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顿感?无奈,提醒:“慎言。”
“过过嘴瘾罢了。”赵桢仪睇一眼闷不吭声?的卫辞,揶揄道,“某些?人怕不是得了相思病。”
卫辞没有反驳。
一旦忆起宋吟始乱终弃未遂,他心中便升腾起郁气。此女极容易变卦,如今已?过去四五日?,她……会不会移情别恋?
愈深想,愈发坐立难安。
卫辞兀自斟了酒,一饮而尽,抬眉看向赵桢容:“殿下,上?回不是有桩东南之地的案子存疑,便派微臣去那里罢。”
连“殿下”、“微臣”也搬了出来,太子嘴角抽了抽,与胞弟对视一眼:“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赵桢仪耸肩:“啧,谁知道他开窍后是这个疯样子。”
不论如何,太子应允,卫辞总算眉目舒展。他专程回永安府提了迁府事宜,有朝一日?,待宋吟嫁过来,无婆母、妯娌,她一人独大,照旧自由自在。
简单安排过,隔日?,卫辞风风火火离了京。
他快马加鞭赶往隋扬,先?差人打听宋吟今在何处,侍卫回禀,道是上?街巡视铺子去了。于?是换了身不惹眼的装束,只携了苍术与石竹,预备给她一个惊喜。
此刻,宋吟亲自盯了会儿眉尖刀的锻造,确认进展顺利,取了账簿,去赴江鹤安的约。
江鹤安眼红她为慕雪柔夫妻二人绘制的花样,趁生辰在即,央了许久,终于?令宋吟松口,应下赠他一件外袍。
为避嫌,外袍由江家成衣铺的绣娘缝制,只今日?一同去瞧瞧成品,若有错处,尚来得及挽救。
她说定了于?成衣铺碰头,却见江鹤安骑在马背上?,咧嘴笑笑:“我来接你。”
慕家的马车便停在阶前,宋吟钻了进去,掀开锦帘,颇为无语道:“街上?人来人往,你骑什?么马?无端惊扰了妇孺。”
纵被?说教?,江鹤安听得浑身舒畅,将缰绳递与小厮,态度诚恳道:“我错了我错了。”
说罢兀自接替了车夫的位置。
与此同时,长?街末尾的巷口。
卫辞冷眼看着二人说说笑笑,面上?似是笼了一层霜,在暑月仍旧叫人发寒。
苍术硬着头皮请示:“属下这便将那男子引开。”
卫辞从鼻间哼出一声?,算是默许。
于?是,待马车行出长?街,去往城东,半途忽而毫无征兆地停下。
宋吟疑惑地探向车帘,眼前却出现一修长?好?看的手,继而是卫辞风雨欲来的黑沉眼眸。
她愣了愣:“你……”
卫辞躬身钻入马车,将人挤向角落,吐出不含温度的两字:“解释。”
解释什?么?
宋吟茫然了一瞬,忆起江鹤安,嗔怪道:“多大点事,值得这般吓我。”
她忙要探头去看,马车却骤然提速,身子失重,朝后跌落在卫辞怀中,将他砸得闷哼一声?。
温香软玉满怀,天大的怒气也就此消散。
卫辞仍旧板正着脸,免得叫她得意,呼吸浅浅拂上?彼此的脸,他哑声?问:“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宋吟语气柔缓了些?,睨一眼他环在腰间的手:“都抱作一团了,你说呢。”
闻言,卫辞颇为羞恼地松开,她忙笑着去揽他的肩,打趣道:“不是说要一月,怎的才过三五日?便来了?”
