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久了,这人像天师府手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整日在外风餐露宿到处跑,看着也是给人累出事了,性子越发不如以前不正经。
虞妗妗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走过去上了车,车内的温暖驱散了寒冷:
“徐道长是大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然久不得见。”
“说吧,喊我跑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徐静和侧过头来看着虞妗妗,笑意收敛正色道:
“妗妗,离县这边挖出了不少怪东西,我拿不准,需要你帮忙看一看。”
第131章
自打虞妗妗追查沈明意挖出个藏传佛教密宗的大雷, 她倒是可以甩甩手直接不管了,但徐静和作为总部乃至整个官方术士的顶头人物不行。
近三个月来她都在追查此事,全国各地到处跑。
此刻终于和虞妗妗久违地碰面, 她欣喜之余, 将这段时间的发现细细理来。
虞妗妗不太情愿:“你不是说挖到东西了, 直接带我去看不就成了。”
她总觉得徐静和也好, 那些分部总部的术士也好, 一个个像漏勺似的什么话都要和自己讲。
虽说这意味着天师府信任自己。
可这信任,她也不是很想要啊…!
知道得越多, 天师府那些弯弯绕绕的求助就都吻了上来;
明明当初说好了自己只是个特招的妖族同僚,是为了以示人族和妖族的和平交好, 按理说这该是个拿钱不办事的闲差, 她怎么瞧着自己掺合的事情越来越多、身边都要被天师府的术士围起来了呢?
说好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好的要警惕妖族呢??
徐静和当然察觉到了猫猫的推诿, 她装作钝感十足:“你听我讲嘛, 讲清楚了原委才好判断处理不是?”
她不给虞妗妗思考的时间, 嘴上啵得啵得开始讲述。
起先发现白玛那伙人想要复兴旧密藏,天师府总部便立即和藏区分部、以及藏区的民间民俗组织、藏区佛教系统取得多方联系, 毕竟天高皇帝远,总部就算再怎么担忧也只能按捺思绪, 希望藏区的同僚们帮忙调查此事。
明面上天师府依仗藏区的术士,实际上总部对那些人的信任只有不到三分。
连那群旧密藏的祸害都是从藏区流传到的内地,他们怎么能确保藏区术士没有同流合污?
为此私下里总部让徐静和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前往藏地边缘以及三省交界处展开调查。
这个专项调查组才是处理该事该案的重点对象。
身为总负责人,可想而知徐静和会多忙,身上的担子和压力有多重。
她本人的确能力出众不辜负总部的信任。
当初攻破那劳什子假借卖佛具、实际上是发展信众的禅院后,天师府沿着这条线, 扯出了不少信众。
一部分人被抓获。
这些人中有后天加入的僧人,也有几个组织中的小头目,还不乏诸多被洗脑的女性信徒。
她们被威逼利诱着接受明妃佛母的陈旧糟粕;
每次来禅院表面上是静心修行,背地里实则被那伙妖人推入深渊,在本该清净禁欲的禅院中和僧人交媾。
犯下如此恶劣无耻的滔天罪行,那些旧密藏的推手还要反复洗脑这些女子,忽悠她们不要报警。
洗脑的手段和话术多重多样,譬如给她们安上一个崇高的佛母身份,把这种犯罪行为美化为‘帮助金刚们修行’,还口口声声称这是她们的殊荣。
这些女信众们有些起初是被骗、被强迫的。
可长时间面对置身的禅院环境,被压抑的高高在上的欢喜佛‘凝视’,她们感到茫然恐惧;
渐渐地就算她们内心隐约有念头觉得不对劲,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意了。
经过多番审讯,从这批抓获的小头目的口中,以及一部分逃脱掉的歹人的逃跑路径,徐静和梳理出了新的调查方向。
目前通过她和专项组的查证,已经可以确定这伙旧密藏的余孽妖人,其实就是以藏区边境以及多省交界处为总部,设立了多个老巢,培育势力的中坚力量。
毕竟入藏的这一条线上地广人稀,官方眼线不明,正是滋生阴暗的好地方。
再由藏地边境往内地发展下线,一点点渗透到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去。
父生子子生孙,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向着全国各地覆盖。
去年一整年里无论是天师府破获的案子,还是虞妗妗无意间插手破坏的灵异事件中,好几起的背后都有这伙人的身影。
为此天师府十分庆幸他们没有顽固愚昧地和虞妗妗交恶,而是同对方缓和关系,甚至吸纳了对方。
要不是虞妗妗抽丝剥茧,揪出这伙旧密藏人没藏好的小尾巴,他们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会发现,华国境内居然渗透了如此居心叵测的势力!
