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说:“已经滚远了。”
“我忏悔,狠狠忏悔。”华灯深沉地说,“该滚的是我,求您高抬贵手,我真的一点都动不了了。”
沈昼:“两百灵石。”
华灯咬牙:“当然,你应得的。”
他这才不紧不慢起身,绕过屏风抱臂站着,在她越来越恼怒的目光中欣赏了一会,伸手,扶起她的腰肢。
华灯如同失去水分的咸鱼,一动不动。
沈昼分明已经扶住她的腰,却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
以前,他也是这样给今泽疏导灵脉,但从来不管之后的事。多数时间,今泽都是自己爬回屋内。
手掌接触华灯腰肢的一瞬,他就感到和今泽截然不同,对今泽刚好的力度对华灯则未免超过,倒像是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华灯:“……?”
她假笑:“手感怎么样?”
沈昼回忆了下:“跟刚死的尸体差不多。”
华灯一口气呛在胸口,用尽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恶向胆边生,往他腰上抹了一把。
可惜实在提不起劲,不然高低掐回去。
沈昼低眸:“你在干什么?”
华灯心虚地捧着手,小声叨叨:“你的手感一点也不好,像死了三天的尸体。”
“嗯?”沈昼虚心请教,“死了三天的尸体是什么手感?”
华灯哪清楚,胡乱说道:“反正很硬,摸着不舒服。”
“有多硬?”沈昼挑眉追问。
“像死了三天的尸体那么硬。”
沈昼还要再说,华灯赶紧打断他:“我们能不能结束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
沈昼微微耸肩,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掌。下一秒华灯就跟高位截瘫似的倒了下去,急急喊道:“你快扶我一把!我要磕到柱子上了!”
话音未落,咚的一声,床头柱正中额角。尽管不疼,想杀人的心情还是从她眼里冒了出来。
“哦,没注意。”沈昼毫无诚意地道歉,一把将她扶正,“这样呢?”
“你不觉得左脚踩右脚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吗?”华灯闭着眼睛压抑怒火。
沈昼并不觉得,但还是动手为她调整姿势。
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沈昼高大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圈住,她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到他脖颈上隐隐暴露的青筋,看到他挺立的喉结,还有喉结旁一点微小的黑痣。
华灯慌忙垂下眼帘,可眼睛看不见,鼻子还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味道。
宁静的,清冽的,像她平时喝的洛神花酒,存在感不强,却沁人心脾。
她想起来了,这是今早她偷偷往沈昼衣服上喷的香水,当时他看上去很嫌弃,没想到晚上还穿着这身。
沈昼的手掌挪到她脊骨的位置。虽然没有直接触碰,而是隔着一层灵力,但那双温热的手掌,却仿佛能穿透空气将温度传导过来,令她如处夏夜。
华灯开始后悔了,她不该让沈昼过来。
她太高估这具身体的状况,哪怕只是在耳畔掠过他的气息,便足够激起一层敏感的战栗。
她咬住嘴唇,睫毛不受控制地扑闪两下。
“你很热吗?”瞥见她泛红的耳根,沈昼随口问。
“嗯,对。”华灯强忍喘息,绷着脸回,“你手法太差了,能不能快点。”
“马上。”见她一直挑三拣四,每个姿势都嫌不舒服,沈昼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的身体硬度为什么这么低?练功又偷懒了。”
“我是医修不是体修。”华灯嘟哝了声,身体却因他的话语更加燥热,耳根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脸颊。
偏偏沈昼一无所觉,又靠得近了些。几缕发丝顺着动作垂落,发梢轻轻拂过她的锁骨、她的胸口,带来难以忽视的痒意。
华灯难耐地哼了声,蓦地想起小说开头曾写道,对合欢圣体动情者,会闻到令其情难自禁的香气。
她闭着眼,突然问:“你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沈昼说:“有。”
华灯心一提,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就听沈昼接着说:“香炉的味道太重了,你闻不到吗?”
