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十年前,他们的系统却同时消失,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华灯对此没什么印象,苏意轻厌恶系统,很少提及。裴见明则不一样,他第无数次感叹:“唉,没有系统带我,我升级的速度都变慢了。”
华灯坐到旁边,边倒茶边点头:“确实,你现在都不发光了。”
裴见明尴尬地咳了声,还不是因为那样出门总挨揍,硬是把他揍老实了。
他们三个人的剧情相去甚远,裴见明是标准龙傲天,苏意轻是标准甜文。
至于华灯,她拿的是爽文剧本。本来出身正道名门的她,一次历练闯入剑仙墓中,意外得到上古仙器烈天的认可,成为其剑主。
而后凭借这把剑,她斩杀无恶不作的紫阳宫之主风池,赢得众人敬重,登上教主之位,并在六年间陆陆续续收服其他门派,令紫阳宫一统九州魔教。
那些过往,华灯大多记不清,回想起来她只觉奇妙,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凭借一把剑稳坐教主之位,可能这就是主角光环吧。
提起这事,苏意轻就禁不住叹气:“好羡慕,我也想要这样的剧本。”
十年了,自从解脱系统限制,她就立马逃离云鸣玉掌控,上演起你追我逃的戏码。
华灯笑着道:“你就这么不喜欢他吗?”
“我喜欢啊。”苏意轻戳着筷子,苦恼地说,“可是他要我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这也太难了吧?”
裴见明不赞同:“你这叫什么话?我若是喜欢什么人,肯定这辈子就喜欢她一个啊。”
苏意轻嘲笑道:“你想得还挺美,先有人喜欢你再说吧!”
裴见明郁闷地咬下一大口叉烧包。
凭什么他拿的就是这种单身剧本,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女修对他告白过,比他师父还凄惨!
华灯淡定地饮下一口茶。
她对自己的剧情十分满意,就算烈天可以斩破虚空,带她去往其他世界,她也没有想过离开。
夜晚,华灯孤身回到断云殿。
床头的兔子灯依旧黯淡,枕头已在床上睡熟,华灯小心地绕过它,躺下来闭眼休憩。
夜沉沉无言。
忽然,华灯猛地睁开双眼,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缓了片刻,她习以为常地坐起,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十年了,每天晚上都是这样。
莫名其妙醒来,睁眼就是满脸的泪。
可是梦到了什么,连她自己也想不起来。
大约是白日玩得开心的缘故,今夜格外没有睡意,她披着衣服起身,来到偏殿的房间内。
偏殿里放满各色珍宝法器,华灯环视一圈,微微一笑。
这些东西无不是天下难寻的珍品,而她竟不知何时,搜集来整整一座宫殿。
她没有怀疑过这些东西的来历,如此符合她审美的宝物,定然是她派人或亲自弄来的,想必耗了不少功夫吧。
不过今夜,她要看的不是这些。
穿过偏殿,打开结界,她踏入隐藏最深的密室之中。
那里空空荡荡,四面雪白的墙,中间摆放着白玉砌成的花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花盆中静静插着一枝桃花。
十年前,今泽将她接回来时,她浑浑噩噩许久,清醒后便发现手中一直攥着这花枝,不知从哪捡来的。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桃花而已,她本应扔掉,可最后,鬼使神差就用法力将它温养在此,令它终年不谢。
除了桃花,花盆深处还埋有一颗种子。
那是被华灯剥离出去的力量。
据今泽说,十年前突破之时,她依靠烈天引来天道之力,形成这神魂中的荆棘之锁。只需照常修炼,就能吸收完天道之力,成为世间真正的强者。
可当她开始修炼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异常排斥这股力量。
她不愿意接受这力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她便背着所有人,悄悄学起禁术,最终找到办法,炼化神魂之锁,将其大部分力量引出体外,凝为实体,埋在了玉盆深处。
这过程并不简单,十年来,她日复一日炼化这枷锁,却还是没能完全成功。待到成功之时,花盆里便不是种子,而是一朵盛放的花。
今夜,她继续剥离更多力量。
华灯默念法诀,脸色苍白,不久就满头汗水。
每次炼化枷锁,总会引发些许疼痛,这疼痛意外令她感到快意,似乎在她的生命里,有什么必须发泄出去。
她到底忘掉了什么呢?