到了那时候,恐怕这伙人的密谋已经成了大半。
全国各地都会有他们的布局,一旦爆发,那华国还能有稳定之日吗?!
想得更深些,若他们和虞妗妗这样的大妖交恶,以那群人各种制造冲突、引起人妖对立的做派,他们难道不会把虞妗妗拉入麾下么?
一旦人族和虞妗妗这样怪物级别的大妖斗……?
以大国之力当然能胜,但会两败俱伤!
天师府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越是调查深入,他们越能察觉到背后之人的歹毒用意,能感觉到深深的恶意笼罩在华国之上。
为此官方和天师府总部对徐静和带领的专项组开放了最大权限,以及强势的力量支援,要求他们务必要把那伙旧密藏歹人彻底粉碎!
一时间专项组分为两部分行动。
一批成员深耕于内地,在各个城镇游走调查,寻找有可能已经被妖人‘寄生’、埋下祸患的地方。
两个月来,他们已经在内地侦破了四起异常灵异事件,收获颇丰。
另一批人自然是以徐静和为首的核心组员,需要深入藏区和多省交界处、那些非正常灵异事件频发的旧密藏老巢,捣毁那些已经成型的旧密藏据点。
这无疑是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在徐静和的暴力推行下,这两个月也算有了不小收获。
车子摇摇晃晃开到本地天师府分部时,徐静和正讲到此处,完全不背着车上的另一个人。
能作为司机来接虞妗妗的人,已经代表其至少是徐静和相当信任的成员。
这开车的人名叫阿格布,三十岁左右,生了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脸颊上带着久居高原被紫外线照射的黝黑和坨红,眼睛又黑又亮,腼腆内敛一言不发,气质就像雪山中的牦牛,悬崖峭壁上的羚羊。
实际上阿格布的行事风格与憨厚外表截然不同,是个十成十的狠人。
自打专项组成立后他就跟着徐静和出生入死,好几次刀尖舔血,差点丢了命。
有不少信息就是他本人用命挣来的,徐静和当然没必要背着他。
“到地方了,先去屋里吃点东西吧。”徐静和回头对虞妗妗说:“需要你掌眼的物什就在分部放着。”
车轮在地上打了旋,稳稳当当停在了一座三层建筑的门栏外。
一路上阿格布都在沉默地开车,车子渐渐远离了城镇。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撤,楼房之类的建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平原和平原上稀疏的平房。
离县的天师府分部,就矗立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上,略显寒碜。
虞妗妗眺望四周,附近至少一两公里内都没什么建筑,她的视线掠过平原和远处起伏的丘陵,能隐约看到藏线上的雪山虚影。
徐静和解释道:“分部有点破,没办法。”
“离县先前根本没有天师府分部,这不是我们过来调查,发现这边的确不安生,上头才派人临时给我们建了个落脚的据点。目前分部里的成员成分很简单,有七成都是专项组的人,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跟我离开去下一个地方了,剩下三成是本地的术士,其中还有少数民族的同胞。”
“我手底下的人听说我把你请过来了,个个激动得不行,该说不说妗妗你现在的魅力很大嘛!”徐静和调侃道。
虞妗妗现在也进化了,对这种调笑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反而是一旁的阿格布悄咪咪往她这儿看了好几眼,动作太明显偷感太重,她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她睨了一眼过去。
藏族青年下车后取下了毛茸茸的挂耳皮帽,露出的脑袋剃了短短的平头,头壳很圆,视线被抓包后慌慌张张移开,脸上表情羞怯。
“头儿回来了!”
“卧槽,头儿身边就是虞大佬!”
还没进分部大厅,虞妗妗就从二楼大开的窗子听到了里头咋咋唬唬的声音。
她一抬头还能看到窗户口挤着几张激动的脸庞。
甫一进到大厅,一群十好几个男男女女的术士从楼上、隔间里涌出,欲盖弥彰地和徐静和打招呼,实则都在两眼放光地看向虞妗妗,毫不掩饰狂热。
徐静和摇头好笑道:“是来迎接我的吗?”
