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素来知道轻重,忙郑重应下。
康熙看着跪在地的几人,有他眼熟的德妃身边的嬷嬷,也有他从未见过的人。
他看向太皇太后:“皇玛麽?”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她最不愿记起的往事。
那时候,董鄂妃在后宫差不多是专房独宠,太皇太后刚开始还会强势干预,但随着母子俩的矛盾日深,顺治帝越发左了性子,太皇太后越是干涉他,不让他独宠董鄂妃,他偏要一头栽进去,全然不管不顾。
“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太皇太后做了个手势,“后宫又因为董鄂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本宫不放心你,便常常让你皇额娘带你来本宫这儿。”
他记得,因为有好多次,他在皇玛麽这儿看到皇阿玛带着董鄂妃和他们的儿子来请安,他的眼神永远都在董鄂妃所出的已故荣亲王的身上,他很多次都渴望皇阿玛的眼神能放在他的身上,哪怕一次。
“乌雅氏,你来说。”太皇太后点名。
跪在地上的芸嬷嬷早没了在德妃面前时运筹帷幄的模样了。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大冷天里,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她忙微微抬头,回道:“奴婢乌雅氏回太皇太后话。”
芸嬷嬷名叫乌雅·芸香,那时候的乌雅氏不是如今落寞的模样,那时候额参正得顺治帝重用,任命他为御膳房总管,乌雅一族水涨船高。
乌雅·芸香虽是小选入宫,但入宫后额参对她诸多照拂,她在宫中从未受过丝毫委屈。
作为族中最优秀的女孩,她的心中不是没有念想的。
谁知,宫中来了个董鄂妃,不要说她了,连当时的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锋芒。
后来,机缘巧合下,她被分到了当时董鄂妃居住的承乾宫,她基本上每日都能看到先帝,她的心也一日日不受控制。
终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学会了那位老嬷嬷的几味秘药。
而那位老嬷嬷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后宫。
“那位老嬷嬷呢?”康熙问道。
“被,被奴才和付嬷嬷沉入太液池了。”乌雅·芸香回道。
“继续。”太皇太后闭着眼睛说道,声音不轻不重,却如重锤砸在乌雅·芸香心口。
乌雅·芸香解决了老嬷嬷,等了几日,发现宫中除了董鄂妃着急寻人外,皆是沉默。
她的胆子愈发大了,于是,她去找了额参,这位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族兄。
她将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正好,这位族兄也是野心勃勃,两人一拍即和。
通过额参的帮助,乌雅·芸香偶遇了孝康章皇后,当时的佟妃娘娘好几次,因为她的身份,佟妃娘娘想打探顺治的事情,常在偶遇时叫她说上几句。
她便时常在佟妃娘娘耳边念叨起顺治说荣亲王是他第一子的事情。还常常描述顺治是多么宠爱董鄂妃。
这样的次数多了,佟妃娘娘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对董鄂妃厌恶起来。
“后来,奴婢就……”乌雅·芸香话未说完就被苏麻喇姑打断了。
“你就蛊惑了孝康章皇后娘娘!”说着她厌恶地暼了眼乌雅·芸香,给两位主子续了杯茶。
乌雅·芸香很会说话,她没说自己想害死董鄂妃取而代之,而是交给了佟妃娘娘一个香囊,然后告诉她,里面的药会通过香味传入人体,长年吸入这种香味便会加速容颜的衰败。
佟妃娘娘未必全信了她的话,但还是将香囊送给了董鄂妃。
当时的董鄂妃除了皇上的宠爱,在后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佟妃娘娘愿意与她相交,她自然乐意之至,因此常将佟妃娘娘的香囊随身带着。
“董鄂妃极爱黄色,那时候正是黄杜鹃盛开的时候,奴婢便让付嬷嬷每日往承乾宫送新鲜的黄杜鹃。”乌雅·芸香继续说道。
“仔细说说香囊和黄杜鹃。”康熙一下子听出了关键。
“黄杜鹃本身有毒。”乌雅·芸香说道,“常闻它的香味,香味会通过鼻子进入人体。但它的毒若没有相冲之物激发,会在几日后自行消散。”
“香囊里装的,就是与黄杜鹃香味相冲之物?”康熙问道。
“是。”
“是什么?”