她看着花盆中沉寂的泥土,想,也许当这粒种子生根发芽时,就会有答案吧。
今日的东海有连绵小雨。
华灯坐在树枝上,眺望远方,海面雾气蒸腾,水天一色。
她遗憾于今日无法欣赏日落之景,跳下树枝,背手道:“为什么天会下雨呢?”
一旁的今泽答道:“如果教主需要,属下可以让雨停下。”
华灯笑了笑说:“不必,我们不是有伞吗?”
说着,她从乾坤戒里拿出一柄素色油纸伞。
她是什么时候买的这把伞呢,为何想不起来?
这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如飞掠水面的蜻蜓,只留下浅浅涟漪,飞快消散无形。
华灯茫然地仰头,天灰蒙蒙的,她许久没有动。
今泽上前一步说:“教主,有什么吩咐?”
华灯这才回神,恍然道:“我不喜欢雨天。”
她脑海里划过一个画面。
似乎也是一个雨天,她懒得出门,赖在床上不起,有一只胳膊搭在她腰上,将她锢得很紧。
她半睡半醒,去拍那人的手背:“唔,你做噩梦了吗?”
片刻,手臂微微松开,低沉的声音说:“没有,继续睡吧。”
然后她就继续睡了过去。
那个人是谁呢?
为何她没有睁开眼睛,看看那人的模样?
“教主。”
“教主?”
油纸伞不知何时落地,华灯捡起伞,发现雨也停了下来。
“我又在发呆吗?”她边收伞边问。
今泽沉默。
“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不喜欢雨天。”
“哦,对。”
华灯莞尔一笑,语气轻柔:“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每次下雨天,都很饿很饿,可是吃东西也没有用。”
她转过头,说:“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少了根肋骨一样。”
今泽低声说:“……属下不知。”
华灯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周围突然响起喧哗声。
一大群魔修冒出来,分不清是那些门派的,大概都是不服从紫阳宫管教的。
“又是来杀我的?”她会意,并不紧张。
今泽点了点头,说:“请教主先回宫,属下会派人解决。”
华灯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这些年她几乎不曾杀人,今泽总是解决得相当利落。
不过今天,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随手一弹戒指:“烈天,去。”
戒指闻声化作长剑,奔向四周埋伏的魔修。
然而,本该迅速斩下那些人首级的仙剑,却在半路凭空转了个弯,直冲东海海面而去。
华灯一愣。
“烈天!”
烈天回以铮鸣,速度却丝毫未减。
华灯凝眉,足尖一点,随烈天而去。
烈天不会不听她的话,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她抵达东海岸边之时,忽而顿住脚步。
冥冥之中,仿佛无形的线牵引,令她再也动弹不得,缓缓抬眸,望向东海之上。
那里多了一道人影。
雪白的人影自大雾之后漫步而出,身姿高挑颀长,眉眼隐于逆光中,唯有长发随风起舞,血红的发带似扶桑映日。
烈天长鸣一声,盘旋数圈,温顺地落入他之手,似乎十分眷恋。
他自然地接住烈天,两指抚过剑身。反手轻飘飘一挥,那些前一秒还吵嚷的魔修们,瞬间被黑影贯穿,悉数化作血雨。
血雨纷纷洒落,男人立在海面上,隔着水雾望了过来。
他有一双水雾也无法遮盖的眼眸,如夜一般黑,如海一般深。
他的目光很平静,然而平静下涌动着更多难以看破的东西。最后那些都不见了,他仅仅是看着她,似乎在笑。
有那么一个瞬间,华灯恍惚觉得自己正身处梦中。
每次醒来都会遗忘的梦中。
她无意识向前一步,喃喃问:“那是什么?”
