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丹妮斯有龙,但她只想让巨龙在战斗结束后清理战场,一是因为不甘心让那些人死得太轻易,二来...
丹妮斯眉头紧皱,笔尖停滞在半空。
门外的人看她满脸严肃地写着什么,不敢进来,毕恭毕敬地等了许久,到底等到丹妮斯放下纸笔,对门外说了声「进」,那人才进。
是比安卡,优玛娜家的大少妵,来汇报之前丹妮斯交给她的任务。她笔直地站在地中间,“歌德兰德去过卜瑞茨的那位驻外使臣。因为维护自己哥哥,被两个女儿合力杀了,她们知道您要问她们母亲话,很是惶恐,不敢前来,托我向您请罪。”
丹妮斯摆手,毫不在意。
不用死神多言,比安卡连忙继续回禀:“不过她们之前听母亲说过那边的情况,和凡特斯最大的区别,是那里的平民没有魔法。”
这点丹妮斯知道,卜瑞茨没了魔法还是她促成的呢,神使军过去只能真刀真枪地作战,正好先拿死神山男军练练手,这也是她不想让巨龙参与死神山战斗的原因。巨龙要的是凡特斯的魔力,很难忽悠她们去卜瑞茨帮忙,神使军必须提前适应没有魔力也没有龙的战争。
见丹妮斯神情严肃,比安卡猜到她是忧心神使军作战问题,补充说:“只是平民没有魔法,祭司还是有的。据说她们自古以来平民就不能用魔法,只有祭司能,那里的祭司都是从贵族中选出,地位比国王还高。她们用得,咱们也用得。”
“哦?”丹妮斯这才被引起好奇心。是克里斯收拢魔力没收干净,还是东方国度使用了统治者的标配技能——谎言?
“除此之外,卜瑞茨的风土人情也跟凡特斯大不相同。那里没有...呃...”比安卡想说「那里没有克里斯帮某位国王统一大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丹妮斯能从心声中听到,“继续说。”
“呃,是。”比安卡组织一下语言,“凡特斯过去的商船,一直是跟那里最大最富有的国家做交易,关于其它国家,商队只听说有,从没见过,并不了解。那些国家之间似乎经常发生战争。”
卜瑞茨大陆不是铁板一块,这场仗就好打得多。丹妮斯点点头,很满意这条信息。
驻外使臣跟商船过去,主要是为了做生意,是以她对卜瑞茨的了解仅限于此,剩下的就都是那边什么商品精巧、什么物价合宜之类的事,丹妮斯不耐烦听。
眼瞧着丹妮斯不想听了,很会来事的比安卡却没走,笑呵呵地提起她妹妹,“您对艾瑞尤的救命之恩,我们还没机会好好答谢...”
丹妮斯制止她,“有事直接说。”
比安卡闻言立即说道:“神使军去卜瑞茨,必然要将《人类创生记》带过去的。”
这么说不完全对,毕竟卜瑞茨没魔力了,定制天赋魔法和减免生育损伤的部分都没法用,提取骨髓后的疗愈和雌配子保存技术虽有进展,目前还不能彻底摆脱魔法依赖。
丹妮斯又不能容忍在卜瑞茨留下雄配子。
对此,丹妮斯其实早有应对之法,倒想听听比安卡的想法,“继续。”
比安卡谄媚地笑着说:“听说您在维忒城的研究院,研究出了可以不用魔法催动的魔法道具。不愧是您麾下的人,真有才干!我想,也许能让她们做出相关器具,”说到这儿,她快速做了次深呼吸,“然后由您授权,让我家做代理,带到卜瑞茨去...”
丹妮斯皱眉,“你想垄断?”
比安卡镇定回答:“哎呀,您瞧,我们哪有垄断的本事啊?多说不过五六年,您的人就可以让雌配子技术完全脱离魔法限制。我们不过是在这几年时间里,替您的研究人员做推广,等她们完成技术迭代。”
丹妮斯不为所动,“少拍马屁。”
比安卡略显慌乱,但丝毫没有畏缩,缓了缓笑僵的脸,继续说:“不是拍马屁,事实就是如此。现在医学研究院已经完成了高压蒸汽灭菌设备,也知道用碘酒和高浓度酒精给人消蠹,正研究怎么构建成规模的无菌配子转化环境呢。技术研究院正在攻克液氮制作和恒温维持问题。相信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五六年时间,不算短了。”
丹妮斯听乐了,“你打听得倒是齐全。”
“南域的姊妹们都很好相处,是她们告诉我的。”
“你有心了。”丹妮斯不咸不淡地说,又问:“你这么关注双雌生育,怎么没见你和你妹妹用《人类创生记》?”
