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打江山by麻辣香橙
麻辣香橙  发于:2025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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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让蹙眉,半晌问道:“所以道长究竟想说什么?”
“谢娘子身上必有奇遇。”无忧子顿了顿,又道,“或是神异。”
“子不语怪力乱神,好赖都是道长说的。”谢让不带表情地看着他道。
无忧子却拱手一揖,笑道:“公子想必是心中有数的。若不然,今日公子见到我哪还有好脸色,早该骂我这牛鼻子坑蒙骗人了。”
“……”谢让缓了一息,问道,“那依道长之见,该是什么奇遇?”
无忧子思索半晌,又捏着手指掐算半天,面色困惑,摇头道:“总之此事必有天机。既是天机,哪能是能让世人窥知的。贫道凡夫俗子,更不敢胡乱推断。总之贫道今日见到谢娘子,她好得很,当是公子之福。”
这话谢让爱听。
“公子,这也许就是天意。”
无忧子道,“许是苍天眷顾,谢娘子才来到公子身边。不敢瞒公子,一年前贫道也看过公子的面相,公子人中骐骥,生的一副好面相,只是当时匆匆之间不曾给公子推算,如今……便是连公子的面相,贫道也看不透了。”
谢让不禁蹙眉思忖,这道士几个意思?果然还是撺掇他“成就霸业”的贼心不死啊。
他心中并不想让人窥知叶云岫身上的异常,便决定把此事放下不提了。
眼看着夜色已深,谢让起身道:“一时畅谈都这么晚了,我去叫人给道长准备住处。道长连日奔波,就暂且在我这里修整几日,今日都大年二十八了,道长今年怕是要跟我们一起过年了。”
无忧子爽朗一笑,连说求之不得。
谢让便招了手下来,叫人去准备房间,一边问道:“不知道长下一步作何打算?”
“贫道眼下无处可去,感谢公子收留。”无忧子笑道,“贫道今日既然进了这柳河城,便打算赖定公子了。”
谢让拿他没办法,且先随他,想了想嘱咐道:“道长先知道一下,如今我以谢允之的名字示人,除了山寨里少数几个近身之人,就没人知道我的本名了,还请道长心里有个数。”
“允之?”
“是,允恭克让。”谢让笑道,“这是我的字。”
“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这是《虞书》赞颂帝尧之言。”无忧子字句品味,含笑一揖道,“这是谁给公子取的字,取得极好,他定是寄望公子大放异彩,明烛天南,泽被九州。”
谢让:……外祖父当真有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出自《虞书.尧典》。

谢让给无忧子安排了地方住下,自己回到房里,叶云岫早就睡了。
谢让去侧间洗漱之后,轻手轻脚回房睡下。他跟无忧子聊了这小半夜,从天下大势聊到“天下霸业”,难免有些心绪不宁,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睡不着,索性又披衣起来。
他掀开叶云岫的床帐,在床沿坐了下来。床上小姑娘睡得那么香甜的样子,忍不住叫人嫉妒。
谢让就这么端详着她熟睡的脸,思绪万千,却越发没了睡意。
睡梦中的小姑娘似有觉察,勉强睁开半边眼皮看看他,嘀咕一句:“怎么了?”
“没事,我睡不着。”谢让伸手拍拍她,“我坐会儿,你睡吧。”
叶云岫闭上眼睛又睡了,几息之后又睁开眼皮看他,抱着被子往里头滚了滚,给他让出了一点地方,困倦的声音含糊不清道:“那你躺躺,拿你自己被子。”
谢让不自觉地嘴角弯起,自己傻笑了一下,忙去拿了自己的被子铺好,挨着她躺下。
身旁小姑娘早已经又沉入梦乡了,谢让盯着头顶的床帐,心无旁骛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谢家的规矩,谢让自幼就是寅时末起床,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然而兴许是昨晚失眠,也兴许是因为有她在身边,睡得太踏实,第二日早上他竟破天荒的睡了懒觉,一睁眼,窗纸一片暖黄,太阳都照到窗棂了。
叶云岫也醒了,习惯性赖床,眯着眼睛问道:“你昨晚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谢让顿了顿,问道,“你知道无忧子为何而来吗?”
“对呀,他到底来干什么?”叶云岫道,“他不是说有要事求见吗?”
“哪有什么要事。”谢让道,“他说要来追随我们。”
叶云岫第一个念头:“他也想当山匪?”
