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迎雪心知他此举的用意,他在暗暗地挑衅晋王。
“世子,九叔父来了,您放开妾身吧。”苏迎雪假装害羞地道。
萧祈安这才放开了他,起身去迎晋王。
不论如何,晋王都是他的长辈,见到他,萧祈安需要行礼问安。
苏迎雪跟在萧祈安身后,看着萧祈安给他行晚辈礼,而晋王装模作样接受的模样让她不由得窃笑。
萧祈安看了她一眼,苏迎雪上前一步,乖巧地行礼:“九叔父。”
晋王淡淡嗯了一声。
让她松一口气的是,晋王表现得极为从容淡定,并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晋王扭头去与萧祈安说话,苏迎雪便告辞离去了,出了门口,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见晋王也看向她,心里一暖,满意地离去。
苏迎雪以为晋王是有事才来的,但晋王来这里的最主要目的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晋王不会告诉她这个事实,也不会告诉她,方才看到她和萧祈安亲密的画面,他很生气,也有些吃醋。
苏迎雪回到屋里,一想到晋王还在厅堂,便有些坐不住,偏偏又没理由去那边。
恰好这时侍女送上一碗燕窝,苏迎雪心思一动,让她去厨房再盛两碗,随后带着她与燕窝来到厅堂。
晋王还在,苏迎雪心中有些欢喜。
“世子,妾身给你们送燕窝来了。”苏迎雪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向晋王那边,恰好晋王也看向她。
苏迎雪下意识地错开视线,却恰好停到萧祈安身上,却发现他目光阴沉地看着自己,大概是发现了她在看晋王。
“放在桌上吧。”萧祈安淡淡道。
苏迎雪让侍女将燕窝放下,正打算坐到萧祈安的身边,萧祈安却开了口:“你回屋里歇息吧,无需过来了。”
苏迎雪面色微滞,而后微微一笑,道了声“是。”,看了晋王一眼后,便退了出去。
这日过去后,两人再见便是立冬那日了。
这日晨曦初露,苏迎雪已坐在妆台前梳头匀脸,待妆掠完毕,便去了秦王妃的院里。
宴会要到掌灯时分才开始,但苏迎雪要帮忙做事。
为了今晚上的计划,苏迎雪一直对秦王妃笑脸相迎,她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敢有一点反抗,免得惹她生气,不让她出席家宴。
夕阳西下后,苏迎雪回了院子歇息,重整妆容。
晋王与秦王先前有约,今日如约而至,还带来一株极为罕见的珊瑚树作为礼物送给了秦王。
听说晋王来的消息,坐在妆台前的苏迎雪阴郁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将最后一支簪子戴好,与自己的侍女道:“你守在屋里,我出去一趟,若世子过来问你我去了何处,你便说我去园子里走一走,马上便回来。”
侍女也没多想,应了声“是。”
苏迎雪起身走了出去,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家宴的事,无人关注到她。
趁着宴会还没开始,苏迎雪往先前与晋王幽会的屋子里去,想看看他在不在那里。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她在屋里待得实在闷得慌,走走也好。
穿廊过院,行至一假山洞前,手腕忽然被人拽住,苏迎雪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拖进假山洞中。
苏迎雪闻到那股熟悉的幽香,便知晓来人是谁了,所以也不惊讶,看清人后,她嗔怪道:“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突然?存心吓我是不是?”
“你也太容易被吓到了。”晋王不道歉,反倒揶揄起她。
苏迎雪气得打了下他,“你这人也忒坏,把人吓得要死还笑得出来。”
“嗯,本王错了。”晋王很快便承认了错误,手撑着山石,身体微倾向她,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语气亲昵:“你今日很美。”
苏迎雪发挽发髻,浓妆艳抹,额上还绘了朵盛放的桃花,整个人便似那三月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
“当然,我特地打扮了一番呢。”她微微一笑。
“就算你不打扮也很美。”晋王目光专注地凝望着她。
苏迎雪脸一红,“你这人怎么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晋王含笑道:“喜欢的话,本王以后常常说给你听。”
苏迎雪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温柔又伤感。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久久不愿意挪开。
她希望他永远记住今日的自己。
“为何这样看本王?”晋王有些不解。
假山洞外红日西沉,晚霞似火,落日的余晖照进山洞里,将他的面庞笼在一层暖黄的光芒之中,让他敛去了几分风流轻浮,多了几分温柔和煦。
苏迎雪摇了摇头,抿着嘴笑,肆无忌惮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容貌刻在心里。
晋王笑意渐渐敛去,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他伸手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抱住,“真的不考虑跟着本王?”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不考虑。”苏迎雪回答得无比告辞,却紧紧回抱着他,仿佛留恋不舍一般。
晋王叹了一口气,不勉强她了。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后才放开彼此,苏迎雪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低语:“殿下,一切就要结束了吧?”