提起此事,比安卡笑意褪去一瞬,很快便恢复,“我和艾瑞尤也考虑过要个亲生的孩子,可又一想,这样对奥泰莎不公平。”
“哦?”
比安卡有些惭愧,“奥泰莎的生母已经在那场海啸中去世。如果我们俩真有亲生女儿,没信心保证会对她和奥泰莎一视同仁,与其到时候让奥泰莎不舒服,还不如我们再不生孩子。”
“哦。”丹妮斯轻轻点头,沉默半晌。
比安卡拿不准死神的主意,又不敢废话太多。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不能更清晰,如果死神不同意,她说再多也是无益。
直到比安卡感到紧张时,丹妮斯才开口:“按你说的办吧。”
第184章 她们允许1
那柄匕首的鞘上,用玛瑙和碧玺拼成康乃馨的花瓣和叶片,手柄处则是用金丝掐出它原本主人的名字,绕成一圈。每每把玩,上面的宝石流光溢彩,让她沉迷于梦幻的光泽,金光灿烂的一笔一划更是美好得像一场梦,她总会用拇指慢慢地抚摸,一个竖、一道弧,飘逸的收尾连接着下一个字母的起始。
康乃馨,也叫神之花,据说母神的庭院里有着一望无际的康乃馨花海,它代表着不求回报、不惜代价的母爱。鞘上的康乃馨花样表明着这匕首最初是由何人送出,手柄上的名字则彰显着是谁收下了它。
“丹妮斯...”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抚过那些笔画。明明已经比她自己的名字还要熟悉,每一次看到时却又将它们当成是新奇的符号,它们是她亟需解开的谜。
她将它们一个个拆解,“丹——妮——斯——”再拼成一体。这么多年过去,这依然是她最喜爱的游戏。
过于恨一个人的表现就像是爱上了她。她每天都在思念丹妮斯,想象着和她重逢的场景,在梦中重复她们共度的时光。直到男儿的面容都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丹妮斯的音容相貌却愈发清晰。
“母亲,”外边有男声打断了她的思念,“又有逃难的人来了。”
开思米特将思维从回忆中抽出,匕首妥帖地放进口袋,才去打开房门。门外,她收养的众多男儿之一正在等候。
牠又长高了些,和其牠男儿一样,野草似得往上窜。有了充足的食物和锻炼,就算是男人也能长高长壮。
四周原本茂盛的树木被砍伐成木料,搭成木屋,随地势错落排布,鳞次栉比。可以容纳的人也从屈指可数,发展成大村落的规模。如今,这里人口越来越多,房子不够用了,女人们紧锣密鼓地伐木,筹划建造更多新房,人与人、房与房都更加密集。后山,男兵训练的口号声不绝于耳,遮盖住比后山更远的地方的嘈杂人声。
开思米特一开始还打算让男人也参与进日常生产工作中,这样女人就都能空闲出来干更重要的事。但男实在是太蠢,让牠们洗衣服,牠们就会把衣服洗了,泡在水里,不拧干,不晾晒,让牠们伐木,牠们就会把树砍了,不提前设置让树倒向哪边,不劈砍枝丫,也不会想办法搬运...指挥牠们比自己动手把活干了更费精力,弄得开思米特有点敬佩那些把男儿养得贤良淑德的女人,真不知道她们花费多少心力,才能放心让男儿负责家务的。
还是女人活干得好,于是这些日常事务由女人来干。男人虽蠢,好在能听命令,当成士兵训练,让牠们砍就砍,让牠们刺就刺,让牠们往哪走就往哪走,然后站在原位等候下一个命令。
开思米特知道,她让牠们绑着满身炸药去死,牠们也会做——这便是男人的好处,是女人永远无法替代的能力。开思米特若是敢让手下的女人当人肉炸弹,她们只会哗变,才不会乖乖听令。就连让那些女人做些不会死的工作,她们都不肯安分。
所以,女男的分工就这样定下,部分女人负责管理内务,男人当士兵,预备着哪天向肯特亚或科瑞斯特尔进攻。
新来的难民看着这里的情况,难免诧异,开思米特早习惯了。难民们见管事的依然是女人,才定下心,派出代表来跟开思米特交谈。
这批难民领头的叫劳欧斯,领着一女一男两个孩子,自称曾经是个小商贩,为开思米特带来不少礼物。
金银珠宝在开思米特眼里没什么用,只引得她身边男子两眼放光。开思米特更在意晶石和种子,劳欧斯送对了礼,由开思米特带去相对舒适的住处,其余拿不出太好礼物的人则由男兵引路,往后山方向走。
劳欧斯表示疑惑,开思米特解释道:“加入我们就要干活,现在人少事多,大家都要帮忙。你一路辛苦,可以先休息两天,之后,你得像所有女人一样,种地、盖房、做饭。你男儿和女儿去后山接收教育。”
劳欧斯闻言喜不自禁,把其她女人去后山做什么工作的问题忘在脑后,“你们这儿还有学校?”
