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蝎，白殊...？
“你们星泉湾会经常有这些东西出没吗？”
克拉德摇摇头：“那些东西一般都不怎么出现在星泉湾里面，不过这一百多年，星泉湾的旁边多出现了许多尸魂异种那些生物，所以偶尔也会波及到我们星泉湾。”
竹听渝点点头，她接过试剂，看起来克拉德似乎也同佰梨一样不知晓那些事情，她又打量起克拉德，现如今已经同最初见面相比褪去了稚气，鼻下长满了胡茬，神色略有些疲倦，乌黑的眼眶磨得那一双瞳子也仿佛覆盖了一层薄雾。
“这几百年看见你的生意似乎做得越发好了。”之前在那个卖肉案所见到的手枪就是出自他的名下。
克拉德的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恰好能将他眸中流动的神色给覆盖过去。
“是呀，当初我的梦想实现了，不过也是因为现在外面的世界变得混乱的缘故，才让我大赚了一笔，如果实现梦想是付出这样的代价，我宁愿不要。”
“正好这一次你来到这里，就让我来为我的第一位顾客，也是最后的一位顾客，再做一件武器吧。”克拉德的语气平淡，但依然不掩落寞。
外面的战况如此，他也不想变成今天这个场面，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做这些武器究竟是不是在助长外界的闹剧。
“你的梦想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去恶意使用它的人。”佰梨开口轻声安慰道：“武器可以保护人，也可以害人。”
克拉德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浊气，他感激地看了一眼佰梨：“谢谢你，小姑娘。”
“哎？小姑娘？话说我也活了几百年了，不一定年龄比你小吧？”
竹听渝认真思考了一下：“是呢，克拉德，说不定她的年龄比你还大～”
“啊？不会吧，看起来好年轻的姑娘呢。”
“有种东西叫心态不老人不老！”佰梨环抱着胸，她摊开一只手：“看在刚刚我劝你的份上，你也送我一件武器吧，我要那种小巧的，方便的，还要可爱好看的！”
“那就要麻烦一下......”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一声哥哥便生生打断了这场对话。
“哥哥！”
好熟悉的声音。
竹听渝朝那道声音望去，是白殊。
只不过，是外貌此时像正常人类的白殊，她双脚下的那段蝎尾此时已经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一双正常的人腿，她推动着轮椅，似乎有些着急，整个脸色惨白惨白的。
竹听渝调动着力量，她看向面前的白殊，脑中想起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克拉德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很有美术设计天赋的妹妹，只不过妹妹生了病，双腿也不灵活，那个人，竟然是白殊？
但是白殊不是尸魂么？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刚刚我一直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白殊并未看向佰梨和竹听渝，只是满眼关心地检查着自己的哥哥。
克拉德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又不出星泉湾，在这里，圣主会护佑我们的。”
白殊委屈地摇摇头：“下次哥哥去哪里还是要和我说嘛，不然我会担心的。”
她转头看向竹听渝和佰梨，似乎对于先前以尸魂的身份出现伤害竹听渝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在眼神之中也未曾察觉有丝毫变化。
“哥哥，它们是？”
小竹翩翩【好呀主人！她打了我们现在还在这里装无辜！】
竹听渝看向白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憎恨，按道理说，白殊的年纪应该比克拉德还小，可是对待她的态度就仿佛真的亲自看到过她杀人一样。
她杀的那些魂灵，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究竟有多久？她不知道。
根据克拉德的态度可以推断，他似乎对这一切都并不知情，而现在她和佰梨都在克拉德的住所里面，如果克拉德也恨她的话，完全可以对她动手。
白殊没有告诉克拉德，说明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她恨她，但不会在他的面前杀了她。
但是很奇怪，一个尸魂，为什么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在这里生活这么久？
还是说，其实先前闻煜所说的那种切换不同的形态其实在更久以前其实就已经发生过了，而最近所说的那些变化其实是在重复之前的？