是现实?还是幻境?
今泽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回答:“是你的肋骨。”
苏意轻的炼丹房中, 华灯坐在柜台前,双手托脸,满脸苦思之色。
苏意轻:“你干嘛呢?便秘啊?我给你开个药方吧, 你别在这影响我生意了。”
一上午了,华灯这个样子, 硬是害得她一个客人没有。
华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意轻,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苏意轻:“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病?”
华灯:“我也不知道, 但是就在前几天, 我开始产生幻觉了。”
苏意轻吓一跳:“这么严重?你产生什么幻觉了?”
华灯深沉地说:“我看见了一个男人, 会在我梦里出现的那种男人。”
苏意轻:“……让开, 别影响我生意。”
华灯:“是真的。”
苏意轻:“所以男人呢?”
华灯:“消失了, 就刷一下,消失了,找都找不到!”
苏意轻仰天长叹。
余光瞥见门口踏入的白影, 她赶紧拨开华灯:“有客人来了, 等会跟你聊!”
华灯心不在焉往旁边让了让, 听到苏意轻殷勤地为对方介绍:“这位公子,您想要什么丹药?清心丹来点吗?百利无一害!”
她口中的公子毫无起伏地开口:“两折卖不卖?”
“两……?兄台,让你砍价不是让你砍我啊!”
苏意轻跺了下脚, 刚要据理力争, 忽见她神游天外的闺蜜猛然站起身,夺走了她手中的清心丹。
“诶?”她傻眼。
她闺蜜一把拉住那公子的手,虎视眈眈,偏生公子也没有挣动,低头凝视她。
“丹药的钱我付了!你——”华灯扬起下巴,“你跟我回紫阳宫!”
教主带回一个男人的消息在紫阳宫内外不胫而走。
据说, 那男人容貌平凡,且只有金丹修为,教主向来不近男色,这次多半是被鬼迷了心窍。
左护法夫人莫箫,一得知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往紫阳宫,决心会一会这个手段了得的狐狸精。
“教主!教主且慢啊!”莫箫手持令牌,大咧咧闯进来,“让属下先帮你过目……”
“扑通!”
华灯回眸,颇为诧异:“莫夫人,你怎么跪下了?”
莫箫:“……”
我也不知道啊,一见他突然就腿软了!
男人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她却浑身汗毛倒竖,犹如被猛兽咬住咽喉。
但是怎么说,这感觉居然还挺熟悉。
莫箫迅速打了个滚:“对不起教主,我明天再来!”
华灯望着她跑远,不解地道:“她练功走火入魔了吗?”
魔修,不走火入魔才怪,华灯摇摇头,继续拉着她“抢来”的男人往前走,走到花园里坐下。
确切地说,这里以前是个花园,而现在种满了朱罗果,据说是从前她突发奇想要种的。
朱罗果十年一结,如今正是成熟的季节。
男人坐到她对面,目光掠过饱满艳红的果子,脸上划过淡淡的笑。
华灯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就在这笑容里止住。
她脑中倏然掠过一个片段。
那是个风清日和的下午,她蹲在蔫蔫的朱罗果幼苗旁边,撑着下巴叹气:“这批又栽不成了,看来除了妖域,别的地方长不出朱罗果。”
身侧是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拔起一棵幼苗,端详片刻说:“接着栽,早晚能成功。”
“真的假的,你有办法啦?”
“算是。”那人沾着泥土的手蹭到她脸颊,立即惹起她一阵不满的呼声。
于是他就笑了起来,然后说:“最迟明年,你就能看到这些苗活过来。”
“那也得十年后才能吃到……算了,还是不种了。”
她懊丧地说,那人没有接话,只是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
现在,她的确吃到了第一批成熟的朱罗果,而以后还会有更多果子源源不绝。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
当华灯回过神,发现对面的人正静静望着她,就知道自己又发呆了。
然而这次,她奇异的没有忘记方才的画面,只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她清理思绪,隔空摘下一颗果子,递往对面:“这是朱罗果。”
男人垂眸:“嗯。”
华灯想,这傻子肯定不知道朱罗果的价值,说出去怕不是吓死他。
她道:“尝尝怎么样?”