华灯:“……”
提起的心又放下,她木着脸说:“知道了,明天我让月牙换走。”
这是今早刚换上来的,她还挺喜欢呢。
“你随意,不用管我。”沈昼说着,似乎总算把她摆成个合适的姿势,利索地撤开身子。
华灯低头,看到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姿:“?”
“算了。”她麻木地叹息,“就这样吧。”
沈昼开口:“你不满意我还可以——”
“不用不用!”她连忙拒绝。
“叮,系统提醒您。”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机械音响了起来。
“宿主,您有两项任务正在进行中,其中一项时限只剩一天,请宿主抓紧完成,否则将扣除元寿二十年。”
奸商啊!!
华灯内心爆发咆哮,脸上的表情跟死了一般。
完了,难道真的要找个师弟下手吗?
华灯忽然一震。
这么说来,沈昼似乎也是她的……
不行不行,沈昼会杀了她吧!
她这厢万分纠结,脸色忽白忽暗,而另一边,偷偷摸摸离开的随袖烟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她按着狂跳的心脏,飞速躲进一个灌木丛,反手打开传讯碟。
映入眼帘,是一个叫【反沈狗联盟】的群聊。
上面蹦出一条消息。
[段译(每日巳时申时在线)]:随师妹不是去打探情报了吗,怎么还没回信?
随袖烟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写字。
[往事随烟]:我回来了。
群里登时热闹起来,潜水的同门纷纷露面,询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
随袖烟含泪答复。
[往事随烟]:他们确实是真的道侣,起居皆在一处。
群里一片唏嘘扼腕叹息之声。
[段译(正在听歌)]:不!这不是真的!
[炼丹就找许师兄]:散了吧大家,虽然他长得一般脾气还臭,但华师妹好像真挺喜欢他啊。
[单身寻找有缘人]:他今天还把五长老揍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快哉江湖人]:他连五长老都揍,还差我们几个?
[往事随烟]:但是。
随袖烟继续打字。
[往事随烟]:我觉得华师妹和他感情并不好。
[段译(正在听歌)]:师妹是否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回想刚刚听到的声音,随袖烟心神一阵恍惚。她本不欲窥探他人隐私,是以只离得远远的,想着看上几眼,没成想竟听到那等……那等不堪入耳的叫声。
什么“好烫”、“忍着”、“慢一点”、“跟不上你的节奏”……
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的随袖烟烧红了脸,强装冷静地写字。
[往事随烟]:反正,沈夜这厮不是什么好人,对华师妹非常粗暴,还伸手向华师妹要钱。
群友瞬间哗然,平和的群聊被硝烟味覆盖。
[单身寻找有缘人]:岂有此理!兄弟们干他!
[段译(正在练功)]:干他!
霎时间,怒火弥漫整座药清宗。
漫不经心站在床边的沈昼察觉了这场异动,却只是懒洋洋撩了下眼皮,又恹恹地收回神识,不以为意。
废物再多,也是一群废物而已,无聊至极。
“继续修炼,今晚就能突破。”
向华灯抛下这一句,他揉着手腕转头离开。
然而刚走了一步,衣袖就被轻轻扯住,这点力度对他犹如蚂蚁,他却停住脚步,投去目光。
华灯的身体还没恢复,像是使了很大力气才勉强伸手。
她仰着头,长发披散到腰下,雪白的脸上黑眸闪烁,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惊慌和……羞赧。
系统鼓励她:“宿主,加油,想想你的二十年寿元。”
华灯深吸口气,期期艾艾看向沈昼:“我说了,你不能打我。”
沈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道:“说。”
华灯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铺:“你觉得,这个床大吗?”
沈昼眉心微妙地动了下,又听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你睡在上面,会喜欢吗?”
沈昼明白了:“可以。”
华灯:“啊?”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沈昼:“你想跟我换床睡?”
华灯下意识接道:“我想跟你一起睡。”
说出来了。
她不敢看沈昼的表情,俨然变成一只鸵鸟。
须臾,头顶响起他不辨情绪的嗓音:“你的脑子里,成天就想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吗?”
他这一说华灯不乐意了,仰起脸道:“你就不能考虑考虑?”