乌雅·芸香沉默了一瞬。
“说!”康熙呵斥。
“是,是乌荷的粉末。”
“乌荷又是何物?还不从实招来!”康熙一拍手边的案几。
“乌荷是荷花自然风干后与乌鱼籽混合的香料,那乌鱼籽颜色正黄,与荷花的颜色相和,正是董鄂妃最喜欢的黄色。”
那时粉色杜鹃常有,而黄色杜鹃稀有,董鄂妃这儿日日送来黄杜鹃,人人只当她得宠,花草房有什么稀罕的都紧着她,并未往别处想,且身为后宫女子的公敌,即使有人猜到些什么,也只会保持缄默。这使得乌雅·云香的计划实行得格外顺利。
得了这两样东西后,董鄂妃常赏玩,容貌有没有衰败没人说起,但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终于,在那年的秋日,那几盆黄杜鹃早已凋零,连花枝都被人深埋黄土之下的时候,董鄂妃永远闭上了眼睛。
顺治先失去荣亲王,再失去董鄂妃,万念俱灰之下,剃度出家。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利用朕的皇额娘!”康熙将手中的茶盏掷向乌雅·芸香。
乌雅·芸香不敢躲,茶盏砸到她额头,茶水泼了她满脸,她忙磕头求饶:“奴婢一时迷了心窍,只因太过爱慕先帝爷所致,求皇上开恩啊。”
“别用你的龌龊心思玷污福临的清名。”太皇太后睁开眼睛,厉目扫向乌雅·芸香,乌雅·芸香忙连称不敢,跪着不敢再说话。
“那朕的皇额娘呢?”康熙质问,“她为何年纪轻轻就去了?还是,你又使了什么手段?”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额娘是自己想不通,觉得害了福临。”说着指着一个颇有些年纪的嬷嬷,“她一直伺候在你额娘身边,叫她说给你听吧。”
那位嬷嬷忙磕了头:“奴婢姓鲁,奴婢一直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她在先帝爷出家后,就一直后悔,觉得自己是大清的罪人,人也越来越沉默,等到您登基后,这才好些。”
康熙低头沉思,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皇上!请您给娘娘申冤!”这时,一个跪在边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突然喊出声。
康熙看过去,是一个长像平凡的中年嬷嬷,他立即开口:“说!”
“奴婢是替娘娘管着箱笼小谢。”她说完期待地看向皇上。
康熙点点头,表示有些印象,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奴婢长的不好看,宫里的姐姐们常使唤奴婢做很多活,那年冬日,奴婢晕倒在雪地里,是娘娘救了奴婢,还把奴婢安排进景仁宫当差。”谢嬷嬷抹了把泪,又接着说,“那时候娘娘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如意,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奴婢位卑,无法襄助娘娘,便在娘娘的默许下,常常在娘娘近前徘徊,想着若娘娘有需要,奴婢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为娘娘办到。”
那时,康熙已经登基,佟妃娘娘也已经被封为太后。她心里很是开心,日日盼着儿子来景仁宫请安,好与他多说几句话,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她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那时,娘娘明明已经打算放下过去,好好生活了!”谢嬷嬷伸手指向乌雅·芸香,“是她,是她在娘娘跟前说什么,娘娘害死董鄂妃,间接害了先帝爷,若是,若是……”她微一抬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太皇太后,心一横,“若是被太皇太后知道了,怕是皇上就该从皇位上下来了。”
那时的孝康章皇后,本就心中惶惶,叫乌雅·芸香一威胁,立刻如惊弓之鸟般,心性都受了影响,人也日渐消瘦,茶饭不思。
“是,朕记得,皇额娘去前确实消瘦了很多。”
“皇上,娘娘冤枉!”她手直直指向乌雅·芸香,“是她!她给了娘娘一瓶药!威胁蛊惑娘娘吃下药的!”谢嬷嬷哭喊道,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内室中的众人心中一惊,皆不可置信,连一直闭目的太皇太后也睁开了眼睛。