不然一个尸魂为什么会有理智的思维？
又能在这个地方生活这么久？
克拉德怜爱地看了眼白殊，他开口道：“殊儿，哥哥现在还有些事情，麻烦你照看一下哥哥的朋友好嘛？”
他略带歉意地看着佰梨和竹听渝：“我答应给你们制造的武器会尽量这些天就给你们制造出来，你们对于外形的要求可以和我的妹妹先说一下，让她帮你们设计一下~”
竹听渝点点头：“好的，你先去忙吧，没关系，我这边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
似乎想起什么，克拉德又补充道：“虽然说医师说你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如果感觉有什么不舒服你也可以和殊儿说，她也略懂些医术，可以帮助你缓解一二。”
“好的，麻烦你啦。”
待克拉德走后，竹听渝抬头看向佰梨：“在第五环区似乎有一家糕点铺，特别好吃，你去看一下，然后帮我买些回来。”
“好耶，吃的我最喜欢了，那你有什么事情就及时告诉我哦！”
佰梨咽了口口水，她之前在这里逛了那么久竟然还不知道！星泉湾的吃食和别的地方绝对有不一样的地方！抱着这样的期待，她急忙站起身来，随后看向白殊：“先麻烦你啦！”
白殊只是淡笑着摇头，就像是真的只是一个并没有什么害处的腿脚不便的小姑娘。
待只剩下白殊和竹听渝之后，白殊也在刹那间卸下了伪装，她看向竹听渝，只是淡漠的不语。
竹听渝：“你是克拉德的亲妹妹？”
似乎有所忌惮，白殊并未从轮椅上直接离开，她的手抓着轮椅，蝎子的尾巴若隐若现，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她的蝎毒给伤害。
白殊不掩面色的憎恶，她慢慢地从衣袖见放出一只毒蝎，那只毒蝎很快便爬至竹听渝的身上，但却并未直接将蝎尾那尖刺插入其中，更像是一种危险的威胁。
竹听渝没有动，她没有下手。
白殊在忌惮。
因为克拉德要求她照顾好她吗？
“克拉德不是你的亲哥哥吧？”
毕竟它们两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
“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因为你杀了我的亲人。”
“你的亲人？”
似乎离自己心中的猜想越来越近。
“对，我的亲人，我亲眼看见你杀了它们。”
说起这个，白殊的蝎尾的尖刺离竹听渝的肌肤又近了几分。
“虽然我现在不能直接杀了你，但是也能让你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竹听渝拿起一把刀，随后放在自己的手腕上：“你若将毒直接刺进我的身体里，到时候我就用这把刀划自己一刀，这刀上的毒，不必你的蝎毒弱，到时候我身上的毒混乱狠辣，你又如何给你的好哥哥交代？”
白殊微微眯起眼，她看向竹听渝，眸底寒意更甚：“你威胁我？”
竹听渝听后无辜道：“我什么都不知情，万一你所遇见的那个是假冒的我呢？毕竟我是一个仿生人，也许你遇到的是另外一个仿生人是不是，不能因为外貌就下决定说我是你所认为的那个杀人犯，那样对我来说很不公平的。”
白殊眼里的波纹有些许动摇，但是不稍几秒，又被浓厚的恨意覆盖：“不管你是不是那个她，你们都长着同一张脸，都令人作呕。”
“你并不是克拉德的亲妹妹吧？或者说，从真实的年龄上，你应该还比他大。”竹听渝看着白殊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是被说中了，白殊的双眸短暂之间有了微妙的震惊，但也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瞬。
“跟你有什么关系？”白殊收回蝎尾，双手放置在轮椅上，她有的是机会杀她，既然来了星泉湾，那就别想安然无恙活着出去。
“克拉德是你在世的唯一的亲人，是因为那个人杀之后的残留么?而星泉湾，是一个可以靠交易得到一切的地方，你用自己变成尸魂为代价，守住了他的命么？”
竹听渝能感受到，白殊很在乎克拉德，甚至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尸魂是没有理智的，可是白殊此刻却能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交流，为什么？
是真的没有理智，还是说也可以像是设置程序一样按照既定给你模式来进行反应，而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提前规划好的？
她只觉得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是她想得太多吗，还是说尸魂真的没有理智这一说法在最开始就是骗人的？
为执念而活，现在面前这只尸魂的执念就在她的面前，但是她竟然拥有人的自控力真的不杀她。
为什么？
交换，交换，在星泉湾，拥有人的意识也是可以交换的吗？代价是什么，是她的一双腿吗？
永远不能行走？
第93章 蘑菇侵袭
白殊紧紧抓着轮椅，嘴里不断囔囔着：“无烬之城，无烬之城......”