“怎么,怪我扰了你的雅兴。”
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
宋吟退开距离,方要逗他几句,恰直车轱辘行过顽石,颠了一颠,她慌乱之中按掌撑在某处,借此稳住身形。
再抬眸瞧时,卫辞脸色爆红。
她后知后觉地垂首扫上?一眼,指尖微微蜷缩,无辜道:“我并非有意……轻薄你。”
卫辞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倒是松手。”
命脉掌控在旁人手中的滋味十分难捱,既盼她攥得更?紧些?,又?惧怕灭顶的畅快感?受。
卫辞额角沁出汗珠,眼尾飞红,别过脸去不愿看她。
宋吟莫名被?吸引着凑近了些?,小手依旧不曾挪动,低语道:“阿辞害羞的模样可?真好?看。”
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却做不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逗你了。”宋吟佯作淡然地抽回手,实则雪白肌肤染上?桃粉颜色,眉眼间含着撩人春情。
马车行至一处山谷,鸟语花香,僻静宜人。
充当车夫的侍卫识趣走远,只余二人挽手穿梭于?林间。
卫辞忽而将她抱起,宋吟惊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缠住。少年身躯修长?而强壮,所触所及,俱是贲张肌肉。
宋吟略不自在地抿着唇,清晰感?觉到宽厚掌心托住后臀,令她能居高临下地审视。
“吟吟,我想娶你。”他郑重道。
她可?不会轻易上?当,坚持道:“诚意呢?”
卫辞自下而上?含住她的唇,燥热得到压制,方全盘托出来时路上?的所思所想:“可?以?先?定亲,待你十八再成婚,那时我已?迁出了永安府,只你一位女主人。”
“你爹娘能同意?”
“不能,但我会想法子求圣上?赐婚。”他徐徐哄诱,“最重要的是,待定了亲,你想去哪里,我便做那剑客陪着、护着,岳丈岳母也能放心。”
她并非杞人忧天的性子,卫辞既信誓旦旦,也愿与他一次机会。
待讨来圣旨表明诚意,遣媒人登门说亲,再由慕老爷与慕夫人去定夺。
思及此,宋吟目露憧憬:“我还未去过京城,也不曾看过东地的海。不过,你身为小侯爷,当真能得空陪我四处游玩?”
“嗯,你既认得定霜,回头随我去见见几位师父。维系江湖与朝堂的平衡,如此便算是公差了。”
她大喜过望,又?缠着卫辞问了许多细节,只是,字字句句皆不提他。
卫辞不禁咬牙切齿,“你将我置于?何处。”
宋吟莞尔一笑,捧着他的脸,理所当然道:“你在我身边呀。”
第79章 番外九
卫辞弱冠礼成?之?后,婚事也正式提上议程。因着由圣上赐婚,无?人敢评头论足,俱是?噙笑说起贺词。
一是名满京城的小侯爷,一是?隋扬首富之?女,权贵与富贵皆得,排场自是?盛大。
慕家有长女坐镇,老爷与夫人早了几月上京,斥重金盘下卫府一街之隔的宅邸,又?购入整条铜雀街的铺子,悉数备作嫁妆。
出手?阔绰,饶是京中贵女也艳羡不已。
接下来,便是?三书六礼。需得经历了纳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方算礼成?。时间跨度长,宋吟与卫辞倒是?几年里头一回分开这般久。
再说沈珂苦读几载,去岁终于扬眉吐气,中了进士。比起京中荣华,他更属意回汴州做地方官,品阶不?高,却能看?顾母亲,亦能为宋吟的书肆与学堂搭把?手?。
刚巧听闻宋吟自东南之?地巡视铺子归来,侯府亦正式下了聘,沈珂便延后归程,预备讨要一杯喜酒。
早前在汴州,宋吟深觉沈珂与柳梦潮有相似之?处,趁便介绍二人相识。果然?,沈珂赖在柳宅要促膝长谈,竟是?不?跟着她回府了。
苍杏,如今的柳家娘子,亲自将宋吟送上马车,悄声递信:“公子邀您去别庄一叙,我来替你们打掩护便是?。”
宋吟面色微红,羞赧地点了点头。
从前,她与卫辞形影不?离,到了京中却需各归各家。除去白日里相约茶楼、食肆,竟是?难有时机相处,更遑论行一些亲密之?事。
怪不?得今儿苍杏邀她过来,原是?受人之?托。
待宋吟坐稳,石竹驱车前往京郊某处。前岁卫辞曾带她来此夜观萤火,四周僻静悠然?,唯有山花云雀,颇有避世?桃源的韵味。
约莫行了两刻钟,马车出了城门,石竹停下,朝内唤道:“夫人,公子来接您了。”
闻言,她拨开绣了金蝶的车帘,见俊秀少年坐于马背,气势凌人,却在望见她的瞬间化为温柔笑意。
卫辞伸出一手?,将未婚妻子揽入怀中,悠闲地骑着骏马行后半程路。
宋吟兀自在他怀中寻了舒适姿势,慵懒倚着,轻声问:“东宫的差事都忙完了?”