谢让大致跟叶云岫说了昨晚他和无忧子的谈话,叶云岫迟钝地过了会儿,才恍然大悟道:“他是想让你当皇帝?”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谢让道。
“四百人,称霸天下?”
叶云岫心里一琢磨,这任务真得手搓火箭炮才行了。于是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我当然跟他说清楚,我可没那么大胃口。”谢让道,“你知道的,我们养活一个山寨就够不容易了,哪有他那些称王称霸的想法。不过他还是留下了。”
叶云岫道:“随他吧,他知道我们太多的底细,谁知道会不会泄露出去,我们原本也不能随便放走他。”
“嗯。”谢让应了一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背。他这阵子雪灾之中奔波忙碌,难得安生休息一回,睡了个好觉,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他侧头看看依旧眯眼赖床的小姑娘,脸颊是睡醒的水嫩红润,傻乎乎的,睫毛颤动,那样子竟让他有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不过这会儿她醒着,谢让是半点也不敢的。
“云岫,谢谢!”
“嗯?”
叶云岫睁眼,眼睛里是不明所以的问号。谢让噙笑,原想下床的,却又披着衣裳往后一倒,半靠在枕上说道:“我昨晚大半夜也睡不着。”
叶云岫便明白他是在谢她昨晚收留他睡觉的事情,漫不经心说道:“睡不着很难受的,我以前也有过,不过我是白天睡太多晨昏颠倒了,我父亲就陪着我睡,好一阵子才调整过来。”
谢让心念一动,想到昨晚无忧子说她“必有奇遇”的那些话。她以前也几次提到过父亲,他还曾纳闷宣州叶家的嫡长子怎会有诸多离经叛道的言论,如今再想想,叶家理教森严的嫡长子,即便再如何,也不可能留在女儿的闺房之中哄睡陪睡。
显然,她口中的父亲,不可能是叶家的那位嫡长子。
那就难怪她只记得父亲,却从不曾提起过叶家的其他人。
可当日他在净慈庵找到她时,她身上又的的确确带有两人的订婚庚帖,叶家之前传信也是约定在净慈庵中,一切都对得上,她的身份来历应当无疑。
难不成,是叶家出于某种缘故,比如因为她的命格,自幼将她寄养在别处,另有一个父亲?
也不知她究竟是怎样的奇遇,她父亲又是何方高人。她不会煮饭,不会洗衣,不会女红针线,想必之前也是养尊处优,生活优渥,捧在手心里宠大。
如今阴错阳差,却在这里跟着他当了山匪,在荒山野岭吃苦。
尽管谢让知道不切实际,可作为他来说,昨晚无忧子说的那些,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身为男儿哪能没有一番宏图志向,而眼下世道纷乱,这场雪灾也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尤其无忧子所述这一路所见的灾民惨状。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他如何不想称霸一方,一来乱世中能有一方立足之地,二来也能庇佑一方百姓。然而眼下,他们发愁的却是连守住这小小柳河城的能力都没有。
更何况……他看看身旁赖床的小姑娘,她这般年纪,却跟着他当山匪,跟着他风雪中奔波吃苦,她这么好,她值得更好的生活,值得万众跪伏,万民敬仰。
谢让靠在哪里半晌没动,也没言语,叶云岫就推了推他:“起来吧,今早我想吃你煮的荷包蛋,加个饼,行不行?”
“行。”谢让一口答应,却又问了一句,“念在我天天做饭给你吃,能不能以后让我上床睡?”