晋王总觉得她这句话有更深的含义,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却柔声道:
“嗯。一切就要结束了。”
与晋王分别之后,苏迎雪回了院子,却见萧祈安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立着她那战战兢兢的侍女。
“你去了何处?”萧祈安沉声质问。
苏迎雪瞟了自己的侍女一眼,面不改色地道:“香兰没与你说,我去园子里走一走?”
萧祈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最终只是道:“府中来了不少宾客,莫要乱走了,免得被人冲撞到。”他站起身,“宴会快开始了,你待会儿便过去吧。”
苏迎雪微笑颔首,目送他出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脸上的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神色。
她回到梳妆台前坐下,重整妆容后,拿出怀里的玉佩看了一眼。这是方才在假山洞里,晋王离开前给她的,他说这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对他而言很是珍贵。
他把它送给了她,苏迎雪原本不想要的,但他说这是她送他络子的回礼,她只能收下了。
她微微一笑,握紧了玉佩,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一般。
掌灯时分,宴会开始。
当苏迎雪去到华恩堂时,目光便不自觉地去寻晋王的身影,他坐在秦王的旁边,正与秦王谈笑风生。
当檀板丝竹声响起,晋王才向她投来视线,眼里只是欣赏之色,并无狎昵。
苏迎雪站在红氍毹中央,翩翩起舞,飘逸的舞衣裹着纤腰,水袖翻转,流风回雪,眼波不经意流转,始终定在晋王身上。
仿佛这一舞只为他而跳。
萧祈安看到了,眼里浮起阴沉之色。萧嫣然手托着香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转头看了眼秦王与秦王妃,见二人正有说有笑着,没看到自己,便偷偷地离了席。
宾客们已经酒酣耳热,欢声笑语不断,全然不知危机暗藏。
有的人从秦王妃那里得知苏迎雪的身份,看向她的眼里有着丝毫不掩饰的蔑视与讥笑。
苏迎雪心里很明白,却全然不理会。她以前每次跳舞心中都会觉得无比耻辱,一个千金小姐沦为卖弄技艺的教坊女,如何不令人感到难堪?
但这次她内心却无比坦然,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真变成了一小鸟,挣脱樊笼,飞往了自由自在的天空,而身边有翱翔的苍鹰作伴。
舞罢,苏迎雪只觉得浑身发软,身子不觉一晃,险些栽倒,幸好及时稳住了脚跟,一抬眸对上晋王关切的目光,心口微暖。
她稳了稳呼吸后,微微上前,向众人福身施礼,“献丑了。”
她话音刚落,气氛却有些僵凝,有些人凑在一起,看着她窃窃私语。直到晋王抬手鼓掌喝彩,其余人才不得不跟着一起鼓掌。
晋王冲着她招手,在其他人眼里,两人是长辈与晚辈,晋王神色又极为坦荡,内心自然不会怀疑二人有什么。
苏迎雪缓缓走到他那一席前,朝着他行了一晚辈礼。
秦王见状,便让苏迎雪给晋王敬酒。
苏迎雪莞尔一笑,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乖巧地唤了一声:“九叔父,请饮了这杯酒。”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无比的平静。
秦王接过酒,目光从她的眼移至她的脸,只见她云鬓微润,面色绯红,琼鼻润着几点细小汗珠。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伸手去碰触她的脸,他将酒一饮而尽,随后赏了她好些金银之物。
晋王又让她去给秦王等人敬酒,说这话时,他脸上挂着淡然自若的笑容,苏迎雪心却蓦然一颤,涂着艳丽丹蔻的手微微缩回水袖之中,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一转身,走向秦王。
苏迎雪倒了酒,长长的水袖遮住了她指尖上的动作,秦王已经酒酣耳热,并未察觉她有什么异样。
纤腕捧起酒,苏迎雪柔顺地递送到他面前,说了些吉利的话。
秦王虽然厌烦她,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拂她脸面,接过酒一口饮干。
苏迎雪见状心底微松一口气,她来到秦王妃面前,秦王妃在众人面前要维持端庄体面,因此也没有为难她。
等她敬完了该敬的人,她目光掠过晋王那边,冲着他微微一笑,随后离开了华恩堂换衣裳。
她知道自己无需再回来了,临走前,深深望了晋王一眼。
走出华恩堂,苏迎雪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木然望了眼漆黑的苍穹片刻,随后扭头让自己的侍女先行回去。
侍女觉得她神色看起来有些古怪,便道:“小姐,还是奴婢陪着您吧,您忘了,世子提醒过您的话?”