“不考虑。”沈昼抽出袖子,怕把她带倒没怎么用力,居然没抽出来。
“放手。”
“不放!”华灯两眼一闭就是无赖的模样,“你把我手剁了吧。”
沈昼冷冷地说:“你以为我做不到?”
阴沉的话语让华灯本能想要缩手,但下一秒,她又挺起胸脯发出哼的一声。
相处这段时日,她对沈昼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真正杀人的时候从不会说多余的话,一旦说了,那就是不会动手的意思。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爬起身子,直视他说:“我就不松。”
“……你胆子变大了。”沈昼居高临下睨着她,声音冷得要掉渣,“一炷香内我就能解除反杀咒,奉劝你别太把它当回事。”
“谢谢你,我差点忘了还有反杀咒。”华灯安然地舒了口气,一下子更放心了。
沈昼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会,沉着脸掐住她的手腕,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合拢。
毁掉这只手腕,对他来讲和折下路边一枝花没什么区别。
他缓缓地加重力道。
华灯好像这才怕了点,尝试着向后抽了抽,但依然没松开攥着他袖角的手指,沈昼也摁着她没动。
两人僵持着对望,华灯眨了眨眼,露出个习惯性无辜的表情。
她的眸子近乎桃花眼,眼尾却并不锋利,反而显出少许圆润的弧度,睁大眼睛看人时,像浸过春雨的杏花,柔和而无害。
莫名地,沈昼乍然记起幼时收养的那只幼犬。
他从一处山脚下把它捡回家,给它包扎伤口,为它亲手喂饭。幼犬渐渐长成威风凛凛的模样,却还总是在吃饭的时间凑到桌前,头抵着桌腿,黑眼珠湿漉漉地看着他。
他向来抵挡不了这样的眼神,每次都不顾父母阻拦,将自己的饭分给它一半。
后来……沈昼有点记不清了。
大概是父亲死后,他随母亲背井离乡之时,把它送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
走的时候,它还是那样靠在树边,静静地看着他。然而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眉心传来一丝隐痛,这是他设下的禁制,每当他无意识回忆那些过往,都会被强行禁止。
锐痛愈发强烈,他心里嘲笑自己,脸上却没有表情,慢慢地把袖子抽出。
华灯松开手。
这应该就是不愿意了,她想。
将那一丝失落很好地压下,她乐观地安慰自己,其实二十年对修士而言根本不多。
但出乎意料的是,抽走袖子之后,沈昼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月光下,瞧着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为什么?”
华灯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神情更加无辜:“我想这样嘛。”
顿了顿,加重语气,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就今天一晚上,明天我保证不骚扰你!”
沈昼敛眸,语气莫测:“这也是保镖的义务?”
华灯莫名理直气壮了些:“是道侣的义务!”
见沈昼沉默不语,她使出杀手锏:“我还可以给你涨工资!”
“哦?”沈昼说,“涨到多少?”
华灯心如刀割,试探问:“十万零一千?”
“可。”
“!”华灯懵了下,确认他并非玩笑,不禁以手扶额:“下次你别答应这么快,不然总觉得我亏了。”
头顶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
华灯震惊抬头,然而垂眼看她的那张脸还是冷漠如霜,眉头压着眼睛,仿佛随时都很不耐。
……是错觉吧。
好像认识到现在,一次都没见他笑过。
这人多半是面瘫了。
华灯恢复了些力气,慢吞吞挪了挪,给沈昼腾出位置。
这人也不客气,一上来就占据大半空间,没盖被子直接躺下。
华灯往内侧滚了圈,扑腾着踢好被子,背对沈昼手指扣墙。
“系统,我有点紧张。”她说。
虽然脑内交流一定不会被沈昼听到,她的音量还是不自觉放小。
“放心吧宿主,我会时刻监测你的状态,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你。”系统一本正经地道。
“不是这个,我……”华灯捂着脸,闷闷地说,“我觉得他存在感好强啊。”
从他靠过来,华灯闻到的就不再是房间里香炉的味道,而全是他的气息。
“不应该吧,宿主。”系统开启最大功率扫描沈昼,“他的威压已经全部收敛,如果不是离这么近,你甚至发现不了他……啊!”
