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环心念一动,便兴致勃勃打算故地重游。
然而这一回去她无比惊讶地发现,那小黑猫真的还活着,而且已经修出了一丝妖力!
这让她实实在在起了兴致,她想看看这只黑煤球究竟能修出个什么花样来。
此后又是几十年过去,黑猫煤球仍是一味地在山中修行,每隔三五年冀环会回来瞧它一眼,有时候时间久了七八年才会出现一次。
约莫在黑猫修行的第一个百年将至,也是它即将可以化形的前夕,消失了很久的冀环再一次来到了深山。
“师父,我终于要化形了!”身形矫健的黑猫眼睛亮晶晶的,“我马上也是妖修了。”
冀环啧啧称叹,“你这个呆头猫,居然真给你修出了点东西来……”
“近百年你就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都不干,光闭关修行,怎么忍得住的啊?”
黑猫眨巴着眼,认真道:“我喜欢修行。”
变强的感觉很爽,让它从一开始山中食物链的最底端,慢慢爬到峰顶,现在连山里的豺狼虎豹见到它都要夹着尾巴跑路;
它为这种非凡的妖力所倾倒,沉迷其中。
不过师父这次回来,它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什么地方变了。
思索了片刻,黑猫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首先是冀环的服饰和打扮。
以前的冀环很臭美,喜欢穿花花绿绿的漂亮裙衫,戴满头的珠翠和首饰,描摹的眉眼妆容更是张扬漂亮。
但这一次回来她完全颠覆了过去的形象。
身上是麻制的衣衫和裾裙,挽着温婉的发髻,发间只斜插着一支玉色簪子,脸上素面朝天,穿着打扮活脱脱和俗世那些民间妇人没什么两样。
黑猫意识到过去的几年里,冀环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遭遇,才会让她有如此大的改变。
果不其然,冀环忍不住和它絮叨起这几年的经历。
她和一个人族的青年相爱了。
因着一次意外相遇,她救下了身陷险境被人追杀的落魄士族青年,予对方有恩。
靠着这份救命之恩,两人接触良多,滋生出了感情。
冀环说现在俗世大乱,外头到处都在打仗,又说那青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很有雄心抱负,正在举兵起义逐鹿中原。
这两年他们已经聚拢起规模不小的军队,而自己在陪对方打江山。
青年现在是将帅,她就是主公夫人;
未来若是能颠覆王权改朝换代,他们便是新朝的帝后。
她这次回来只是看看黑猫能否化形成功,化形之后,她就要回到俗世继续去忙她的大业了。
黑猫煤球看着冀环脸上的笑容,似懂非懂。
它避世太久,根本不知道俗世乱不乱,对冀环话里的大业王权更是不感兴趣。
它更是想不到,冀环这样一只狡诈凶狠的大妖,居然会和人类在一起。
顺利化形之后,冀环看着还不适应人类四肢的猫妖连连点头:“还不错。”
“不过你都有一百多年道行了,也该有个正式的称谓了,都得了道,还叫煤球可不好听。”
称不称谓黑猫根本不在乎。
她习惯性地想舔毛,对着光溜溜的白皙手臂又下不去嘴:“全凭师父决定。”
“可是你的生地山脉没有名字唉,这就是个土沟子,怎么办好呢……”
冀环思虑许久,决定取她最喜欢的一首诗词——是那士族青年向她表明心意时送抵的书信中写到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取同音的妗吧,有纯良文静之意,和你这个呆头呆脑的性子倒也相配。”冀环笑嘻嘻看着她,“阿妗?妗妗?如何?”