“嗯。”卫辞腾出左手?与她十指相扣,薄唇在乌发上落下一吻,事无?巨细地同她交代,“成?婚过后便临近冬日,你不?是?惦念着北上看?雪,近日我虽忙碌,那时则能腾出几月时间,带你去廉京转转。”
她喜出望外,捞过卫辞的手?,轻轻嘬上一口,笑道:“亏你还记得。”
少女双眸脉脉,他眼底也随之?闪动起细碎涟漪,并不?邀功,只含蓄扬了扬唇,算作回应。
宋吟爱极了他这副纯情模样,夜里分明如狼似虎,白日却是?撩拨几句便耳红,忍不?住暗示:“你我尚未成?婚,该要发乎情、止乎礼才?是?。”
“……休想。”他咬牙切齿道。
到了别庄,见天色尚早,宋吟换了一身简便素衣去凫水。侧门十步远有一溪流,清澈见底,她在岸边适应了水温,缓缓沉下。
卫辞只着一条中裤,结实的肩臂鼓胀出令人口干舌燥的形状。他状似面无?表情地走来,可雄壮阴影随着心?跳弹了弹,昭示着主人渴梅许久。
宋吟默默游开,只装作不?曾瞧见,然?而体内升腾起热意,连呼吸也重了几分。
“哗啦——”
他径直踏入溪中,长臂一伸,扣住细软腰肢贴向?自己,蹭着宋吟透红的耳廓低低笑了笑:“跑什么?半月不?见,不?认得了?”
却也有那层原因。
宋吟微微挣扎,却清晰听闻他闷哼一声,登时僵直了背,不?敢动弹,只弱弱地道:“至少等到夜里……”
晌午已过,黄昏尚远,视线极度清晰之?下,羞耻感难免胜过从前。
卫辞偏不?应,炙热目光扫过素衣勾勒出的玲珑身形,掬水浇在未被濡湿的地方,见布匹紧紧贴着肌肤,透出半遮半掩的美?景。
她干脆闭了眼,由他抱着自己置于平滑巨石。水流算不?得深,半躺之?姿,堪堪没过膝头。
“冷不?冷?”卫辞问。
宋吟不?愿吱声,饱满圆润的脚趾胡乱踢了踢。卫辞会意,俯下身用?体温去暖她,边道:“骤然?出了水,小心?着凉。”
闻言,她难免埋怨,语中带了自己也未察觉的娇嗔:“真是?猫哭耗子,我游得好好的,你偏要来烦。”
卫辞听得小腹一紧,欺身凑上前,滚烫的吻蜻蜓点水般落于她唇角,反问:“你不?想要?”
