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别顾左右而言他了,是用来打你的。”
男人大概是无语了瞬息,叹了口气:“日日。”
南扶光炸毛:“叫这个也不行!赶紧把它给我放了!”
男人:“啊……”
男人:“不要。”
敷衍的拒绝声,椅子上那只狗腿子彩鸟拍打翅膀助威声,书生温吞劝架声,南扶光气得嗷嗷骂人声,手中打神鞭电闪雷鸣声……
声声入耳。
帐篷外,一名士兵默默地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天光大亮,南扶光醒了。
醒来第一个想法是:您阿妈的,荒谬。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恨宴几安了?
以至于在梦中杜撰了个人,把完全体的他关在破笼子里,逼出原型,蒙着眼暴打了一顿。
………………这个梦真的很反动啊,啧。
第18章 世界是个骗局
“梦醒了我才发财”有效期长达一旬左右,根据梦境对少与长短,至记录符箓内存满载,则自动停止记录梦境。
虽然已是金丹期修士,但能力着实有限,蓝色以上符箓还是画一张少一张,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南扶光自然不能光只记录下一个奇怪的梦就去交差——
等她拎着满满当当到有点儿沉手的捕梦网,离开自己位于桃花岭的洞府,已时过将近一旬。
时隔多日见到阳光,南扶光一番舒展筋骨,御剑乘风,下凡尘界前,先去云天宗山山环绕之间溜达了一圈,吐息天地灵气……
偶然路过青云崖,撞见当日从学堂下学的同门师弟妹,听他们讨论,在她不见天日的几十日里,她新出炉的小师妹在云上仙尊的教导下,已经顺利突破了炼气末期,进入筑基初期。
师弟妹们讨论的语气里不乏羡慕嫉妒与崇拜,确实,寻常人至筑基初期少则几十年,南扶光也是将近六十岁才进入此境界——
小师妹进步速度犹如乘风青云箭,一箭震碎九霄。
云天宗最近喜讯不断,听说隔壁万年老二渊海宗现在慌得一批。
南扶光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捕梦网,茫然地想,这世间难道真的存在气运之说?
——鹿桑闭眼拉至顶格,她云天宗大师姐不上不下飘在“能活着就不错了”及格线的那种?
仙界时历与凡尘界近乎相等,只有约两个时辰时差,一旬而已,凡尘界看上去与上次南扶光来时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除了奇珍异宝阁阁主看上去好像没有往日那样像快乐小狗。
但她对于南扶光拿出来的梦境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从仓库里拖出来一个与人等高、架在架子上的成像镜,南扶光发现镜子虽然有了一些年代但没有落灰,看来最近使用频率很高。
两人排排坐,磕着瓜子共同观赏了一些梦境——
南扶光一觉醒来成为元婴修士,震惊三界六道破格录入「翠鸟之巢」;
鹿桑是假货,南扶光才是真正的神凤(羞耻.JPG);
宴几安以拯救苍生为由要求南扶光献祭自己给鹿桑补身体……
以上,包括不限于一系列要么爽要么虐要么羞耻得脚趾抠地的梦之后,吾穷发出一声叹息:“你睡着以后……还挺忙?到底是脸皮厚还是死心眼,这种东西都不删减一下就拿给我看。”
“让你看看什么叫‘少女情怀总是诗‘。”
南扶光手指划拉着成像镜,一边伸手摇晃“梦醒了我才发财”,抖落出剩下那些不太有趣的梦境——
来来回回都是沙陀裂空树。
