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by宁寗
宁寗  发于:2025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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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看着云砚小心翼翼接过,往西侧殿而去,双眸微眯,若有所思。
及至庆贞帝寿宴当晚,虽得太子言她受伤不必前往,但裴芸还是坚持去了,道因着李姝蕊那事,外头而今流言纷纷,她若不去,唯恐旁人再生猜忌,反是多事,太子思索片刻,或觉有理,颔首应了。
为了裴芸方便,他们去得格外得早,太子命常禄寻来一顶小轿,裴芸是坐着轿子过去的,甫一抵达盛元殿,便在席上坐了下来。
见了高贵妃等人,她也只能远远颔首问安,高贵妃知她不便,也不为难,笑着回应她。
大抵小半个时辰后,庆贞帝才姗姗来迟,虽得这几日狩猎收获颇丰,也算得上尽兴,可仍瞧得出庆贞帝略有些意兴阑珊,或是为着李姝蕊了。
开席后,酒过三巡,庆贞帝的兴致方才高了些,见也快到了献礼的时候,裴芸忽得命云墨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向太子递去。
“殿下。”打裴芸一出声,太子便下意识侧身来听。
“臣妾才知,谨儿也替父皇备了一份寿礼,亦是一幅丹青。他既得有这个心,臣妾觉着总归不好教虞先生的画抢了咱们谨儿的风头,恰巧臣妾为了稳妥,自宫中多带了几个物件,不若就用这个玉璧代替如何?”
她将匣盖展开一些给他瞧。
李长晔其实并未怎么细看,打她靠近他,在他耳畔低声说话,吐气如兰,他便有些恍惚。
尤其是听得她那句“咱们谨儿”时,不知为何,心下生出些暖融的滋味。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了声“好”。
他不疑有他,因她办事向来稳妥。
这献礼总得有人开场,往年都是太子,今岁自也不例外。
看着太子献上的那枚完整的玉益寿谷纹璧,裴芸心终于定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一世,也算是安安稳稳过了这关。
太子之后,是裕王和诚王,后妃王公,文武大臣们依次献礼。
及至李姝棠,相比于旁人送来的玉石宝器,李姝棠献上的却是一副护膝。
眼见御前的宫人将此物献到庆贞帝跟前,她紧张地攥了攥手,这才鼓起勇气提声道:“父皇,这是女儿亲手做的护膝,虽得已入春,但夜里仍是有些凉的,父皇膝盖不好,平素自得多加保护着,切莫受了冻。”
庆贞帝摩挲着护膝上的花纹,倒是不知,自己这小女儿有这般好的针黹,护膝针脚细腻,上绣有代表平安的如意蝠纹,丝毫不逊于宫人绣娘的手艺。
想起自己格外疼爱的女儿被惯得没了样子,但他关切不多的这个女儿却乖巧懂事,时时惦记着他的康健,庆贞帝不由在心下长长叹了口气。
“你有心了。”
听得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李姝棠倏然鼻尖一酸,这么多年,他父皇总也算是看到她了。
因得献礼的人实在太多,庆贞帝直坐了近一个半时辰,从开始的兴致勃勃,但后来面露疲乏,他坐拥整个大昭,什么奇珍异宝未曾见过,看到后头,听人介绍那物如何贵重稀奇,也只觉无趣得紧。
待殿中大臣都献完礼,方徙提声问了一问,正欲令那记录礼单的内官退下,就听左下处有人低声道:“孙儿还有一物要献。”
李谨抱着长匣有些忐忑地站起来,低眸看了裴芸一眼,直到瞧见母妃对他鼓励般地一点头,这才大着胆子,走到殿中。
见得自己这长孙,庆贞帝打起些精神,眉目慈和道:“谨儿今日有何要献啊?”