一阵短促的叫声后,系统惊恐道:“宿主,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嗯???”
华灯同样惊恐地转过头。
只见素白的月光下,沈昼不知何时起身,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正静静望着她。
双眸晦暗幽深,就像要穿透她的灵魂,看破她的一切。
霎时间她汗毛倒竖,系统更是仿若宕机,大气不敢出一声。
华灯硬着头皮:“嗨?”
沈昼又盯了她一眼,盯得她浑身血液凝固,这才收回那诡异的打量,神色无波无澜。
他屈起修长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两下,不动了。
她体内有某种东西,沈昼确信。
是用来杀他的吗?
无所谓,他靠着床头阖上眼眸。
能杀了他,也算种本事。
华灯还维持那个姿势不动,不明白他怎么没了下文。
沈昼开口:“你睡不着?”
华灯老实说:“有点。”
心里乱糟糟地想,他真的发现系统了吗?不像啊。
等会再试探下。
可等着等着,她发现沈昼又不说话了。
华灯人都傻了,合着我睡不睡跟您压根没关系?那您多余问一句干嘛呢?
她莫名其妙躺了回去,重新缩进被子里,警惕地审视沈昼。
不知是夜色太晚还是沈昼太安静,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她……
成功睡着了。
身侧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沈昼蓦然睁开眼,悄无声息撑起身子。
月影西沉,房间越发失去光亮,沈昼的眉眼完全淹没在黑暗里,冲着华灯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触及华灯的咽喉,食指和拇指轻轻张开,锁住她的命脉。
她沉浸在睡梦里没有醒来。
如此脆弱,如此天真。
沈昼想不明白。
这样弱小的修士,为何能有一颗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心脏,敢在他身畔安然入眠?
他有点不爽,又有点微妙的其他心绪,手指力度不自觉加重,华灯蹙起眉毛轻哼了声。
要醒了吗?
沈昼盯着她,想看她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华灯只是反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安抚道:“咪咪,别闹。”
咪、咪。
沈昼表情变幻莫测,一声不响撤开手掌。
他真是疯了才跟这个睡鬼计较。
这一夜华灯睡得神清气爽。
不仅睡得好,还圆满完成系统给的支线任务,更重要的是修行突破瓶颈,她早上起来才打坐一刻钟就跃升到筑基后期。
沈昼的真气可比那些灵丹妙药管用多了,难怪天下人都想追杀他。
想到沈昼,她束起头发推门出去,果然见他正在院子里练剑。
她站着欣赏了一会,这才走过去问:“你昨晚睡觉了吗?”
沈昼背对她擦拭剑身:“未曾。”
很早以前,他便没有了睡觉的习惯,更别提在他人面前陷入昏睡。
华灯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推断。
看来系统的判定标准非常宽泛,考核更针对她这个女主本人,而不是书里其他角色。
这样一来,任务倒是容易完成得多。
华灯心情不错,坐到树下喝茶,顺便调出脑海里的系统影像。
系统昨晚被吓得不轻,华灯也不得不谨慎处置,令系统将晚上的情况都记录下来,以备她第二天翻看。
此时,系统影像以正对他们的第三视角,清晰呈现出昨晚的一切。
看到沈昼扼住她咽喉这一幕,华灯愤怒地扭头,剜了尚在练剑的沈昼一眼,心里默默记账,迟早要扣他半个月工资。
然而下一幕,就是她搂着沈昼的胳膊翻身过去,还把头埋到他肩膀亲昵地蹭了下。
华灯:“…………”
对不起,她收回刚刚的话。
对于沈昼这样视他人若病毒的狠人,没把她拍死真是手下留情。
他居然只是不轻不重甩了下她的手臂,力度甚至没把她甩醒,然后揪着她后领,将她向后带了带。
准备撤回手的时候,不知为何,往她后颈上按了两下。
华灯屏住呼吸,只觉被他碰过的位置都滚烫起来。
然后她听到他说:“为什么这么弱?”
