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在逃小妾by也望
也望  发于:202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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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双喜吐了吐舌头,“小姐,那您告诉奴婢,究竟为何不喜江公子。”
“太过熟悉,于我而言和雪靖并无差别,是极好的友人,却非心上?人。”宋吟抬指翻页,故事正说到剑客从天?而降以一当十,她眼睛亮了亮,“好酷啊。”
“好库?”
“……没什么。”
关于江鹤安的事就此揭过,她斜斜倚在榻上?,一边轻晃小腿,一边读得津津有味。
“有鬼啊!”
慕雪靖陡然从未阖紧的轩窗外冒头,故意扬声吓她。见宋吟惊得肩膀抖了一抖,咧嘴大笑。
宋吟手握成拳:“慕、雪、靖。”
姐弟二人绕着院中?奇石你追我赶,她仗着年岁大,轻易揪住胞弟后颈,伸手挠他痒痒:“我看你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慕雪靖哇哇乱叫:“谋杀亲弟啦!”
正跨过月洞门的慕老爷:“……”
慢了一步的慕夫人:“……”
双亲黑沉着脸坐于太师椅,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宋吟与?幼弟并肩跪在蒲团上?,低垂着头,佯作乖巧。
慕夫人不解,分明自己喜静,话亦不多,为何三个?孩儿俱是闹腾性子。
慕老爷故作愚钝,略过妻子控诉的眼神,板正着脸念叨宋吟:“成日与?弟弟打打闹闹,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将来说亲怕是要愁死你娘。”
宋吟绽颜一笑,柔声奉承:“女儿有爹的智慧和娘的相貌,何愁嫁不出?去。”
“笑什么笑。”慕老爷压住不断上?扬的唇角,“听?说你又爽了江家的约,这?回是头疼还是腿疼还是心口疼?”
“……”宋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慕雪靖趁机祸水东引:“二姐在房中?偷看话本,还说要去闯荡江湖呢。”
“什么?”
慕夫人果真忘了训斥儿子,美目怒睁,“早说了少看些没正形的书,你细胳膊细腿的闯荡江湖,嫌命长?是不是。”
“娘,夫子说弟弟雇了同窗抄诗。”
慕雪靖两眼一黑,从齿间挤出?音节:“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宋吟悠悠然回呛:“让你告状。”
慕老爷瞥见妻子满面?愠色,为免一怒之下动用?家法,抢先发话:“来人,给我将两个?讨债鬼打发出?去。”
于是,慕雪靖被连夜送回书院,宋吟则被“发配”去了城郊的避暑山庄。
儿女债向来如此,成天?在眼前晃时,少不得火冒三丈。打发出?去清净几日,又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将人接回。
宋吟悠哉悠哉地躺在宽敞马车里,小几上?是临出?门母亲塞过来的蒲桃,个?个?圆润饱满,入口香甜。
“都听?好了。”慕老爷再三叮嘱众护院,“盯紧小姐,不许她乱跑,也莫要听?她差遣去买话本。”
“是。”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到了山庄里头,宋吟不慌不忙地扮作丫鬟,留青桃在房中?,自己则随双喜提着食盒离开。
护院们皆是男子,原就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女眷,约略瞧清衣衫,见是红绿相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她轻车熟路地翻找出?鱼竿,与?双喜合力搬动木梯,边爬边嘱咐:“你一会儿去客房歇息,果子该吃便吃,等天?色暗了再来寻我。”
双喜点头称是,待宋吟爬上?墙头,默契地将木梯移开,做贼似的走远。
宋吟先将鱼竿扔至草丛,而后欲顺着早前江鹤安藏在院外的木梯爬下,岂料垂眸一看——
不是,梯子呢?