男人咬了口,停顿几秒,神色平静地咽下,说:“酸。”
“不可能吧?”华灯狐疑地取来一颗,整个送进嘴里,瞬间脸都皱到一起,“哇,这株没熟透吧,好酸啊!”
男人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慢条斯理把整颗吃光了。
华灯莫名其妙,从见面到现在,他笑了很多次,有时看她一会,嘴角就划过笑意。明明生了张欠揍又厌世的冷脸,居然是这么爱笑的人吗?
她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出先前想要问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沈昼。”
“你是什么人?”
“散修。”
“那天在东海上的是你吗?为什么出现在那?”
沈昼顿了下,这个时候,应该找个好一点的理由,他说:“游泳。”
华灯:“?”
她看起来像傻子吗?
华灯刚要发怒,突然听得背后一声热切的叫唤,随即是地震般的动静,枕头边跑边叫,冲着沈昼嗷嗷扑了过来。
而沈昼,这个她第二次见面,显然冷漠无情的家伙,一脚把枕头踹开了。
华灯:“……”
枕头被她惯得无法无天,从来不对陌生人这么热情,更诡异的是被踹了也不生气,还反而十分舒坦般,围着沈昼的腿打转,短短的尾巴一晃一晃。
见沈昼只是睨了一眼,没再踢它,枕头大起胆子,嗖一下跳进他怀里。
这一次,沈昼没有扔走它,提着它后颈的毛说:“小畜生。”
华灯愣住。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仿佛经历过无数次。
也是在这样的花园里,那个人拎起嗷嗷叫的小猞猁,冷酷地说:“枕头不听话。”
而她正躺着晒太阳,闻言摇着扇子说:“但它可听我的话啦,明明是你自己不招人喜欢。”
“扔掉它。”那个人依然冷酷。
她则大声说:“你敢!扔了它你就再也别想睡床了!”
记忆里的人模糊不清。
眼前的男人在被枕头咬了口袖子后,顺手就把它扔走了。
华灯对他肆意的举动很不满,抬起下巴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不知想到什么,隔了会才轻飘飘地回:“教主大人。”
“知道我是教主,你还这么放肆?”华灯不高兴地说,“外面的人都害怕我,你难道没听过我杀人如麻的名声?小心我吃了你。”
说完就看到男人嘴角微动,偏过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不是那种友好的礼仪性笑容,而是想忍但实在忍不住的笑。
华灯更不高兴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想探探他的底细,可这一探就出乎意料。
他竟然没有心跳。
“……你是什么?”她盯着他的眼睛问,“精怪?还是鬼魂?”
她分明问得认真,他却好似又被她逗笑了,反问:“你觉得呢?”
华灯思忖了下:“精怪一般都长得比较好看,你是鬼吧。”
按照她的审美,这个人还算清秀,但在修仙界,确实算不得多么好看,不符合精怪的风格。
沈昼轻轻扬眉。
这张脸是从前某次吵架,她说不喜欢他,又指着书上一张画像说,她只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他凭借记忆变成了这样,还以为她会喜欢。
既如此,过后还是变回来吧。
看着华灯一本正经的脸,他淡然点头:“嗯,是鬼,来找你报仇。”
华灯表面不动声色,实际桌子下的手打字都快冒烟:“急!遇到来报仇的男鬼怎么办?”
三人群里,苏意轻率先冒头。
[泪水打湿猪脚饭]:遇到男鬼就从了他吧。
[吾乃天下第一剑]:此鬼现在何处?我的金乌剑法最克邪祟,交给我来解决!
[泪水打湿猪脚饭]:小裴这你就不懂了,什么邪祟我们教主大人打不过?她肯定是看上人家舍不得了。
苏意轻发了个Q版狐狸的表情包,配字是“大王来快活呀”。
华灯:就知道这俩人不靠谱!
