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穗理只以为太宰无意打断了她的后话,可太宰听完她剩下的话语,却如同被雷劈了,顿在原地僵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千穗理都想再次催促太宰别发呆,赶紧洗澡睡觉时,太宰如同画中人活了,嘴里几近呢喃地反问:“……朋友?”
声音充斥着不敢置信,足足抬高了八个度,亦如今晚刚见到千穗理时的呼喊。
千穗理挑挑眉,无名火再一次如干柴,燃烧得咋呼起来,她有点生气了。
“不是朋友,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能够高攀起,伟大的港口mafia干部候选大人啊!”
魏尔伦事件过后,因先前功绩,连同魏尔伦这次,太宰提前中也一步,被升职为干部候选,是港口mafia里人人都知道的消息。
千穗理今天听旗会聊起才知道。
旗会里升职速度最快的钢琴家也亲口承认,他对港口的功绩完全比不上太宰,还是用敬仰语气说出的。
在场除了中也冷哼几声,旗会其他人都无一不是心服口服,即便这次太宰把他们做了炮灰。
旗会众人如果提前知道计划,区别大概也就是知不知情,他们一定会拼上性命去阻止魏尔伦,因为他们是港口mafia。
钢琴家说起太宰,不是想让千穗理同样崇敬。恰恰相反,旗会甚至有点探究,那个喜怒无常的太宰先生,到底为什么和千穗理关系亲近。
听完太宰的'丰功伟绩',千穗理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未真实了解过太宰——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此刻的千穗理也完全不知道,好奇与窥探,多是失控情感的开端。
“那种事情……千酱是这么认为的啊,”太宰嘀咕一句,继续带着满身酒气探身蹭过来,把千穗理惊得后仰身跌坐,“姑且,就按千酱说的来吧。”
鸢色眼眸垂下,从千穗理上方俯视着她,最终在千穗理警惕到寒毛倒竖前,下定决心般如是松口道。
什么叫做姑且……和她成为朋友是需要下定决心的事吗?
千穗理不满,可和明显还没清醒的醉鬼吵架,会显得她也不太理智。
“我去看看浴缸放好水没有,你自己找换洗衣物。”千穗理鼓起脸,郁闷地跑出卧室,她要一个人静一静!
望着千穗理离开的背影,太宰耸耸肩,眼神却渐渐冷却下来。
超出他理解的人,一个都没有。特别是像千穗理和中也这样非常典型的,为义气或者正确所驱动的人,板正到他有些讨厌的程度了。
可是最近,他遇到了像织田作这样的人。这个没意思的mafia生活,好像要有点意思了。
大概是因为讨厌吧,难不成实验室都有制品缺陷,以至于一个个脑子里都缺乏了黑暗这个概念。可他又并不讨厌千穗理,所以很好奇呀,千穗理得知现实后,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太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露出一抹浅薄的微笑。眼神中的光芒似乎也像被千穗理一同带走一样,只剩下化解不开的黑暗。
他一直都非常期待,期待着千穗理正视港口mafia,正视他的这一天到来。
看透他不被正确所钟爱,会和'朋友'对立吗?会和'朋友'决裂吗?可是太宰又觉得,他与千穗理之间,有什么无法言明的东西改变了。
正视完那部分的他后,会变成什么样呢。或许有酒精的干扰成分,一向精密的大脑罕见卡壳半天,也没想到出面对TE结局的对措。
“水放好了,快点去洗澡!”千穗理猛地拉开房门,就看见被她嘱咐过的太宰不仅没行动起来,还和没事人一样坐在原地,笑容阴郁,一看就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配上醉酒有些迷蒙的眼眸,再加上中二的绑带和乱糟糟状态,比起坏心眼恶魔小猫,反而更像是邪恶又愚蠢的败北结算反派。
千穗理一下子更挫败了,和这种样子的太宰怄气,显得自己好小心眼哦。她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走到一旁拉开壁橱。
先前兰波先生没离开前,太宰就经常大大咧咧来蹭饭。今天落件外套,明天丢件衬衫,不知不觉就在他们这有了自己的小衣柜。
不过睡衣还是她买大的那套。
千穗理面无表情地抽出睡衣,又拿出几卷绷带,一股脑堆到太宰怀里,把人推攮着撵出房间。
“等、等……千酱。”太宰歪头避开千穗理的动作,想要靠近衣柜,翻找另外的衣物。
可先前装傻反抗太多次,千穗理把太宰的举动当成了又一次犯病,一边默念着和醉鬼沟通不了,一边认命地把抗拒的太宰往门外拉扯。
“快去洗澡啦,你还在磨蹭什么,想要变成生腌太宰治吗?”