这位谢嬷嬷所言,是她也没有查到的。
“那时候。你为何不说?”苏麻喇姑看着太皇太后的脸色,出声问道。
“奴婢不敢说。”谢嬷嬷不停地磕头流泪。
那时候康熙刚登基没多久,朝上由四大辅政大臣扶持,每日里有学不完的东西,孝康章皇后怕这件事情被太皇太后知道,影响了康熙,她在绝望之下便服了药,但这药并不致命,只是让人食欲不佳,日渐憔悴。
“此药与黄杜鹃类似,单单服食此药并不致命。”谢嬷嬷很恨地瞪着乌雅·芸香,“但她借着额参掌管御膳房,给娘娘的膳食里下了相冲的药。”
“奴婢没有,奴婢以全族起誓,奴婢绝没有在娘娘的膳食里动手脚!”乌雅·芸香反驳。
这时慈宁宫的宫人小心翼翼地进来通报,僖贵妃娘娘过来了。
太皇太后与皇上皆疑惑瑾华的来意,她一贯不理会后宫的纷争,这次慈宁宫提了这么多的人,她不可能毫无所觉,按她的性格,应该回避才是。
“传。”太皇太后说道。
“臣妾给太皇太后,皇上请安,太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瑾华淡定地行礼,无视慈宁宫跪了一地的人。
行完礼后,瑾华不等两位开口问,主动将她的来意交待了:“臣妾在御花园中散步时,碰到个小宫女,她哀求臣妾将她带来见太皇太后,臣妾本来是不准备应下的,但她说,她有关于孝康章皇后死因的秘密要面呈太皇太后,臣妾不敢擅专,便将人带来了。”说完,又行了一礼,“臣妾告退。”说着利落地转身走人。
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算计,但她不想接招,将人带来给太皇太后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康熙也在这里。
小宫女第一次直面宫中两位地位最高的大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哭求到瑾华身前的伶俐都不见了。
“你说,你有皇额娘死因的秘密?”康熙放缓语速,眼神犀利,给了小宫女极大的压迫感,“以你的年纪,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样的秘事。”康熙声音陡然拔高,“谁指使你的?还不从实招来!”
那小宫女忙不迭地磕头说道:“奴婢的确不知道什么秘事,但卫贵人知道。是她让奴婢去求僖贵妃娘娘的。”
过了不久,生下八阿哥后就在后宫沉寂的卫贵人就来到了慈宁宫。
“嫔妾给太皇太后,皇上请安,太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卫贵人很镇定地行礼问安,这是她们一族唯一的希望了,她和族人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她也不用人询问,自己将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额参的确没有在送给孝康章皇后的莲子粥中下药。”
但额参命人送去的莲子粥都是没有去芯的,而正是这莲子芯触发了那味药的药效的,使得孝康章皇后不治。
“那味药名唤“止休”。”
卫贵人的话音一落,康熙便失手打翻了茶盏,这是他亲政后少有的失态了。
卫贵人见了,低下头当没看到,继续说道:“孝康章皇后最后的膳食都是额参指定嫔妾的祖父做的,便是那粥碗也是嫔妾的姑姑亲手递上去的。”卫贵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因为嫔妾的姑姑生得明艳开朗,额参便每次让嫔妾的姑姑去送膳食,还美其名曰,娘娘看到嫔妾姑姑的好颜色,心情也能明朗些,可以多用些。”
那时,她的祖父与姑姑还十分感激额参,将他当作至交,因此没有防备他。
“你祖父就没有质疑为何莲子不去芯?”康熙问道。
“祖父问了的,可恨那额参舌灿莲花,他说莲芯味微苦,娘娘没有食欲,刚好可以稍稍刺激一下。”卫贵人继续说,“姑姑亲眼见娘娘吃了几口莲子粥,其他的膳食都没怎么碰,和祖父说了,祖父才放下了这事。”
后来孝康章皇后薨逝,觉禅氏全族受牵连,被除了满族籍,全族被投入辛者库为奴,她姑姑抑郁而终,她祖父勉力支撑,教养她长大,为她安排好路后,也溘然长逝,至死没有看到过八阿哥。
“皇上,乌雅氏奸猾,她为了自己的私欲设局诱骗孝康章皇后,事后眼看事情闹的越来越大,便利用嫔妾的祖父害死了孝康章皇后,其心可诛啊!”卫贵人不停磕头,“求皇上为嫔妾祖父申冤,严惩乌雅氏一族啊!”
“你血口喷人!”乌雅·芸香哆嗦着,向卫贵人扑去,“明明是你祖父有负皇恩,敷衍办差,你姑姑心怀不轨,这才害死了孝康章皇后!”