适逢赵桢仪十七岁生辰,他在圣上?跟前磨了两日,终于获允随卫辞来隋扬。
卫辞其人,平素喜爱摆弄兵器,听?闻隋扬城内出?了位了不得的锻造师,一刻也不愿等。
二人带上?精锐侍卫,连夜驱车赶来,兵器铺的管事却道东家暂且不在,可代为传信,只是需得费心等候。
既如此,赵桢仪做主租下了号称是隋扬境内景色最佳的避暑山庄,与?卫辞各占半壁。
“卫让尘。”赵桢仪晃了晃折扇,一派风流,嘴里亦在谈着风流事,“离了京,家规还顶个?屁用?,你就不想?尝尝女子是何滋味?”
卫辞正翻看兵器铺管事相赠的传单,懒得搭腔。
“真是油盐不进。”赵桢仪望一眼天?色,估摸着到了时辰,“你当真不去?今夜,第一美人可是会登场,回头莫怨我吃独食。”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第一美人。”
“……”
也是,卫母未出?阁时冠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称,圣上?后宫中?亦不乏倾城样?貌的妃嫔,赵桢仪知他眼界高?,收起?折扇,退让道,“爷自个?儿去。”
避暑山庄地势不高?,依山傍水,风景如传言中?宜人。听?闻慕、江两家乃世交,盘下此地分用?,赵桢仪租的正是江家那半边,至于另半边,是慕家私宅。
卫辞叠起?所谓的传单,心道幕后东家有些奇思?,可惜今日见不着。
左右无事,他顺着石径漫无目的地行走,穿过西向窄门,赫然见一荷塘。
接天?莲叶,拥簇着精美小舟,底板系了麻绳,一端钉在岸边的柳树枝干里,轻轻拉扯,漾开圈圈金纹。
“公子。”苍术指了指几步外。
有一做工粗糙的木梯斜靠着慕家院墙,虽用?绿叶遮掩,仍是惹眼,再配合着黑色劲装的侍卫,像极了要私闯民宅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卫辞嘴角轻抽,凉声道:“扔了。”
苍术单手拎起?木梯,大力一掷,扔进池塘深处。水花飞溅,在光下化为朵朵金蝶,美不胜收。
兵器铺碰壁所带来的郁气稍稍散去,卫辞抱臂端详小舟,见内里陈设十分新奇,正欲弯身细瞧,却听?两道脚步声靠近。
轻盈,似是女子。
缓慢,似在搬动什么。
隔着九尺高?墙,他无需回避,足尖一点,跃上?小舟。
舱内竟有两排书橱,设计巧妙,并不显得逼仄,而方形矮几有镇纸压了画稿。
尚未瞧清内容,慕宅中?的女子竟爬上?墙头,紧接着,娇俏嗓音讶然道:“我梯子呢?”
卫辞转头,与?苍术面?面?相觑。
他难得生出?几分尴尬,思?忖着是否要趁来人发现?之前离开,权当无事发生。
谁知女子急得呼喊:“双喜、双喜,救命!”
透过茂盛枝叶的缝隙,卫辞瞧见一抹鹅黄身影,秀眉琼鼻,赛雪肌肤教日光晒得透出?薄粉颜色,含情杏眼氤氲了水意,端的是清丽。
若非姿态不大雅观,倒像是天?女下凡。
他鲜少逾越地打量女子,意识到自己目光停留过久,心虚收回,朝苍术颔首:“把她弄下去。”
苍术臊得挠挠头,不敢抬眸细瞧,只轻咳一声,故意弄出?动静,免得将宋吟吓到。
宋吟怔了怔,止了呼救,循声看向两家交界处。因她身在高?地,俯瞰时,满目苍翠,是以底下枝干虽不粗,仍未第一时间察觉有外人存在。
视线移至苍术憨厚老实的脸,她喜道:“快快去寻你家公子来。”
闻言,苍术倏然偏过脸,用?眼神请示。
卫辞猜到女子口中?的“公子”实则是江家人,却鬼使神差地跃回岸边,脚步微顿,终是选择避过垂落的枝条,进入到她视野之中?。
骤然出?现?位神仙般的公子,宋吟呼吸一滞,红唇略显呆愣地张启,半晌未忆起?要如何说话。
这?人身姿挺拔,着淡蓝色长?衫,袖口利落束起?,隐隐勾勒出?遒劲轮廓。容貌更是出?众,目似点漆,薄唇轻抿,静立不言已然气势非凡。
她咽了咽口水,悄然错开视线,目光落至男子腰间的黑金盘龙佩剑,柳眉微挑:“定霜剑,公子可是师从北溟先生?”