“你那边不是有床吗。”叶云岫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说道,“你又不是天天失眠。”
“……那我今天晚上还得失眠。”谢让自己说着没憋住噗的一笑,起身下床,一边穿衣裳一边盘算道,“今日都大年二十九了,城里的酒楼饭铺都该歇业过年了,我晚间应该能抽出些工夫,咱们晚上多蒸点包子,年初八之前人家饭铺都不开业的,你就自己熘包子、煮鸡蛋吃。”
“不是说缺菜吗,你还有菜做包子?”叶云岫问。
之前就听说,街上已经买不到菜了,城中封闭这么多天,从他们来之前魏蠡就已闭城多日了,这几日叶云岫叫人买早饭,包子店都只有豆腐包子了。
好在眼下是冬季年关,百姓家中多少都有存粮和冬储菜,之前年货多多少少也备了一些。危机当头,能凑合且凑合,饿不着人就好。
“保证有你吃的。”谢让坐着矮凳穿鞋袜,一边笑道,“咱们这三百多号人总得过年,我前日已经让人传令刘四,叫他派人从山寨送些菜来。咱们山寨入秋后存了不少的冬储菜,如今他们留在山寨的人少也吃不完,正好送来,还有鸡蛋,山寨的鸡蛋每日都得下几筐,如今送不进陵州城,应当是十分充足的,就是运输费劲罢了。”
前几日道路积雪难行,再说城外灾民围城。如今天气好转,城外灾民在这几日的引导约束下也稍稍安置下来,运几车东西进城应当还是可以的。
“我让他们杀一百只鸡送来,再去周边村民家里买些猪羊杀了,若是不好买,就索性去庄子里,把咱们庄子里养的羊都杀了,反正兄弟们辛辛苦苦这一年,总不能叫他们过年连肉都吃不上吧。”谢让道。
山寨众兄弟们这一年可真够不容易的,这一年他们又是建房修路、又是开荒种地,一点一点亲手建起了如今的山寨,平日还得每日练兵,如今这都大年节了,还在忙于赈灾的事。
说实话,这么一想,谢让自己都心疼这帮子山匪了。
叶云岫听他这一番安排,知道不担心没饭吃了,便嘱咐道:“那你再包点儿豆沙包,我想吃了。”
“嗯,萝卜猪肉,白菜羊肉,豆沙包。”谢让整理好衣服鞋袜,拿起氅衣披上,一边数着又补上一样,“再包一锅素的,白菜豆腐。”
“干菜荤油?”
“没有干菜,你凑合吧。”谢让笑道。
行吧,反正冬季里也都是这些菜,萝卜白菜南瓜,再有就是大葱、腌菜之类的了。
叶云岫如今得出结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季了,天冷冻人,瓜果蔬菜还少。
谢让收拾好了出去,叶云岫跟着也起床洗漱,两人吃了一顿水煮荷包蛋和葱油饼的早饭,荷包蛋里谢让加了姜片、放上红糖,薄薄的葱油饼煎得金黄,焦香酥脆、葱香浓郁,叶云岫这几日吃多了外食,便觉得果然那还是家里的饭更合口味。
饭后谢让出去忙了,两营都忙的飞起,叶云岫如今不用每天练兵,城内城外那些事她又帮不上忙,居然成了眼下县衙里最闲的人。天气难得放了晴,她就在县衙里随意走动一下,散散步,结果就遇上了另一个跟她一样闲的人。
经过一道月洞门,无忧子正在那边跨院里一招一式练剑,招式如行云流水,十分洒脱。这道士今日似乎有些变化,道袍穿得端正了许多,头发看来是认真梳过,混元髻盘得还算端正,横插着一根木簪,竟把自己收拾得像个样子了。
叶云岫瞧着专心练剑的老道士,观察片刻,便悠然走了过去。
“谢娘子安。”一见她过来,无忧子忙收了招式,持剑抱拳行了个礼。
“道长会舞剑?”叶云岫走过去,隔着几步背着手站定。
“谢娘子见笑了。”无忧子笑道,“雕虫小技,贫道当日在终南山,师门是教授过剑法的,可惜贫道只学了点皮毛,这些年游历天下,好歹也能有个防身之术。”
“道长刚才练的,是你师门的剑法?”