苏迎雪语气平淡,“我让你回去你便回去,他若生气,自然有我担着,你无需操心。”
说着又道:“今日在宴会上拿到的赏赐便赏给你了,拿着这些东西可保你往后的日子无需为银钱发愁。”
侍女震惊,正要说话,苏迎雪抬手阻止,“我心口闷,想独自一人走一走。”说着便转身离去。
侍女有些担心,却又不敢跟上去,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迎雪托着长长的水袖,如同一缕缥缈的幽魂游荡在寂静幽暗的走廊之中。
所有的喧嚣热闹都听不见了,所有的一切也仿佛都与她无关了,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曾经与晋王幽会过的屋子前。
她顿住脚步,唇边浮起抹伤感的笑容。
她没有进屋,只是坐在屋外头的台阶上,靠着廊柱,望着天上那一轮残月,回想着自己的过往。
她其实虽是庶女,也比大多数人身份尊贵得多。虽然总是屈居于苏清妤之下,但她有的东西,她也会有。
虽然心有不甘,但其实也算知足。
成亲后她安分守己,本想着相夫教子,谁知夫君是个病秧子,公婆见她无孕,又不待见她。成了寡妇之后回到永安侯府却是她过得最舒坦的日子,她可以陪着自己的母亲,苏清妤不在,父亲好像也只属于自己。
可秦王等人毁了这一切。
她的亲人死在他们的手上,他们还要骂她是下.贱不堪的东西。
所以这些人死不足惜。
她唇边浮起抹笑容。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浑浑噩噩的,此刻脑子却无比的清醒,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她突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她的父亲没了,母亲也没了,孩子也没了。
珍重的人都已经不在,而唯一让她有些留恋的人却是个风流浪子,对她也只有利用,只为心中的白月光报仇……
不知坐了多久,寂静的夜忽然被几声尖叫打破,哪怕在此处也能隐隐听到。
紧接着灯火隐隐,无数脚步声响起,华恩堂那边出事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说是有刺客。
苏迎雪并不知道晋王的所有计划,她只是其中的一环,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环。如今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管接下来他是否能成功,她也已经大仇得报,她遗憾地是不能亲眼看到他们悲惨的模样。
尽管晋王说会护她周全,但她并不打算活着。她死了,东窗事发后也不至于连累任何人。
所以她才挑了此处,准备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来……来世吧……”她呢喃道,随后望向远处,目光逐渐涣散。◎
“殿下,苏小姐并没有到约定好的地点。”
华恩堂陷入了混乱之中,有侍卫来到晋王身边,低声禀报道。
晋王神色蓦然一沉,心中忽然有股不安的预感,他立即道:“加派人手去寻。”
“是。”那侍卫转身匆匆离去。
晋王站立在原处,周围的喧嚣仿佛离自己远去,脑海中只剩下苏迎雪离去前看自己的那一眼。
不知为何,他对苏迎雪那一眼始终忘怀。
或许是她当时看他时,目光复杂而深沉,仿佛在与他道别。
晋王不由回想着这些日子她的种种异常,心口渐渐向下沉去。会不会……
某个念头刚起,他浑身血液仿佛在一刹之间冻住。
他将事情交代给信任的人,便来到了苏迎雪的住处,没有找到苏迎雪,只找到了躲在角落里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侍女。
他皱着眉头询问:“你家小姐呢?”