要么就是苍翠耸立于云海,阳光透过树冠照耀大地,要么就是死气沉沉枯萎,一片焦黑枯黄地立在赤红黄昏。
这些已经静态到要不是偶尔树冠摇晃几乎要定格成图片格式的梦境,南扶光嘟囔着“浪费内存”飞速掠过,最后一个占内存最大的梦境掉落出来……
播放之前,南扶光居然有了一丝犹豫。
吾穷看她这一刻的停顿就知道这个梦境一定是好东西——至少也很精彩,一脚勾住南扶光的椅子将她整个人拖回自己的身边,她果断戳下了播放键。
发癫的陌生男人,泥腿子彩色聒噪大鸟,沉默的书生,暴躁的南扶光,泣血的神凤,囚笼,受重伤的真龙……
整个梦境播完,在吾穷响亮的口哨声中,又开始死亡重播,南扶光终于感觉到了所谓的羞耻,抬起双手捂住脸。
“哇,南扶光,我真的小看你了。”奇珍异宝阁阁主叹息地上下打量她,“你真的好恨云上仙尊,甚至要在梦里创造个陌生男人羞辱他。”
这话听上去就有点奇怪了。
南扶光抬腿去踢吾穷,两人打闹间,突然店门口的光被一个身影遮住,两人动作定格齐刷刷地转过头,发现门口站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杀猪匠。
手中拎着一副扎好的荷叶,盯着店铺内齐刷刷射过来的四束目光,他迈过门槛,把荷叶在桌子上放下,对吾穷淡定道:“你订的肉。”
吾穷愣了片刻,随后“噢”了声,又“噢”了声。
杀猪匠无视了南扶光,转向店铺内定格在某个画面的镜子——
穿着长靴的男人正姿态狂妄地劈腿坐着,锃亮的战靴踩在面前巨大兽笼上……
面具之下,他下颚微微扬起,桀骜且散漫。
杀猪匠:“这是什么?”
南扶光动了动唇,刚想说关你什么事。
杀猪匠转向吾穷,后者像是被噎住了,随后翻了个白眼,回答:“如您所见,云天宗大师姐的梦,她梦见自己敬爱的师父被人用黑布蒙着眼睛搞得遍体鳞伤关在笼子里奄奄一息。”
南扶光:“……”
杀猪匠再次转向成像镜,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下刚才扫过一眼的画面……实在是和吾穷描述的画面有些不太相干,但也不能说她在胡编乱造。
杀猪匠:“你很擅长把正常的画面描述得不能过审?”
吾穷:“非也,尺度在于,如果云上仙尊是人形那就真的不会过审了。”
杀猪匠:“如何?”
吾穷:“想想那画面。”
那边南扶光因为无法避免的真的想象到了画面捂着脸从指缝间发出“啊啊啊”的噪音,杀猪匠显然还是有些茫然:“什么?”
吾穷:“色情。”
杀猪匠:“……”
吾穷:“没穿衣服鲜血淋漓异常脆弱蒙双眼的云上仙尊谁不想看?”
杀猪匠立刻举起了双手,坚定地表达了双倍的“我不想”。
南扶光的梦境不太有参考的意义,吾穷嘲笑过她后,起身准备去拿一些别人的梦境记录与她分享。
南扶光伸手拦住她:“慢,我怎么觉得你是看过了我的梦境,才决定要把那些人的梦境和我分享的呢?”
吾穷眨眨眼。
“有时候太敏锐了不是好事,”她拍拍云天宗大师姐的头,“疑心病容易惹人讨厌。”
“你没否认我的说法。”
“是没有,因为他们身为凡尘界的书生,大多数真的梦见了沙陀裂空树!我怕你身为修仙界的人如果自己反而没有梦见过它,会对这个事敏感……直到我确定你在梦里也天天三百六十度对着那棵无聊的树?”
这话听得南扶光其实不太高兴,就像修仙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歧视凡尘人挂在嘴边(哪怕他们中某些人确实是这么想的)……
怀疑一名修士有这种倾向也是不礼貌的。
更何况她真的没有。
云天宗大师姐不高兴地扁嘴,压低了嗓音道:“这是我把捕梦网低价、独家给你的原因!我只收了成本价!你说过会给我看的,那些读书人的伟大梦境,涉及升官发财与世界的重大秘密?”