卫贵人狠狠挣开乌雅·芸香,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不仅如此!”她看向康熙,“皇上,您还记得嫔妾生产那日,四阿哥无故昏迷的事情吗?”
康熙站起来,卫贵人仰望天子,她哼笑出声:“虎毒尚不食子,咱们的德妃娘娘可是亲手将药给了承乾宫的墨蓝的。”
“你又是如何得知?”
“是,是绯蓝告诉嫔妾的。”
“绯蓝又是谁?”康熙问道。
“绯蓝是平嫔的大宫女。”卫贵人小声说道,她无意攀扯平嫔,但她忍得太久了,她要一举将乌雅氏一族打入地狱,何况绯蓝报信,未必是好意。
事情越发复杂,既牵扯先帝时期,又有康熙的妃嫔涉事,现在甚至牵连到了皇子身上去!
康熙心中暴怒可想而知,他一直监控着永和宫,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原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正对德妃有些怜惜的时候,现在却被告知,你的怜惜用错了地方,你的怀疑是正确的,你的妃子真的是个能对亲子下手的毒妇。
这让一直以来遗憾自己父母缘浅,对着孝康章皇后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的康熙情何以堪?
康熙几乎是冲口而出:“把德妃和平嫔传来!”
苏麻喇姑亲自去传令,慈宁宫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刚刚喊冤的卫贵人规规矩矩跪着,低头不语。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只要能将乌雅氏一族治罪,即使后半生青灯古佛也值了。
毕竟是苏麻喇姑亲自请人,两位妃嫔来得很快。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两人行礼后,也跪了下来。
康熙没叫起两人,两人便跪在地上回话。
“德妃,平嫔的宫女指认,曾亲眼看见你给了墨蓝毒药,并指使她给四阿哥下药,你可知罪?”
慈宁宫正审问着德妃,瑾华回到永寿宫,高洋便带着曹青云迎了上来。
瑾华见此,便带着人到了书房,她的书房里摆了好几张座椅,等其他人退下后,众人依次落座。
曹青云还是第一次跟众人“开会”,他没想到,他们这样的奴才会有一天正儿八经地坐着,与主子商讨事情。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但这次的消息是他带来的,所以坐定后没多久,他便先站起来,握拳行礼:“娘娘,奴才在后宫有几位交好的朋友。”他有些羞于启口,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有朋友?也不知娘娘听后会如何看待他,但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他们传信给奴才,”说着抬起头,认真道,“后宫里有很多原本在养老的宫人被一起带到了慈宁宫。”
这事瑾华刚刚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很讶异,曹青云会这么快收到消息。
曹青云继续往下说:“此事涉及先帝,孝康章皇后和董鄂妃。”
瑾华即使早有猜测,此时也有些心惊。怕不是刚平静没多久的后宫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你仔细说说。”瑾华有些好奇,这样的后宫秘事,即使后世的野史上也未必会有记载。
“是。”曹青云便将他能打听到的内容都很跟瑾华说了。
瑾华了解了事件的大体脉络,至于细节,她就不用想了,而且这种事情,面上知道的越少,上位者才会越放心。
她便嘱咐身边的几人:“此事事关孝康章皇后,你们都不要私下议论。”
“是。”众人齐声应是,他们看多了康熙对母家的厚待,哪会不知分寸。
“娘娘,奴才这儿有些药屑,是奴才的一位友人给奴才的。”曹青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双手递给瑾华。
瑾华接过药包,习惯性闻了闻药味,但她立即将药包拿选了些。
“娘娘,是有什么问题吗?”见瑾华如此,众人忙问。
“这药的名字本宫不知道,但药性……”说着,她打开小纸包,仔细观察药粉,末了,又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
不待众人阻止,她就将药包远远拿开:“此药的药性非常霸道,且点燃的香味对人的影响,和直接服用产生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瑾华问曹青云:“这药是不是承乾宫里的?”话是疑问,但语气笃定。
“是,娘娘说的没错。”曹青云回道,“只是?为何娘娘如此笃定?”
“本宫猜测的,本宫入宫还不足一年,但你们俩在宫中多年,可知宫人对佟皇贵妃的评价如何?”