定霜在江湖中?颇有声望,并不难辨,可眼前稚气未脱的小娘子,分明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竟也认得。
卫辞饶有兴趣地扬唇:“姑娘似是不急着下来。”
血色“轰”得涌上?了脸,宋吟尴尬不已,低语道:“您二位可曾见过掩在此处的木梯?”
“咳。”苍术摸摸鼻子,亡羊补牢,“姑娘要下哪一边。”
她指了指草丛间的鱼竿。
苍术会意,道了句“冒犯”,提着宋吟的后领将人自白墙上?摘下。
于宋吟而言,仅是眨眼间的事。她难掩激动地问:“你们是江湖中?人?”
说罢左右探了探头,心中?仍牵挂着木梯一事,颇有些纳闷道:“我分明放在此处了呀。”
山庄不常来人,且除了她,谁需翻墙而出??这?才向江鹤安讨了柴房里的旧梯,藏于侧边,岂知竟不翼而飞了。
宋吟思?忖着转过身,视线不期然与?卫辞对上?,她尚不曾开口,对方却脸色微妙,疾速移开了眼,同苍术道:“回去罢。”
“……”她瘪了瘪嘴,“我又非蛇蝎,何至于这?般避之不及。”
苍术拧眉,心道好生娇蛮,方要呵斥她一声“放肆”,却见自家主子抬手,只得安分退了回去。
见俊俏少年止步,宋吟噙笑上?前。
听?闻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她并未用?谦称,热络地问:“公子来隋扬游玩还是有事要办?我正是土生土长?的隋扬人,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察觉到宋吟的打量,卫辞抚上?剑鞘,淡声道:“姑娘有何高?见。”
她急忙摇头,解释:“我从前只在书上?见过定霜,今日有幸得见,一时好奇才多看几眼,并非有意冒犯。”
“哦?”
他意味不明地应声,“竟还有这?等书。”
宋吟已然将卫辞看作剑客,也不藏着掖着,大方道:“家中?从商,亦有间兵器铺,老师傅亲自绘了一本书册,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兵器皆有。”
卫辞这?才用?正眼瞧她:“可是钟灵街那间?”
她恍然大悟:“公子是为铸剑而来?可钟灵街的兵器铺不过造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卫辞起?了兴致,目光扫过她白皙额前的薄汗,主动相邀:“不如进舱内说话。”
宋吟体弱,素来怕晒。
她知北溟先生的威名,想?来能?持定霜剑的公子应同是坦荡之人。闻言也不扭怩,提起?裙裾登上?小舟。
废稿仍摊在案上?,宋吟不动声色地卷起?,塞入头顶壁橱:“请坐。”
思?量她谈及铺子时的熟稔,卫辞开门见山地道明意图:“我此番来隋扬,是想?请图南先生造一把眉尖刀,不知姑娘可否引见一下?”
宋吟眨眨眼,心道你已经见着了。
她自是不会当真说与?他,只委婉道:“先生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但?公子可以将要求告知,我代为传话便是。若顺畅,明日便能?出?来图纸。”
卫辞似笑非笑:“有劳姑娘。”
原就清隽的容貌因唇角弧度而愈发鲜活,偏生嗓音也低沉动听?,宋吟不争气地红了脸,看向一旁:“咳,公子如今可是住在揽月山庄?不若明日此时,我将图纸送来。往往需得磨合几次,方能?交予师傅去锻造。”
“也好。”卫辞率先起?身,“明日再会。”

“且慢。”
宋吟急忙将?人叫住,瓷白肌肤肉眼可见地染上绯色,眸光却锃亮如星,忍着羞意与他对视,“可否向公子打听几件私事?”