不是大事,但是需要贴身衣物这种话,就算是装醉酒不要脸的他,也很难在同龄少女面前说出口吧!
这样紧急情况,倒是让太宰一下就把'正确'啊、'朋友'啊、'人性'什么的奥妙话题抛诸脑后,满脑子都只剩下,该怎么当着千穗理的面,掏出衣柜里的贴身衣物这件事。
太宰开始极速大脑风暴。
“其实……睡衣好像变小了。”太宰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代价则是扯着他的千穗理瞬间沉默下来。
看吧,他就知道!
千穗理一定更生气了,不是对他,但是他是承担嫉妒的那个。
太宰偷偷嘶气一下,安详承受着千穗理仇视又哀怨的目光。在这样的目光中,他发挥一贯手速,飞快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加大号睡衣,以及,目标衣物后,顶着如同实质的沉重视线,锋芒在背般走入浴室中。
大不妙,这种吸引注意力的借口,他本来准备在合适时机说出来。
等两个人都洗完澡,千穗理清理完浴室,哼着歌收拾吹风机,就看见自己房门大开,然后被趴在榻榻米上的太宰给惊了一下。
因为布局问题,两个卧室通用,一般都是哪里有人就用哪边当多功能室,但兰波先生注意到这点,会主动贡献出自己的卧室。
像太宰这样,毫不在意摊在她的房间里……千穗理心情微妙。
“你该回房间睡觉了吧。”千穗理走过去,打算伸脚踢踢装死的某太宰,“快点让开,我要铺被子了。”
不得不说,因为太宰越来越出界的行为,千穗理觉得自己已经不复曾经心平气和。说话语气也强硬许多,当然,仅针对太宰。
对方这种,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真的让她很难和钢琴家口中,'冷酷无情'、'毫无人性'、'冰冷机器'、'不择手段'一类的词语挂钩啊。
谁家'不择手段'的'冷酷亡灵'会穿着和她差不多的小熊虫睡衣,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呀!
太宰大幅度躲闪着千穗理的踢脚,差点撞上一旁的橱柜,最后不知道想出什么,兀地抱着枕头坐起来,瞅瞅千穗理现在的表情,像解决掉史诗难题一样,兴高采烈地捏住千穗理的手道:“我想到了,我想到千酱的破灭结局了!”
“哈?”千穗理不善地眯起眼,寻思着再给太宰灌入一碗醒酒茶的可能性。听起来像在背后偷偷幻想她作为反派,迎来破灭结局诶,可恶的家伙。
“千酱想要改变横滨吗?我有个好主意……”太宰拉着千穗理的手摊开,如同拉着她共舞一般,露出一个为了隐藏更深层次表情而出现的,装饰般神秘微笑。
千穗理捂嘴打了个哈欠,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同样发呆的太宰。
“好痛……千酱要向我道歉。”太宰捂住被撞到的位置,拉长声音懒洋洋道。
自从那天醉酒以后,太宰又添上了新毛病——他罢工了。
不止一次大半夜不睡觉,拉着她畅想怎么切瓜砍菜,清洗港口的萝莉控人渣势力;宁愿傻乎乎站着这里,和她一起当没有技术含量的收银员,也不打算去港口上班,千穗理不由得提心吊胆。
是要从mafia辞职的节奏吗?港口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组织,还是说喝完假酒,太宰的脑子终于生锈了,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全年无休的港口mafia提出抗议。
万一哪天,港口首领——那个被称呼为森先生的人,让黑西服成员包围了她这个家小店,指责她带坏干部候补该怎么办,她是无辜的!
听说先代期间,港口有对私奔的小情侣落得非常惨烈的下场,她是不是该向中也举报太宰在她这里摸鱼。
算了,中也都没找来,应该是不急,再让孩子摸会鱼吧。
“现在我是店长,我在督促你不要打瞌睡!”话是这么说,千穗理还是下意识顺着刚刚肘击的角度,将手伸了过去。
“呜哇——千酱!”太宰后跳一步,撞上背后的挡板,差点把身后的柜子给撞倒。即便如此,他也没在意,而是一脸惊恐地看向千穗理,仿佛她做了什么唐突举动,“干什么?!”