“大都是些赏罚分明,行事公允,行止有度这样的话。”高洋答道。
“那就对了,你们再想想现在承乾宫时不时穿传出更换瓷器的传言。”
几人仔细一想,也品出了几分不对。
“这……佟皇贵妃与传言明显不太相符啊。”妙蕊直言道。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能让皇上一直放心将后宫托付的人,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浅薄之人呢?”瑾华又言。
“难道竟是这种药物所致?”妙蕊害怕道,“这也太可怕了,能不知不觉间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她看了高洋和曹青云一眼,“娘娘没点破前,连两位公公都没有觉得佟皇贵妃有什么不妥的,似乎,她就是为情移了心性。”
“这还不是这味药的最厉害之处。”瑾华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此药点燃后散发的香味能让人心浮气躁,脾气暴躁,但直接服用的症状却是食欲不振,日渐消瘦。”
几人听了皆是无言,后宫出现这样的药物,让他们的神经再次紧绷,见瑾华没有别的事情了,便都出去忙了,还各自琢磨要不要再犁一遍永寿宫。
瑾华怕他们草木皆惊,便没有说这味药与药引一起还能成为致命毒药!而一般医者根本检查不出来。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下药。
瑾华回过神来,便在书房里根据自己知道的历史与得到的消息对照着,默默吃着瓜。
乌雅·沁玥怎么也想不到,她自认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事情,就这样被捅了出来。还是康熙亲自开的口。
她跪在地上想着说辞,康熙冷哼一声:“你最好实话实说,你也不希望四阿哥长大后恨你吧?”
乌雅·沁玥惊惧抬头,她私底下对四阿哥肆无忌惮,是知道四阿哥不会知道,若是四阿哥知道了,她该如何自处?
到底乌雅·沁玥还年轻,还不是以后老谋深算的德太后。
“臣妾也是受人蒙蔽,这才错了主意!”乌雅·沁玥无法,只能捡对自己最有利的话来说。
那日,墨蓝来永和宫找她,说是有些四阿哥的事与她私下说。那时候她身怀六甲,正是母爱最泛滥的时候,闻言并没有多想,就让墨蓝进来了。
墨蓝进来后,并未说起任何四阿哥的事情,倒是跟她说,知道了她这胎怀的凶险,若不与她合作,便将她想用龙胎陷害皇嗣的事情桶出去。
“后来,墨蓝又来了几次,她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臣妾手中有使人昏睡的药物,便威胁臣妾给她,臣妾无法,才将药给了她。”乌雅·沁玥惶然道,“臣妾真的不知道,墨蓝会将药用在四阿哥身上,若臣妾知道,臣妾是万万不会将药给墨蓝的啊。”说完,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康熙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又看向平嫔,这位平嫔自进宫后便一直很安静,他实在想象不出她在后宫搅和的样子。
“你又是为了什么牵扯进来的?”康熙的语气还算温和。
平嫔很安静,即使在这样的场合,还是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听到康熙的问话,她便开口回答:“皇上,德妃娘娘给药的事情是一个小太监特意告诉嫔妾的。”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笑,笑容克制又苦涩,又接着说,“嫔妾姓赫舍里氏,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嫔妾身为太子姨母,身份超然。有人用这个理由投诚,来给嫔妾递消息,嫔妾刚开始也是相信了的。”
说着,她拿出帕子轻压眼角,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但后来嫔妾越想越不对劲,便让绯蓝想法子将人拘起来。”
“人呢?”
“没有找到。”平嫔说道,“嫔妾一直没有放过这件事,但那小太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了。”
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找不到的,这个小太监本就是她编造出来转移众人视线的。
给她传消息的人是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心腹,在这个宫中,她能相信的人不多,自己的人她自然要护着的。
她也确实让绯蓝去找过这么个人,所以,她是不惧康熙的盘问的。
“皇玛麽?”康熙看向太皇太后。
“德妃和平嫔先去偏殿侯着。”太皇太后开口,二人忙行礼跟着苏麻喇姑去了偏殿。
苏麻喇姑关上偏殿的门,给守门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守门的宫人点点头,示意她会看好她们。
内殿中的气氛没有因为两人的离开而改变。
“卫贵人,你继续说。”康熙说道。
卫贵人磕了个头,说道:“太皇太后,皇上,整件事情是由乌雅·芸香一手挑起的。如今看来,她还谋害了孝康章皇后!她自己起了龌龊的心思,一心想着害人!“卫贵人哭着说道,“她害了这么多人!请太皇太后,皇上做主啊!”