“嗯。”开思米特又强调一遍,“男孩和女孩都得去。”
劳欧斯一手搂着一个孩子,她女儿已经有了独立意识,不耐烦地挣脱母亲束缚。“你们这儿男孩也能上学,真好,不过,她们俩加起来还不超过十岁,会不会太小了?”
“我们教授的东西,就得从小学。”开思米特轻声哼笑,“你女儿要是再大点,还上不了我们的学校呢。”
劳欧斯有意跟她搭话,忙递话头过去,问究竟学些什么。
开思米特言简意赅:“获胜的方法。”
“获胜?”劳欧斯语气不安,“我还以为...”
“以为我们会一直在这里避世不出?”
“倒也不是...”劳欧斯想了想,“新神总有一天会回神憩庭园,到时候咱们再出去就好了。”
她话音未落,开思米特大笑起来,吸引无数目光,“哈哈哈...你觉得丹妮斯会放过我们?”
这声「丹妮斯」引来更多注意,过多的注视让劳欧斯不适,开思米特却浑若未觉。
“这里与世隔绝,要不是您派人主动找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女男平等的地方。”劳欧斯就此打住,没继续往下说。
开思米特能猜得到,“你是想说,如果丹妮斯知道这里,她早就杀来了。”她语气轻快,教人拿不准她什么意思。
“她早晚会回来的。”开思米特小声地说,似是自言自语,“我会等到她。”
劳欧斯还是听到了,并对开思米特的自信产生困惑,“据说她继承了母神的神力,又有龙护佑,而咱们只是普通人。你的获胜之法是什么?”
开思米特减缓脚步,回头微笑着打量满脸不悦的小女孩,“当然是她们。”
劳欧斯再次伸手去搂住女儿,这次女孩没有拒绝,“她只是个孩子。”
“只是?”开思米特又笑起来,“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可是我们的未来!”
这话听着倒没什么问题,可劳欧斯还是觉得隐隐不安。
聊了这么多,几人终于来到分配给劳欧斯的房子。它空间狭窄,跟左邻右舍离得很近,整体都是由木头建造,没用桐油刷过,门窗也不严实,工艺和肯特亚的专业建筑师做出来的没法比。劳欧斯担忧夜里会有蚊虫咬伤她的孩子,左看右看,其它房子都是如此,她们这个还算新的。
“进吧,好好休息。”开思米特说完,自行离去。
“哎!”劳欧斯叫她,没叫住,“还没问这位首领的名字呢。”
屋内只有一张铺着半旧麻布的木板床、一张小桌子、两把椅子。劳欧斯自己带了行李箱过来,爬山行路过程中早弄得脏兮兮,这会儿找不到东西擦它,放在角落,勉强算是个储物空间。
奔妮几步迈到床边,上面还摆着两个枕头,她拿起来拍了拍,里面塞的是晒干的植物茎秆,又硬又扎人,她狠狠把枕头扔回床上,「咚」的一声,埋怨道:“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
乔布被她吓了一跳,躲到妈妈身后。劳欧斯劝女儿:“回去还哪有好日子过?神使军在肯特亚杀了许多人,多么可怕!歌德兰德来逃难的人还说,丹...”提起那个名字,她不由得压低声音,“丹妮斯在阿芙伦斯降下神罚,不光是王城,连周边的城镇村落都被毁了,等她回到肯特亚,还不知道怎么对咱们呢。咱们过来只是受点苦,留在家可是连命都要没了。”
“哼。”奔妮十分不耐烦,瞪了乔布一眼,“把牠弄死,不就得了。”
乔布被姐姐吓得抱着妈妈大腿哭。
劳欧斯手忙脚乱地抱起男儿安慰,责怪女儿道:“哪有你这么当姐姐的?这可是你亲弟弟,你能眼睁睁看着牠死?”又小声嘟囔:“肯定是《人类创生记》的问题,用丹妮斯的魔法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会被她影响...早知道...”