卫辞淡淡掀了掀眼?皮,却非在意她所言,而?是不解自己为何当真应声止步。但他一贯不是有问必答的性子,仅停顿两息,转过头去,弯身出?了船舱。
未得回应,宋吟略感失落。她也深知此话唐突,只思量来思量去,寻不出?更好的对策。
少年剑客,还生的挺拔俊秀,与她憧憬过的心上人不能再吻合。
可要遵照古人那套章程,猴年马月方能熟悉起来,他若是隋扬人,倒也能细水长流,慢慢儿地结交。
偏他不是。
宋吟再不主动些,只怕今儿一过,各自?隐入茫茫人海,便成?一道记忆中的残影。
如此想着,她恢复笑意,快步追了上去。
苍术正立在树荫下等候,卫辞长腿迈得缓慢,眼?神落在足尖,不知在想什么。
宋吟轻易与他并肩行着,语含羞赧,所言之事却好生直白:“公子可有妻室?”
绕是卫辞见多识广,神情仍因惊诧裂了一瞬。
大令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防亦不严,可至多会过问姓甚名谁,怎料她明明嗓音发着颤,却是既怵、又不怵。
殊不知,沉默之于宋吟等同?于默认。
她眼?中闪过沮丧,规矩地退开距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是洒脱得很。
卫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莫名感到好笑,唇角微扬:“没有。”
语罢,耳根倏尔燥热,仿佛血液皆要往脸上涌。他收敛神情,趁宋吟抬眸之前,大步离开,颀长身影带着罕见的落荒而?逃之色。
“咔——”
江宅小门响起清脆落锁声。
她在原地愣了愣,渐而?回味。少年剑客既是独身,便意味着,往后能大大方方地向他示好。
今儿且先回去将?眉尖刀绘了,左右要磨合几日,多的是时机打听旁的事。
宋吟笑笑,捡起草丛间的鱼竿,余光瞥见空无一物的白墙,迟钝地忆起尚未寻到梯子……
她重重闭了闭眼?,带着几分怨气将?鱼钩抛入塘中。
约莫申时,双喜睡足午觉,搬动木梯朝宋吟轻唤:“小姐,该回了。”
宋吟揉了揉发酸的双腿,仰头,颇为绝望道:“我翻不过去,你且将?护院们叫来。”
护院们对此习以?为常,总归不见家主当真舍得罚她,在宋吟勒令不许告状时,应声称是。
她心中惦记着绘图,早早用过晚膳,令双喜与青桃去外间玩耍,自?己研墨,边思忖着相配的颜色。
卫辞其人,远观疏离淡漠,寡言少语,较寻常男子多了分沉稳,但眉宇间团着一股傲气,流露出?少年心性。
宋吟有了决断,调配好孔雀尾羽的金黄与俏绿,利落下笔,勾勒出?窄长刀身。
她结合了上一世见过的游戏设计稿,外观自?然极致精美?,于古人而?言更是新奇。实用与否,则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
反正逢人便道一句“徒有其表”,自?己先将?短处揭了,客人听后照旧要买,她也不必拦着。
宋吟专注地画了许久,直至双喜忧心她熬坏眼?睛,进屋来催促。
“再等等。”
她屏住呼吸,纤细手?腕稳稳当当地悬着,为长刀做最?后的填色。原就精致的眉眼?惹了烛光柔色,美?若画中人。
双喜在一旁看得痴了痴,忘记再出?声,等到宋吟起宣纸吹干墨迹,方如梦初醒,默契取来狐狸样式的镇纸:“小姐可是要歇了?”