朝夕相处的几年里,除去月事以外,二人日日皆要耳鬓厮磨。加之?卫辞寻了不?少补药,又?连哄带骗拉她晨练,身子骨早便出离了弱不?禁风,于房中事更得趣味。
可宋吟终究面皮薄,嘴硬道:“不?想。”
“是?么。”他意味深长地应一声,双唇却愈加逼近,低沉地说,“我便亲自检验一番。”
热切的吻与微凉的指尖同时覆了上来,像一簇一簇细微绵密的火星子,令周身空气霎时变得滚烫,连血液里也淌过灼烧火焰。
原来,他并非粗心?,而是?早有预谋,要以羞人的方式烘暖她。
濡湿后的衣衫描摹出一副摄人心?魄的仕女醉卧图,系带在蹭弄间脱落,不?经意泄漏赛雪肌肤,与黑灰色石床相比,予人极致的视觉冲击。
卫辞深深凝视她片刻,似要将每寸每厘的细节刻入心?底。直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方臣服于灭顶欲念,贪婪地含住嫣红双唇。
宋吟分明泪意涟涟,仍不?愿轻易落了下风,指尖蜷缩起,虚搭在他耳侧。
偏这幅倔强模样激起了卫辞的征服欲,他原就清楚该如何取悦,掌心?握住少女浸在溪水中的踝骨,轻轻拨开,便于俯身索吻。
“哗——”
水花四溅,惊飞一枝鸟雀。
再是?他温热的鼻息,无?限贴近,直至高挺的鼻梁率先沾染了水意。这情形,像极了晨间途经花丛,无?端招惹满身晶莹的露。
素了半月,实难经受挑拨,竟隐隐仿似初历人事,光是?唇舌相贴,已能激起前所未有的畅快。
凉风拂起肌肤,宋吟止不?住地轻颤,十指穿过他的乌发,不?知该将人推远或是?拉近。
得了她诚实的鼓舞,卫辞愈发忘我,时重时轻地亲吻。娇娇喘息落在耳中,令胸腔胀得几欲爆炸。
好半晌,卫辞退开距离,额头相抵,迫使她看?清自己眼底浓烈的渴望。
宋吟也的确在悄然?打量,见他唇色因摩挲而发着红,周身肌理因隐忍而贲张起,臂上一条青紫色脉络似是?不?由自主地跳动……
“当真不?想要?”
他作势深深印了一下,固执地等待答案。
宋吟紧抿了唇,长发湿答答地黏在两鬓,身子俨然?热烫如暖炉,她从齿间挤出软绵绵的怨怼:“你别这样。”
这样——
诱使她说出羞人的话。
卫辞已至临界点,不?再言语相逼。他微微躬身,略带薄茧的指腹拨弄她粉嫩的舌尖,搅乱细碎啜泣。
她哭着要躲,泪滴“啪嗒”坠入水面,溅起一朵一朵小花。可若卫辞当真退开距离,却欲言又?止,舌尖卷着指腹,作挽留之?姿。
卫辞如何能不?动容。
他心?脏猛然?跳了跳,触电似的阖眼,品味温泉水般的缓力包裹,头皮一阵发麻。
宋吟败下阵来,舍了娇羞,撅起红润的唇索吻。
他忧心?粗粝石面要磨坏细嫩肌肤,就着亲密相拥的姿势将人抱起,一齐坐于石床。卫辞自下而上地亲吻,唇持纠缠,交换独属于彼此的气息。
感受到宋吟欢喜得圈住,葱白指尖死死恰着卫辞的肩,他抽空道:“你自己来。”
语气低沉,仿似不?近人情,莫名令她耳根发软。
宋吟被欲念烧昏了头,眼尾洇红,捧着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舌尖主动探入,贪婪地汲取清冽解渴的气息,纾解心?间燥热。
卫辞气息已然?紊乱,仗着力量悬殊,轻易将她捧上云霄,再如花叶般无?依坠落。
宋吟只觉空气稀薄,眼前闪过一阵一阵白光,她无?力再支撑,退开距离,带了贪婪大口大口呼吸。
细碎动听的啜泣声中,卫辞稍顿,明知故问:“不?喜欢我这般待你?”
她语不?成?调,摇摇头,张臂熊抱住他,试图抵抗卷土重来的热吻。卫辞也不?恼,趁势将脸埋入她颈窝,轻嘬垂落的一缕长发。
待宋吟眼神?迷离,方耐心?抬头,撬开她的牙关开始新一轮掠夺。如此反复,似要将半月的份儿悉数要回来。
最后,她双颊透出薄红,好似被滋润的花朵。
卫辞怜惜地吻了吻她红肿的唇,故意道:“可是?不?够?要不?要我再……”
“不?要。”宋吟有气无?力地道。
他却不?舍得退离,掌心?托着她的背,抱孩童般将人带回房中。也不?急着进浴房,捞过用?长巾粗略擦拭干净水珠,躺倒在能容纳二人的软塌里。
困意阵阵来袭,宋吟攥着他的尾指,软声道:“还未沐浴呢。”
卫辞轻笑,不?厌其烦地拨弄她的耳珠,喑哑着嗓音:“再等等。”
她不?免疑惑地睁大了眼:“还等什么?”