无烬之城，内部城区，白殊是什么意思？
那双眼睛她看不透。
甚至现在她都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我的哥哥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谁也不可以伤害他！”说着，便从身上放出密密麻麻的毒蝎，那些毒蝎对于存活的异物格外敏感，不稍多时，便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竹听渝的身上。
“白殊！”
比竹听渝更快反应的，是克拉德的声音，他原本要回来拿一下掉落的戒指，结果一回来就见到这一幕，便急忙大声制止。
那些毒蝎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顿时便缩回进白殊的袖子里。
白殊神色亦是惊恐，眼神顿时流露出无措：“哥哥，我没有想伤害她，只是想和她一起玩。”
竹听渝：【要不我们看一下这叫友好的玩耍吗？】
克拉德将白殊抱进自己的怀里，满怀歉意地看着竹听渝：“抱歉，吓到你了。”
他推着白殊，让她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休息。
白殊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
......
“这样啊。”
竹听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克拉德的描述，白殊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而之所以变成尸魂的模样，其实是他与这星泉湾所做的一场交易。
白殊可以活下来，也可以拥有片刻的人的理智，但是代价是她自己本身会变成尸魂，且部分记忆会出现混乱，及她的意念，可能会掺杂些别人的东西。
所以她会经常认错，不过白殊保持正常状态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一次突然出现这个变故实在是出乎意料。
“做交易，不仅仅只有交易人与被交易人，还有涉及到的当事人本身也要付出吗？”
她记得自己先前来这里为佰梨逆天改命的时候，并没有要求佰梨必须做些什么，而仅仅只是与她自己交换利益。
克拉德点点头：“是的。”
他站起身来，竹听渝看见他的身上闪着些许薄弱的亮光。
然后，一朵接一朵的蘑菇接二连三地冒起，那些蘑菇的外表像是已经腐烂发霉，青黑色的一片毛绒绒的东西沾附在上方，随后，蘑菇越变越大，直至快接近人的体形。
竹听渝从床上爬起来，拉着克拉德就快速地往外面跑去。
那些是什么东西？而且为什么会突然从地里头冒出来，长势惊人，恐怕过不了多久......
正当这么想着，面前的一朵巨大的蘑菇就蓦然突破墙壁将它们的路阻挡。
克拉德将竹听渝扯了扯，随后递给她一个像是浓缩版的竹叶编成的环状戒指：“这个武器我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先拿着应付吧。”
话音刚落，蘑菇的中间就陡然自爆开来，里面的颜色在短瞬之间发生巨大的变化，就像一张白纸染上了各种诡异的颜色，那些颜色逐渐从视角的平面剥夺出来，变成一粒粒相应颜色的类似细针一样的东西。
随即，那些细针朝着竹听渝和克拉德的方向快速地进攻。
竹听渝布下了一个屏障，那些蘑菇针在触碰到屏障的时刻瞬间像是软化了一般变成水滴向下划去。
“估计是异城的尸魂过线了，我们先出去这个密闭的空间，到了外面会有相关人员来处理。”克拉德说着便拽着竹听渝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面前的一朵蘑菇横空出现，而它的内部，像是有一个专门的空间，竹听渝只能看见那扇门从自己的面前打开，而原本正在奔跑的克拉德正准备刹住脚，结果却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引力将他吸入，二人便愣是直接闯进了这个蘑菇的内部。