那侍女磕磕巴巴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说她……她心口闷,要独自出去走一走。”说完忽然想起一事来,她连忙道:“小……小姐她有些古怪,把得来的赏赐都给了奴婢,还说往后奴婢无需再为银钱发愁。”
晋王问言心中的不安感更甚,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他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苏迎雪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他先是到了今日二人相见的假山洞,没有看到苏迎雪。
他抚了抚额,压下心头那股慌窒的感觉,冷静地思考,片刻之后,他神色一凝,忽然想起另外一个地方,便匆匆往那边赶去。
夜风寒凉,清冷的月色洒向大地,更添几分寂寥。
苏迎雪以为自己会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但晋王最终还是找过来了。
看到他的身影,靠在廊柱上的苏迎雪先是愕,而后微微一笑。
能见到他最一面是极好的。
晋王快步来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打量,没见异样,心微微放下。
“我以为你不会来。”苏迎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平淡。
她话音落下,晋王心又提了起来,他没有指责她,只是轻声询问:“怎么没去我们约定好的地方?”
苏迎雪摇了摇头,没解释为什么,只是问他:“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么?”
晋王颔首,并没有把华恩堂惨烈情形告诉她,免得吓到她,只是体贴地道:“我们走吧。”他顿了下,沉声:“迎雪,本王会护你周全。”
“多谢殿下。”然而她却没有动。
晋王想要将她抱起,手刚碰到她的手臂,苏清雪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冲着他淡然一笑,“殿下,那边还需要你,你不必管我了。”
她的神色让人有些不安,晋王内心莫名一慌,蓦然伸手将她拽入怀中,语气坚定:“一起走。”
苏迎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来不及了。”
晋王身子一僵,皱眉放开她,沉声问:“什么来不及了?”
苏迎雪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有着些许不舍。
对上她的目光,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浮起,晋王心口一窒,不觉问:“你……你服毒了?”
苏迎雪没有回应。
晋王却已经明了,眼眸霎时间翻起惊涛骇浪,连忙将她抱起,“迎雪,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会没事的。”
“没用的,你不是说那是剧毒之药么?来不及的,别浪费时间了,你陪陪我吧。”苏迎雪阻止他,柔声恳求道。
晋王见她失去了求生意志,心中彻底慌了起来,连忙告诉她一直以来他对她隐瞒的事情,“迎雪,你的父亲还没死,你不想再见他一面?”
他原本是想激起她对生的渴望,但苏迎雪只是微微一怔,而后唇边浮起抹淡淡的微笑,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模样。
“我会带你去见他的,你要好好活着。”晋王道,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苏迎雪没有回应,只是忽然问了句:“你之前说我父亲让你照顾我,是假的吧?”
晋王面色一僵,嗓子好像有什么堵住一般,再说不出欺骗她的话。
苏迎雪唇边浮起抹苦笑,但也不是很难过,“在我父亲心里,他只把我姐姐放在第一位。”
晋王蓦然将她抱紧,怜惜地亲吻她的额头,柔声道:“迎雪,你还有我。”
苏迎雪目光专注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永远映在心底。
晋王抱着她的手不觉收紧,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逐渐裹挟着他。
“如果在萧祈安之前遇见你就好了。”苏迎雪伸手抚向他的脸,轻轻一笑道
晋王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回望着她,“我娶你为妻。”
“还是别了吧。”苏迎雪摇了摇头,笑意逐渐加深,“做我的夫君是要被诅咒的,你忘了?”