“噢,”吾穷说,“内容倒也没那么严重。”
南扶光等待着吾穷照常嘲笑“读书人有什么狗屁重大秘密”。
然而并没有。
话语一落,她清楚地看见面前的奇珍异宝阁阁主肉眼可见的从上一秒的快乐小狗立刻打回今天最开始心事重重的原型。
吾穷紧张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书生们确实陆陆续续在给我反馈那些梦境,但是现在出了点问题……有人的捕梦网自燃烧毁了。”
南扶光拎起一边眉——
“梦醒了我才发财”是她认真制造的一个小玩意儿,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在别人的基础上改良加工的劣质品,原理是她设计了好几稿得来的,符箓是她亲手画的,就差连网子的部分都是她亲手缝的了……
她制作那玩意的时候都是筑基末期的修士了,手艺不说多精良,但做出来的东西也绝非凡品。
自燃烧毁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
见南扶光将问号挂满了脸,吾穷停顿了下:“稍等,先让你看一样东西,是最近一个捕梦网自燃烧毁的书生给我寄的短信……你——”
南扶光转向杀猪匠:“麻烦您回避一下。”
站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的杀猪匠学着她轻挑眉,看起来很失望这个时候突然被人想起他还站在那。
停顿了下,他眼皮子耷拉下来,认真地问:“什么?”
“请您回避,现在我们要讨论产品的致命缺点,出于商业保密……”南扶光顿了下,“和我觉得很丢脸。”
杀猪匠大概是想笑或者又觉得有些荒谬,垂着眼,视线在南扶光脸上轻描淡写游走几个来回……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转身悠哉地走向奇珍异宝阁后堂。
南扶光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不干脆回去守摊子?”
吾穷指着桌子上的荷叶包:“当然是因为我还没给钱。”
当店铺内只剩下南扶光与吾穷,吾穷干脆站起来把店铺门关上了。
之后又绕到了柜台后,一阵摸索,然后再南扶光略微震惊的目光中,吾穷从柜台后掏出一把她身后那些收藏宝贝才用的储物柜的钥匙——
找来高高的扶手梯,她吭哧吭哧地爬上最高层,一阵捣鼓,小心翼翼地从最隐蔽角落里的某个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
锦盒还有一层锁,里面居然只是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信纸是最普通的凡尘读书人用的纸,墨也没什么特别。
“你先看看。”吾穷压低了声音,“看完告诉我,这件事我们还要不要继续。”
从未见过吾穷这把黑店开到云天宗山脚下的法外狂徒露出这种紧张又有些兴奋的样子……南扶光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打开了手中的信件。
泛黄的信纸,看得出来这个捕梦网的主人并不是那种特别富裕的书生,笔墨字迹因为飞快的书写或者带着情绪显得有些缭乱——
这让人有些震惊。
书生要么参与凡尘界皇室常规科举,要么削尖脑袋去挤三年才对凡尘界开放一次的「翠鸟之巢」文职选拔……
无论何种心态下字迹平稳工整几乎是他们成为书生的第一必修课。
而这书生好像并未做到。
【吾老板:
见信安。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很难述说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那就当做是像以往一样的胡言乱语好了——
我真诚地希望你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它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首先,在我开始述说一切之前,我想你先暂时回忆一下之前我们有过的几次对话与通信,除了日常梦境,我频繁提起过关于沙陀裂空树的枯荣也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但多数情况下那棵树都是枯死的状态,我没有梦到其他太多的内容。
但前些天的一个梦改编了我的看法,那太真实了,我不相信那只是单纯的是一个噩梦。
好了,铺垫了那么多,你可能已经不耐烦了,现在进入正题,我要说的事是:我怀疑《沙陀裂空树》法典述说的内容是虚假的,我们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让我们从《沙陀裂空树》的内容开始说起。
众所周知,这本书上半部描述了从冰原上古时期,围绕着这棵树发生的一切;而下半部,记录着从古至今的三界文明发展轨道,制定了现版本运行中的三界律法。
它始终被仙盟及象征仙盟绝对统治力量的「翠鸟之巢」不差分毫地严格执行。