话里的疑惑非常之诚恳,让华灯想起很小的时候,窗边落了只鸟儿,她伸手想要触碰却被管家制止。
管家说,这是一种濒危鸟类,随意触摸会导致应激。
当时她就发出了同样的困惑:“这是什么鸟?怎么这么弱?”
华灯被自己的联想气笑了。
她站起身,想要找沈昼理论理论,恰在这时头顶真的传来鸟叫,羽毛扑簌落下,紧跟着掉下一张请柬模样的纸张。
纸张落的是沈昼的方向,他看也没看,更别提伸手去接,最后是华灯把它收了过来。
迎面就是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请战贴。”
华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对他们找死的决心感到相当钦佩。
就比如现在,她坐在演武场的观众席,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片人群,还是不敢置信。
来的少说有上百号人,段译等熟悉的面孔都在其中。五师叔更是扯了张黄旗,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端,颇有《自由引导药清宗》的意味——如果忽视他一瘸一拐的步伐的话。
华灯不忍直视,找了个最佳观赏位坐下。
这位置实在显眼,全场目光都被她吸引来。
人群中央,段译直勾勾盯着她,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迷恋。
这场对决可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他们通力谋划了几天几夜的结果。
马上仙门大比就要开始,届时霞山秘境会一同开放。华师妹已经报名参赛,那就只有把沈夜单独留在药清宗,才能获得和华师妹相处的机会。
而今天,就是他们打服沈夜,让他主动退出的日子!
段译一阵狞笑。
华灯对他们的心思浑然不觉,也毫不关心。她转头:“师父,坐啊。”
“你坐,你坐。”掌门擦着冷汗,悄悄觑了沈昼一眼。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沉默看着怒视他的人群。
整个人姿态闲散,瞧上去漫不经心的,但越是这样,越能一击毙命。
仿若蛰伏的猎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时刻有种隐而不发的压迫感。
掌门的冷汗越流越多,他这么多年和不少修士打过交道,只在青阳宗的仇策剑尊面前有过类似的感觉。
可仇策剑尊已是渡劫期,沈夜怎么能比?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合体中期的五长老。
他朝沈昼拿出压箱底的宝剑,却只得到对方一个嗤之以鼻的眼神,兴味索然地问他:“哦,你会使剑?”
“你以为我们医修就手无缚鸡之力吗?”
五长老怒上心头,愤而拔剑……拔……
特么的为什么拔不动!
他心爱的二品仙剑,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关头,牢牢黏在了剑鞘里,分毫不动!
他额角滴下汗水,沈昼却轻飘飘开口,每一个字都重重砸落在他耳边:“想在我面前拔剑——你配吗?”
话落,他从台阶上走下,压迫着每一个人,瞳孔闪烁着日光的金色,眉眼冷峻,锋利不可逼视。
五长老说不出话。
男人路过他身旁,转向段译:“我应该警告过你,你好像不太听话。”
那天的痛苦涌上心头,段译差点掉头就跑。
但沈昼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对着人群说:“我知道你们是为华灯来的。”
声音不大,却传遍演武场。他的话语仿佛有某种魔力,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看向华灯。
“记住她。”
他们把那张脸深深地刻进心里。
“畏惧她。”
他们开始发自心底对华灯产生恐惧。
“服从她。”
这一刻,演武场所有人齐齐跪倒,面向华灯低下头颅。
座位上的华灯手一抖,迟疑了下:“系统,这不会折寿吧?”
“放心吧宿主,你的寿命很正常。”
华灯这才放心,喝杯茶压压惊。
掌门倒是没受法术影响,他面前正跪着的就是五长老,当即扶着他双臂要把他搀起来。
“唉五师兄,你这是干嘛,师弟受不起呀!”
五长老根本动不了,耳边响起他嗡嗡的声音,奈何做不出反应,气得面目狰狞。
“五师兄你放心,药清宗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经营,你怎么用得着行这么大礼呢?”