黑猫在心中默默念着,抿出笑意点点头:“嗯呢。”
就像冀环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只是来看一眼,黑猫成功化形的当天晚上,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大山。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可能要去俗世当个几十年的皇后喽。”
黑猫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巴巴说了一句:“师父,万事顺遂。”
冀环离开的第二年,俗世愈发地动荡不安。
山雨欲来的喧嚣之气以及俗世星辰风水的变换,让哪怕足不出户的黑猫也能察觉出一二。
有了人身之后,她偶尔会下山走走。
每次出入俗世她总会看到、听到一些底层百姓的议论和愁苦,知道俗世这两年到处都在打仗。
在百姓的口中她听到过冀环那个人类丈夫的名字,听起来他们的势力越做越大,在民间也颇有声望,是最有可能称帝的几个势力之一。
看样子冀环的展望要不了多久就能实现,黑猫这般想。
她却没想到又仅仅过了不到三年,本以为会很难再见面的凶兽之妖,便以一种她意想不到的惨状逃到了山里,身后还有几名穷追不舍的除魔卫。
黑猫妗妗从除魔卫手中把冀环救下,探看完对方的状况,心中的惊骇难以言喻。
三四年而已,曾经不可一世的讙妖眼下形容枯槁,一身的妖气和道行几近溃散,身上各处遍布深深浅浅的伤痕,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她想要帮冀环疗伤,可妖力输入对方的身体,很快就会溃散;
这说明冀环的灵魂也遭受了重创,性灵在溃散的边缘!
“师、师父?!”她连用力触碰对方都不敢:“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身受重伤的冀环眼底猩红,冲天的恨意如有实质,她死死抓住黑猫声声泣血:
“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一开始逐鹿中原时,冀环和那人类青年确实恩爱甜蜜。
可当对方真的一步步改朝换代成了新皇,一切就都变了。
先是声称帝王不可无子嗣,开始广纳后宫佳丽,没有子嗣的冀环身具从龙之功,却只封了个贵妃。
那人承诺后位空悬,一旦她诞下子嗣便立刻封她为后,立他们的孩子为皇储。
起先冀环不满,可当后宫其他的妃嫔先后怀孕,尤其是其中一个怀孕妃子的父兄家族很有威望,她渐渐感到不安和威胁性。
作为五感敏锐的妖,她当然能感觉到自己和爱人之间的感情在不断变质。
看着曾经海誓山盟的人,怀里抱着别的女子为他生的孩子开怀大笑,她心中的怨念不断滋生。
她是妖啊,妖类善怒不是应该的吗?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最终冀环妥协了,她要有一个孩子。
可她是妖族,和人族结合很难孕育子嗣。
为了孕育和爱人的后代,她用自己的精血和修为硬生生培育出一个胚胎,这导致她变得十分虚弱,怀孕期间更是吃尽苦头。
冀环暗下决心,待她生产之后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恢复些妖力她就要把后宫里的女人和孩子弄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对别人动手,她的枕边人便先一步对她下了手。
冀环临盆那日十分虚弱,年轻的新皇就那样大张旗鼓地带着侍卫和除魔卫的天师,强行闯入了产房。
在除魔卫天师的阵法之下,她如同滚入刀山火海剧痛难忍,根本维持不住人形。
她的耳朵和尾巴露出,浑身生出绒毛,姣好的面庞扭曲,一只巨大的兽眼模糊了五官在面中闪烁。
模糊间她看到侍卫把她诞下的孩子抱到了新皇的面前。
曾经一袭布衣递信给她表明心迹的腼腆青年,此刻居高临下,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襁褓中放声啼哭的幼崽,冷声道:
“非我族类,果然……十分恶心!”
“若让这样歹毒可怖的妖物藏匿于后宫,混淆皇家血脉,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崩溃的冀环无暇去哀痛自己看人看走了眼,只能狼狈祈求对方,至少放过他们的子嗣。
她听到除魔卫的天师说:
“回禀陛下,此妖乃是上古凶兽讙,生性凶戾,杂食,应当就是旧朝镇妖司名册上记录在案、曾经作恶多端的一只妖物,确实极为凶险。不过……”
“不过什么?照实说。”
“不过讙到底是稀少的上古异兽,其血肉中蕴含着灵气,是疗伤治病的大补之物,对人族很有益处,因此也有人认为它们是益兽。”
“疗伤治病?”年轻的新皇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能治麒儿的病么?”
麒儿便是他和那个家世不凡的后妃的子嗣,不过那孩子因为难产天生体弱,据太医诊治心肺似乎有些问题,很可能活不到成年。
除魔卫身子一颤,迟疑半晌,“臣不知,臣也只是如实陈述古籍中对讙兽的记载,但这记载是否为真、功效几何臣实在不清楚。”
产房中回荡着幼兽细细的啼哭,新皇的目光移动到那个襁褓之上。
片刻后他轻飘飘道:“那就把这个妖孽送去太医院,让太医研究一下能否入药。”
“不!不行!!”阵法中的冀环目眦欲裂,“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那也是你的子嗣!!”