千穗理茫然了,她再次顺着角度,复盘了下自己的动作。手肘撞到太宰,考虑到身高差距,大概会不小心打到太宰的肋骨,看太宰反应,也不像特别严重的样子。
而且她也没感受到疼痛,反而像被擦了一下,有些痒意。
“……所以我帮你揉一下,怎么了吗?”千穗理歪歪头。
太宰探出脑袋,仔细瞅了瞅千穗理的反应后,表情变得缤纷起来。没错,是实话,完全没有半分虚假的谎言,甚至连想歪都不带丁点,实在、可恶。
“没、有。”太宰被千穗理理直气壮的反问卡了一下,一时凝噎般哽住半天,最终赌气似得一字一顿蹦出音节,“是我揣测千酱,以为千穗理要挠我痒痒肉。”
“……”千穗理也被噎住了,好神奇的脑回路,她为什么要挠太宰。
而且,太宰治竟然会怕痒,还有痒痒肉什么的,这个设定好奇怪,完全不搭吧!千穗理眼神奇妙地望向太宰,甚至带上了一点平静和怜悯。
“……这么是什么表情!”太宰恼羞成怒,连挂在嘴边的'千酱'也不叫了,开始直接的称呼,几乎就要扑过来拉扯千穗理脸颊。
好消息,半月过去,和她住在一起的太宰,因为强行被保持早六晚十的健康作息,再加上被千穗理半强迫性投喂,以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自助小零食,和先前相比,太宰终于横向发展了一点。
至少不像刚进来时那样,无缝应聘瘦长鬼影之类的人物。
千穗理也大概猜到了,对方失踪大半个月,好像是因为伤势太重,被织田先生捡回去饲养了一段时间。
即便太宰体重暴跌,千穗理也很难昧良心说是织田先生的错。在太宰上任营业员这几天,织田先生偶尔会来光顾她这个破烂小店,采购食物顺便看看太宰。
当然,lupin约酒是绝对不可能的!
通过这些天频繁相处,千穗理逐渐意识到,这位能打入太宰内心的朋友,是个极其负责且天然、黑的靠谱先生。
他最大的不幸,便是被名为太宰的黑泥给缠上,就像他们一样。
“千酱又在心里偷偷嘀咕我对吧。”太宰神不知鬼不觉,像观察主人的神经质奶牛猫一样,悄悄靠近,突兀凑到千穗理耳边超大声喊道。
在神经质这点上,千穗理愿意劝说奶牛猫把第一头衔让给太宰。她头痛的捂住耳朵,巨大吼叫仿佛还在耳边爆鸣。
太宰不像先前半死不活是好事,可一下变得太活泼了,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特别是像牛皮糖一样的缠人功力,甚至让她大半个月没出门。库存食材也消耗得差不多,无论如何,今天就算太宰抱着她的大腿耍赖,她都要拖着太宰出门购置食材。
“我现在非常怀念你之前半死不活的状态。”千穗理说道,“告诉我吧,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变回去,丢去港口再上一年班吗?”
太宰闻言,如同成功打败千穗理一样,嬉皮笑脸地蹭了过来,手臂亲密地搭在千穗理肩膀上,不经意间,他蓬松的鬓发擦过千穗理脸颊。
“可能没用哦,”他得意地笑起来,空闲的手指抵在下巴上,略做思考,嗓音甜腻腻提议道:“要试试女王蜂吗?说不定会对我有点作用。”
谁不知道你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就这样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女王蜂都会直接断联。因为太宰最近总是冷不丁凑过来,女王蜂已经有点烦他了。千穗理无语地侧头,正要把太宰的手扯下去,一个急促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你们在做什么!”中也喊道。
中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朋友,他的伙伴,他曾经的邻居,关系最近的千穗理,竟然'背叛'了他,和那个太宰挨得那么近!
“中也,好久不见,你最近很忙吗?快点把这家伙带走,让他别烦我了。”千穗理看到中也开心起来,终于等到中也来抓太宰了吗!