“孙儿亲手画了一幅南山颂寿图,要献给皇祖父。”
“哦?”庆贞帝挑眉,示意方徙,“让朕瞧瞧。”
然方徙还未下去接画,却见李谨抱着匣子摇了摇头,“皇祖父,可否命人提着这画,再拿盏灯来。”
这要求乍一听很是奇怪。
庆贞帝只道这孩子初习作画,难得画出一幅自己满意的,便想让所有人跟着欣赏,他道了声“好”,很快,三个小内侍听命行至李谨身侧。
李谨这才打开长匣。
其中两个内侍各提着一角,将画卷展开。
庆贞帝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小孩子的笔触尚且稚嫩,但他不得不承认,谨儿的画技与同龄的孩子相比,已是远胜一筹。
寿礼贵重尚在其次,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属实难得。
庆贞帝正欲夸赞几句,却见李谨接过另一内侍手中的灯,将之靠近纸面,一瞬间,殿中凡是看清画上变化的人,皆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烛火从单薄的纸面上透出来,其间山峦起伏之上,缓缓浮现一轮红日,自背后照耀出的烛光,笼罩着日轮,似四射的霞光。
李谨抬首看向庆贞帝,吐出在心下背了无数遍的祝词,“孙儿祝皇祖父福寿康宁,日月长明,愿大昭如日中天,隆隆日上。”
他话音才落,殿内众人皆起身贺道:“祝陛下福寿康宁,日月长明,愿大昭如日中天,隆隆日上……”
山呼之声,在盛元殿的藻井间回荡,盘旋不去。
裴芸远远看着儿子李谨,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
他在画上所做的把戏甚至不必深思,就能看透,可旁人不知,谨儿一个孩子,为了成功使得那轮红日霞光溢彩,背后究竟做了多少努力。
光论表面的纸,纸厚一些,红日便无法透过光显现,纸若薄一些,就会直接透出底下红日的轮廓,无法隐藏。
谨儿为此绞尽脑汁,寻了各色的纸,试了无数次,才成就了如今这令众人惊叹的巧思。
裴芸很遗憾,未能让前世的谨儿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成果,分明她的谨儿善良、诚挚、恭孝,绝不该变成前世那淡漠的样子。
庆贞帝龙颜大悦,这几日的阴霾似也随着这轮红日而一扫而空。
他当即重赏了李谨。
一炷香后,待裴芸和太子回寝宫时,那几大箱子的赏赐已然被抬进了殿中。
裴芸草草扫了几眼,就心领神会,那里头的东西,并不仅仅只是给谨儿的。
毕竟赏赐孩子,并不需什么头面首饰,绫罗绸缎,庆贞帝当也是为着李姝棠之事借此补偿于她。
太子亦看出来了。
“这些东西,谨儿眼下尚且用不着,便给太子妃吧。”
裴芸颔首谢了恩。
明儿一早便要启程回京,书砚书墨和几个宫人,正在忙于收拾殿内的东西。
裴芸指了指那带回来的红长匣,对书墨吩咐道:“将这也收起来吧。”
“是。”书墨接过那匣子,转身欲放入箱中,入箱前,她习惯性地打开瞧了一眼,却是陡然一声尖叫。
裴芸坐在她身上的小榻上,秀眉蹙了蹙,方才展露出几分疑惑,“怎么了?”
“娘,娘娘……”书墨将匣子里的画递予她瞧,却见那被红绳绑起来的画卷此时却是沾满了墨汁,墨汁浸透了纸页,这画毁了。
裴芸伸手欲去碰那画时,原坐在外殿的太子阔步而入,他还未问询,然视线瞥向那长匣,神色骤然凝重起来。
一旁的云砚慌了神,因得昨日就是她将这画送去了侧殿。
她正欲解释,就听她家娘娘道:“殿下,臣妾昨日将画给您送过去时,特意打开瞧过,这画完好无损,可不知为何,适才打开……”
裴芸眉头紧蹙,柔荑捂着胸口,面露后怕,“幸好,若非因着谨儿特意换下了这画,届时将此物献上去,怕是要出事。”
李长晔转头看向常禄,常禄会意接过那木匣。
“殿下,可是有人……”裴芸小心翼翼道。
李长晔眸色晦暗,只道了句“不必担忧,此事孤自会处置”,便折身出了主殿。
直到彻底听不见声儿了,裴芸方才松懈了身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既知有人要对东宫不利,裴芸自不可能像上一世一般随随便便将画送过去,从选中那幅《八仙庆寿蟠桃图》时,她就已想好了后头的一切。