她收起传讯碟,观察沈昼,越发疑惑:“你是鬼,不怕太阳吗?”
话音落,脑海里闪过新的画面。
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阳光下,皮肤寸寸皲裂。
她走过去,脱下外袍为他遮挡太阳,可他把外袍扯掉,任凭肌肤溃烂,满身戾气地说:“看着吧,你也会厌恶这样的怪物。”
她并不厌恶,她只感到心疼。
她默默地看着他,他也就沉默地回望,最后他捡起外袍,挡在上方,和她一起回到地下。
这次回忆里的人和之前都不一样,很像,可是更阴晴不定,更沉郁一些。
她忽然开口:“这是你报仇的手段吗?”
对面的人说:“什么手段?”
她说:“给我灌输记忆,让我精神错乱。”
男人看了看她,突然伸手,摸了把她的脑袋,低声说:“不喜欢,就不要去想。”
华灯:“我没有不喜欢……等等你干什么?教主的脑袋是你能摸的吗!”
“哦。”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摸了两下,在她快要杀人的目光中,又若无其事收回了手。
华灯皱眉,哼了一声。
她早该把这家伙打出去,可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他摸得有点舒服。
难道这也是鬼魂才有的手段?
想不明白,只好把他留在身边,探个究竟。
思及此,华灯又拉着他往外走。
华教主开启了她每天的必备环节——购物。
不过这次,不是给她自己,而是给新捉到的男鬼买。
她想,既然决定让这个人留在身边,就得把他打扮得好看些。长相嘛是改不了了,其他方面还可以努努力。
紫阳宫附近是不能去了,她带着个陌生男人,肯定要被各种八卦,所以隐藏身份,带他去到更远的地方。
一进店,她就把里面最贵的东西搜刮个遍。
“这个,这个好看!你快去试试!”
沈昼依旧没什么表情,捧着一堆服饰去换上。
听到动静,外面所有男人都或明或暗投来目光,见华灯年轻貌美,更是无比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赢得此等美人的芳心?
他们翘首以待,终于等到沈昼掀开帘子出来。
真的是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呢。
甚至面对美人的夸赞,还满脸散漫不羁,活似欠了他债一样。
酸涩涌上心头,他们恨不得直接跪过去,对着美人大喊我可以,我比这家伙帅比这家伙懂情趣!
突然被一群人眼神攻击的沈昼:“。”
他面无表情看了回去。
围观众人纷纷退后两步,扭头假装说笑,不敢再多给眼神。
可恶啊,虽然长得一般还吃软饭,为什么目光跟能杀人一样!
华灯也不管沈昼穿着合不合适,总之所有东西,通通付了款。
临走时,所有男人都露出羡慕的眼光。
沈昼说:“他们仇富吗?”
华灯抬头:“啊?”
沈昼又否定了这个说法:“那应该看你,看我做什么。”
华灯思索道:“可能就是因为你没花钱,所以更仇视你吧。”
沈昼挑了下眉,莫名地,华灯觉得他还挺享受。
等到晚上,华灯就把他安排在抚仙殿的偏殿中。
这里常年没有人住,沈昼被她安排在这,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淡淡地应了声。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华灯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号称三大误会之一的错觉。
——他不是来报仇的,是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脑海,华教主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她才不想和男鬼谈恋爱!还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鬼!
她要找的必须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厉害的男人!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谈恋爱?
华灯恍然大悟,华灯茅塞顿开。
这绝对也是男鬼报复的一环,是为了吸她精气!