奔妮生气,大声道:“早知道怎么样?你说呀!”
“早知道不用《人类创生记》生你了呗,还能是什么?”
母女俩呛火,男孩哇哇大哭,引来旁人观看,劳欧斯觉得自己像是货架上的东西,任人品评。她一点都不习惯这样,在之前的家里。房子虽不大,也远比这宽敞,邻里之间的距离也比这儿远,奔妮跟她闹脾气可以大大方方地喊,不会有人听见。
奔妮这孩子,从没学会过小声说话,原本她也没有学这种事情的必要,但现在不同了。
劳欧斯走到门旁,对众人尴尬一笑,迅速关上门,压低声音对奔妮说:“小点声吧,你真让我丢人!”
奔妮愣住,如遭雷击。
劳欧斯没管女儿的情绪,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男儿一巴掌,“你也闭嘴,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哭!”
乔布半截哭声哽在嗓子里,「嗝」了一声,牠哭得满脸鼻涕,没法喘气,憋得小脸通红。
劳欧斯无奈,拿出手帕来,怼到乔布鼻子前,“擤出来。”
乔布听令,很大声地擤鼻涕,声音回荡在小小的房子里,让奔妮恶心。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奔妮皱着眉毛问。
劳欧斯先是瞪了她一眼,“一路上的辛苦已经够我受的了,你就让我消停几天吧。”又将语气缓和了些,“总不会在这儿待一辈子,每隔一段时间,咱们就去外边探探,等丹妮斯离开凡特斯,咱们马上离开。”
“哼。”奔妮赌气似的把自己重重往床板上一摔,木板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响,她枕着硬邦邦的枕头,脸冲着墙,闭眼装睡。
劳欧斯长长叹了口气,嘱咐男儿要牠乖乖的,别惹姐姐生气。然后将男儿抱到床的另一边,让牠闭眼睡觉。
她初来乍到,还不跟同行之人住一起,还是趁早跟邻居们熟络熟络为好。这样想着,劳欧斯忍着疲累,轻手轻脚走出屋子,她的贴心没有效果,临时搭建的木屋还是发出噪音,关门时,门也滞涩不已。
奔妮躺在床上,用力控制眼皮,不让它们睁开,上牙紧紧咬着下嘴唇,将眼泪吞回肚子里。
第二天,奔妮被叫去上课。
这个村子远没有肯特亚的城镇大,但在山上地形复杂,走着很累。奔妮舟车劳顿,昨晚又没睡好,这会儿几乎要就地躺倒睡着,她不愿让人小瞧,咬牙硬撑,劝慰自己照这样走上两趟,双腿会长出更多肌肉。
相比起来,乔布可就骄气得很,走到一半又哭又闹,喊着要妈妈抱。奔妮不想搭理牠,弄得带路的少男没办法,背着乔布走。
几人先是路过男兵训练的校场,这里比居住区更宽敞,整块地都被推平,上面竖立着好多靶子和草人,男兵身着亮晶晶的盔甲,用刀剑向草人劈砍。奔妮走在东侧的小路上,隔着整个校场的西侧是一大排木房子,旁边空地上有女人在支锅做饭,奔妮猜那是男兵们居住的地方。校场北边的木房子则是放盔甲兵器的,奔妮看到有人从那里搬新刀剑出来。
学校还要继续往上走,奔妮实在累得不行,要求休息,却被少男拒绝,“马上就要开课了,第一天上学,你不会想迟到的。”
奔妮有点生气,一屁股坐在路边,“走不动就是走不动。你着急,就先走吧。”
少男发出一声充满伭弃的「哼」,将乔布放下,要来背奔妮。
奔妮躲开,“我才不要你背,我壮,你瘦,你再把我摔了。”
其实,少男体型比肯特亚的小哥们高壮不少。但奔妮觉得牠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总是弱者。
少男看起来十分不满,“爱走不走。”说完便要领乔布离开,又似是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把乔布撤得一趔趄。牠用手指着前方,“沿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就是你们的学校。”
奔妮扭过头去,不搭理牠。
校场上,男人的口号声和兵器声整齐划一,让奔妮想到之前她最喜欢的玩具——一堆动物玩偶,每个身上都有小小的发条,只需拧动,它们就能向前跑,动作一模一样。奔妮好奇地往校场看,寻找男兵身上的发条。