晋王一怔,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不似她那般淡然,有股挥之不去的悲伤,“无妨,你想诅咒就诅咒。”
苏迎雪还是摇了摇头,这次语气却十分坚定:“不了。不管是当人的妻子还当人的妾室都挺累,我还是想做我自己。”
晋王微笑颔首,也不勉强她,“没关系,你当你自己也可以。”他声音无比的温柔纵容。
“有时候很想回到年少时。”苏迎雪突然道,方才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回忆起过往种种,觉得还是那段时间最是无忧无虑。
晋王笑道:“可惜本王那时候并不认识你。”
苏迎雪语气轻飘飘的,“是啊,那时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要是那时候遇见你,我就嫁给你……”她开玩笑道。
晋王唇角上扬,“好。”
苏迎雪见他答应,又轻哼一声,“我就开玩笑而已,你那么多女人,我才不会喜欢你,我要找一个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曾经他也想过,他更思索着这句话,苏迎雪忽然痛吟了下。
晋王心口一紧,见她眉头拧紧,慌道:“怎么了?”
“好疼……殿下。”苏迎雪体内的毒药发作,疼得她仿佛五脏六腑都撕裂一般。
她脸色泛白,额角冒出豆大的汗。
“哪里疼?”晋王无措道,话音刚落,苏迎雪一口血喷出来。
“哪里都疼……”苏迎雪痛苦道。
晋王无能为力,颤抖着手抬起袖子帮她擦去血,嘴里呢喃:“迎雪,我带你去找大夫。我们这就去找大夫。”
苏迎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阻止他,“殿下……我不行了,好疼……”
晋王心脏蓦然揪紧,看着她眼角流出的血泪,他手足无措地将她抱紧,不停地呢喃着:“好了,好了,马上不疼了……”
虽然五脏六腑都疼得好像被人一刀一刀割开一般,但能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死去,她也算无憾了。
“谢谢你陪着我。”苏迎雪眉头紧皱,却对着他嫣然一笑。
晋王眼眶不觉泛红,“迎雪,你别走……”他声音带着乞求,无助得仿佛一丢失心爱之物的孩子。
“来……来世吧……”她呢喃道,随后望向远处,目光逐渐涣散。
恍惚间,柳姨娘和孩子的身影又浮现在的眼前,笑着冲她招手,她眉头紧拧,唇边却浮起抹高兴的笑,她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她们……
晋王抚着怀中女子的发,直到她渐渐停止了抽搐,他的手才顿住,他不敢去看苏迎雪的脸,只是抱紧了她,妄图从阎罗王手中抢人。
但一切只是枉然。
怀里的人气若游丝,最后的一缕也终究消散,手无力地垂下。
晋王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但脸上却浮起抹温柔的笑,轻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怎么了?”傅清玄轻笑着搂着她的腰,靠过去她唇贴着唇,分享着彼此◎
秦王府那边出事没多久后,湘水街那座属于秦王的宅子被一帮金衣卫包围了。
这座宅子的府兵受秦王之命守卫此处,平日里防止任何人闯进,当听说秦王等人被刺客毒杀身亡,刺客后逃到了此处后,他们的领头人大惊失色,而锦衣卫的头领又带来了搜捕令,他们只能放下武器,任由金衣卫闯入宅邸搜寻。
这一切都是由傅清玄背后把控。
傅清玄一直知晓这座私宅离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只是这地方乃是秦王的宅邸,且守卫森严,没有秦王的允许根本没有任何人闯得进去,而如今秦王出了事,他正好借此机会让人进去搜寻。
柳瑟与柳折林亦扮成金衣卫混入了其中。
两人跟着金衣卫们搜寻,却什么都没搜到,二人决定撇开金衣卫,独自行动,随后不小心闯到了秦王的书房中。
柳瑟开始检查书案上的书以及抽屉,看有没有密信之类的东西。
柳折林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于是来到书架前翻书,看秦王会不会将密信藏于书中,偶尔又敲下木板,看看会不会有暗阁。
“你找到什么了么?”过了一会儿,柳瑟焦躁地老看向不远处的柳折林,询问道。
柳折林依旧悠然自若,好像过来游玩的一般,“还没有,你呢?”
柳瑟黛眉紧蹙,“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难不倒我们判断错误,秦王根本没有谋逆之心?”