叶云岫这下来了兴致。
她转身径直走了出去,无忧子正在纳闷,很快便又见她拿着一把大刀回来,站在几步之外,笑道:“道长,我看你这剑法舞得很好,招式行云流水,很有章法,不如我们过几招吧。”
无忧子表情为难了一下,笑道:“贫道昨日就听说谢娘子好身手,山寨的兄弟都说谢娘子神功盖世,谢娘子这不是抬举贫道了吗。”
叶云岫也没谦虚,坦然笑道:“不瞒道长,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身手究竟怎样,山寨的人说话自然偏心向着我,我自己觉得只不过是没遇到高手罢了,一直想找人切磋一下试试。”
“贫道可也称不上高手,谢娘子既这样说,那贫道就舍命陪君子,陪谢娘子切磋一二,咱们点到为止。”无忧子不再推脱,抱拳抬手示意,“谢娘子先请。”
叶云岫迟疑了一下,拎着刀为难说道:“还是道长先请吧,我不会摆招式。”
无忧子时至今日,统共见过叶云岫两回,昨日刚知道她会武,已然惊讶万分了,实在是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子,看起来又太过孱弱。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儿家,真没看出来,竟然还会武功,并且胆识过人,能够率领山寨众人迎敌,并亲口下令杀掉魏蠡。至于“神功盖世”这种话,一听就是玩笑奉承罢了,显然不能当真。
这会儿又听她说不会摆招式,无忧子心下便暗自印证了自己的推测,觉得叶云岫大约也只是会些武功,真实的身手未知怎样。
他既然决定追随谢公子,自然要关注他身边之人,公子对他这位娘子显然十分在意,日后谢公子若是逐鹿中原,谢娘子单凭这份胆识,也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因此对于叶云岫身手如何,无忧子也想试一试她。
无忧子毕竟有几分真本事,他既能断定这女子身上必有奇遇,便也知道她身上必有不寻常之处,并不敢心存轻视。
但是双方切磋,他总是个男子,又年长她许多,因此他依照一般的江湖规矩,就请叶云岫先出招,没想到叶云岫却叫他先出招。
无忧子迟疑一下,口中道:“谢娘子,得罪了。”便横剑当胸,脚下滑步,单臂由屈到伸,力点集中剑尖,一招“飞燕入巢”,直取叶云岫面门。
双方初次交手,彼此都不知道路数,总会互相试探几招,尤其对手是个柔弱女子,无忧子自然更慎重些,用剑出招便都带着几分试探,见她右手持刀,便出剑攻向她的右路。
他心中是留了余地的,已想好下一步应对,若是叶云岫出刀格挡,他可以向左避让,万一她躲闪不及,他也可以及时回身收招。这位毕竟是谢娘子,手下该有分寸。
所以无忧子这一招出手,便只使出了三四分本事,意在试探,他手中的剑寒光闪闪刺向叶云岫,却见她站立不动,闪都没闪,无忧子这下子可完全没预料到,不禁担心误伤了她,正打算挪开剑锋,眼前银光一闪,叶云岫手中的刀已然放在了他肩膀上,刀背凉冰冰抵着他的脖子。
无忧子狼狈地收住攻势,心下大骇,他竟没看清她是怎么出刀的。
叶云岫也连忙收了刀,有些抱歉地说道:“道长勿怪,我手上力气弱,控刀不稳,收不住刀。”
无忧子摸了摸被刀背撞了一下的脖子,冰冷的感觉犹在,让人莫名寒颤。
“无事,谢娘子手下留情了!”
无忧子审视着面前娇娇弱弱的小女子不禁苦笑,双方切磋总该要互相试探几招,哪有她这样一上来就用大杀招的。
他心中再也不敢有半分大意,抱拳笑道:“快哉,谢娘子果然好身手!那贫道就得罪了!”
叶云岫点头,向后退了一步,双方重新站定,无忧子手中长剑一摆,斜劈而出,害怕再丢脸,这一招已经是使出了浑身本事。
他一招劈出,叶云岫脚下微动侧身闪开,无忧子手中长剑灵蛇一般紧随而至,斜刺而出,便只见眼前的身形鬼魅似的一闪,仍是还没等他招式用完,那把刀便突然到了他脑后,冰冷的刀背撞在了他的后脖子上。
瞬间两败,无忧子不禁也激起了斗志,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头一低身形一矮,一个蹲身滚地,手中长剑顺势往后一招斜削。
无忧子心中成算,叶云岫此刻正在他的身后,他这一剑削出,必然逼得她撤刀避让,他便可避开后脖子的大刀,同时回身反杀。
然而后脖子的刀是撤了,下一瞬,纤弱的身形竟不合常理地出现在他身前,刀背已经端端正正横在了他的喉咙上。
无忧子:……

无忧子整个人都凌乱了,这谢娘子,招招都要取他项上人头啊。
若不是他此前统共只见过她两回,自问没有任何得罪冒犯之处,无忧子都要怀疑,叶云岫是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想他无忧子,虽然算不得什么排得上号的江湖高手,可二十年来游历天下,踏遍三江五湖,一身本事也能保自己平安无虞。像这般切磋,输赢倒也寻常,可他这哪里是输,他竟然在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手上一招都走不出,根本没给他还手的机会,毫无招架之力。
更令无忧子惊异的是,他自问也算见多识广,却完全看不出叶云岫的武功路数,她身法太快,手中刀更快,出刀诡异莫测,完全摸不到招式路数。
无忧子凌乱之后却又激动不已,他果然没看错,谢公子雄才大略、年少有为,就连谢娘子都有这般身手,这小夫妻两个,简直就是专为了江山帝业而生的,将来谢公子逐鹿中原问鼎天下,谢娘子堪为左膀右臂!