现在你可以翻开手边这人手一本的书,并且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它描述的只是一个人为编造的童话故事,你会觉得是仙盟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沙陀裂空树》第三章 第一节中,详细描述了关于“世界之柱”沙陀裂空树被污染之后的事——
树停止给予三界祝福,相爱的晓辉之日与恒月星辰被污染波及,失去理智,反目成仇。
在一番你死我活的斗法后,两败俱伤的他们偶得清醒,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携手拔除了邪恶的沙陀裂空树,使之枯萎。
从此,沙陀裂空树陷入悠久的沉睡,他们拯救了三界苍生。
——但我的梦中并不是这样的。
我的梦中依然有血色黄昏,但故事的开始并不是什么邪恶污染……火红的苍穹突然出现一条像是秘境缝隙的黑色缝隙,一头浑身覆盖着银白色鳞片的怪物从里面掉了出来。
它体型庞大笨重,并不比沙陀裂空树的主树干细多少,高数百尺,光是立在那就像一座小小的雪山在移动……因为太高了,脑袋都在云端之上,云雾之中,它长着一对长长的像兔子的绒毛耳朵,驯鹿的角,背上有六对鸟雀一样的羽翼,嘴里有两根象的獠牙,有一只眼睛,眼睛在它盖满了绒毛的后脑勺上。
我知道鳞片、绒毛和鸟羽在自然界中几乎不同时存在于一个生物身上,但它真的就长这样,原谅我无法形容出它具体的样子。
相信我,它绝对是我从任何资料或者亲眼见到过得所有先知生物中最可怕的存在,哪怕在梦境中我也被吓破了胆。
这个大怪物从半空中落下就扑向沙陀裂空树——
与此同时,天空电闪雷鸣,有很多修士大能施法痕迹,但是似乎这些攻击都没有能够阻止怪物扑向沙陀裂空树,它粗暴地啃食着“世界之柱”的树根……
整棵树肉眼可见地逐渐枯萎。
直到世界沉浸在燎原荒火之中。
梦境到这就结束了。
我醒来之后发现记录梦境的捕梦网烧成了一摊灰,这让我没有任何证据用来说服你我真的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除了这封信,我别无所有。
写这封信并不是让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找个人述说一下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受,任谁睡了一觉突然发现从小到大听到的世界观可能是假的,他都会想找个人聊聊——
我试着跟同僚描述过这些事,他们说我只是学习太累了,毕竟作为凡尘人想要考入仙盟的文书部门难于登天。
(我严重怀疑这件事已经没戏了,质疑《沙陀裂空树》和抄着杀猪刀站在「翠鸟之巢」的巢穴大门口有什么区别)
(但如果你没有把这封信分享给别人的话,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儿机会的)
抱怨就到这里,反正捕梦网已经烧毁,或许今后我再也不会做梦了。
又:你是否能够帮我问问其他买了捕梦网同僚也做了那么奇怪的梦?
支支(书)】
第19章 她看男人的眼光从小就差
当意识到自己或许触及到了一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世界真相,却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而与真相失之交臂……
这对于任何创造者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正如被流放至地界坐牢的那些仙界或是凡尘界的犯罪分子,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大脑中本就存在另一个世界的所有信息,而那些信息,只是在他们被流放期间被暂时封存了起来。
但众所周知,这种涉及大脑活动、记忆的技术至今还不算特别完善,所以偶尔难免会出点篓子。
这就注定了在犯罪分子之中,一万个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觉得朝九晚五一辈子好像哪里不太对,冥冥之中他们意识到——
这个世界或许不是眼前这样的。
然后当这种怀疑根深蒂固,他们将为了寻求世界的真相奉献一生。
地界对这种情况有种专门的说法:上辈子孟婆汤没喝干净。
这些被短暂关押于地界的人,不分种族与国籍,往往会在短暂一百年不到的生命里程内,于地界的历史洪河中名垂青史。
他们研究天体,研究自然规律,研究过去和未来地界可能发生的一切……
他们甚至试图突破地界固有维度,找到本来他们根本就不应该知道其存在的沙陀裂空树。
但无论是多少的古代文献,用不同的文明种族文字以不同方式与形态记载了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一棵树,他们距离触摸到这棵树,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这就是客观条件上的不允许。