一见到中也,就被千穗理用'这家伙'称呼。太宰撇撇嘴,躲过千穗理推拒的手后,故意借位蹭了蹭千穗理的鬓发,冲着中也歪歪头,挑衅一笑。
“好过分,不是千酱先和我打赌,让我在这里一天店员换一周螃蟹的吗?明明都和我住一起大半个月了,开始嫌弃人家了吗?”太宰悄声进谗言,时不时眯起眼眸,打量着中也的态度。
窗户玻璃反光一瞬,照亮室内一角。借助奇怪的光线,即便注意到对方逐渐绷直的肌肉,太宰还犹嫌不够的火上浇油。
“这样算起来,千酱欠我三个月的螃蟹大餐,唔,我可以稍微吃点亏,换成一年份的同居包饭怎么样?”
“混蛋——”中也再也忍不了,表情难看地吼着。两人被柜台阻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动腿,而且伸手一拳,朝着太宰打过去。
太宰早有预料,按下千穗理的身子,自己也快速下蹲。两人背后是上了年纪的货柜,摆着小东西的货柜本就被太宰撞得不稳,又被中也一拳打中,终于承受不了伤害,一道裂纹从击中的位置蔓延。
碎裂声响起,零星的木头渣掉落,太宰抬头面色一变,一边嘀咕着不妙,一边双手灵活地抄起千穗理,躬身从中也胳膊下穿过。
千穗理还没反应过来,先是看着中也暴走,被太宰强行按下头,被迫一起蹲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太宰给'端'走。
她正想抬头看看自己柜子的现状,就被太宰再次按下头,似乎躲避着什么。
“喂,快点放下千穗理!”中也看着太宰的举动,更加生气了。在他看来,太宰这就是胁迫千穗理变成挡箭牌,让他不敢随意出手,简直可恶。
对于中也的吼叫,太宰充耳不闻,换了个更适合发力的动作,抱着千穗理就冲了出去,连解释一句的心思都没有,行为反常。
千穗理下意识搂住太宰的脖子,避免自己被'柔弱'的太宰摔下,但她也不理解太宰为什么突然带着她跑出来,为了躲避中也的攻击?不想破坏店里的设备吗?
怎么可能,太宰不故意误导中也破坏家具,让中也赔钱都不错了。
很快,这个疑惑得到解答。
“喂,放下……”中也很快从后面追上来,即将抓住太宰的下一秒,找麻烦的话说到一半,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热风、强光扑面而来。明明太宰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强烈的气浪还是冲击到他们,让抱着千穗理的太宰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这是怎么回事。”站在太宰身后不远处,用重力维持住身形的中也面色严肃,发丝和衣角都在气浪的冲击下不停翻飞。
他们来的方向,那栋承载千穗理记忆的小宅,在一瞬间,完成危楼的拆除步骤。左侧一部分已经消失不见,剩余的木制结构在燃烧,冒出浓浓的黑烟。
地面散落着零星残渣,没被冲击力炸毁的瓦砾持续燃烧着。
一部分二楼结构还顽强伫立在原地,千穗理还能看到熟悉的橱柜,正大大咧咧地展露在他们面前,只不过是——以烧焦的方式。
“怎么会……”千穗理茫然地睁大了金眸,瞳孔颤抖。耳朵因为爆炸陷入耳鸣,黑烟也让她忍不住眼眶湿润。
千穗理下意识看向中也,中也的荒霸吐带上了爆炸能力?还是用力过猛,不小心把什么线路打短路,引发了爆炸。
也不对,中也并不抗电,而且货柜后面也只是普通的隔断墙,甚至连承重墙都不是。
“很遗憾,虽然很想污蔑,但不关小矮子的事哦,”沉默良久的太宰凉凉开口,一下子把其余二人的视线给吸引过去,他的表情沉郁,看向对面方位,“敌对组织,三点钟方向,大概五十米,小心狙击枪。”
太宰的话音落下,中也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不需要分辨,在他和太宰都在场的情况下,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已经可以视作对港口的宣战。
很快,中也臭着脸回来了。
“服毒了。”中也啧了一声,不爽说道。
太宰得到确定回答,这才将千穗理放下地,视线划过周围几个适合伏击的点,确认没有奇怪反光后,才漫不经心应道。
“愚昧的手段,'圣天锡杖'对吧,”太宰轻飘飘的嗓音响起,鸢眸毫无感情,漠然地看向中也冲过去的方位,仿佛能看到对方的尸体一样,平淡无波地说道:“只有他们会这样宣战。”