“乌雅氏,你将药给孝康章皇后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太皇太后质问道。
“奴婢,奴婢没有给过孝康章皇后瓷瓶,更没有跟她说过什么。”乌雅·芸香怕了,此时她所有的笃定都没有了,教唆孝康章皇后害董鄂妃这件事,太皇太后和皇上为了孝康章皇后的脸面是不会大张旗鼓的处罚她的,最多将她拘禁起来,不然事情闹开,没脸的是皇家。
但涉及到孝康章皇后的性命,皇上第一个不会饶了她,甚至会牵扯到整个乌雅氏。看曾经的觉禅氏就知道了,那还只是失职之罪。
“奴婢从未说过你给娘娘的药瓶是瓷瓶!”谢嬷嬷幽幽说道,语气说不出的森然,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双手举过头顶,“这便是当日乌雅氏给娘娘的瓷瓶。”
乌雅·芸香生生打了个寒噤,随后瘫软在地上,再说不出狡辩之言。
此时,她深深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瓷瓶装药。
这瓷瓶是成套的,一套为四只,瓷瓶上有四季的图案。
是顺治赏给额参的,意为年年岁岁,君臣相和。
剩下的三只可还收在额参的库房中,这是铁证!
乌雅·芸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用顺治赏的瓷瓶装药送给孝康章皇后,想起她捧着顺治赏的瓷瓶,吃下里面的药时的场景。每每都会遏制不住地兴奋,得意。
这些年来,时时回味一二,她简直得意极了,甚至因为一直没有被太皇太后传召,觉得她也不过尔尔,若是她也有那样的运道,她做得肯定比太皇太后好多了。
没想到,她一直以为已经摔碎的瓷瓶会再次出现,成了她害人的铁证!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这瓷瓶是假的,我明明看见过承乾宫丢弃的杂物中有瓷瓶碎片的!”乌雅·芸香喊道,“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毒妇!”谢嬷嬷骂到,“你一定没想到吧,奴婢换了瓷瓶。”她边笑边哭,“你那时得意于自己的算计成真,一定没有仔细查看碎片吧?”她用手抹了把眼泪,看着上座的两人,“那碎片是奴婢特意找的差不多的摔碎了,替换的。防的正是乌雅氏会借机毁灭证据!”
乌雅氏此时已面无人色,只一个劲地喃喃着: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假的!
康熙仔细查看谢嬷嬷呈上来的瓷瓶:“这是御制的瓷瓶,应该是皇阿玛赏人用的。”随即让梁九功派人去查记录,看瓷瓶是不是赏给了乌雅氏。
“用皇阿玛赏的瓷瓶装上毒药,让皇额娘亲手服下,杀人诛心。乌雅氏,你很好。”康熙平静地一字一句说话,看着乌雅·芸香的眼神毫无温度。
“皇帝,你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看,现在你皇阿玛赏的瓷瓶成了为你皇额娘洗冤的铁证!”太皇太后看康熙情绪不对,出声安抚,她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
不久,梁九功就回来了,确定了瓷器正是顺治赏的,一套四件,这只正是其中一件。
乌雅·芸香此时瘫坐在地上,听到梁九功的话后,她的喃喃自语停了一瞬,马上又开始自语起来。
“乌雅氏,现在证据确凿,你还不快将你跟孝康章皇后的说过的话从实招来!”太皇太后质问道。
乌雅·芸香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破罐子破摔:“奴婢跟她说啊~”她拖了长音,“皇后娘娘,你可真厉害。你看,你害死了董鄂妃,连带着送走了皇上,你儿子能坐上皇位,你功不可没啊,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对太皇太后动手了?皇上年幼,你是打算效仿太皇太后插手朝政,还是直接外戚干政,改朝换代啊?”乌雅·芸香说完,哈哈大笑。
“毒妇!”康熙站起身,一脚将乌雅·芸香踹倒。乌雅·芸香还在大笑着:“奴婢有说错吗?只要她胆子够大,奴婢说的难道实现不了?”她爬起来,直接坐在地上,“奴婢给了她选择的,她只要把瓷瓶里的药给太皇太后吃下,她就是后宫最最尊贵的女人!结果,她自己服下了药,跟奴婢有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