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三六九龄  发于:2025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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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曹仲亭会黑脸。
然而赵央不会无缘无故拿这个来嘲讽曹家,沈持想, 莫非她在曹家窥到些什么。从曹仲亭的反应好像也在佐证他的推测。
沈持淡声问云苓:“后来呢?”
“后来曹家的马车走远了,”云苓回道:“奴婢就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了。”本来她也没刻意去听, 只是凑巧被灌了一耳朵。
“阿池, ”史玉皎掐了他一把:“在想什么呢?”
沈持笑了笑道:“我怎么就错过这么好看的戏了呢。”
史玉皎捧着肚子摇摇头笑话他:“你都忙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凑热闹呢, ”说完她拿起几上的绢丝团扇子呼啦啦扇了一阵凉风,一晃又到了一年中最暑热的七月初, 离了扇子一会让便汗流如注:“饿了饿了, 快摆饭来吃吧。”
沈持看了看房里,四个角都放着宫里头赏赐的冰, 或许散发的凉意抵御不住酷热, 他也热得微微烦躁, 一边从她手里接过扇子给二人摇着一边叫去传饭,等待的工夫,史玉皎瞥见外头廊檐下垂头侍立着两个身形单薄佝偻的小丫鬟,问:“她们是谁?”
“先前一直说给你添两个人使唤, ”沈持说道:“这不, 赵大哥找着了, 两个都是京城贫苦人家的孩子,我原说让子苓、云苓姐姐教过规矩后才给你看的……”
史玉皎朝春花、小红招了招手:“过来。”
两个小丫头趋步进来,跪在她面前叫了声“夫人”, 史玉皎打量她们俩一眼,瘦得可怜的女娃儿皮肤黧黑,手指粗大,一看就是从小做活儿的,几句话问下来听着是老实本分的,说道:“云苓,你明儿把家里裁衣裳的布拿出来给她们做两身衣裳,对了,你们会做针线吗?”
云苓、子苓两个打小习武,于女工上是不大在行,以后孩子出生,少不得要做些小衣裳什么的,故而随口一问。
两个女娃儿早听说史玉皎是将军出身,生怕不和她心意了抽她们鞭子,本来还悬着一颗心唯唯诺诺的,但见她这样随和大方,心中感激,说道:“奴婢二人从五六岁上就开始给人缝补,会些平常的针线。”
“那正好,”史玉皎瞧着沈持说道:“明儿开始做些小被子什么的。”
沈持不停地摇着团扇:“你安排就是。”
子苓把她俩带下去了。
这时饭也摆好了,赵蟾桂媳妇儿搬来一张方桌:“相爷、夫人,老爷和夫人不在家,你们就在这儿吃吧。”
沈煌夫妇俩回来两日这不顶着大热天又回到田庄上去了。说是买了两只小羊羔,等着养大了给他们吃肉,如今还离不开人照料,总之就是闲不住。
没有长辈在,小两口不用到饭厅吃饭,哪里舒坦就在哪儿摆张桌子。
“三娘,”吃饭的时候沈持说道:“找到邱道长了,这两日来看风水设宴室。”确切地说是邱长风得知他在找他,回京来了。
挺够意思的吧。
史玉皎跟邱长风不大熟,想了片刻才说道:“他是姜道长的师弟?”