既给那藏在东宫的细作一个毁画的机会,也让太子能顺顺利利献上寿礼。
只消那画根本不是寿礼。
不过那盒子里的的确不是,如此古画,裴芸并不舍得旁人就这般毁了它。
打太子答应下后,她便在夜里偷偷临摹了一幅,她画技不佳,诸多瑕疵,并不足以以假乱真,但幸得那细作将画毁得彻底,倒是无意替她做了遮掩。
只可惜她来了这么一出,那真迹,恐唯有深藏在她的柜中,难以再见世了。
至于抓细作之事,裴芸很清楚,那并非她能力所及,她也不逞强,便交给太子了。
此事也足够太子忙活几日的。
裴芸懒懒靠在引枕上,心下没了负担。
且她如今受了伤,就算安排了合房,恐也行不了房事,再加上回京后不久,太子就会南下赈灾。
要两月才能回。
一想到接下来有好长一段舒坦日子,裴芸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第27章 走就走呗她且盼着呢
回京的队伍在戌时三刻出发,抵达东宫的第一件事,裴芸便是去了侧殿,抱了谌儿。
然才一抱到怀里,感受到孩子似是轻了一些,她不由蹙了蹙眉,两个乳娘见得裴芸这般反应,心惊胆颤道:“三皇孙惦记娘娘,白日还好些,一到夜里便哭嚷,也不大愿吃奶水……”
谌儿倚靠在母亲怀里,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攥着裴芸的衣襟,唯恐裴芸跑了一般,裴芸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对两个乳娘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裴芸脚还未好全,就这般抱着谌儿站着实在吃力,但见谌儿抓着自己不放,也只能强忍着疼,缓步去了正殿坐下。
当夜,谌儿也是同她一道睡的。
复又休养了两日,见春光明媚,裴芸便带着谌儿去了御花园透透气儿,何止谌儿,她就这般闷在殿内,也属实有些憋得慌。
因得行动不便,裴芸是坐小轿去的,及至御花园附近,才下了轿,让乳娘抱着谌儿,慢慢踱过去。
和煦的春风迎面而来,温暖舒适,已然没了寒意,此时的御花园万物复苏,桃李竞妍。
裴芸一眼便瞧见了横贯湖水的那座曲桥,前世她正是从这座曲桥上坠落,死在了这片碧波荡漾的湖里。
但其实,她很是喜欢这曲桥的。
她最喜的便是站在湖中,感受被湖水围绕的静谧。
裴芸犹记,前世死的那一日,御花园设宴,她却实在不欲坐在那些贵妇贵女之间,看她们眼神中似有若无的嘲讽,便兀自走到了这曲桥之中。
湖风阵阵拂面而来,天儿格外寒,书墨劝不走她,又唯恐她受了冻,去替她取衣裳。
她独自一人站在桥上,偶然一瞥,便见自曲桥尽头而过的太子和沈宁朝。
两人并肩而行,沈宁朝笑意嫣然,太子则一如既往地淡漠寡言,只时不时开口,答沈宁朝两句话。
裴芸久久望着,心下却很平静,只是看着眉眼灵动的沈宁朝,想不起她上一次这般笑是在什么时候。
或是她的眸光太过炙热,太子蓦然折首,看到她的一瞬,微怔了一下,旋即提步朝她而来。
沈宁朝紧随其后。
曲桥就是在此时断裂坍塌的……
而今这曲桥尚且完完整整地在她眼前,裴芸盯了许久,蓦然有些疑惑,看这桥的新旧,建了最多不过十余年,会这般不牢靠吗,竟是一下塌了大半。
见裴芸目不转睛地看着,书砚试探着问道:“娘娘许久未来御花园,可要去那曲桥上走走。”
“不了。”裴芸摇摇头,“湖风凉,万一谌儿着了寒便不好了。”
且她上辈子就死在这儿,裴芸总觉得多少有些不吉利。
也不知前世那些宫人内侍将她的尸首自湖中捞起来时,会是什么情形。
她收回目光,往御花园深处而去,她记得那厢有一个凉亭。
还未抵达,裴芸就听得一阵笑声,走近一瞧,便见高贵妃正与淑妃一道坐在里头。
“见过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裴芸低身施礼。
“原是太子妃。”高贵妃招呼裴芸在身侧坐下,关切道,“太子妃这脚可好些了?”