话音落下,有什么念头急速起来。
难以忽视。
卫辞见她会意,勾了勾唇:“等、再来一回。”
因着新郎官急不?可待,加紧下了聘书、过了礼书,刚巧近来便有今岁最宜嫁娶的好日子,卫父卫母一早登门请期。
于是?方落成?的京中慕宅,倏然?变得热闹,处处透露出喜庆气氛。
卫母容貌姣姣,出阁前是?夏太傅嫡女,成?婚后又?贵为永安侯夫人。独子亦生得出色,文?能做太子伴读,武则师从圣上胞弟。因此,久居高位,言谈举止难免有些目空一切。
可慕夫人看?似柔弱温良,实则因了管理偌大家业,非但?行事风风火火,对形形色色的人皆能予以包容。
宋吟原还交代卫辞在其中周旋,谁知两位母亲竟兀自聊得投机,面上俱是?真心?实意的笑。
她登时松一口气,转头去教沈珂核对礼簿。
再谈慕雪靖,向?书院告了半月长假,与长姐、长姐夫一同上京。却听闻自家二姐还有位弟弟,顿觉气闷,眼珠子转了转,寻到卫辞,亲热地上前撺掇:“姐夫,您不?觉得那谁,有些碍眼么。”
卫辞故意装作迟钝:“谁?”
“就……叫沈珂的。”
他低笑一声,心?道宋吟独独爱容貌俊俏的郎君,沈珂仅是?平凡少年,早便过了胡乱吃醋的时候。
不?过,身为姐夫,自要帮衬帮衬,便教慕雪靖:“这样,你头脑灵光,刚巧接替你姐姐,我带她去西院走走。”
姐姐与姐夫待在一处是?天经地义,慕雪靖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笑意,爽快应“是?”。
片刻后,宋吟走来,目露迷茫:“雪靖何时转了性,竟与沈珂开始称兄道弟了。”
“你不?必管。”卫辞牵过她的手?,温声问,“累不?累?”
她摇摇头,见四下无?人注意,踮起脚尖,在卫辞脸侧飞速印了一下:“我很幸福。”
可不?是?。
正厅里,两位母亲笑吟吟地商议儿女婚事;凉亭处,两位父亲交头接耳研究新出的棋盘;抄手?游廊下,长姐与夫婿赏着西南之?地带回来的名品菊花;而沈珂不?耻下问,听慕雪靖教起生意经。
各自忙碌,却带给宋吟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婚期既定,按照习俗,新郎与新娘不?得再碰面。
卫辞牵着枣红色骏马,迟迟不?肯挪动,直将宋吟望得双颊飞红。
还是?慕雪柔朝自家夫婿使了使眼色,令陆宴张罗着将双亲与幼弟带回去,余下的便交给妹妹。
宋吟上前相送,落落大方地施礼:“侯爷、夫人慢走。”
卫母朝她怀中飞快塞了什么,头也不?回地钻入马车,状似寻常道:“见面礼。”
见状,卫父压低音量同未来儿媳解释:“她前岁便备好了,只盼着今日能交予你。”
她莞尔一笑,郑重道:“多谢。”
卫家一行人尚需进宫复命,卫辞克制着望了眼宋吟,跃上马背,一步三回头。
卫父瞧了,面色微赧:“看?看?你儿子。”
殊不?知,夏灵犀对亲家母颇有好感,态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轻蔑地睨一眼,淡声说:“这有什么,少年夫妻,感情自是?不?一般。”
卫父噎了噎,阖起双目,不?再多言。
大婚当日,慕宅。
宋吟夜里心?绪激动,与长姐聊至丑时方歇下,此刻不?过卯正,却已被母亲推搡醒来,柔声唤道:“乖宝,要梳妆了。”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茫然?坐于铜镜前,若提线木偶一般任由丫鬟上妆。
前院鞭炮声与欢笑声不?绝于耳,是?新郎官开始“过五关斩六将”。