明明十几分钟前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现在的同样的声线,放轻之后的嗓音却让千穗理有些脊背发凉,千穗理望向太宰。
听名字就知道,是通过宗教凝聚起来的非法暴力组织。千穗理略有耳闻,组织的首领被称为教宗,大部成员都是狂信徒,比起横滨其他非法暴力组织,有统一信仰的他们在某些时候,反而比普通的mafia成员更悍不畏死。
她和这样的组织毫无交集,因为港口mafia吗?目标是太宰,和中也?千穗理下意识看向那一堆还在燃烧的废墟。她现在还没有自己家被瞬间炸毁的实感。
“哈哈……千酱吓到了吗?”太宰注意到千穗理,干笑两声,伸手揉了揉千穗理的脑袋,挡住她看向废墟的视角,“抱歉,我们先去找个休息的位置吧。”
一辆黑色的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停在一边,等待许久。
太宰转身,风衣衣角划出凌厉的弧度,他拉着千穗理走到车边,拉开后排车门。
“先上车吧。”
大约是半个月前,横滨突然流传出一则传闻。
以某个异能者的死为契机,大约有五千亿的黑钱失去所有者。任何组织或个人掌握这笔钱,都能瞬间从名不经传变得声名鹊起。
整个关东地区的mafia都闻风而动,疯狂涌入横滨,调查这五千亿遗产的去向。十几天前,横滨郊区暗巷有零星交火痕迹,巷战记录持续增长。
现在,他们已经不满足暗中的争端。
千穗理的家在镭钵街外围,周围的邻居基本都陆陆续续搬走,隔得稍远些倒是还有零星几户,连着在周围执行任务的mafia,以及镭钵街里的一些人,会短暂将她的小店当做补给点。
最开始这片区域是羊的地盘,羊解散后,和中也一起,打包进了港口mafia的口袋,而千穗理是明面上,一直被中也庇护的人。
“竟然敢在港口范围动用大规模武器。”中也面沉如水,难得不是一点就炸的样子。
即便在先代的暴虐统治下,港口mafia也大部分使用暗杀和毒杀手段,直接使用炸弹和挑衅无异。
Mafia最重要的就是脸面,敢于挑衅的组织和人,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碾压。
“……森先生大概会装不知情,下令收拢势力范围吧。”太宰低头,对着手中的掌纹看得出神,像是在发呆一样,口里却有条不紊说出目前局势。
如果看的不是她的手掌就好了,难不成是趁现在判断她的生命线长短吗。
明明这个人近半个月都和她一起蜗居在小店里,为什么太宰了解得这么清楚,她却在这里阿巴阿巴。千穗理眨了眨眼,试图抽走自己的手,结果一下被太宰攥得更紧。
太宰瞥了千穗理一眼,再次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她,并且让她不要闹。千穗理更茫然了,这是被当小狗揉了吗?她不确定的想着,安慰她,因为……房子。
她才是那个受害者没错吧。怎么现在突然讨论起横滨局势,港口动态也是她能听的吗?可话题接着进展下去,在座几个人没避讳她,连前面开车的司机也连阻止的想法都没有,仿佛无情的开车机器。
千穗理被太宰敷衍地揉了脑袋后,为了避免知道太多,只好自己主动放空脑袋开始发呆。
“就这样算了?”中也咬牙,当着他和太宰的面,使用炸弹。
就算炸毁的不是千穗理的家,也是谋杀港口的精英成员,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太宰准干部身份做不了假。
“事件升级了。”太宰凉薄地笑了笑,头一次没有直接嘲讽中也的天真。
“我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盯上这里?”中也烦躁地说,因自己牵扯到他人,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千穗理时,他气愤异常。
正因为和千穗理的关系,他在知道那栋房子对千穗理的意义。中也还以为千穗理会生气到使用女王蜂。
湛蓝眼眸后移,落在出神的千穗理身上,闪过一丝担忧。这样平淡的表现,被中也当成太过悲伤,以至于短时间没接受现状的呆滞。
实际上,千穗理反而并不如中也想的那样生气。
她只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经营好几年的小家,被一下炸成火海。还来不及悲伤,就想起兰波先生的别墅也被炸过,难道被炸家会变成他们家的诅咒吗?