“好多了,今日天儿好,便带着谌儿出来见见日头。”
淑妃自乳娘怀中接过谌儿,见他这般乖巧,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
“我家小五幼时也是这般听话的,要说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小五都十四了,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定亲?”裴芸这才注意到堆了一石桌的女子画像,隐约想起,似就是在这一年夏,五皇子与京中一高门嫡女定下了亲事。
“是啊,这定了亲,有了担当,人也就跟着稳重了。”高贵妃似是想起什么,没好气道,“就像秩儿那小子,未成亲前,整日没个正形,而今娶了妻,哪里敢回去得迟,唯恐他那王妃久等。”
“那是姐姐眼光佳,早早替诚王定了这么好一个姑娘。”淑妃笑道,“今日姐姐可得替我好好掌掌眼,也替小五寻个贤内助。”
她又看向裴芸,“太子妃年纪轻,眼光或是更独道些,不如帮着一块儿看看。”
裴芸笑着应“是”,然看着这一幅幅画像,却倏然有些好奇。
当年先皇后替太子挑正妃时,可也曾如现在这般,对着画像一一筛选。
裴芸至今想不明白,当初究竟是谁做主,选她做了太子妃。
虽得她父亲以身殉国,功勋显赫,可分明京中有那么多蕙质兰心,才貌兼得的贵女,怎就偏偏选中了远在苍州的她呢。
在御花园小坐了一会儿,裴芸便同两位娘娘告辞,带着谌儿回了东宫。
甫一抵达琳琅殿,书墨便上前悄声与裴芸禀了一事,今早澄华殿那厢处置了几个宫人内侍。
裴芸反应不大,毕竟在她意料之中,但为防此事传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流言,她命书墨借此将宫人内侍们聚集起来,好生敲打敲打,就说澄华殿那厢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若还要小命,都收收心思。
当夜,裴芸适才哄睡下谌儿,就听得外头通传,道太子来了。
她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但也努力按捺下喜悦,出门去迎。
太子先问了谌儿,听得谌儿已经睡熟了,行至床榻前,看了一会儿,轻柔地触了触谌儿的小脸。
这才同裴芸在不远处的小榻上坐下,他将一只手臂搭在榻桌上,薄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压低声儿道:“适才,父皇遣人召孤过去,说了南边大旱一事,命孤前往赈灾……”
言至此,他有些迟疑地看了裴芸一眼,“事出紧急,明日午后便要走,恐需一段时日。”
走便走呗。
裴芸早已习惯与太子聚少离多的日子,心下且盼着呢。
只有些疑惑,素来说起这些事时从不犹豫的太子,今日怎的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她一如既往地端笑道:“赈灾要紧,殿下且安心地去,东宫的一切都交给臣妾,臣妾定然打理妥当。”
李长晔薄唇微抿,沉默着点了点头。
若从前听得这话,他定然满意安心,或还会在心下赞叹他这太子妃贤淑大度。
然今日,分明是办正事,他却反有些心虚不安。
他本欲多陪陪她,不想这么快就又要离京,裴氏表面这般平静,说着如此识大体的话,可想必心下很是不好受,定是有几分怨他的。
“今夜,孤在琳琅殿歇下。”
蓦然听得这话,裴芸唇间笑意一僵。
此事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但想着她的脚虽已然好了多久,可这几日太子也未让郑太医来诊脉,亦没让人来告知合房的日子,当是没那般打算,便又恢复笑意,低低应了声“是”。
书砚书墨站在不远处,听得这话,心照不宣地唤来乳娘将熟睡的谌儿抱去了侧殿,趁着太子沐浴更衣的工夫,着手收拾起内殿来。
裴芸是在太子之后进的浴间,待出来时,便见太子正端坐在床榻上。
殿内宫人极有眼色地鱼贯而出,悄然阖上了殿门。
裴芸行至太子身侧,却见太子纹丝不动,并未有上榻躺下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挨着他而坐。
“脚恢复得如何?”太子转头问她。
“已然好了许多。”裴芸答,“再过个五六日,当是能彻底痊愈了。”
太子不言,只垂眸,将目光落在她左脚脚踝上,下一刻,竟是俯身欲去查看她的伤势,吓得裴芸忙往后缩了缩。
“让孤瞧瞧。”
他风轻云淡地说出这话,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裴芸秀眉微蹙,只得向内坐了几分,屈膝将脚放在床榻上,褪下足衣,露出一双白皙小巧的玉足。