听闻父亲上京前专程寻大儒备了几个对子,胞弟也自书院夫子处得来刁钻字谜,还有投壶、射箭,总之?,文?试武试齐上阵,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宋吟登时清醒几分,侧耳去听。
几进几出的大宅子,自是?听不?真切。慕雪柔笑弯了眼,唤来双喜:“你腿脚快,去前头看?看?,回来说与二小姐听。”
“是?。”
慕雪柔又?端来半碗蜜水,用?调羹仔细喂她,以过来人的经验道:“今儿怕是?好几个时辰吃不?上东西,且先喝点温水,暖暖肚子。”
约莫过去两刻钟,慕夫人亲自将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迎了进来。见宋吟忙要起身,妇人柔和笑笑:“不?必多礼。”
此乃太子妃的母亲刘氏,因女儿嫁入东宫,被视作有福之?人,专程受邀来为新娘子梳发。
三年前,卫辞前往戎西,为太子岳丈洗刷冤屈,是?以夫人刘氏爱屋及乌,对宋吟极有好感。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听着熟悉的吉祥话,宋吟眼角泛起泪花。
上一回听,是?她被抬作贵妾,彼时尚未动心?,不?甘不?愿。如今则是?嫁作正妻,两情相悦,竟轻易生出感触,愿往后情意长久,永远如初。
“新娘子是?个有福之?相。”刘氏梳完最后一缕乌发,真心?诚意道,“不?知你二人以后诞下的孩儿该是?何等出色。”
宋吟止了泪意,不?禁去想孩童版的卫辞会是?何种?模样。定也生得唇红齿白,年画娃娃似的,再冷着一双黑眸。
她抿唇忍笑,被扶着进了里间换嫁衣。
嫁衣由玉蕊与桃红合力绣成?,去岁宋吟途径锦州,姐妹三人小聚几日,也趁便量了她的尺寸,只为借此聊表心?意。
玉蕊夫妻俩感情甚笃,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与娘家也冰释前嫌。桃红倒是?对成?婚兴致缺缺,一门心?思扑在教养学徒,将桃花面愈做愈大。
虽说老友们天各一方,但?知彼此幸福安康,足矣。
随着鞭炮齐鸣,院中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多如擂鼓,热闹非凡。
宋吟眼前是?绣了双喜与鸳鸯的红盖头,她深吸一口气,由母亲搀着踏过门槛。而后,喜婆往新娘子手?中递来红绸,另一端被轻轻拉扯,她知是?卫辞在同自己“说话”。
视野受限,宋吟步子迈得谨慎。
卫辞不?慌不?忙地领路,嗓音里是?从未听过的外放笑意,谁人打趣皆是?和气应对,半点脾气也无?。
石径提前清扫过,两道铺满了娇艳花簇,她透过缝隙刚巧能得见,于是?一路畅通。
喜婆扬声:“上花轿咧——”
宋吟躬身,怀中被极快塞入什么,待她坐稳,方悄悄掀开一角打量,原来是?油纸包裹的几枚青提。
清甜、无?籽,整颗吞咽也不?会破坏妆容,虽不?能饱腹,聊胜于无?。
她不?禁莞尔,对比起初见卫辞时,他的莽撞与冷淡。时光荏苒,如今倒成?了贴心?人儿。
招摇游过长街,往来行人,凡是?道句“天作之?合”、“白首不?离”诸如此类的吉祥话,便能从侯府侍卫手?中得颗金锞子,一时人声鼎沸。
花轿身处中心?,铺天盖地的祝贺砸了过来,教她笑得合不?拢嘴。
终于行至卫府阶前,新郎官挑开轿帘,抱着新娘三跨火盆,博得满堂喝彩。
族中老者捋了捋花白胡子:“吉时到。”
宋吟脚下轻飘飘,恍若身处梦境,循着本能拜了天地、双亲与夫君,一直到送入新房,方缓过劲来,不?可置信道:“如此便成?了?”