至于老宅被炸,千穗理确实有几分失落和怅惘,但已经从那段回忆里走出。她本身也做好了搬家准备,倒没有特别感伤。
比起这个,她反而对那么多东西都一下炸毁感到心疼,但没什么比小命更重要了,还多亏了太宰把她带出来。
对于擅长揣度人性的太宰来说,搞懂千穗理心态与加减法难度无差,他更生气另外一点。
——太过放松,失去警戒心,以至于让千穗理被意外扯进来这点。
“啊,”太宰为千穗理批上外套,在中也的怒视下,不在意的说道:“大概是因为我在这里,把千穗理误以为是我的情人,中也又冲进来,他们觉得一口气干掉两个港口骨干很赚吧。这么说起来都怪中也呢。”
“……情、情人?”发呆的千穗理坐不住了,结结巴巴的复述到。这个是该出现在正常社交里的关系吗,为什么会误以为她和太宰是那种关系!
脸颊温度持续上升,如同发烧一样让千穗理头晕目眩。背上也隐隐冒汗,如同课堂上最害羞的同学被老师点名批评,莫名紧张到思维错乱。
完全没想过除了朋友和家人还有其他可能,千穗理的大脑处理器急速思考中。她看看一脸平静的太宰,又看看毫无诧异表情的其他人,好像她的震惊才格格不入。
关我什么事啊!千穗理内心大喊,她和太宰怎么看都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关我什么事!”中也语气极差地说道:“怎么想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太宰一直呆在那里,千穗理根本不会有卷入其中的风险。
后面的话是港口和兰波达成的共识,不主动吸纳千穗理进入港口,并提供一般状态的监视和保护。至于'不主动'的界限,会由他之后自行判断。
自行判断一词,让森先生叹惋许久。最近几天也总是长吁短叹,不过中也反而安心下来,他不用在港口和千穗理之间做出选择。
这些话,中也没有当着千穗理的面说出来。
他只是陡然止住话头,蓝眸不逊地看向太宰,和那双沉郁的鸢眼对视。两个人都知道,中也的未尽之意。
车厢里的氛围沉寂下来,千穗理瞅瞅太宰又望望中也,意识到他们出现了分歧,只好试探地举手,打断奇怪的氛围。
“要不把我放下去,你们再聊……?”
太宰和中也同时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挪开眼,继续他们的对话。
“带着千穗理和我们一起回港口?”
太宰奇异地打量中也一眼,“如果你脑袋上的东西不是帽子架的话,现在当然是把千穗理送去安全屋。”
“安全屋?港口的?”中也不满,这和带回港口有什么区别,更容易被人袭击吗。
“稍微有点常识的mafia都有,不过看来有的人没有呢。”太宰扯出一个表面性微笑,报出一个中也耳熟的地址,“……我自己的。”
中也被太宰的话阴阳怪气到,又深呼吸几下,他就是没计划安全屋怎么了,他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等等,这不就是港口旁边那栋公寓吗?现在的局面被牵连……”中也忍不住打断到,他看向开车的司机。
港口的准干部已经是管理层,可以逐渐属于自己单独的势力,太宰能当着司机面报出自己隐秘的安全屋地址,说明司机是他的人。
独立于首领,完全听命于他的人。
中也的蓝眸闪过阴翳,在这种程度上输给太宰了吗?微妙不爽的情绪蔓延开,余光触及到千穗理的身影时,又放松下来。
已经没有必须要和太宰争夺先后的理由了。中也想到,执着的身世之谜只差最后一个句号,所以,慢点就慢点吧,他也会变成——干部。
“……它们明面上是政府背书。”太宰似乎被中也的迟钝给噎住,警告地瞅一眼中也,让他别说多余的话后,转而对司机做出布局。
“那个……我应该可以保护好自己?”不太明白两人打什么机锋,千穗理谨慎举手,打断两人的对话。
看起来对她做完安排了,不过完全不问她的意见,是不是有点过分。其实千穗理对自己被安排去哪无所谓,可什么'五千亿'是mafia的事情吧。
按照两个人的对话,难不成会发展成席卷普通人的极端事件吗。
'五千亿'——因为太过巨大,千穗理反而对这笔钱的价值难以理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