“你们悠着点,别把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外援吓跑了!”
因着要面对、处理的人和事危险程度高,这些被选中为专项调查组一员的术士们,无一不是各门各派中的佼佼者。
既然是天才那他们的性格无论外放还是内敛,都绝不会胆小。
直面传说中的妖族大佬虞妗妗时,这些年轻的人类术士没有丝毫胆怯,只有好奇、兴奋、狂热。
就在虞妗妗跟着徐静和往二楼走的时候,底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道呼声:
“虞猫猫我是你的激推!”
这道声音像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顿时让人群小小沸腾了一下。
呼声的主人是个鹅蛋脸的姑娘,眼睛亮亮的,脸上都因为激动而浮上红晕。
她率先扬声,接二连三又有同事跟着起哄:“大佬走之前能给我签个名吗?”
虞妗妗一句话也没搭理,面色平静,尽显高冷;
只是耳朵尖却飘了一层绯红。
徐静和提前安排了餐食,招待她的伙食是一锅沸腾的牛羊肉火锅。
简单吃完饭后,徐静和就带着她来到了分部重地,即存放各个重要物证的三楼取证室。
刚踏入三楼,虞妗妗便感觉到这整个一层楼,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结界;
这说明有人在三楼布下了阵法,并且等级很高。
越是靠近取证室能量波动也就越大,几乎是大阵法套着小阵法,三步一层。
这足以看出离县分部对这间取证室里的东西有多重视。
毕竟离县分部的外头平平无奇,里面的取证室却是以防弹防震的材料搭建,大门更是十分精密的升降密码门。
徐静和录入了虹膜和指纹,电子门发出一道机械音,缓缓开启。
取证室内部很平凡,只有几排全包置物架。
架子外层是玻璃柜门,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又由于离县天师府分部才建设不久,根本也没处理过几件除了和旧密藏有关以外的灵异事件,大部分置物架里空空如也,没有东西。
直至虞妗妗跟着徐静和走到最里面的置物架。
透过玻璃柜门,虞妗妗看到架子的前两层摆放了一排泥胎塑像,每一尊塑像约莫人的小臂长短,体型纤长,塑的是同一位女神。
徐静和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找出对应的打开置物架的层锁,两排几乎一模一样的泥胎塑像就这么向虞妗妗直面展示。
上层四尊,下层三尊,一共七尊女像。
用肉眼上观察分辨,这些泥胎神像的外貌、衣着完全相同,只在胎身上浅浅着了一层色,并不浓郁,更多的透出黄土的本色。
它左脚踩着一座莲花型的底台,右脚曲起独立,身着露臂短衣,下身只着灯笼裤一样的服饰,双足赤裸。
一只手持着半弧碗,另一只手在身侧曲起,指尖掐诀;
无数金银玉石制成的颈环、臂环、肩环扣在它的身上,尽显繁复。
而其头顶则是佩戴着新月状的冠饰,佛髻贴着前额鬓角,五官雕刻得栩栩如生,神情似痛苦似悲悯。
这是一尊佛教色彩浓郁的泥胎塑像——无论是普通人还是玄门中人,看到它的第一眼便能确认。
这些塑像初看就像工厂流水线用模具造出来的产物。
可若是仔细观察又会发现并非如此。
塑像的指尖弧度、手捧着碗中的液体深浅、塑像面孔上的神情……每一尊竟都和其他有着不同!