发条还没找到,炊上煮着的食物香气吸引走她的注意力,奔妮闻出是肉的味道。她早上吃的是陌生阿姨发的凉面包、野菜汤和煮豆子,一点肉都没有,她吵着要吃肉,妈妈无奈地去跟发食物的阿姨要,阿姨说她们没有肉,原来肉都在这里。
奔妮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连跑带颠地到做饭阿姨那里,“阿姨阿姨,给我盛碗肉吃吧。”
做饭阿姨瞥她一眼,“女人不用吃肉。”
奔妮疑惑地歪着头,问:“我从小就吃肉啊。”
做饭阿姨从小马扎上起身,奔妮才发现她比肯特亚的阿姨们矮上许多,也更瘦,薄薄一层肌肉紧贴着骨头,几乎没有肥肉——肯特亚的医生阿姨跟她说过,既有肌肉又有肥肉才健康。
“不是不能吃,是不必吃,我们不吃肉也有力气干活,你也一样。肉得留给男人吃,牠们不吃肉,就没力气战斗了。”
奔妮觉得她说得是歪理,挠了挠头,道:“女人那么厉害,要是把肉都给女人吃,咱们不就又能干活,又能战斗了么。”
做饭阿姨按了几下腰,“那男人干什么?我们养活着这么多男人,总不能让牠们光吃饭不做事吧。”
这个问题可把奔妮难住了,对啊,男人能干什么呢?她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丹妮斯和神使军,“那就不养活男人了呗,不给牠们饭吃,让牠们饿死。”
做饭阿姨的动作停住,奔妮抬头,发现她正恶狠狠地看自己。
“你要是跟那个骗子是一路人,就滚出我们村子,找神使军去!”她声音有些大,不少男兵都听到了,朝这边靠近。
牠们虽然是男人,但毕竟是身着甲胄、手持武器的男人,奔妮有点害怕,开始后悔跟做饭女人说太多。
“妈妈,怎么回事呀?”男兵问做饭女人。
“这孩子心肠不好,和丹妮斯一样残忍。”
「和丹妮斯一样」在这里似乎是很严重的话,男兵们听到后一片哗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奔妮敏锐地意识到,尽管男人们有兵器甲胄,而她不过是个不到7岁的孩子,牠们还是怕她。
因为牠们知道她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如果她想让男人全饿死,她便真的能做到。
奔妮的胆量又壮起来,她挺直腰板说:“我早上没吃饱,想吃肉。”
做饭的人语气冷硬:“女孩子不要这么自私,要懂得分享。”
“你懂分享,快把肉分享给我吧!”
做饭的人气得眉毛倒竖,“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奔妮如实说:“我昨天下午刚来,还没上学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也难怪。”闻言,做饭的人态度缓和不少,“快去上学吧,让老师教教你,你就懂怎么做好女人了。”
“嗯,你可要好好学啊。”男兵鼓励她,“将来你还得给我们生孩子呢。”
“什么?”奔妮很诧异,而且不舒服。
“别说了,你要迟到了。”做饭的人催她快走。
这里连空气都让奔妮觉得不适,她肉也不想吃了,蹭地一下跑远,沿之前那条路往上走。没一会儿,眼前又是好多木头房子,奔妮听到了孩子的声音,以为这便是学校。
穿过比她还高一头的杂草,奔妮瞬间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她一边抓挠,一边凑近房门口椅子上抱着婴儿的女人。
那女人肚子很大,竟是还怀着一个,她脚边放着个陶盘,上面烧着某种香草,估计是驱蚊的。看到奔妮过来,不但不问候,反而整个人紧绷起来,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奔妮冷不丁被吓了一下,“我...我来上学。”
“学校在后面,继续往那边走!”她怀里的婴儿被吵醒,不安地哼唧几声,女人不耐烦地摇晃牠,让牠安静下来。
奔妮不明白这地方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个人都对她不友好,气道:“我就是来这儿闲逛逛,怎么了?我就逛!”