“……”
性灵几近崩溃的冀环没有精力再回忆,她嘴角溢出血迹,是她太过怨恨咬破了自己的嘴。
后面的事不用说,黑猫也能猜到。
悲愤交加的冀环应当是冲破了禁锢她的阵法,一路强撑着逃了过来。
至于她生的幼崽……
她刚刚生产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又被阵法打得性灵溃散,自己能跑出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把孩子抢回来。
看着形迹惨烈的讙妖,黑猫头一次感到畏惧;
这份畏惧来源于对人类,对日异月殊的人心以及捉摸不定的感情。
饶是拥有数百年道行的妖,沾染上人类都落得这个下场,怎能不让她忌惮抗拒。
无论是百年前的点化之恩,还是这些年的交情,黑猫都没法坐看冀环魂飞魄散。
稍加犹豫,她便决定要救冀环。
讙妖的伤势深及灵魂,随时有撑不住魂魄溃散的可能,她只能从根源上修补讙妖的魂魄,才能阻止对方情况恶化。
最终,黑猫将自己一半的魂力本源分给了冀环。
这相当于她将自己的灵魂劈成了两半,连同半数修为都一起送入了冀环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黑猫的脸色瞬间煞白失去血色,很快她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直接变回了猫型。
踉跄的猫咪最后给藏身地设了个隐蔽的结节,自己也不可避免地陷入昏厥。
深山中没有时间观念,或许过了两天,或许是三天…等黑猫从昏厥中勉强苏醒时,正值深夜。
山林中的夜晚静谧且漆黑,只有天际的星辰闪烁着光辉。
黑猫支起脑袋,呼吸沉重腹部一起一伏。
它分出了一半的本源和修为,本就是危急之下的冲动之举,差点儿把它自己的性灵搅崩溃了。
可虚弱的它抬起脑袋回顾,四周却空无一物。
重伤的冀环并不在它的身边。
…………………………
听完虞妗妗讲述的那段经历,祝檀湘久久无法回神,半晌问道:
“原来历史上的那位妖妃,真的是妖啊……”
“那位前辈后来去哪儿了?”
虞妗妗摇头:“不知道,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师父。”
“我以为她死了。”
她知道冀环肯定是去俗世报仇了,毕竟冀环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她实在没法立刻出山。
在深山中修养了足足两个多月,她才恢复了大半精力。
等虞妗妗再次去往俗世打探消息时,才知道这两个月中新朝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宫中传出贵妃冀氏在后宫行巫蛊之术,搅得宫中大乱,被贬为庶人并赐死。
没多久,新皇又在宫内遇刺,据说伤势极重。
而才诞生不到百日的大皇子也因为胎里带病,在百日宴的前一天夭折了。
如此种种的祸事,引发民间百姓议论纷纷。
现在各地还有风言风语,说是当今新皇当年打天下时犯下的杀孽太重,窃取了帝位实则不得天意,皇室的遭遇都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这些传言能演变得这么嚣张,可想而知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加之新皇遇刺,一时间才安稳了没几年的俗世眼瞧着是又要乱起来了。
虞妗妗多方打听,从可靠的人那里查到了一些隐秘信息。
新皇的遇刺、以及大皇子的死亡,都是折返回宫的冀环所为。
据说为了报复,那位妖妃形容癫狂毫不遮掩,硬生生顶着上百除魔卫在宫里杀戮,差点引起宫变。
最终她还是双拳难敌四掌,丧命于除魔卫手中。
收到冀环的死讯,虞妗妗愣了许久。
她再想追问冀环的尸首,售卖情报的人却表示他也不知道:
‘姑娘你问这么细干什么,难道你还和那妖妃之间有何干系?’