夜晚的抚仙殿,漆黑深沉。
华灯睡得正熟,旁边就是四仰八叉的枕头。
突然,枕头发现自己被无情捏住命运的后脖颈,扔到了床下。
枕头:“……”
它敢怒不敢言,委屈地缩到床底。
原本的位置,便被高大的男人占据。
沈昼偏头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手指按在她颈侧。
他留给她的力量,她仅仅吸收了很小一部分,现在才到元婴后期的境界。
假如她全盘接收那部分力量,她早已突破到渡劫巅峰,成为说一不二的强者。
那些力量经由他的身躯炼化,已十分温和,不会伤到她,但她还是拒绝了。
这个总是没心没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会露出固执的一面。
沈昼沉默地靠在床头,牵起她搭在被子上的手,十指相扣。
他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子时刚过,身影化作金光,恍如从未来过。
这一夜华灯没有惊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宁静的梦。
梦里她躺在一片花田中,抱着男人的腰,头枕在他胸膛,声音几不可闻:“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想,他应该没有听到,还好他没有听到。
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但梦并没有结束,这次她看见了后来的事。
她看见男人身上浮现撕裂般的金纹,每一道金纹都仿佛要将他凌迟。
他于这漫无止境的凌迟之痛中握住她的手,望着天空说:“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深夜,东海涛声滚滚,今泽准时赶到,望向漆黑无垠的海面。
那里有一道人影踏出,已恢复本来面貌,从海面上不疾不徐走来。
他不是华灯口中的鬼魂,却也并非本体。
他是神魂碎片中的某一个,每日凝结,每日消散,如此反复。
这对常人来说是复杂的法术,可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毕竟他的每一个神魂碎片都在思念着她。
今泽抱着胳膊,不客气地问:“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回来吗?”
沈昼说:“我答应过她。”
她叫他的名字,他总要回来的。
今泽:“那你让她想起来呗,说不定她还能帮你一把。”
“再等等。”
“等什么?”
“我想体验下吃软饭的感觉。”
今泽:“……”有病。
沈昼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今泽懒懒地答:“有几个帮派不老实,不听我们的话,想跟群仙盟打架。”
沈昼说:“带路。”
他们来到今泽所说的地盘外,左护法正守候在此,见到两个人影,顿时怔了下:“这位是?”
沈昼无意多说,直视他双眼。
不出几息时间,左护法眼睛越瞪越大,渐渐满头大汗。
他在回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今泽旁观此幕,想起沈昼消失前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令他记住所有事。
天道能令所有人忘记他,他自然也有办法令那些人记得。
今泽忍不住摇头,这人不舍得让华灯痛苦,所以只好让他痛苦,让他来保护华灯。
“殿下!”
一声呼唤,左护法单膝跪了下来。
“您回来了!”他话音哽咽,热泪盈眶,“我现在该怎么称呼您?”
“教主夫人吧。”
左护法:“???”
华灯难得睡了个好觉, 神清气爽。
她去偏殿看了下,那个男人不在,也没多想, 她总不能真的控制人家的人身自由。
回断云殿拿东西的时候,途径槐树, 她想了想,写下一张布条。
她从前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 今日不知怎的, 倒是来了兴致。
“我想找到梦里的人。”
写完, 她挂了上去。
拍了拍手, 一回头, 顿时吓一跳。
一个男人站在后面, 好像看了她很久,他有一张极其好看,但完全没见过的脸。
虽然没见过, 然而很符合她的审美。
华灯:帅哥你谁?
这时, 好看男人开始说话:“教主经常来这里?”
哦, 是那个叫沈昼的男鬼。
如此心机地换了个好看的皮囊,果然是要吸她精气。
华灯自觉掌握真谛,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笑了笑, 向她走来, 她追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我报仇?我们以前有什么关系吗?”
又觉得这样说颇显奇怪,她补充:“十年前我修炼的时候,忘掉了一些事,所以你有什么直接说,是真是假我自己会判断。”
他似乎并不意外, 说:“我们以前是道侣。”
华灯悄悄用了望气术,居然判定他说的是真话。
“……等等!”
她大脑宕机了好长时间,才愣愣地问:“那我和你在……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是鬼吗?”
他好整以暇看了她好一会,在她快要暴走的时候,悠悠地回:“不是。”
华灯总算松了口气:“那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说:“走路被雷劈死了。”
华灯:“……”
这句话是真的假的,她怎么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