沈持:“嗯,姜道长说他见过你小时候呢……”就着这个话题,小两口扯了会儿家常,他见她胃口实在是太好了,不着声色地抢了半盘卤肉:“今儿午饭没吃好,三娘你是不知道,户部的食堂有多难吃……”
史玉皎搁下筷子:“……”咦,他上次不是还说京城的衙门里面,户部食堂的饭菜最可口嘛,难道是她记错了。
她又打量他,欲言又止——阿池胖了吧。然而片刻后她在心里跟自己说,也许是过去他太瘦了,如今这般才是正常身形,不胖,一点儿都不胖。
于是又叫人给他添了一碗饭。
沈持:“……”没办法只得笑纳。
等他磨蹭着吃完饭,腹中已有十二分饱,吃撑了。史玉皎浑然不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攀着沈持的手臂借力起身说道:“我要回房歇着了。”
到了孕晚期,饶是她体格在强健,一天下来也十分累。
沈持看她眼皮子很重,虚虚扶着她回屋,等她沐浴后陪她说了会儿话,直到她睡下才起身去书房。
书房的墙壁上贴着一面铜镜,映出他明显发福的身形,沈持看了眼,有些微焦虑。不过很快,他便放下这些无用而多余的内耗,坐在书案前复盘今日遇到的人和事。
除了裴牧被贬官让他十分痛惜,旁的再没什么,只那从云苓嘴里听来的曹家“生财有道”四个字让他反复盘了数遍。
他在户部短暂任过侍郎,粗略知晓京城世家当下明里暗里有些经营,然而那里头并没有曹家……
莫非曹家的手段十分的隐蔽,连一丁点儿风声都未曾露出来过。否则偌大一个家族人多眼杂,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呢。
沈持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拿起书桌上的医书看起来,里面说妇人产后若要恢复轻巧身形,可用泡决明子陈皮山楂茶,他想着对他也适用吧,于是写了个纸片,叮嘱赵蟾桂明日去药铺抓了一些,回来当茶饮。
当晚直至半夜才打算就寝。宽阔的拔步床上挂着轻薄的霞影纱的帷帐,沈持沐浴后换了中衣揭开一角,刚探身躺下就贴上来个圆滚滚的肚子,他把手掌轻轻放上去,隔着衣裳感受到里面是不是发起的好像拳打脚踢的动静,倏然有种后知后觉的激动:这是他的娃儿!他的娃儿!
而且,很快就要见面了,也就一个月吧。
沈持想着想着又兴奋又紧张,一点儿睡意都挤不出来,却竟然也不觉得长夜漫漫,只记得自个儿傻笑了一两回外面就鸡叫了。
次日清晨依旧按点去上朝。路上遇到冯遂,更或者说那人在竹节胡同口截住了他,京城的官气养得人通身颇有威严,见了沈持冷着脸:“沈相。”仔细听,还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
“冯大人,有事?”
沈持只看了他一眼,那种上位者的威亚让冯遂稍稍收敛,语气也恭敬起来:“今日裴大人离京赴陕西府眉县了。”
“他……他冤啊……”明明是受人排挤。秉性相似的两个人,哪怕只见过几面,也会惺惺相惜,他为裴牧被贬放逐而难过不安。
原来是为裴牧的事而来。
沈持心想:我心中的憋屈也不比你少。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初入仕途,到地方历练一番没什么不好。”
这话叫冯遂暴躁起来,他直接质问沈持:“沈相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无故被贬,不打算说一句话为他争一争吗?”
沈持压下声线:“这是本相自己的事。”
裴牧被贬,除了曹慈等人拱火而外,说到底,是皇帝不喜他,借个由头迁怒把人撵出京城罢了。
“沈相日日伴君左右,”冯遂听了越发耿直:“难道不该劝谏陛下赏罚公平,爱惜贤才吗?”
沈持的那双墨眸幽深沉静,倒映着夏末浓稠碧绿的树叶,耐心地说道:“本相以为这次裴大人确实渎职了。”办的事没能让皇帝满意。
说到底,士子行走在朝堂之上想要平步青云享高官厚禄,无外乎“有用”二字,在其位就要摆平“麻烦”,万不能捅到皇帝跟前,要是没这个用处,就只能让位走人了。
裴牧这次就是不慎没拦截住赵家的“麻烦”,让皇帝为此烦心了,他不走人谁走人。
虽然这个“麻烦”给到沈持手里也未必能消弭。但官场就是这么残酷,哪有那么多通融共情。
“多谢沈相教诲,”冯遂惭愧地说道:“是下官沉不住气了。”但他还是不甘心,要上奏折为裴牧讨个说法。
沈持看出了他的倔强,没再说什么:“若没有别的事,告辞。”
冯遂不懂他的冷淡。沈持亦不强求。
能改变一个人的,不是说教,而是南墙,撞一次不悟那就多撞几次,沈持决定尊重他的命运。
等沈持走过去之后,冯遂这才想起他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惊诧于他竟这般……该说是冷漠还是淡然……他抹了抹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热的,匆匆到大理寺上值。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冯遂上书为裴牧喊冤,这让正在寻目标的曹慈眼睛一亮:这不送上门来了。
他给自己的门生故旧发了话,找冯遂的麻烦。冯遂就这样被曹慈的人给盯上了。而他却不自知。
而沈持对此从不置一词。
甚至一日下朝之后在上书房见到冯遂的奏折,他都没看一眼,还有兴致说起这几日喝的消脂茶,皇帝哈哈大笑,说自己如今还如青年时保持同样的体重,沈持羡慕不已,忍不住问道:“陛下的自制力实在是太好了,臣不及一二。”
皇帝大笑,让太监取了一大包茶赐给他:“试试看,不出一月便可让人衣带渐宽。”
沈持谢恩后接了过来。今日事情不多,难得清闲一回,从上书房出来后他赶到户部,将之前的户籍、田亩籍册悉数过了一遍手之后,各种数据移到了沈持的脑海中,这么一来,等各地重新统计了数据来,就能比较出增减,户部对各地的人口、农事、税赋等便有了新的了解。
进而将各处的经济命脉掌控在朝廷的手里。沈持曾出任户部侍郎的时日短,很多东西他并不知晓,所以这次要花大精力跟着户部过一遍,以后便不用这般事无巨细,放手给户部的官吏去做就是。
他一连数日在查看陕西府的籍册。
不过今日惦记着宴室之事,比往常要早一些回到家中,但是沈家迟迟等不到邱长风到访,疑似被放了鸽子。不过这天晚上等他在书房看书的时候,邱道长来了:“沈富贵。”
沈持听见动静,微微一惊,听见声音走到庭院,邱长风从屋顶上跳下来:“富贵啊,贫道这几日碰上点儿事情给耽搁了,这不连夜赶来了。”
“无妨,”沈持说道:“师父进来喝杯茶吧?”