就像现在南扶光面临的一样——
捕梦网因为材质的可载容量与耐受程度过度,无法记录它本该记录鸡毛蒜皮之外的事情。
而现在看来,这些“意外”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南扶光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如果不让她搞清楚信件里这个名字奇奇怪怪的人到底在说什么——
别说余生都不要想睡觉了,两腿一蹬翘辫子了怕都要死不瞑目。
要说到“强大的储存能力”,每一个修仙入道人士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乾坤袋”。
乾坤袋等级不同,其内空间大小也各有不同,听说达到了仙器或者神兵级别的储物袋,已经可以叫“神域空间”,代表着乾坤袋中很可能有天然的福地洞天,提供额外的储存甚至滋养功能。
但无论品阶,每一个乾坤袋的基础成分,都是一种在大日矿山开采产出的、名叫“黑裂空”的矿石——就是“沙罗裂空树”那个裂空,因为这种矿石的本质就是可以撕碎维度间隔,创造直达某一空间的捷径。
根据现在器修的研究成果显示,他们怀疑所谓的乾坤袋内空间其实并不是真的在那小小的袋子里,而是在另一个尚未知晓的领域甚至是世界相互独立着——
当人们把手伸进乾坤袋里,其实是因为黑裂空矿石发挥基础作用,让他们把手伸到了很远以外的某个神秘领域。
听说地界的先驱者们也在研究这玩意,他们管这种链接方式叫“虫洞”,或者之类的东西。
乾坤袋很便宜,因为黑裂空矿石是一种来源成谜、传说取之不尽的资源。
什么东西一但泛滥就不值钱,但这种基础物资恰巧也是组成修仙界日常的重要存在,所以就像是制造符箓专用的纸张、书写符箓用的墨水原产矿石一样,黑裂空矿石产出被仙盟完全垄断,严格地控制了起来——
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这个东西不是你拆一个乾坤袋就可以把它逆拆解出来的。”吾穷说,“完善捕梦网,你得想办法弄到黑裂空矿石。”
想要弄到仙盟管制的东西,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只能上黑市。
一个乾坤袋也才值几个中品晶石,大点儿的宗门直接免费配发,但是黑裂空矿石在黑市价格却高的令人咋舌。
而且黑市的人很鸡贼,事出反常必有诈,他们通常不乐意和修士交易这种基础物质,生怕他们钓鱼执法……
南扶光想要摸着黑市的门路,还得找个凡尘人士投石问路。
“你不是人吗?”
”全天下都知道你和我穿一条裤衩子。”吾穷一脸尴尬,“我去弄那东西和你直接自己去买有什么区别?”
南扶光陷入沉默。
“你可以问问杀猪的,反正他最近好像不太忙。”吾穷指了指店铺里面,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可能已经自行泡长茶的男人,“现成的,人还在。”
南扶光已经被所谓“杀猪的”狠狠拒绝了两次,好事不过三,她才不要找他。
这时候想到了她那便宜师父——
按照一般规律,当宴几安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整个三界六道总是会迫不及待地把这样东西双手奉上。
问他要一个提取黑裂空矿石原石的条子总不难吧?
“不行。”
云天宗,赤雪峰,陶亭正殿内,南扶光无声地睁圆了自己的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仙尊,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主座之上,云上仙尊低头品茶,在他右手边,立着静若寒蝉的小师妹鹿桑。
接收到了来自云天宗大师姐那震惊又谴责的目光,宴几时刮了刮手中的茶碗子,忽地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委婉点……
长长的睫毛轻颤,他才掀起眼皮子看着杵在自己面前的人:“黑裂空矿石除了生产乾坤袋并无其他用处,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您先拒绝我才想起来问我要它做什么?”
她这话已经有点儿带情绪了。
鹿桑挪动了下脚下,小声地叫了声“师姐”,南扶光看都没看她一眼,宴几安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
他考虑是不是先让她出去。
毕竟南扶光每次见着鹿桑最后都会搞得大家不太愉快。
想了想,他又觉得这时候才开口请人出去有些突兀,索性算了。
“要做乾坤袋我这有的是。”宴几安道,“你要什么品阶的都有,宝库里有一个前些日子刚升级为三阶神兵的,里面自带火属性灵田——”
“……”
“还有一把二阶仙器木悬大空剑,我听他们说你更偏向于木属性的使用,可以一并拿去。”
又来了又来了。
这从宝库剑的事儿就过不去了吗?
您那宝库我是开了关关了又开,您看我稀罕过一回么?