‘我们是卖情报的又不是皇帝的身边人,能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当日动静闹得太大,哗啦啦几百口子除魔卫的人都被紧急召入了皇宫,人多眼杂消息瞒不住。’
‘可你要说事后怎么处理那位的尸首,那种皇家秘事,就只有皇帝的心腹能知晓了,不过我猜那位整出这么大的声势,把前朝后宫都搅得不得安宁,皇帝可不会善待她的身后事……’
虞妗妗也想过要不要进皇宫查探一番,可最终放弃。
皇宫毕竟是人族运势最旺盛的地方,汇集着王朝的人运和国运,更有无数天师坐镇除魔卫;
连冀环那种数百年道行的大妖,进入此地都会被压制,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一个堪堪百余年道行的猫妖,别说是闯入,就是靠得近些恐怕都落不到好果子吃。
此后仅仅过了几年,新皇便因旧伤驾崩;
虞妗妗猜那所谓的旧伤便是冀环刺杀造成的伤势。
再又不到二十年,俗世再次大乱,仅仅传承了两代的王朝颠覆,分崩离析;
新的有志之士招兵买马,欲将帝位取而代之……
期间虞妗妗一直在不间断地追溯往事,寻找故人。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连皇宫里的人都换了几批,她才慢慢放弃,接受冀环已经消逝于世的事实。
然而数百年后的今天,当她置身于虞舒月的葬身之地,感应着周遭与自己相融的术数残留;
她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怀疑的对象,竟然是冀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天衣无缝地使用我的术数,我只能想到我师父,因为我曾经用一半的魂力为她重塑过魂魄性灵。”越是纠结,她心中越觉得别扭。
自己会不会太敏感太荒谬了…
祝檀湘想了想说道:“大人会有这种怀疑太正常了,如果那位前辈尚在,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妗妗。”他正色说:“你不是常说,妖族的直接向来敏锐,多次警醒了你避开险境和危机。”
“比起怀疑并刻忽略自己的决断,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
祝檀湘浅笑了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既然你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位前辈的尸身,就没法证明当年她是否真的死亡了,对吗?”
他语气是疑问的;
可他和虞妗妗本人都清楚,虞妗妗正是生出了这样的怀疑——怀疑冀环其实并没有死,才会陷入迟疑之中。
毕竟对虞妗妗来说,冀环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她不想去深思冀环若真的没有死,几百年来为何都没有出现?
如果在收容所杀死虞舒月的人真是冀环……
脑海中闪过种种思绪,虞妗妗的神情最后趋于平静。
她长舒出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反正都要调查,没必要去假定那人是谁。”
“是我着相了。”
“不过历史果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中根本没有提过那位‘善妒阴狠’的冀贵妃,还生下过皇子,更没写过皇帝居然能狠心到拿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入药……”祝檀湘眉心蹙着,有些感慨。
他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虞妗妗,心里把那狗皇帝骂了百遍。
亲眼目睹过师父的惨烈遭遇,虞猫猫那时还是才化形的小妖,能不对人族生出抵触心理才怪了。
青年轻咳一声:“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坏的,好人其实……”
虞妗妗:?
啵得啵得说什么呢,猫猫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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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地钻了个牛角尖,虞妗妗很快便不再纠结此事;
不过也没空让她纠结。
因为前两天那件流浪狗撕咬老人的事,彻底成了一根导火索,引发了养宠人和不养宠人之间的矛盾爆发。
事态不断升级,波及范围之广让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
起先热搜刚引起网民讨论时, 大家还只是围绕着流浪猫狗的问题抒发观点。
不知道谁先搅起了浑水,不仅讨论点越来越歪,双方还互相骂出了火气, 导致舆论进一步扩大。
也就在这时, 一则某‘权威’机构报道了一项耸人听闻的新闻。
报道声称一种新型的狂犬病毒正在乡村和县城大规模爆发, 传染性极强, 且传播途径简单;
由于该病毒为新型的变种毒株, 一旦人类被传染,现有的狂犬疫苗无法阻断病毒, 死亡率极高。
目前国内外都有多例病状,提醒大家一定要小心防护。
新闻还配上了一段视频, 是几截录像拼接。
视频中出现的动物基本都是猫、狗, 只有一段视频是一只天竺鼠。
那些动物无一例外双目瞳孔浑白, 颈部呈现不自然地僵硬, 冲着拍摄者狂吠不止, 或者扑上来疯狂撕咬。
简直就像是感染了电影中丧尸病毒的丧尸动物!