“噗!”五长老吐出一口鲜血。
“师兄!”掌门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眉头紧皱,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另一边,华灯正在研究系统地图。她惊讶地发现地图上的红点在迅速消退,以不可逆转之势变成一个个白点。
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震惊地抬头。
他居然……扭转了剧情设定?!
沈昼背对着她,命令人群:“你们可以滚了。回去睡一觉,然后忘记今天的事。”
人群呼啦啦滚开,掌门也颇有眼色地跟着溜了。沈昼不疾不徐转身,沿着台阶走来。
日光洒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映出他眼底淡淡的桀骜,那是种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傲慢。
他很少露出这副神情,但不得不承认,只有在他脸上,这份锋芒才适得其所,毫不突兀。
华灯慢慢地啜了口茶。
她渐渐明白,为什么沈昼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强大。
因为比所有人都强,自然便失去喜怒,也无需在意旁人的想法。
蝼蚁,杀之便是。
这大概就是沈昼的心境。
然而这回,华灯不再害怕了。
不仅不怕,还……挺爽的。
“打累了吧?来吃点东西。”她朝沈昼招手。
沈昼走到面前,看了眼桌上的吃食,摇头。
华灯说:“不喜欢这些?那你说点喜欢的,我让他们下次准备。”
沈昼揉了下太阳穴,随口说:“我尝不出味道,没必要吃。”
华灯愣住,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点都尝不到吗?”
“大部分。”沈昼放下手,往旁边一坐,“练功的后遗症,很多年了。”
华灯说:“你们剑修真可怕。”
要是她练成这样,早就不想活了。
想了想,她把手边的杯子往前一推:“来,尝尝这个。”
沈昼拿起这黑乎乎像药一样的东西:“这是喝的?”
“可乐,很好喝的。”华灯莞尔,“喝了能让人很快乐,不信你试试。”
沈昼喝了口,说:“还可以。”
谈不上她说的“快乐”,却也不算讨厌,对他而言,这已是难得。
“那这些都给你。”华灯撑着下巴笑道,“等你喝完,我们就下山。”
如果问起华灯在原著里最讨厌的情节,无疑是霞山秘境这段。
不仅出场角色最多,口口情节最密集,而且也是尺度最大的一段。
其中令华灯印象最深的,是关于“寻宝图”的设定。
每个进入霞山秘境的弟子,都会手握一份寻宝图,上面标记了各大法宝的所在,按天、地、玄、黄分成四等。
天级法宝,每隔五百年才出现一次,然而这一场试炼却出现了两个。
因为第二个天级就是女主本人。
合欢圣体,千年一遇的炉鼎,从她踏入秘境的那一刻,就被标记成了引人疯狂的天级法宝。
后面的剧情可想而知。
华灯看书的过程中几度心脏骤停,小脸煞白又通黄,问系统:“这合理吗?你们穿书局自己看看这合理吗??”
系统支支吾吾:“其实还是有人喜欢这种剧情的……”
“我不喜欢!”
系统便心虚地不说话了。
回到眼前,华灯抚着手腕上的桃花手链,默默祈祷原著里的剧情不要上演。
不知道这个手链能保护她到什么程度,如果真的要暴露身份,那就只能放弃一部分任务,提前逃离秘境。
她心里越是不安,购买欲就越是旺盛,在山下报复性地买了一大堆防身法器这才重新回宗修炼。
压力促就动力,今天华灯的修炼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认真,接近子时才将将躺下。
躺下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半天,又翻身坐起打开了传讯碟。
就在傍晚,她加入了一个参赛者的群聊。
有人正在询问这次仙门大比的具体规则。
其中一个叫“小鹿”的道友贴心解释,本次仙门大比有五十多个门派参加,比赛内容分为两部分,其一就是霞山秘境,寻得法宝最多者胜。
其二则是比武切磋,从练气到元婴共分为四组,每组的前十名都有奖励。
[泪水打湿猪脚饭]:那岂不是我这个金丹中期要和一群金丹巅峰的比?
[小鹿]:是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泪水打湿猪脚饭]:栓Q
华灯写字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