一股阴邪诡异之气从这些泥胎塑像上弥漫开来,令看到它的人顿感浑身不适。
徐静和看着这些泥胎塑像的神情复杂,很是忌惮:“这就是我说的需要你帮忙掌眼的物什。”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查,我们发现藏地和各省边界之处的大小村寨、县城里,早就流行起信奉一种新兴佛母:大慈佛母。”
“全称:大慈大悲无空佛母。”
“而你看到的这些玩意儿,就是所谓的大慈佛母的神像分身,是我们在周边的各处村寨中、地基下方缴获而来。”
“期间不仅遇上了那伙妖人余孽大打出手,还有不少村子里的普通人已经被这个鬼教派深度洗脑,对我们的到来十分敌视不愿意让我们带走这玩意,为此又爆发了好几场冲突。”
虞妗妗视线一寸寸扫过这些大慈佛母像,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塑像是捏造而成,且泥胎成分十分杂驳,尽管塑像之人用了些手段锁住了神像中腐蚀的气味,但……”
但对天生嗅觉比人类灵敏百倍的大妖来说,还是不管用。
她能清晰闻到一股股血肉腐烂的、活像下水道里散发出来的恶臭,从每一尊泥胎塑像的每一寸胎体中溢出,扑面而来。
“塑像初始这些泥胎原材料中就混合了秽物,至少也是一些祭祀的血食,以及其他禁忌之物。”虞妗妗拍板定论。
塑像一事,在古时候甚至是一种带有玄异的工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塑像的。
给神塑像,在老百姓心中就是一种‘请神’仪式。
塑成之后每逢初一十五来庙里在神像前上香,期望神明收到香火后,能够保佑一家平安万事顺遂,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因此塑像师虽然在士农工商之外,属于三教九流,却也有一定的地位。
无论是王土中的殿堂还是村庄山野中的神庙,请神之前都需要塑像师开坛问神,只有卜出了圣杯,才算征得了神明的同意可以去塑一尊法像分身。
若是卜卦结果不好,就要另换黄道吉日。
一般大庙塑像之前还会开设祭坛,行祭祀一事。
其中祭祀活动中所宰杀、以及作为供品的牲畜——譬如牛羊鱼鸡,以及它们的血,在古时称之为:
细说塑像一行, 其中的门道不比别的行当少。
神像整塑之前,要根据该神灵的职责、象征意义来确定要以什么材料作为煅烧神像的主体。
主流材料有石膏、黄土、稻草、香灰、陶土……等等。
塑成之后有的神像内部还要进行‘装脏’,让其灵性更强, 装脏物也是五花八门。
财神爷内部往往装脏金银铜铁, 文曲仙官内部装脏书籍经卷, 药王爷内部装脏风干的药草植株, 镇门神武将仙内部装脏经咒法器……
总之每一类别和神职的神像内外的材质都有讲究。
大体上相差无几, 只是每个塑像师傅的传承不同门派不同,才有细微差距。
但无论如何, 血食这种极易吸引污秽之物的东西,都不可能出现在一尊正位神明的塑像中。
唯有佛教中有一类例外, 即:肉身菩萨。
肉身菩萨通常由塑像师直接在得道高僧圆寂坐化后的尸骨上加工处理, 塑成真人泥塑。
这种情况极少, 目前华国出土的保留完好的肉身菩萨一共也没多少尊。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 徐静和一行人缴获的泥胎塑像, 都不符合肉身菩萨的范畴。
听到虞妗妗对这些塑像的定论, 徐静和忍不住喟叹:
“还得是你妗妗你见多识广懂得多,一下就看出来了。”
“最开始缴获这批东西的时候, 我们根本没察觉到它的胎体异常,直至月余前的一次行动中, 任务对象是一对儿被邪教洗脑的夫妻俩,两人在临市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
“夫妻俩不仅自己信奉大慈佛母,还带着亲戚朋友、甚至是自己的儿女一起信教,多次私下组织开展非法祭祀活动,用生肉血食祭祀手中的大慈佛母造像;
后面两人的行为演变得愈发疯魔。”
“他们不满足于祸害身边人,竟直接把这尊造像拿到了公司里,在公司一楼大厅进门处造了一座神龛, 把大慈佛母像放入其中,并且要求公司内部上至领导职员,下至清洁工,每日进公司时都要拜佛母像,每个月月底还要组织一次全公司的祭拜活动。”
虞妗妗偏题问道:“他公司有多少人?”