叶云岫瞧着无忧子兴奋不已的样子,不禁就纳了闷了,这老道打架打输了怎么还两眼放光,打傻了?她又没真下手。
“道长承让了。”叶云岫收了刀,退开一步。
“谢娘子好刀法!”无忧子也收了剑,持剑抱拳道,“贫道能否问一问,谢娘子师承何人?”
叶云岫:“我没学过武功。”
无忧子那眼神:“……”再次怀疑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位谢娘子了。
见他不信,叶云岫一脸认真道:“真的,我就是从小玩刀,动作反应比旁人快一点,也不会什么武功招式,只学了一点保命的本事罢了。你不信去问谢让。”
无忧子见她说的言之凿凿,转念一想,这女子身负天机,命格奇特,必然是有寻常人梦寐难求的大机缘。她既然认定自己不会武功,想必教她武功的是哪位隐世高人、武功大能者,潜移默化把一个幼童教成这般身手,她不知道自己是学了绝世武功倒也合理。
“谢娘子勿怪,实在是谢娘子刀法无双,贫道一时好奇,那又是哪位高人教谢娘子玩刀?”
高人……养父个子确实很高。
可她要说父亲,这道士又该追问她父亲是谁了吧。于是叶云岫随口道:“他不让说。”
无忧子一听,果然!
他便不好再追问了,笑着赞叹道:“此人想必是世外大能,超脱名利。”
“哪里呀,”叶云岫慧黠的黑眼睛瞥了他一眼,慢吞吞一本正经说道,“那人说了,叫我日后惹出祸来,不把师父说出去就行了,下山后便不准我说是他的徒弟。”
无忧子:……还说没有师承!
可惜无忧子不认识某个大闹天宫的猴子。
他虽然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总之谢娘子有这般机缘,这般身手,却恰恰出现在谢公子身边,谢公子果然得天独厚,是有大气运者,注定是要成就一番天下霸业。
于是下午谢让回来时,便发现无忧子看他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得知叶云岫和无忧子切磋的事,谢让一问,叶云岫便有些困惑地说:“那道士也不知怎么回事,打输了还怪高兴的。”
谢让:……行吧,没打出事就好。
当日午后,刘四带着二十名手下赶着大车,碾着冰雪,送了几大车的肉菜年货来。知道他们在这边赈灾不易,猪羊和鸡鸭都杀好收拾好了的,冬储蔬菜、干果干菜、包括鸡蛋、野味和粮油,反正都是他们山寨自己的出产,刘四嫂带着留守山寨的妇人们做了几大筐馒头送来,甚至还没忘专门给寨主带了一包当零嘴吃的糕饼点心。
留守县衙的山匪们来帮忙卸货,乐得把刘四抬起来往天上抛,连说刘四哥一来他们就能过个好年了。
送来的那几大筐馒头可太合山匪们心意了,有的兄弟一边抬筐,一边就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大声笑道:“刘四哥,你们留在山寨的享福了,你可不知道咱们这边过的什么日子,缺东少西,还没人做饭,整日喝粥都快把大家眼睛喝绿了,做梦都想念咱们山寨暄乎滚热的大馒头。”
刘四一听就不乐意了,叉着腰笑骂道:“你小子这话敢不敢让我们队那些兄弟听见?你们跟着寨主和大当家下山,攻城掠地好不痛快,咱们就只能留在山寨看家蒸馒头,我队里那些兄弟都快急死了,整天埋怨我不会抢活。我可记住了,下回再有这样的活儿,专门把你小子留下看家!”
旁边人喊:“对,你看刘队长都落得烧锅蒸馒头了,刘队长,咱不蒸馒头争口气!”
刘四忍不住又笑骂起来,整个县衙门口一片欢腾的说笑声。
附近瞧见的老百姓则纷纷咋舌,这玉峰寨到底什么地方,这日子是有多好,鸡鸭鱼肉都论车送来过年,这么多人,吃馒头都是人家山寨蒸好了送来的。
这事情传出去,就变成了玉峰寨可了不得了,怪不得玉峰寨有钱粮赈灾,玉峰寨山匪进了城不抢东西,人家吃的都是鸡鸭鱼肉、大白馒头,都是人家山寨里用大车专门送来的,那谁谁谁亲眼所见。
眼看着除夕临近,城中百姓见这些山匪确实也不曾抢掠扰民,城中太平无事,便也渐渐放下心来,日子该咋过咋过,各家各户照常操办过年,城中便多了几分过年的喜气。
山匪们把县衙仔细收拾打扫了一番,也贴了春联、挂上红灯笼,弄得像个过年的样子了。
大年三十,谢让传令两营各队,将城外的灾民安置好后,都回到县衙好好过个年。
三百多人齐聚一堂,一起包饺子,也没几个会包的,谢让现场培训擀皮子的,坐在兄弟们中间手把手教他们包,一堆山匪们笨手笨脚学了半天,在那里互相取笑。
“看你包的这大面片。”马贺撇着嘴嫌弃徐三泰,“你看看咱包的,比你这强多了吧。”
徐三泰也撇着嘴嫌弃他:“你这包的什么大肚老妖怪,你这个怎么这么大?”