邱长风看着窗明几净的书房,不好意思地掸了掸道袍上的灰,挤出个尴尬的笑意:“不渴,算了吧。”
沈持只好将茶水端来庭院中招待他,月明星稀,邱长风沈家两进院的宅子里转了转,说道:“倒不必费事,贫道瞧着先前挨着二进院厢房东南角的耳房便是宴室,大抵是后来这家房屋的夫人年纪大了,不生了,将宴室拆除了。
沈持:“是个好方位嘛?”
邱长风:“东南一般来说是家中长女之位,贫道算着你这次一举得女,此位易得贵婿,且还是个保女子平安生产的吉位。”
沈持不假思索:“就这里。”他所求的不就是她生产顺利嘛,至于生男生女对他来说都一样,没有更偏爱的。他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
邱长风圈定了地方,想着明日让赵蟾桂去寻工匠来,将那间屋子收拾重新给装潢一下。
哪知次日史玉皎听说东南方利长女姻缘,不干了:“移到正东面去吧。”
古代的宅子中,正东是长子的方位,说此方位有助于长子科甲兴旺,怀珠抱玉,来日出人头地。
沈持懵了片刻,他心想:莫不是为了更好地戍守边疆,效忠国家总是期盼诞育男丁?这大抵与普通百姓之家喜好男丁所谓的传承香火不同吧。
他赶紧说道:“儿子闺女都行,三娘你不也一样戍守边疆那么多年嘛。”万一是个女儿,还未出生就被娘亲嫌弃了可不好。
史玉皎看了他一眼,凝眉道:“不管小子丫头,都要养成能文能武,至于贵婿什么的都是虚的。”
在她这里,旺自个儿的才是正经。

第248章
沈持听懂了, 他媳妇儿的意思是不管生男生女,都得像培养家族长子一般寄于厚望并严加管教,卷起来!
所以就算怀的是个女儿也要把宴室建在正东方位, 想来来日养育时也不会骄纵溺爱,他在心中暗暗心疼了一把即将见面的闺女。
想到邱长风说东南方是保平安生产的方位, 沈持拿出哄人的调调:“三娘,在我心里你能顺利分娩比什么都强。”
史玉皎鲜少听他这样说话, 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虽然是新手心里没底儿但也不想放在明面上说, 气定神闲道:“阿池放心吧, 会的。”
给沈持一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情”的错觉, 但他向来谨小慎微,还是说道:“听道长的话好不好?”
在妻儿的事情上, 他是极其迷信的。
史玉皎很犟:“听我的。”
沈持不再同她争执:“好, 都听你的。”夫妻二人就宴室之事达成一致后,嘱咐赵蟾桂去办。
另外到时候还有选一至两名稳婆, 还得有个随叫随到医术高明的大夫……都要提前花些心思预备周全。
需要个人来张罗。他想了想, 入夜时分去了趟孟家。孟度见着他微愕, 把人请到书房,又揶揄又严肃地说道:“我的沈相,你怎么来了?”