此间夜里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并不多,宋吟点点头,最?后瞧一眼?案上画稿,愈发满意,噙着笑悠悠去往浴房。
因是约了午后碰面,她一觉睡至天光大亮,除去足底略有酸痛,倒是精神抖擞。
护院们既已被“收买”,她也不必再偷偷摸摸。用过午膳,指挥人将?木梯搭好,敏捷地翻上江宅屋顶。
山庄乃对称格局,也因于此,若要走正门,需得从?厢房下山,而?后再绕去另一头上山,来来回回实在折腾。于是,江鹤安做主在屋子侧边搭建了四尺高?台。
她抱着画稿,踩过小青瓦,欲从?台子处跳下,却见院里有一身着绯色圆领袍的少年。
少年原是侧对着她,正提笔画竹,听闻动静,警惕地望了过来。却见瓦上立了道倩影,衣袂飘飘,面容看不清,但直觉是位美?人儿。
赵桢仪双眼?发亮,搁了笔,朝她咧嘴一笑。
宋吟疑惑:“你是何人?”
嗓音清脆,自?然也惊动了守在院外的锦衣侍卫。弹指间,冒出?来六位劲装男子,为首者喝道:“大胆。”
她被吓得倒退两步。
“哎哎哎。”赵桢仪面露不悦,“怎么和美?人儿说话的。”
旋即扬声,语带安抚:“姑娘莫怕。”
宋吟惊魂未定,糊弄地答说:“一不留神走错路了,多有叨扰,告辞。”
谁人走错会上房顶?
赵桢仪自?是不信,挽留道:“我昨日租下了这山庄,并非坏人。”
原来是租客。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见少年与卫辞年岁相当,风骨极佳,只肤色掺了病白,稍显羸弱。却也与自?己无关,宋吟微微福身,欲沿原路返回。
“吱呀。”
雕花木门由内而?开,被扰了清净的卫辞走了出?来,他眯起双眼?,逆光看向上方的宋吟,恰有清风拂过她几缕青丝,于半空舞出?了飘飘欲仙的韵味。
心跳霎时乱了一拍。
卫辞掩饰性地垂眸,理?了理?毫无褶皱的衣襟,迈步遮挡住赵桢仪的视线,问宋吟:“可要下来?”
见是他,宋吟态度明显转变,粲然笑了笑,随口搭话:“我还以?为公子今日不在。”
她踩上高?台,正要提裙跃下,忽而?觉得不甚雅观,难得淑女地定在原处,面露犹疑。
卫辞只当她害怕,毕竟闺阁女子素来娇弱,遂伸出?一手?。
宋吟讶然睁圆了眼?,很快明白是对方会错了意,却将?错就错,落落大方地递去掌心。
然而?,并非预想中的动作。
他施力托起宋吟肘部?,只品味了一瞬带着热意的体温,待她稳稳落地便迅速撤开,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宋吟面色微红,含蓄地点头致谢。
赵桢仪颇了解卫辞,见他今日竟懂得怜香惜玉,简直是六月里下雪——稀罕事。
要知道,京城双姝之一的裴芷卿,纵然在卫辞面前上吊,也不一定能博得注意。眼?前的女子美?则美?矣,与裴芷卿气质相近,如何就让他另眼?相待了呢?
“借过。”卫辞不着痕迹地横在中间,邀宋吟去院外的凉亭说话。
赵桢仪:“……”
敢情爷是个多余的。
他还偏要掺合,腆着脸凑上前去,笑眯眯地问宋吟:“姑娘如何认得他?”
宋吟与赵桢仪原就不熟络,他如此热情,反倒惹人发怵。遂默默往卫辞身后躲了躲,细声问:“他是好人吗?”