“近百名员工!”徐静和回想此事都觉得头疼:“这些塑像邪性得不行,自带一种特殊的能力迷惑、蒙蔽周边的人,以至于该公司大部分的成员都在其影响下,真的被洗脑吸纳,变得神神叨叨。”
“好在这些员工的异常引起了他们家人的重视,纷纷报警,我们这才得以发现并上门处理镇压。”
混乱的源头是大慈佛母像带来的,员工们每天都要上班,长期接触那东西迷了心神,但他们的家人接触不到塑像,自然能清醒地思考。
现代社会教育普及,任谁听这些信众疯狂地吹捧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大慈大悲无空佛母’,还癫狂似的要求家里亲戚朋友一起信教,家人都会认为他们疯了,觉得他们入邪教了。
于是不少亲人反手就把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举报了。
徐静和说:“我们专项组了解到情况,便和当地警方一起出动,收容那尊大慈佛母像以防它流出去再度害人,结果那公司的老板夫妇真是彻底失控了,他们拒警袭警!”
“两人非但带着公司保安拿着棍子和叉堵在门口,不让警方和我们进去,还在我们要取走邪物时扑上来,要同我们扭打……”
讲述间,徐静和落在这些佛母像上的目光忌惮又复杂。
这些泥胎塑像明明是死物,静静地陈列在置物架上,恍若毫无攻击力,一个个却蕴含着扭曲人心让人失去理智的能力!
她这些日子见过太多普通人受其影响,神志失常。
这让天师府怎么能不忌惮?!
“结果在冲突期间,放置佛母像的佛龛被撞倒在地,里面的塑像也摔成几瓣,当场溢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这才让我们发现了异常。”徐静和道。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收容了两只大慈佛母像,都是塑像整体,并且那两只塑像并未像公司里的这一只这般,引起如此大的骚动,以至于他们还没来得及研究其内部有无异常。
第三只的破碎,让天师府发现了它组成部分的邪性。
徐静和:“总部收到消息后,派了几个专家过来研究塑像碎片和整塑,研究发现那些整塑上有一种特殊禁制,具有隔绝气味迷幻人心的作用,摔碎之后禁制会消除,自然就会显露出原本的形态和气味。”
“在泥胎的土膏中,我们检测到了血肉组织和骨骼碎片,初步判断这些和黄土混合在一起的血食,不仅仅有动物的肉泥,还有……人类的!”
虞妗妗猜到了。
仅凭着一尊塑像,就能水滴石穿地渗透到人类群体,让无数人意识癫狂,足以说明这东西里蕴含的咒术、材料,必然都是邪性至极之物。
光用牲畜的血肉恐怕没有那般效果。
古往今来效力最邪恶、最令人畏惧的禁术禁物,无一不和人尸人魂有关。
尤其是这大慈佛母像还是旧藏密那群人搞出来的东西。
他们信奉的‘神明’本身就是异教神鬼,一个个手捧人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碗,喜食人脑人血。
这样的组织推行出来传教的‘大慈大悲无空佛母’,若是个良善无害的才有鬼呢。
“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血食,还有哪里拿不准,或者说需要我做什么?”虞妗妗问。
徐静和思索着回道:“妗妗你既然能看出它的组成异样,能否推测出旧藏密那群人为什么要弄出来一堆泥胎塑像?还有这物什除了迷惑人心,还有没有其他邪性作用?
我总觉得,他们把这么多塑像分散到各个地区,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发展信众那么简单,但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看不出来。”
“抓获到的那些小头目要么已经被洗脑到忠心耿耿,打断骨头都不说一句话,要么说的信息也非常浅显,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他们真的不知道内情。”
“要是一般的物件我就让人给你送去,或者直接寄给你了,但大慈佛母像涉及到旧藏密一案,保密等级太高,并且其磁场诡异拥有摄人心魄的能力,我担心运送中途出了岔子流失出去,所以才请你走这一趟。”
说及此处,徐静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虞妗妗略一点头,对对方的谨慎表示理解。
她一伸手直接从置物架上拿起一尊佛母像,在手里把玩观察。