“夫子,”沈持自己倒了杯茶放在手边, 开门见山:“我有件事想麻烦师娘。”思来想去, 在京城, 唯有师娘乐莲舟可靠妥当。
孟度又微讶:他原以为他是为裴牧被贬的事来的,毕竟近日朝堂还算平静,唯有此事算个不小的风波。
“哦, 史将军快到临盆之日了吧?”很快又反应过来。
沈持:“还有一个月左右,今日定了宴室,我想请师娘帮我张罗一下稳婆、大夫等诸多琐事。”
孟度笑了一笑,叫下人去请乐莲舟来:“你亲自同你师娘说。”
沈持端起茶盏润喉:“多谢夫子。”
不一会儿,乐莲舟推门进来,一袭素色襦裙衬得她人淡如菊,笑容温和道:“沈相爷来了。”跟着她来的还有孟乐,这小子快两岁了,两条粗胖的小短腿走路很稳,如水银丸般的眼眸亮晶晶好奇地打量着沈持。
沈持连忙施礼说明来意:“不知师娘能否抽出空来。”
乐莲舟笑了笑说道:“这些事交给我就好。”算是应承下来了。
音落,孟乐来到沈持身边,爬到他身上仰着脸用清晰的小奶音说道:“你叫沈持?”
“嗯,”沈持摸了摸他的小脑瓜:“你叫孟乐对不对?”
“阿乐,”孟度一本正经训斥儿子:“不能呼他姓名,等你长大,让他给你当老师。”紧接着又追了句,瞧着乐莲舟说道:“我来教阿池的娃儿,换着教。”
不是自家孩子打起来不心疼。
大人们相视大笑,吓得孟乐一骨碌从沈持腿上爬下去扑进乐莲舟的怀中,她起身抱着儿子:“打明儿起我给你留意着,你们聊吧。”说完带着孟乐出去,只留师生二人对坐品茗。
孟度说道:“裴大人被贬出京城颇是遗憾。”
沈持安静地点了下头:“夫子,官场起伏再正常不过。”
“你是越发老练了。”孟度笑着说道:“那日我一直担心着你。”那时候去保裴牧,简直就是给别有用心的人送菜,生怕沈持下场捞人。
沈持:“有家有口的,脑子热不起来。”
早学会了审时度势。
“怎么听说冯大人上书为裴牧说话了?”孟度又问。
沈持:“嗯,我知道。”
孟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冯大人……真是正直。”
沈持好半天没说话,待喝了一盏茶后才道:“多半是徒劳。”皇帝不会听的,甚至还有可能大发雷霆,再骂上奏的人一顿。
孟度眯着眼没再说下去。
“户部主持案比的事浩大,”他说道:“我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身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弄完。”最近的六年前那次案比,前左丞相萧汝平、户部统共花费足足半年多才录完。
没有电脑的时代真耗时耗力!
沈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
要牵扯他大半年的精力,还丝毫懈怠马虎不得。
“听说案比的事是曹相提出来的,”孟度问:“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沈持:“嗯,要不是他塞我手里这件事,兴许我还能给裴牧想想办法。”他太忙了,以至于当裴牧跟他说了那件事之后,他再没来得及多想。未几,已是回天无力。
电光火石间,他低声道:“会不会……”
是曹慈在对裴牧动手之前事先给他挖了个坑,让他无暇顾及。倘若如此,此后遭殃倒霉的就不止一个裴牧,还会有其他人——跟他走得近的都将会被视为他的党羽而加以排挤铲除。
想到这里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对了夫子,”他掩去几分紧绷,问孟度:“你在大理寺这些年,可否知晓京城世家明里暗里的财路?”
孟度:“放京债,之前也有摸着边拐卖人口分一杯羹的,还有倒卖古玩字画,疏通关系牵线的……你都知道。”给了他一个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的眼神。
沈持手指蘸了点水,在几面上写道:“曹家有横财吗?”写完把从云苓处听来的话简要说了一遍给孟度听。
孟度想了想说道:“竟有这等事情,还从未听闻。”京城但凡不光彩却又隐蔽无从上奏弹劾的财路,曹家都没有参与。
沈持沉默半晌:“京城没有,难道在外地?”就算曹家祖上积攒下来的金子会下单,也总得有个窝接着吧。
孟度:“你还别说,这还真有可能,不过,倘若曹家在外面敛财,那些钱早晚得送进成京城不是?”