原意是指自?己是否需要提防,毕竟一墙之隔便有慕家护院,她若喊一嗓子,即刻会来人。
卫辞轻哂,顺着她的话答:“不是。”
“……”赵桢仪直起身,凉凉道,“我听得见。”
卫辞置若罔闻,挥退一众侍卫,仅留了苍杏跟随。
宋吟侧目,发觉女侍卫与先前见过的苍术容貌相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未注意脚下石阶,被绊了个正着。
身子失重之际,卫辞眼?疾手?快地将?她揽住,宽厚掌心紧贴在女子小腹,平坦、柔软,是迥然不同?的触感。
苍杏同?是女儿身,不必避嫌,快步上前扶起宋吟,无形中驱散了尚未聚起的旖旎。
宋吟顺势垂头,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缓了缓,视线扫过手?中画稿,故作镇定地扯开话头:“公子请过目。”
卫辞扫上一眼?,夸赞道:“名不虚传。”
“什么?”
赵桢仪接了过去,见色泽多而?不杂,如华丽翠翎,长柄绘有瑞兽,似龙似虎,威风凛凛。趁不趁手?另说,便是留在屋中做摆设也十分养眼?。
“不是说要候上几日。”赵桢仪嘀咕,“这便送来了?为何不见我的份儿。”
卫辞自?是懒得解释,曲指轻点两处,同?宋吟逐次说明。
经他改动过后,长刀除去卖相,添了几分锋锐杀气,不再是绣花枕头。
宋吟听得入迷,只觉少年嗓音低沉磁性,教人心头熨帖。随意搭放的指节也修长分明,没有一处不完美?。
“姑娘可能记住?”
宋吟猛然回神,诚实地摇摇头,旋即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卫辞示意苍杏取来纸笔,一一写下,确认无误,交还与她,“有劳了。”
字如其人,端的是潇洒。
宋吟诧异,他竟还是个文武双全?的,既这般出?众,为何不曾娶妻?
而?卫辞见事情谈妥,吩咐苍杏:“送慕姑娘回去。”
“我才刚来呢。”她脱口而?出?,带了几分真切的怨怼,听着好不委屈。
赵桢仪正耿耿于怀,闻言,抱臂道:“姑娘可不能厚此薄彼,既与图南先生相熟,也催催他老人家将?我的长弓绘出?来。”
倒是给了宋吟留下的理?由。
她莞尔一笑:“公子且同?我说说你的要求,刚巧回头能一并转交。”
赵桢仪顿觉舒坦,洋洋洒洒列了许多。加之他素来话密,气氛渐而?活络,与宋吟聊得有来有回,也顺嘴道出?他二人只小住几日便要上京。
宋吟下意识睇向卫辞,又迅速垂眼?,淡淡“哦”一声,算作回应。
心中却想,可惜此间没有手?机,否则,管他上京下京,总能再相聚。
时间既紧迫,她需得尽早打听清楚,譬如可有爱慕之人,又是否收用了通房或姬妾,而?后再问志向。若合得来,先订亲也亦无不可。
等等,他又不喜欢自?己……
“慕姑娘。”赵桢仪见她脸色变幻,关切地问,“可有不适?”
宋吟羞愧地摇了摇头,却侧目看向卫辞,试探道:“公子可否送我回去?”
赵桢仪殷勤接话:“他哪里懂怜香惜玉,姑娘,还是我送你。”
迎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素来自?诩并无恻隐之心的卫辞呼吸微滞,起身:“走罢。”
“……”
赵桢仪扼腕,他今日就该上街吃酒,何必杵在这儿见人眉目传情。
宋吟倒是记得顾全?规矩,回眸笑了笑,柔柔道:“告辞。”
美?人绽颜,直教满园花叶失色。赵桢仪郁气顿消,大剌剌地挥手?:“明日再会。”
二人默契地选择了绕路,周遭俱是郁郁葱葱的夏意,鸟雀鸣啼,倒像有情人结伴出?游。
宋吟欲速战速决,见侍卫们远远落在后头,径直道:“我姓慕,名雪吟。”
礼尚往来,卫辞言简意赅地应:“卫辞。”
“卫公子。”宋吟往前一步,倒退着走,看向他的眼?睛,“你去京城做什么?会住多久?以?后还要来隋扬么?”
