作顿了下,扭头认真看了眼她的脸色,好像还行,和白天没什么区别,他皱起眉:“去卫生所看看?”
柳绵绵连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沈维舟依然皱着眉头:“那吃点药,是腹泻,还是?”
柳绵绵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吃药,只是说晚上可能起夜,可能,可能而已。”
她转移话题问:“听说你以前不吃韭菜也不爱吃南瓜的?怎么现在看你每次都吃得挺香。”
沈维舟一怔,随即云淡风轻道:“以前年纪小挑食,现在不挑食了。”相信不管是谁,在丧尸遍地、苦苦寻找一整天也未必能找到干净水源和食物的异世待过,都不会再有挑食这个毛病。
他抬眼看向柳绵绵,柳绵绵冲他弯唇一笑:“哟,那是长大了,懂事了呀。”
看不出是无心还是故意。
沈维舟垂眸思索片刻,问她:“那你呢,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穿红色和绿色的衣服,怎么最近越穿越素净了?”
柳绵绵噎了一下,很快回答说:“我这不也是长大了懂事了?小孩子才喜欢穿大红大绿的,我现在是成熟的职业女性,当然要穿得素雅一点。”
沈维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从前的柳绵绵可说不出“成熟的职业女性”、“服从性测试”这样的话。
柳绵绵才不管他信还是不信,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另一个柳绵绵了,只要她不承认,谁也没办法证明她不是。
这么想着,她掀起被子就钻了进去,几秒钟后,一条腿又快速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哪怕换了薄被子,盖着被子也有点热。
“关灯了?”
“嗯。”
啪地,马上就把灯绳给拉了。
两条腿都钻出了被子,呼,舒服了。
农历三十的夜晚,窗外连月光都没有,棉布窗帘在黑暗里影影绰绰,只是一团沉在黑暗里灰黑。柳绵绵以正常人的视力看了看,很好,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很干脆地,把大半个身体都露在了外面。
呼,凉快了。
经历异世,拥有不寻常听力、视力的沈维舟,一开始只是感觉隔壁的人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后面不经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夜色中一双白晃晃、光溜溜的大腿。
沈维舟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忆了下,分明记得她今晚穿的不是裙子,他想了想,推测柳绵绵是怕热,把裤腿都给卷上去了。
他自然不会再去看看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沈维舟试图说服自己,天气渐热,他们每天同床,这种事都是难免的。
只是哪怕闭上了眼,那不经意一瞥中看到的白嫩长腿,却开始在脑海中频频浮现,甚至,还有早晨时她**半露的样子。
他再是正人君子,却也敌不过过目不忘的记忆。
何况,沈维舟暗暗叹了口气,或许他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正人君子。
心底起了一丝无法捉摸的燥意,这种时候拥有异常灵敏的五感,更是要命。
空气中暗香浮动,是香皂的味道,但又似乎不仅仅是香皂的味道。
沈维舟久久未能入睡,尽管如此,他却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也如睡着了一般绵长。
睡在外侧的柳绵绵则早已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过她还是坚强地支撑着,同时竖着耳朵听沈维舟那边的声音,确定他睡着了以后,她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她没敢开灯,用脚在床前一通扒拉,随便塞进了两只拖鞋里,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往洗手间走。进了洗手间,她也没敢开灯,从搪瓷脸盆里摸到洗好的睡裙,然后又摸黑走了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把睡裙给抖搂开,屋檐下她已经事先挂了个衣架,只要出去……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她踉跄了下,嘴里也不禁惊呼出声。
啪地,电灯突然亮了。
“……”
柳绵绵抓着抖搂开了的睡裙,满脸茫然地扭头看向床的方向,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神情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以为她不开灯是怕起夜吵到他,看来不是?
柳绵绵大脑有一瞬的短路,对啊,我这是在做什么?
不对,他不是睡了吗?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睡裙,想了想,强行挽尊:“我睡不着,起来洗衣服。”
想到早晨穿衣镜里看见的,自己衣衫凌乱的样子,耳根不禁微微发烫,表情却益发正气凛然。
沈维舟看向她手中的睡裙,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啊。”
顿了下,他说:“那,赶紧晾了睡觉?”
第37章 气运值处于非正常水平
过了一晚上,柳绵绵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已经消化完了,倒是觉得,好好一件穿着又舒服又凉快的睡裙,洗了藏起来也不是办法,吊带不够牢固,那就再钉上两针嘛,该穿还是得穿。
她做完自己的思想工作,面对沈维舟的时候,也就十分坦然了。
倒是沈维舟,大早上的既没去上班,也没去书房,坐在房间的写字台前认真写着什么。
柳绵绵倒也不是故意想偷看……好吧,好奇还是好奇的,不过也确实是不小心看到的。她发现沈维舟在稿纸上写的竟然是他们结婚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每件事前面都标注了明确的时间地点。
“你写这个做什么?”
沈维舟笔下未停,随口说:“我感觉最近记忆力差了很多,写下来免得时间久了忘记了。”
看着稿纸上精确到小时的标注,柳绵绵沉默了。
别说个把月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她也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他这样都算记忆力差,那她这样的算什么?
柳绵绵不想和他说话,沈维舟抬头看她一眼,问:“你想拿下服装厂所有的瑕疵布料,钱够吗?”