本想着他随意看上两眼也就罢了,却不想太子竟伸手抓住她的小腿,将她的伤脚搁在了自己膝盖上。
他看得仔细,见得那脚踝已然消了肿,眉目方才舒展了些,粗糙的指腹在那伤处轻轻摩挲着,带来丝丝氧意,令裴芸不禁绷紧了足尖,到底还是忍不住自紧咬的唇间漏出一声娇吟。
她尴尬地涨红了脸,尤是在男人闻声朝她看过来时,更是别开眼,不敢看他。
裴芸欲将脚收回来,却觉一双大手落在了她的脖颈间,撩开她散落在胸前的青丝,她折首看去,太子已然倾身而来,遒劲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腰间,下一刻,感受到脖颈传来的温热气息,裴芸双眸微张,怔忪在那厢。
纵是前世做了十余年的夫妻,太子也从未对她有过这般举动。
直至整个人落在那绵软的衾被上时,裴芸仍懵得做不出任何反应,更遑论这一回,太子并未解开她的寝衣,滚烫的大掌径直顺着小衣下摆而入,烙在腰间,一路往上。
翌日晨起,裴芸睁开眼,昨夜之事若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盯着帐顶看了好一会儿,蓦然长叹了一口气。
这又是什么事儿,算是合房还是未合房。
太子昨夜也不知怎的了,动了她却并未真正动她,只轻柔地抚着她的身子,也或是尝了……
可那当真是要了裴芸的命,那大掌若是沾了火一般每到一处都教她的身子烫得像是要燃起来。
直到最后头,她猛然一个战栗,似又感受到上回合房时的奇怪滋味,太子方才停了下来。
他呼吸粗沉,眸色幽深如墨,见她瘫软在那儿,掀起衾被替她盖好,便披衣下榻,疾步往浴间而去。
裴芸疲累不已,昏睡过去前,只听得浴间响起的哗哗水声。
到底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裴芸面皮子倒也没那么薄,缓了一会儿,低低唤了声“书墨”。
进来的是书砚,书墨昨儿守夜,这会子睡去了,她伺候裴芸起了身,更衣时才想起道:“娘娘,殿下今早离开时,说会来琳琅殿同您用午膳。”
裴芸点了点头,倒也习以为常,太子从前离开前,也会来她这儿用饭。
“命御膳房多备几个好菜,替太子践行。”
书砚应声,吩咐宫人去御膳房传话,及至巳时正,太子便带着常禄来了。
裴芸没想到他来得这般早,似是下朝后才换了衣裳便过来了,他昨儿来时,谌儿已然睡下了,这会儿见得靠坐在小榻上的谌儿,太子一把抱起放在膝上。
裴芸笑道:“等殿下回来,这天也快热了,我们谌儿当是能自己坐了。”
太子静默了片刻,“此次南下,诚王也会随孤一道前往。”
裴芸回忆了片刻,怎记得前世,太子是独自前去,并无诚王跟随。
但想着或是庆贞帝有意借这机会锻炼诚王,如同上回裕王一般,裴芸心下的疑窦便也烟消云散了。
用罢午膳,诚王带着诚王妃来了。
诚王才从高贵妃宫里回来,他同太子抱怨,道高贵妃不信他的能力,还特意嘱咐他此番南下,莫给太子拖后腿。
诚王妃站在一旁默默听着,眼眶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裴芸伤了脚,也走不远,只能与诚王妃一道将太子和诚王送至东宫宫门处。
再远,她能走也不愿走了。
诚王妃还想送,但被诚王劝下了,道她身子不好,不必送那么远,又转头同裴芸借轿子,好让诚王妃出宫时少走些路。
诚王妃似是很不舍诚王,说着便掉了两滴眼泪,诚王慌了手脚,忙俯身去哄。
这厢难舍难分,倒显得裴芸与太子格外平静疏离了。
李长晔收回落在诚王夫妇身上的视线,看向裴芸。
见她亦盯着那处,料她心下定和诚王妃一样舍不得,只是向来稳重,未表现出来罢了,他便定定道:“孤会早些回来。”
裴芸闻言转头看来,却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因他几乎每回都是这般说,却次次去得久,前世还险些错过谌儿的百晬宴。
“是。”她福了福身,“殿下切记保重身子。”
太子颔首,示意诚王莫误了时辰,诚王不得不放开诚王妃,同太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看着远去的马匹,裴芸若卸下千斤重担,想到好多一段时日都不必再与太子虚以委蛇,看这阴沉沉的天都觉日光明媚。
不过,她欣喜难抑,却有人不是。
诚王妃仍站在原地,久久凝着马消失的方向望眼欲穿。
裴芸倒也能理解,诚王与诚王妃成亲不过大半年,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一下分开两月,心下定然不舍。
她上前欲劝上两句。
然因着站了太久,才走了几步,裴芸便觉伤脚一阵刺痛,蹙眉侧下半边身子。
或是以为她要跌跤,横空伸出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
裴芸惊了一惊。
顺势看向扶住她的诚王妃。
自幼体弱多病的人,会有这般大的气力吗?