入手的一瞬间只能摸到微凉粗糙的质感;
紧接着一道道似梦似幻、道不明是声音还是画面的迷蒙感,悄然侵入她的意识大脑,瞬间把她拉入一种独身于灰茫茫天地的即视感。
她轻嗤一声,脑海中只浮现一字真言——
咒言既出,那股诡异的侵袭感以摧枯拉朽之势,被扫得荡然无存,她的意识重获清明。
她无比冷静地凝视着大慈佛母像,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一道尖怨呼声。
或许是意识到邪术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虞妗妗扫荡那一瞬的侵袭后,便再没感觉到异样;
无论她怎么把玩手里的塑像,这物什也老老实实,活像个普通物件。
凑近了细细观摩后,虞妗妗发现这泥胎塑像虽然小,它整体只有不到三十厘米长,头部就更小,只接近一颗乒乓球那么大;
雕工却十分精致。
尤其是佛母头颅。
每一寸佛髻、佛冠都精妙绝伦,甚至能看清佛饰上的环形纹路。
寻常的佛像、女神像如果不以祂们的服装和手持物作区分,乍一看祂们的面部,除却资深研究者,普通人是根本区分不出来的。
因为相比具体的外貌特征,神像佛像的五官塑造,一般是朝着人类对于神佛的想象靠拢。
圆盘鹅蛋脸,细眉叶眼,微微笑着的花瓣唇,神情悲悯和善。
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一位神佛。
但虞妗妗手中的大慈佛母像却不同。
那张小小的面庞上,塑像者精心勾勒了它的五官特征。
它的脸庞不圆润甚至说有些瓜子脸,眉心紧皱,雕刻了眼珠的双目似怨似哀,嘴唇要笑不笑。
悲戚和神性在这张面庞上揉杂,更显出一份纠结的怪异感。
它的面部特征太细致了,甚至能让人在脑海中完完全全地想象到大慈佛母的样貌。
比起说它是一尊神佛塑像,它给人的感官更像是……一尊人像!
是塑像者比照着一个或真实或想象出来的具体存在,从而雕刻出的面部特征。
这个念头冒出之后,她便说了出来。
闻言徐静和立刻凑近了去观察那些佛母像,端详半晌惊诧道:“还真是。”
“它…长得很像现代人。”
有别于仕女图和壁画中的女性形象,这些佛母像的五官,可不就是颇具现代感。
徐静和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过后上报给总部。
无论大慈佛母的面目特征到底是有特殊意义,还是没有任何意义,她都不会忽视任何一个信息。
虞妗妗问道:“你们有针对这个佛母的形象调查过么?听起来不像是典籍中有所记载的佛母。”
徐静和点点头:“当然。”
“从我们收集到的各方信息中可以了解到,这位大慈大悲无空佛母的确不是佛家已经得道的存在,而是一位现世佛母!”
“现世?”
虞妗妗意识到什么,蓦然失笑不可思议道:“它敢称自己是现世佛??”
现世佛的意思,等同于活佛。
这里的‘活佛’可不是对随随便便一个僧人的尊称,意思是处于当下时代诞生的、生身成圣的佛陀。
古往今来,凡是能有现世活佛称号者,无一不是典籍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祂们对所处时代有着救苦救难、挽救苍生、传教兴盛等意义,身负大功德。
徐静和初得知时也是这么个反应:一届邪祟,竟感称自己是救苦救难现世界活佛?
怎么敢的?脸呢??
偏偏如此离谱的背景,不少信众就是信了。
在那些虔诚供奉它的人口中,大慈佛母原始身份不详,只知道它在世时是一位来自藏地的少女,心地善良,以生身救世血肉成佛。
它和其余那些端坐于庙堂、高高在上的神佛不同,它会庇护保佑每一个诚心供奉它的人。
那些狂热信众对此深信不疑。
起初徐静和和专项组的成员们听了这些忽悠人的言论,只觉得可笑至极;
随着他们的深入调查,他们发现不少信众都信誓旦旦,说自己曾亲眼见到过佛母降世施恩。
传言某牧区农场犯了牛瘟,数千头牛得病奄奄一息,就在该牧区的牧民陷入绝望之际,大慈佛母用神力治愈了牛瘟,让牧民们免于倾家荡产。
又有传言某村庄中有少女被邪祟侵袭,恶鬼上身,咬死咬伤无数村民吸取鲜血;
是大慈佛母降临村庄镇压了鬼邪,让少女恢复正常,不再发狂。
类似的‘神迹’还有好几例,信众们口口相传深信不疑。
对此徐静和与同僚们有自己的猜测:“我估摸着那些普通人所遭遇的邪祟、灾祸,就是旧藏密那些妖人弄出来的,他们先害人,再搬出一套‘佛母降世’的说辞解除灾祸,为得就是让普通人相信真的有佛母存在,进一步给他们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