“嗯?”
沈维舟:“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可以先拿去。”
柳绵绵没想到沈维舟会问她钱够不够,怔了两秒,才说:“应该够的,我准备还是和蒋红梅合伙,到时候她应该也会出一部分。”
沈维舟点点头:“那就好,不够的话你告诉我。”说罢就继续低头写他的了。
柳绵绵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你居然有存款,能告诉一下有多少吗?我纯粹好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沈维舟再度停笔,侧身看她:“我有存款有什么奇怪,我在研究所好几年了,工资虽然是按照出勤领的,但我平时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些钱就都攒下来了,加上一些项目的奖励、逢年过节长辈塞的红包,买服装厂那批货绰绰有余。”
沈维舟没说的是,如果加上奶奶留给他的东西,卖再多的货也没问题。
柳绵绵啧啧了两声,看来“万元户”就在她身边啊!
服装厂那批货至少要七千五百元,沈维舟既然说绰绰有余,柳绵绵估摸着他的存款应该是超过万元了。
“钱存在银行利息也不高,下回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拿出来投资吧?”柳绵绵想了想,试探问,“就上回同你说过的《柳娘与书生》,这个本子挺好的,李耀明如果筹集资金开拍,咱们一起投一点?”
“你上回说对这个本子感兴趣,是想投资?”
柳绵绵点点头:“是啊,我预感这个片子会火。”
投资拍电影听上去确实有点不太靠谱,柳绵绵冥思苦想,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说动沈维舟,还没想好呢,就听沈维舟说:“行,你到时候跟我说。”
柳绵绵:“嗯?”
忍不住问:“你不怕赔钱吗?”
沈维舟挑了下眉:“你不是预感这个片子会火吗,怎么,对自己的预感没有信心?”
柳绵绵坚决摇头:“怎么可能,我是根据那个本子还有港片市场进行了合理的判断,你放心,不说多的,挣个两三倍应该可以的。”
沈维舟眼神微闪,笑了下:“那倒是要感谢你介绍这样的生钱之道给我了?”
柳绵绵挥挥手:“小意思,都是同……室……,呃,我是说,有钱大家一起赚。”差点说秃噜嘴,把同床室友这四个字说出来了。柳绵绵赶忙挥挥手:“我先去吃早饭了。”
看着她飞快出了门,沈维舟牵了牵唇,转身回去继续写。
不久后,他搁下笔,看着自己梳理出来的时间线和相应的事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系统009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宿主,生命值已蓄满,可随时返回原世界。温馨提示,原世界中宿主命运存在被更改痕迹,气运值处于不正常水平,宿主回归后需严密关注。”
沈维舟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洒满院子,不远处的餐厅里传来柳绵绵和刘婶的说笑声。
一切,已经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柳绵绵本来还想抽时间去一趟军工大院找蒋红梅,结果还没等她抽出时间来,蒋红梅自己上门了。据她的说法,瑕疵品服装已经卖完了,她得到个消息,说服装厂又有一批瑕疵布想要处理,只不过这回人家说什么也不给她了。
“人走茶凉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别看我每回拿货,都给他们塞了不少好处,不过也正因为这,他们才更不会把东西给我,生怕我真的发达了。”
蒋红梅愤愤道,“我当个体户起早摸黑的挣点小钱,给他们塞点好处,他们是乐意的,我要挣得多了,他们可就不乐意了,这不是显得他们在厂子里面也没多大意思嘛。”
柳绵绵表示理解,前同事嘛,不担心你吃苦,就怕你开路虎。
“听说这批货又好几个人在问,不过厂里想的是,最好一次性处理给一个单位或者个人。”蒋红梅叹了口气,“要是咱们能弄到万把块钱就好了,一次性把这批货拿下,我托人直接找销售科的科长说说,没准能成。”
她皱了皱眉,这话也只能是说说,这年头,有一千块钱存款的人家都不多,更不要说一万块了,就算有一万块,一般人谁敢把这么多钱砸在一匹发霉起斑的布料上?
“算了,还是想想别的挣钱门路吧。对了,我听说北边君子兰价格卖得好,有人拿一盆君子兰换了一台电视机,还有人养的君子兰卖出了十几万,你说这玩意儿怎么会这么值钱?咱们要不要……”
柳绵绵赶忙阻止:“别要不要了,坚决不能要!”
“你想想,你都觉得一盆草卖这么贵有点离谱吧?其实我相信所有人内心都是这么想的,觉得这玩意儿不值这么多钱。只不过是市场上的价格越炒越高,才有人一直追着买。这就跟击鼓传花一样,需要有人一直接着传下去,但是,真的会永远有人继续接这朵花吗?”
蒋红梅想了想,说:“就看砸谁手里了呗!”
柳绵绵点头,她上辈子在网上刷到过相关的解说视频,对君子兰热这个事情还挺有印象的,所以大致记得,君子兰价格崩盘应该就是在今年的六月份左右。
眼下都五月下旬了,离崩盘已经不远了。
再说他们这边离得远,假如真是现在开始收购君子兰运往北边,估计运到的时候,刚好能赶上价格崩盘,到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八十年代是经济风口,有很多的挣钱机会,但柳绵绵从来没想过倒腾君子兰挣钱,因为本质上,这其实跟庞氏骗局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