南扶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宴几安提出的两件东西,其实对于把“吝啬”刻进血脉里的龙族来说,属实大出血。
这可不是造谣。
听说他给了鹿桑那把伏龙剑后,从此一毛不拔,别说拜师礼,鹿桑现在穿着的还是云天宗寻常内门弟子的道袍。
现在却要许给她这过气旧徒弟一件三阶神兵,一件二阶仙器。
这事儿说出去又能叫云天宗甚至《三界包打听》一番振动——
看现在鹿桑“嗳”了声,微微睁圆了眼,唇瓣轻启的震惊模样就知道了。
修仙界宝器到了稀有阶级,基本都各自有各自的来历和特定的名字,它们基本又可以纳入“仙器”或者“神兵”的分类——
“仙器”通常属性都很好,一阶仙器如无幽的那把“逐光逍遥扇”,就已经足够元婴甚至以上修士使用。
仙器升阶比较奢侈,需要另外一份完整的当前仙器本身铸造的基础材料,塞进熔炼炉。
然而难度在于仙器一件难寻,更何况要收集齐其本身的铸造材料,有些仙器来源于上古秘境,别说材料连其上一任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也许从该仙器现世那日开始,得到它的主人便要踏上无休止的材料试错之旅……
所以天底下没几个修士有这奢侈条件去升级二阶仙器。
“神兵”则不同,如“打神鞭”和“诛邪辟火羽衣”,一阶神兵虽然也非凡品,但不如仙器那般难得,初始属性低且没那么优秀,经常会出现五灵根适用神兵这种连上品武器都不如,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神兵升阶会重铸其属性,只需要找到优秀的器修塞进熔炼炉,剩下的就是祈祷——因为伴随着品阶升级,神兵升级成功率逐步下降,很容易碎。
通常神兵无数次升级才可能出现合适的单灵根属性,得以投入使用,而一把高阶神兵背后可能是无数把其他神兵的尸体。
宴几安有过五阶神兵升六阶碎掉然后心痛的闭关三年的光辉黑历史。
这开出的条件,放谁识相的都该笑脸相迎了。
但南扶光却狠狠地蹙起了眉:“我要黑裂空矿石,我只要那个,我有用。”
别人要甲,你给要给乙和丙,这是什么息事宁人的歪路子?
——她这样毫不领情,在宴几安看来就是不知好歹。
于是云上仙尊也蹙起眉,下颚微紧绷。
“日日。”
“干什么!”
“平日里你在宗门过分跳脱,疏于修炼,成日与凡尘人厮混、捣鼓那些无用之物,哪怕是被你招惹之人登门告状,为师从未说过你一句不是。”
宴几安难以言喻此刻想法,只觉有些不愉悦,这些日子南扶光为了个鹿桑跟他闹了无数的别扭……
其中不乏在宗门众人面前扔下他这时候拂袖而去。
他也不是没脾气的。
“是,带鹿桑回云天宗,收起为徒是为师一意孤行,但其中道理,为师以为于你早已说清,并且现在在试图予你补偿。”
“你当时点头答应了她的存在,现在不能又说话不算,为了鹿桑的各种事,同为师闹一辈子不愉快。”
“??”
劈头盖脸砸下来的话让南扶光秒变哑巴。
什么什么和什么?她要黑裂空矿石,这人跟她扯什么鹿桑?
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提到的人还站在那,南扶光转头看向她那小师妹,只见后者此时此刻自然又是红着眼,一脸乖巧与感动地望着她的师父——
啊,在她看来,也许一个三阶神兵和一把二阶仙器,是云上仙尊为了让她能在师门有立足之地所做出的牺牲。
也确实是这样的。
拿了好处,她南扶光就该乖乖闭上嘴了……她不要的那个虚木洗髓丹只是敲门砖,云上仙尊可有的是好东西,足够叫她老实的呆着。
南扶光脑子里一片白光,耳边仿若有噪音在嗡嗡地响,她张了张嘴发现嗓子仿佛被锁紧,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浑身的血液从头顶瞬间落入脚底,她四肢冰凉,有一种面对突然扭曲的世界的茫然——
然而面前的人好像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奇怪表情。
他还在说,说什么“你小师妹入师门不过二旬已是筑基初期”“当初你用了几十年”“如今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升入金丹初期”“修行之路苦远,你切莫为此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