卫辞自喜婆手?中接过合卺酒,听言,咧嘴笑了笑,递与她:“喝过这酒才?算礼成?。”
彼此俱是?着了大红喜袍,衬得眉眼清亮,目光更像是?被浆糊胶合般牢牢盯着对方,一瞬也舍不?得移开。
丫鬟们识趣地退下,不?忘阖上门。
卫辞喉结滚动一番,贴近了些,无?比认真地道:“你今日好美?。”
气氛所致,宋吟难为情地移开眼,却教他的长指拨弄回来。迎着夫君炙热的视线,她瓮声道:“你今日,也格外俊俏。”
轻柔的吻落在唇角,他几近呢喃地开口:“吟吟,你是?我的。”
宋吟跟着笑:“你也是?我的。”
第80章 番外十
云游那几年,二人携手登山、览花、观潮、赏雪,足迹遍布各地,也趁势著了游记。卫辞起草内容,宋吟绘制插画,取名为《大令城镇百科》。
彼时?,三?味书肆彻底打响名头,至今已有二十六间分铺。而图南先生所著话本,也成为闺阁女子最为津津乐道的。
古代车马慢,宋吟再难逐一巡视,遂培养了些许心腹作管事,每年上京议事。
京城、隋扬两地则设为书肆总铺,逢年过节阖家团圆,顺道查账,平淡不失温馨。
话说回来,她原以为,成婚之后,公婆难免要催促子嗣。不料婆婆夏灵犀如今转了性子,只旁敲侧听《师姐重生后成了天道继承人》新一话何?时?能印刷成册。
索性卫辞身?为小侯爷,颇得圣心,亦是职责所在,一年到?头少不得需得留京几月。宋吟便深居简出,专心撰写?话本。
五更天,院里院外黑漆漆一片,众朝臣却已起身?整理仪容,预备赶往宫中。
宋吟素来贪睡,偏偏两人惯于相拥而眠,即便卫辞有心放轻动作,仍是会将她闹醒。
于习武之人而言,自小鸡鸣起,并无特别。可宋吟总是拥着锦被,视线追随他穿衣、佩冠、简单用过早膳,满目心疼。
卫辞颇为享用,干脆也不点破,待收拾妥当,在妻子唇上轻轻印几下,大步流星地出了府门?。
这时?,宋吟通常选择补眠。巳时?前后,悠悠转醒,卫辞也下朝归来,要么与她躺在一处,要么坐在床沿看书,得闲的左手自是十?指紧扣,从不觉得腻烦。
她慵懒地枕上他的腿,问道:“七殿下差人来府上邀了好几回,你当真不去?”
卫辞面?色沉了沉:“不去。”
症结还需追溯至年初。
彼时?,因?赵桢仪将要遴选正妃,从此?需收敛一身?风流脾性。倍感伤怀,于是在新府邸设宴,广邀好友前来借酒消愁。
众皇子与旧日同窗皆应下邀约,卫辞出宫时?,被太子殿下叫住,一同坐马车前往湛亲王府。
虽知赵桢仪喜爱美人,可太子殿下一贯守礼,轻易不敢在其?面?前造次,是以卫辞亦不曾多想。
岂料七皇子,如今的湛亲王,在席间堂而皇之地唤来几位青楼女子斟酒。
赵桢仪“嘿嘿”笑道:“让尘如今成了家,也懂得这销魂滋味,今日便由你先选,看看名满京城的几位小娘子,可有能入眼?的。”
太子率先冷了面?色,望着胞弟微醺的脸,斥责:“成何?体统。”
大令朝民俗开?放,却非孟浪。
与妻妾亲密尚需关上房门?,如今世家子弟相聚一堂,却做这有伤风化之事。明日传了出去,圣上怕是要气得呕血。
卫辞朝吓得跪伏在地的宫女道:“端醒酒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