送进来一定有迹可循。
不经意的一句话提醒了沈持,他眼睛骤然一亮:“我叫人留意下。”京兆府的盘查或者银号之类的。
“京兆府啊,户部啊,”孟度说道:“这不是顺手的事儿吗?”都曾是沈持的地盘。
沈持:“夫子说得是。”聊到这儿,已是月上中天的深夜时分,他跟孟度告别,踩着夏夜的月色往沈家走。
路上遇到京兆府的衙役巡逻在驱散行人为一辆行色匆匆的马车开道,见了他都来给他行礼,为首的韩为道:“沈相爷。”
当年任京兆少尹时,他都和这些人打成一片的。
“韩大,”沈持朝他们的头儿瞧了一眼:“咱们京兆府,这么晚了还有马车进城啊?”
韩为回道:“回沈相,那是曹相家的马车。”
沈持点头“哦”了声,看着那叮叮咚咚的华丽马车出了会儿神,直到它消失在夜色中看不见。
翌日,乐莲舟来了一趟沈家,帮赵蟾桂看着宴室怎么布置,需要采买什么东西,尽心尽力。
史家的下人来送东西听说沈持特地去请了乐莲舟来帮忙,满意的很,见人就说“咱们将军算是嫁对人了。”
眨眼到了七月底,空中的暑气一丝丝被秋风抽走,日子开始清爽起来。
朝堂之上,办完庄王萧承钧的丧仪,该操心给五位皇子拟定封王的号了。
很快,皇帝向礼部索要封号,说拟完给两位丞相过目后再呈送给他。礼部尚书李叔怀连同侍郎林瑄花了几天时间,择了五个封号,分别是“宸、晋、楚、荆、淮”,分别送到曹、沈两位家中。
曹慈看着礼部呈送上来的五个字,陷入沉思。又到了曹家押注新君的时刻了。
曹家这百年来能屹立朝堂不倒,靠的就是每次新老天子更迭,从来都是算无遗策押对了人。
这次……他额上冷汗淋漓,心中有些微微的不知所措。
他们先前看好的七皇子雍王萧承彧受外族周家的连累,不成了。其余几位皇子,除了十皇子萧福满,其他几人根本不得皇帝待见,而且资质愚钝,毫无天子之相……但是一想到萧福满是沈持的学生,他眼皮垂下去掩住凌乱的眼神。这是他顺风顺水五十多年的人生中遭遇的最棘手的事情。
他的手指哆嗦着摸在“宸、晋”两个字上,都是极好的字,说不定皇帝会给十皇子,他咬咬牙,心道:太子必然是这位十皇子的了。
他们曹家押也得押,不押也得押。
这又绕到了最初的那个事情上——十皇子是沈持的学生,跟沈家走得近,跟曹家八竿子打不着。
这就难办了,但是他想到了十皇子的生母郑德妃,他心道:郑德妃虽然认了郑国公家为母家,但郑家衰微,远不如曹家势大可靠,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会为了她们母子跟曹家走得近的。
曹慈打算把郑琼拉拢过来。
他背着手走到夫人王氏的房里,对她说道:“十皇子要封王了,你要去宫中走动,跟郑德妃搭上话。”
不用详说,王氏瞬间明了:“妾明白老爷的意思。”
她出身跟皇家沾点儿边,要是候着脸皮论起来,能跟几个老公主攀扯上亲戚,因而她时常厚着脸皮登门,当然她出手大方,送出去的礼厚,那些老公主们也愿意跟她结交。
就这样她得以有机会出入宫廷,常常去看看那些闲得发霉的老太妃什么的,接近郑德妃不是难事。
于是次日,她便带着厚礼,撺掇着几位老公主进宫去坐坐,寻找机会跟郑琼搭上话。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连去了几趟后,终于碰到了郑琼。
尽管已诞育子女,年近三十,但郑琼冰肌玉骨依旧让王氏惊为天人,心中唏嘘:就这模样这辈子想失宠都难,怪不得相爷要押郑氏母子呢。
王氏虽跟郑琼搭上了话,但贵人待人十分疏离,除了寒暄之外从不肯多说一句旁的话,托相熟的老公主送的礼也被如数退回,丝毫不给她结交的念想。
她连临华殿的门都进不去。
王氏回家后跟曹慈抱怨:“那么个美人儿竟这样难结交,唉,老爷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曹慈紧皱眉头不语。
要想押注扶持十皇子为新君,要么他们母子与曹家结盟,要么,他彻底扳倒沈持,让郑氏母子除了曹家没有可选的余地。
如今看来似乎只有后者可选。
然而彻底扳倒沈持,将人从朝堂之中逐出去却不是易事,曹慈心中涌起一股无从下手的暴躁感。
“本相先前让人盯着姓冯的,”他目光阴沉地看着管家曹四:“有信儿了吗?”