卫辞只觉她像是狸奴,好奇心颇重,却不惹人厌烦,答说:“我想,与姑娘并无干系。”
宋吟默了默,旋即仰起小脸,无比郑重道:“有干系,因为,我想追你。”
他眉心微折,俨然未听懂,却也不顺势去问,一副无波无澜的淡然模样。
而?宋吟捅破了窗户纸,反倒愈发自?在,主动解释:“我从?前看书?时便十分仰慕剑客,如今头一遭真正遇见,很是欢喜。既然男未婚女未嫁,公子若是愿意,不如你我从?友人做起……”
她并不说透,两颊因羞赧泛起了薄薄一层红,真真是粉面桃腮,尽态极妍。
虽觉着难为情,水洗葡萄般的眸子却倔强地望着他,好似在与人较劲,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卫辞容姿出?挑,又师从?名门,早已听惯了女子形形色色的剖白。本该觉得不耐,可耳根先一步灼烧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眼?,佯作冷静道:“你对江湖中事颇感兴趣。”
“算是。”宋吟捻起一瓣落花,平复呼吸,与他说,“成?婚后你我能四处云游,当然,可以?先紧着你的事去做,忙完了再去我想去的地方。唔,你在江湖上可有仇家?”
卫辞怔了怔,心想如何就扯到了成?婚。他难得有些无措,只拣最?后一句答:“没有。”
她登时松了一口气,眼?中笑意盈盈:“那便好,否则再带上一个我,岂不是成?了你的拖累。”
“……”
以?往卫辞多是懒得搭腔,眼?下却是不知该如何搭腔,他提醒,“到了。”
宋吟抬眸,果真见到慕宅门前孔武有力的护院。她努努嘴,遗憾山路太短,还有许多事情未来得及细问。
卫辞停步:“明日再会?”
她状着胆子握住他的腕骨,脸上有如火烧,语调含了本性使然的娇蛮:“你先答复我,究竟愿不愿意。”
力道轻巧,卫辞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挣脱,他勾唇笑了一笑:“急什么。”
“几日后你便不在隋扬了,我能不急吗。”宋吟理?所当然道,“你若应了我,余下的时间尚能熟悉一二,你若不愿意,我自?是不会纠缠。”
卫辞反握住她,微凉指腹在女子柔嫩的手?背刮蹭而?过,彼此俱是一愣,触电般的松开。
他忘了答,她也忘了追问,稀里糊涂地在小径分道扬镳。
待宋吟回至卧房,如雷心跳总算安分下来。她决意当作卫辞已默许,提笔愈发有神,只盼着翌日能寻到机会增进感情。
这回,苍杏提早来接人,甚至不用木梯,足尖一点便跃上墙头。
宋吟看直了眼?,崇敬与仰慕几乎要溢了出?来。苍杏倍受鼓舞,乐呵呵地耍一套拳法,博来她的喝彩。
“公子去了竹林。”苍杏咧嘴笑笑,扶着宋吟自?高?台跳下,“听阿兄说,姑娘当时一眼?便认出?了定霜,我还从?未见过您这样的女子呢。”
她知苍杏是何意,羞赧道:“大家闺秀自?不管江湖事,我一介商贾女儿,无甚约束,平日又爱读些话本,是以?认得出?。”
说着话的功夫,已能望见石桌前的两道身影,是卫辞与赵桢仪在对弈。
宋吟今日少了几分拘束,兀自?在卫辞身侧坐下。卫辞眼?神亦是软了软,颔首致意,手?中不慌不忙地落子,轻飘飘地道:“我赢了。”
赵桢仪:“……”
也罢,棋盘哪里能与美?人相比,赵桢仪嚷嚷着“不玩了”,同?宋吟搭话:“敢问慕姑娘芳名?”
既是卫辞好友,宋吟也不扭怩,道了姓名,客套地问:“公子呢?”
赵桢仪新奇地挑高?了眉,盖因他身为皇子,许久不曾经人这般耿直地发问,说道:“姓赵,名桢仪。”
宋吟反应平平:“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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