俞虎伸头看了看戳穿他:“他这个肯定用了两张面皮,面疙瘩,不好吃。”
马贺瞪瞪眼睛:“我这个不露菜,懂不懂?我自己吃!”
旁边人忍不住哄笑,欢笑声济济一堂。
无忧子也跟大家一起过年,山匪们发现大当家身边多了个道士,大当家在山匪们心目中无所不能,有个道士朋友也没什么稀奇,便也不拿他当外人,纷纷称呼他无忧道长。
无忧子自幼在道观自力更生,包饺子的手艺倒是比这些山匪们强了不少,居然受到了山匪们的欢迎,挤不上谢让的现场教学,就围在他周围叫他教。
山匪们这样的气氛跟无忧子想象的完全不同,他看到谢让跟山匪们在一起如此融洽,心里不禁也高兴,暗忖谢公子果然是御下有方,这般受部下的亲近拥戴,别看这些人如今是山匪,有朝一日,可就是谢公子起家打天下的肱股力量。这么一想,无忧子看着这些山匪也不禁满心喜爱。
“哎,可惜不能喝酒,这要是在山寨,咱们今晚上还不得喝个痛快!”马贺道。
杨行在旁边接了一句:“你个酒鬼,寨主可都说了,但凡出了山寨的大门,所有的人一滴酒都不许沾。”
马贺道:“我馋酒,可我又没说要喝,寨主的禁令咱绝不含糊,这不是在外头吗。那大当家也说了,这要是在山寨,逢年过节兄弟们肯定有酒有肉。”
谢让笑着接过话茬道:“说得对,情况特殊,这次任务大家辛苦了,等眼下这关口过去,各队轮休,都好好歇上几日,到时候我和寨主给兄弟们补上这顿酒,酒肉管够!”
“谢大当家!”“大当家威武!”“大当家豪气!”
他这话一说,满堂的应和之声,大家高兴不已。
正在这时,叶云岫的身影从后堂转了出来,全场顿时一静,山匪们立刻放下手中的饺子、擀面杖站起身来,齐齐抱拳道:“见过寨主!”
大过年,叶云岫穿了一身银朱色妆花缎子的袄裙,慢慢悠悠转过后堂走了出来,小脸上依旧少见表情,抬眼看着满堂的人说了一句:“过年好。”
“寨主过年好!”
又是齐齐的一声,这帮子山匪比赛较劲似的,一个比一个嗓门洪亮。
叶云岫耳朵被吵了一下,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坐吧,都随意。”
于是山匪们纷纷坐下了,不知怎么的,厅堂里就安静了许多,谈笑说话的都有,就是声音自觉低了下来,似乎那么多莽汉山匪一下子文雅了许多,一个个轻声细语,远没有刚才那么吵了。
叶云岫背着小手,慢悠悠走到谢让身边,站那儿看他包饺子。
“寨主坐!”旁边的徐三泰和马贺抢着站起身。
“你们坐吧,不用管我。”叶云岫道。
“你坐会儿吧,兄弟们都在呢。”谢让笑道,示意了一下面前的饺子,“等我包完这几个,就先煮一锅。”
立刻便有人搬过来一把椅子,叶云岫挨着谢让坐下,伸手拿了个饺子皮来看,拿起筷子放了一点馅,谢让放下手中的一个饺子,便停下来噙笑看着她的动作,等她放好馅儿,伸手把着她的手教她包起来。
“其他人呢?”叶云岫把包好的小饺子托在手心欣赏了一下,三百多名兄弟,这厅里显然坐不下。
“偏厅和前边大堂里还有。”谢让说道,又解释说今夜安排了一队人轮值,这会儿在城墙和外头轮值的是守备营四队,回头这边吃完了年夜饭,一队就去换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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