部分录像拍摄角度和距离很近, 加之拍摄者一直在惊恐尖叫,让观看者很容易带入感到惊恐。
看到报道的网民们不由得联想到了热搜中流浪狗撕咬老人的视频, 稍加对比,怎么看都觉得那流浪狗的疯癫行为, 十分符合新闻报道中的新型狂犬病。
一时间舆论哗然,关于新型狂犬毒株的风声瞬间传遍了全网,搞得网民们人心惶惶。
等到官方下场处理时已经晚了。
经过大大小小的营销号搬运、夸大,相关的言论在短视频平台传播迅速。
哪怕官方发帖澄清,说明了那则新型狂犬毒株的报道媒体根本不是什么医疗机构,而是一个伪造的账号,也无济于事了。
不少疯狂的网民扬言, 正是因为城镇和乡村的流浪动物太多,才导致狂犬毒株传播。
又有心思阴暗的网民建议全城捕杀流浪动物,声称他们害怕被感染狂犬毒株,因此城镇中饲养宠物的家庭也应该主动解决那些‘忧患’,否则就是对邻居们的不负责。
这场声势浩大的捕杀行动掀起了一场名为‘杀戮’的狂欢。
短短两天时间,各地自发地组成了大大小小的捕狗队、捕猫队,无数流浪的毛孩子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一睁眼,天就变了。
到处都是拿着棍子叉子的人类对它们要杀要剐。
紧接着,一些严格遵守文明养宠守则的家庭,也遭到了重创。
不少小区的绿化带中放上了投过毒的罐头和口粮,引诱外出散步的猫猫狗狗进食;
更甚者有的人连家门都不让毛孩子出,依然被邻居或者小区里的人往院子里扔了带毒的火腿肠,原本活蹦乱跳的毛茸茸在自己家中惨遭不测。
当愤怒的养宠人们、以及还存有理智的网民们呼吁停止这场荒唐的捕杀行动时,那些疯狂的人便会拿‘病毒’‘安危’当幌子。
明明是他们主动招惹、打杀流浪动物,才会被咬伤,他们却高举着伤口说‘看吧流浪猫狗就是这么畜生’。
作为国内目前最大的流浪动物保护、以及领养网站,‘猫猫教’的平台不出意外地沦陷了。
大量诅咒的污言秽语像洪水一般涌入账号后台。
与此同时,无数同样心系毛孩子的养宠人们,也发来了痛苦无助的求助。
如此庞大且诡异的针对人畜矛盾的哄抬,自然让虞妗妗、以及上头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等虞妗妗先联系,天师府总部就来了电话。
“虞前辈,这几日网上的闹剧你应该看了吧,我长话短说,几段网上流传的视频和谣言我们都查了,确实有人在推波助澜。”那头的接线员说道。
据天师府查证,最先引发矛盾的那条流浪狗撕咬老人的视频,其实另有隐情。
那被咬的老头在当地附近的居民以及商贩中,都很有恶名。
他不仅动不动就同周边的人吵架,还经常会踢踏附近的流浪猫狗,连一些店铺家养的宠物都被那恶老头踹过。
对此附近的人向他家里人投诉了很多次,都无果,那恶老头的儿子跟他一样都是无赖。
而视频中咬人的狗是附近的一条流浪犬,平日里生性温顺从不咬人;
商贩们一致认为,若不是那恶老头把狗狗欺负狠了,它是不可能发狂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老头能被咬完全是他自己欠。
而他儿子在网上发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诉苦,以及断章取义的视频,是有人给了钱指使他这么做的。
他儿子觉得只要动动手指发个帖,不仅能拿一大笔钱,还能博取网友的同情和流量,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其次那个传出狂犬毒株会大范围传染的账号,也是一个临时注册的空壳账号,根本追溯不到它背后的使用者。
但帖文中的传染毒株,却是真实存在的。
赵婷婷曾经和虞妗妗说过,她东北的朋友们都觉得当地的动物和小精怪最近半年,躁动得异常,时常有动物伤人事件频发。
诸如此类的情况在其他地区也有,只是一直没引起大规模关注。
等到动静掩盖不住、天师府介入调查,该情况便同流浪动物的舆论一起被人曝了出去。