女人冷笑道:“急什么?早晚有你来的时候。”
她们的争执引来屋内之人,又是几个怀孕的女人,个个都抱着孩子,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奔妮,像躲在草丛里预备偷袭的饿狼。
奔妮又想跑了,没等她动,屋里传来熟悉的人声:“奔妮,你快去...唔...”
说话的人应是被捂住嘴,很快没了动静。虽然隔着木板,奔妮还是能认出这个声音属于某位跟她们一起来逃难的阿姨。
尽管害怕,奔妮还是鼓起勇气,问那些诡异的女人:“那位阿姨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是还没习惯这里。”
“那就该让她出来透透气。”
“她过段时间才可以出来。”
“要多长时间?”
“幸运的话,一年左右。”回话的女人不想理奔妮了,再次催她:“你快走吧,去好好上学,上了学你就明白这里意味着什么了。”
奔妮早没了上学的兴趣,她只觉得害怕,本来就快要入冬,空气寒凉,这会儿更是从骨头里往外渗着冷。
至少她们愿意放她离开。奔妮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跑,她想回到妈妈身边。下山路比上山更难走,奔妮摔了许多次,从家里带来的好衣服变得脏兮兮,膝盖处磕破了,露出薄薄一层棉絮,两只手心也磕破了,泥土蹭在伤口上,非常疼。奔妮想哭,又觉得自己是女子孃,不能哭,哭也不能在这些人当中哭。
好不容易才跑回她和妈妈的房子,却发现妈妈不在。奔妮吸了吸鼻子,出去找妈妈。村子里干活的女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奔妮也觉得她们奇怪,小小的脑子转啊转,一时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怪。
妈妈正在菜园,跟群阿婆在一起采摘,边干活边试着跟她们搭话,奔妮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刚想凑近些,就被一个中年阿姨拦住。
“你是新来的?”阿姨的表情很严肃,“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我想找我妈妈。”
“等你学成了才可以到这边工作。”她说着,喊了个老人过来,“你去把她送到学校。”
老人应下,抓起奔妮胳膊就要走。
“妈妈!”奔妮大喊。
劳欧斯猛地转身,看见有人拖拽她女儿,连忙跑到奔妮身边,抢回她的胳膊,蹲在地上,满脸关切地问女儿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
奔妮回到妈妈近旁,只觉得眼睛越发酸胀,她有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开始讲。
没等奔妮说话,中年女人先开口道:“你女儿也太淘气了,不好好上学,居然自己跑回来。”
劳欧斯放开泫然欲泣的女儿,站起身来跟那个女人面对面,“她回来肯定是有事找我。再说,送她去上学的不是你们这儿的男人吗?把孩子送到学校都做不到,到来责怪一个6岁小孩。”
女人闻言变了脸色,又叫过来一个老人,对她耳语几句。老人听完便往后山跑。
“行了,你们才来,不习惯也是有的。我另派人去送她。”
“她受伤了,不舒服,今天不上学。”
女人面露不悦,奈何劳欧斯一改之前的讨好资态,态度十分强硬,最终女人还是松了口,“就这么一天。可别让你女儿落下课程。”
见她同意,劳欧斯态度重新软和起来,再次蹲下,捏着还算干净的袖子蹭了蹭奔妮脏兮兮的脸蛋,“妈妈知道你累,今天先休息一天吧,去回屋躺着。”
奔妮攥住妈妈的手,“咱俩一起回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奔妮看到妈妈嘴唇微张,差点就要说出「好」来,却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我还要跟咱们的新朋友多认识认识,中午就回去陪你,好吗?”
奔妮想说不好,但她不想看起来像个不懂事的胡闹小孩,她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妈妈多结识几个朋友,她们就能多获得一点帮助。
“好吧。”奔妮哽咽着说。
劳欧斯在自己衣摆上蹭了几下手,然后拍拍奔妮的头,“好孩子,去吧,先洗洗手,再去补觉。”
奔妮没办法,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开,沿来时的路往木屋方向走。
还有几步就到她们的木屋时,奔妮突然顿住脚步,寒意再次从她骨髓里往外冒,冷得她直打寒颤。
一路行来,她终于想通了哪里奇怪——这边干活的女人里,大多是五六十岁的老人,或十三四岁的孩子,正值壮年的女性非常少,除去她妈妈,剩下的都是管事的,在监督着其她人。而且,那几个壮年女人都很瘦,个子不高。
肯特亚和歌德兰德的女人不会那么瘦,也都很高——她们不是逃难来的人。
来逃难的壮年女人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