柳折林问言放下手中的书,笑睨了她一眼,“你何时变得这般急躁了?”
柳瑟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他上次自作主张,把她也拖下水,害得傅清玄冷淡了她许久,这次她想顺利完成任务,好让傅清玄满意。
“你管我。”柳瑟别开双眼,便不理会他。
柳折林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而后散漫一笑,“傅大人心有所属,你就别白费力气了,不如来我身边吧。”
柳瑟一怔,随后缓缓地看向他,一脸嫌弃,“就算我这辈子都没有男人喜欢,我也不会要你的,你也别白费力气了。”
柳折林依旧笑着,“哦。是么?”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言,继续搜寻。
柳瑟冷哼一声,随后放弃了书案,来到一博古架前。
上面摆放着许多珍奇的古玩,她看到一模样古怪的铜兽,刚要拿起来看,却拿不下来,尝试着扭转了下,猛地听得一阵轧轧声响起。
一旁的柳折林看到墙上一道暗门缓缓启动,不由得与柳瑟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有着喜色。
“这秦王还真是无比谨慎。“柳瑟道。
那道门里面乌漆墨黑,柳折林拿了桌上的油灯,用火折子点亮,随后二人一起进入了暗室。
一道石梯向下延伸,十分逼仄,堪堪容纳得下两人。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暗室之内,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墙壁上摆放着很多箱子,打开一开,全都是火药。
“这秦王果然有谋逆之心,我们赶快搜寻一遍,这里面肯定有秦王谋反的铁证。”柳瑟目光冷厉道。
柳折林颔首,表示同意。
这暗室后面还有两条通道,二人先穿过左侧那条狭窄幽暗的通道,又见一石室,却比外头的更为宽敞,且无比的华丽,更让人吃惊的是,这里面竟然有一张龙椅以及龙袍,还积累了许多金银珠宝等值钱之物。
无需密信之类的文字罪证,单凭着这龙椅龙袍便可定秦王的罪了。
“这秦王果真想当皇帝。”柳瑟笑道,“看着龙袍和龙椅一点灰尘也没有,想必是经常来此。想一想,这秦王也有点可怜,只能躲在这暗室里偷穿龙袍,当个假皇帝。”
柳折林笑道:“的确如此。”
两人继续翻找了下,没找到其余谋反罪证及同谋密件之类的东西。
柳折林沉吟了下,“柳瑟,你去带金衣卫过来吧,我再搜寻一下。”
柳瑟想了想,点点同意,“那你自己注意点安全。”言罢接过柳折林的油灯,转身离开了密室。
苏清妤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醒来后,想要回想梦里情形,却发现什么也不记得了,她心中莫名地感到不安,想要躺到傅清玄怀里,却发现他不在了。
她想也没想就连忙爬起身,点亮了灯,匆匆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刚到大门口,一个没留神踢到了门槛,差点摔倒,幸好有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腰肢。
“怎么了?跑得这么匆忙。”傅清玄温柔关切的生声音传到她的耳中,让她瞬间安心。
苏清妤抓着他的手,他的衣袖带着冰冷的气息,可见在外头待了许久,“你去哪里了?我醒来没看到你。”她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委屈。
“原是要找我呀。”傅清玄语气亲昵,:我方才去处理点事情,抱歉,让你担心了。”傅清玄体贴地替她拉紧了衣服,随后揽着她的腰回了屋里,“现在好冷天冷了,出门记得穿好衣服,免得着凉。”他柔声提醒,语气并无说教的成分。
苏清妤点点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结果还要被人提醒这些事情,她心里不由有些发窘。不过她就是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才急着找他,不然也不会如此。
两人回了屋里,苏清妤立刻抱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傅清玄轻笑着搂着她的腰,靠过去她唇贴着唇,分享着彼此的气息。
苏清妤感觉身子暖和下来后,才低声道:“我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噩梦,但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傅清玄伸手抚平她的眉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这会儿已是深夜,他不想她受惊,打算明日再将秦王府发生的事告诉她。
苏清妤恍惚地点点头,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困意逐渐袭来。
傅清玄轻抚着她的发,凝望着她的脸,眼里的温柔始终不曾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