官方想澄清,各地却都有受害者冒出来证实‘真相’。
看到那些曝光的帖子、以及被咬的受害者,网民们反而更加深信不疑,恐慌再度激增。
虞妗妗忍不住问:“这个病毒具体是什么情况?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方道:“传播范围太广泛了,源头我们也无法查证,但大概范围是起始于东北地区,那里山精野怪多容易交叉扩散。”
“说是病毒,用祟气来形容更妥当,这种祟气十分肮脏,通过垃圾、唾液粪便快速地在流浪动物中散播开来,会引发受感染的生物狂躁失智,和狂犬病很像,而且致死率极高……”
听到这儿,虞妗妗可以肯定:
“密宗那伙人要动手了。”
近一年来,在她的帮助下天师府不断破除了隐藏在暗处的隐患和钉子,让旧藏密那群人一点点浮出水面。
可以说天师府已经将那些密宗之人,逼到了风口浪尖。
他们退无可退,进又为难。
僵持不下之际的变数,正是那尊被天师府收容的密宗异鬼。
‘胜乐金刚’的意外暴露,从而导致密宗不得不通过自曝去自断一臂,保全核心。
那个节点虞妗妗就提醒过天师府总部要提高警惕,小心那伙人被逼狠了狗急跳墙。
总部本身更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最明显之处,就是各地都迅速隐蔽地铺设了天师府的分部据点,短时间内连三四线的小城和一些县城中,都最少有两到三位术士坐镇。
同时高效展开的布阵,又在城镇边角加固了层层防御。
一旦密宗之人要对俗世展开破坏,天师府能迅速侦查到、并调动人手支援反击。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密宗的发难并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般,去突然放出无数鬼物袭击俗世和老百姓,而是用一种迂回的方式挑起人族和其他种族的争端。
这手段看似温温和和不痛不痒,实则是小刀子刮骨。
在大规模的捕杀流浪动物行动中,不乏有很多人被恐惧挣扎的猫猫狗狗咬伤抓伤,悄无声息染上了祟气。
很多还在网上和群聊朋友圈中炫耀自己捕杀‘战绩’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感染了。
光是昨日和今日,各地的医院都新增了几例、甚至更多发烧患者。
快则一两日后,慢则半个月后,更多的伤者会出现持续发烧头痛,四肢酸软无力等症状;
等他们意识到那不是风寒受凉,而是他们肆意杀戮遭到的反噬时,一切都晚了;
他们的结局只有感染不断加重,进而意识模糊失去人智,死亡。
截止到目前的情况,天师府保守估计,死于这场祟气感染的人数不会低于三百人。
若是他们不能尽快抑制住舆论和事态的发酵、阻止祟气在俗世传播,那么感染和死亡人数会成倍、甚至十倍百倍地增长!
“那群人……真的太阴太狠了!”天师府的接线员咬牙切齿道:
“先不说他们煽动老百姓的情绪扩大恐慌,光是挑起人族和其他种族的对立,就其心可诛!”
其实东北等地的祟气,一开始的传播主力可不是猫狗,而是穿梭在城乡中的鸟、老鼠等等。
初期感染的人,大多数也不是被猫狗所伤;
甚至有感染了祟气失去理智的狗为了不伤害主人,狂吠着用身体撞击墙壁的案例。
背后的推手偏偏把矛头引向和人类关系的最密切的猫猫狗狗,专门拍摄染了病的猫狗发到网上,煽风点火,引发大量捕杀惨事。
光这两日,天师府就收到了不下几十封来自组织内部、或者隐世的妖族的‘问候’。
这些向来不怎么露面的妖族,一致对近期人类的大肆捕杀表达了极度不满,要求天师府尽快平息事端。
不乏有一向看人类天师不顺眼的大妖直接发来威胁信,告知天师府若是管理不好俗世,它们也不会对兽族的遭遇坐视不理。
天师府忙得焦头烂额;
一边要平息妖族的怒火,一边联系北地几大出名的出马世家和民间民俗组织,商讨如何联手应对这次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