曹四摇摇头:“相爷,咱们的人还没找到姓冯的把柄。”
冯遂虽耿直却做事滴水不漏,他的心腹把这人的老底儿都翻出来了,却找不到一点点为官的过失。

第249章
然而事情却在两天之后发生了转机, 通州府发生了一桩惊天大案,同知高骜把知府向尔仁杀了。
之后,高骜又被向尔仁的家丁打死了。据说是向尔仁与高骜的一个爱妾有染, 事发后二人斗殴,以致于双双丧命。也有人说这二人联手贪了一大笔银子, 分账不均才打起来的……这些仅仅是风闻。
案子发生当夜已经报送进京,到左右两位丞相和大理寺、刑部了。
深夜里, 曹慈从睡梦中惊坐起:“向大人、高大人都死了?”
从通州府来的报信人说道:“是,曹相爷, 都死了。”
“通州府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不知有无人趁机叛乱。曹慈站起身来命家仆给他更衣, 只怕皇帝得知后会连夜召他进宫议事。
“如今是通判江载雪江大人主持治下一应事情, 暂时未出现岔子。”来人回道。
江载雪。
曹慈对他没有几乎没有印象:“你们江大人是哪一年的进士?”
那人想了想说道:“江大人大约七年前中的杏榜。”
“才七年就做到了五品通判,”曹慈叹道:“可见是个贤才。”能在混乱时以一己之力稳住通州府, 有些本事。
“是啊, 不光贤能,”那人想炫耀一下江载雪在朝中有人, 说道:“江大人还是沈左相的同乡兼同窗好友呢……”
曹慈忽然记起来江载雪这个人了, 是沈持年少时的挚友, 他眼神中的欣赏倏然不见,命家仆赏了来人一把铜钱,打发走了。
他不再等宫中来人,穿戴好官服后径直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灯火通明, 里面人影瞳瞳, 柳正、冯遂、孟度等人俱神情肃然, 可见得知此案后各官吏都从家中来了衙门,毕竟是震惊朝野的大案,怠慢不得。
“遣大理寺少卿冯遂、大理寺丞孟度立即赶赴通州, ”曹慈立在大厅的门外下令道:“彻查此事。”
知晓江载雪暂时主持通州府事务后,他有个主意:便是用向尔仁、高骜之事将江载雪牵连进去……不,一个姓江的不够,正好加赠大理寺那二位,好,扎堆了,正好等你们快办完案子的时候再遣刑部自己的人过去——刑部尚书刘渠可是他的人,挑这仨人的毛病,务要重挫这三人,最后让他们丢官,再回不到京城,一窝打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天赐良机。
曹慈觉得这必是上天眷顾,曹家依旧气数正盛,搓手跃跃欲试。
柳正出来抬头望了眼四更初漆黑如墨的夜色,欲言又止,最后道了声:“是,曹相。”他看了身后的冯、孟二人一眼,说道:“你二人拿着大理寺的出城令牌,速速前往通州府彻查此案。”
二人齐声道:“是,曹相,柳大人。”没有一句啰嗦,接过令牌告辞而去。
孟度出城之前去找沈持,没想到走到半路正好遇到:“载雪那边出事了,不知有无波及到他。”
沈持也听说了通州府的事情,他正要赶去刑部——通州知府向尔仁曾在刑部任职多年,想来刑部的人与他更相熟,查起案子来更容易,跟刑部尚书刘渠商议遣官员过去查案,说道:“曹相下的令?让夫子与冯大人一道去通州查案?”
他领了连夜出城的令牌,马上出城赶赴通州府。
沈持微愕:曹慈竟火急火燎最先让大理寺去审理这桩案子?
他问:“刑部有人去吗?”这样的大案,不应该由大理寺独自审理,刑部、督察院,三司都要出动的。
尽管本朝的督察院是摆设,但刑部不是啊,那可是实打实主管刑罚的衙门,怎么都越不过它去。
孟度摇摇头:“不清楚。”
沈持:“夫子,此去定要谨慎啊。”不知为何,又在心中砸吧起裴牧那件事来。
“嗯,不用你说,”孟度说道:“我和冯大人定然会万分小心。”
“夫子……”沈持忽然笑道:“请稍等,”他对跟着的赵蟾桂说道:“去家中我书房的壁柜中取一些小银鱼来,再拿一套文房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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