第28章 家书
裴芸疑惑间,那手已然伸了回去,紧接着,她就听得一道轻柔娇软的声儿急道:“太子妃,您可有事?”
裴芸眨了眨眼,再度看去,入目仍是那张人畜无害,圆润可爱的面容。
适才在这张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仿佛是她的错觉了。
“我无事,不过是站得久了些,受伤的脚踝又有些隐隐作痛。”说罢,裴芸转向书砚吩咐道,“备顶小轿,送诚王妃出宫。”
“不必了。”程月沅推拒道,“娘娘行动不便,更需小轿,我平日里活动得实是少些,多走走反而更好。”
见她语气真诚,也无勉强的意思,裴芸没再继续劝说,只吩咐云墨陪着诚王妃一道出宫。
看着诚王妃由婢女半扶着而去,裴芸亦转身,书砚问她可需小轿,她摇了摇头,慢腾腾走回了琳琅殿。
太子这一走,裴芸只觉做事都没那般束手束脚了。
养了□□日,待彻底养好了脚伤,裴芸便去同高贵妃告了一声,带着谌儿出宫回了国公府。
离她上回回来,已快有两月了。
周氏早早等在了府门口,甫一见着女儿和小外孙,简直乐不可支,当即从裴芸手中接过谌儿,一声声“心肝儿”地唤着。
她上一回见谌儿还是在他百晬时,这会子孩子已五个月大,又长得格外皮实,圆滚滚,白白嫩嫩,糯米团子一般,抱在手上沉甸甸的。
裴芸怕母亲累着,示意她交给乳娘,周氏却是不肯,愣是一路抱着谌儿去了花厅。
打头一眼见着母亲周氏,裴芸便觉她容光焕发,气色教之从前红润了许多。
也是,既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裴老夫人这个婆母时时刁难,也不必烦愁王氏这个妯娌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日子舒坦了,气色自然也就好了。
裴芸正与母亲说着体己话,一个活泼俏丽的身影便小跑而入,欢喜地唤了声“阿姐”。
周氏见得裴薇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禁一个劲儿地皱眉,对着裴芸叹气道:“你瞧瞧,你而今不拘着她,她整日里就只知玩闹,五日里有两日要去跑马的,就是静不下心来做做针黹,实在不成个样子。就这般,将来又如何嫁人……”
看着母亲担忧的神情,裴芸反是笑了笑,倒是一点不愁。
“母亲怎想得这般长远,离咱们嬿嬿嫁人还早着呢。”
周氏反是更急了,“哪里还早的,今岁便要及笄,顶多再过两年,也得嫁人了吧。”
“既得还有两年,且先让她快活着。”裴芸稍敛了笑,认真道,“待她将来嫁作人妇,自由如意的日子定然是要少了。”
闻得此言,周氏怔愣了一下,少顷,低叹了口气,颔首道了句“也是”。
见整日唠叨自己的母亲被姐姐三两句就给劝住了,裴薇高兴地拉着裴芸的胳膊晃,“还是阿姐对我最好。”
裴芸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虽得我不拘你,可你平素也得注意些,万一遇着心仪的男子,教他看见你这副样子,莫不是要被你吓跑了。”
“我何来心仪的男子。”裴薇不屑一顾道,“若他不能让我随性而为,过得舒坦,我缘何要嫁他的。”
听得这话,裴芸面上的笑凝了凝。
而今不假思索道出这话的裴薇不知晓,前世的她被迫出嫁,过得就是那般身不由己的日子。
但听她所言,想来如今是真的还未遇到前世她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且不论那人是谁,是何身份,会不会和她家嬿嬿有所结果,但这辈子,她只想让她家嬿嬿嫁给自己欢喜的男子。
裴芊是在她们母女三人聊得最热络的时候过来的,说是听闻裴芸回府,特意前来拜见。
周氏虽厌恶王氏,但不至于因此迁怒裴芊,她其实也看得出,多数时候裴芊对她那母亲和祖母的顺从都是迫于无奈,实则本质上并不坏。
既得人来了,周氏便也热情地招呼她留下一道用午膳。
膳罢,吃茶消食间,裴芊蓦然对着裴芸道:“长姐,前几日,我新得了一盆兰花,那颜色很是别致,长姐可要去我那儿瞧瞧。”
裴芸颔首道了句“好”,又托母亲周氏将谌儿抱去她院中午晌片刻,这才跟着裴芊去往她那院落。
而裴薇打一听闻赏花,就生不出丝毫兴致,便没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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