面前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那蘑菇的“入口”仿佛关闭了般，四周只能看见蘑菇的内部，原本暗黄的一片开始快速地呈现五彩斑斓的杂色，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心一些，这个蘑菇在释放毒素。”克拉德点了点自己耳旁的隐秘装置，随后一面几乎无形的粒子面罩便将他与外面的空气隔绝。
竹听渝皱了皱眉头，她低头看向脚下，自己的双脚正在不断地向下沦陷，这个蘑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吞噬它们么？
脚下的菌丝像是铁钢丝一样开始一圈一圈地将二人的脚勾住，在菌托的一张一合之下不断收缩，内部的空间仿佛也在不断地挤压，憋得人十分难受。
“吸吸吸吸吸吸！”
声音是从菌褶处传来，竹听渝顺着声源望去，深蓝色的宛如水滴状的东西不断从中冒出，紧接着，石头破裂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不断传出，各色各样的宛如虫卵的东西相继出现，它们顶着人的面容，神色并无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相反，一个个面容十分正常，只不过除了人面，其余的地方就是一堆软软的没有破壳的条状。
那些人面虫卵不断蠕动，它们好奇地打量着竹听渝和克拉德，不断地朝它们靠近。
竹听渝调动着戈比伏的能量，将克拉德护在自己的身后。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小竹翩翩也并未检测出这些东西究竟是人或者灵，亦或者是尸魂，那究竟是什么？
克拉德摇摇头，他也不清楚这些东西，但是看着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心里面终究还是有些恐惧。
他拿起武器，随时准备着对这些东西发起进攻。
人面虫卵微微睁大着瞳孔，它们看向竹听渝，嘴里囔囔道：“戈比伏？”
话音未落，这些虫卵又以极快的速度缩回菌褶之中隐藏起来，四周的一切被一股巨力蛮横地拉扯开开，白殊不断甩动着蝎尾，将原本密闭的空间挖出一个洞，待看到熟悉的身影，她神色一喜，急忙地跑到克拉德的身边，将他拉住：“哥哥！”
“跟我走！”
克拉德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一轻，他看见自己离脚下的一切都越来越远，连忙转头制止：“白殊！救她！”
白殊没有回应，她冷笑了一声，竹听渝的小腿已几乎全部陷入，再这么下去，估计她会成为这个蘑菇的养料，成为下一个菌褶之中的人面虫卵。
这些东西是她召来的？
竹听渝看见那道即将闭合的缝隙，迅速朝那个缺口飞了出去。
白殊和克拉德已不见踪影，周围只有密密麻麻的蘑菇，这些蘑菇从最开始以正常的外形生长，现如今外面覆盖了一层层像是树藤一样的东西，有的蘑菇外面似乎还在发着光，就像是那种人造的机械外壳。
而这些蘑菇的目标，似乎都指向了她。
一条头部镶嵌着像是无数萤火的长蛇缓慢地顺着蘑菇爬行着，它不断地吐露着蛇信子，头顶上的一双像是蝙蝠的翅膀不断微微煽动着，所爬行之处，皆留下了腐蚀性极强的毒液。
鬼桉在密室之中看着面前不断变化的景象，在他的身旁，留着一个巨大的培养皿，培养皿中的东西的底部是像树的树干组成，树干的中间有各色各样的植被覆盖着，看起来繁杂难辨，而树干的上方，赫然屹立着一个长相怪异的东西，那怪物只有一只巨眼，身体两侧的翅膀似五爪又似触手，在培养皿之中不断地晃动着。
瑛子晃着腿，她站在鬼桉的身旁，盯着面前屏幕中的面孔以及她正在使用的力量，神色惊喜：“戈比伏啊，生命之源。”
她瞥见那培养皿中的东西，疑惑道：“哥哥，你不会是想要把这股力量篡夺过来做一棵生命之树吧。”
“看着怪恶心的，一点都不可爱。”
鬼桉敲了敲桌面：“如果生命之源和我研制的神树相结合，那可以创造多少难以想象的东西，真没想到，这生命之源竟然之前一直在黑液的领域之中。”
“那哥哥，既然那么厉害的话，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强抓过来直接把她和你研制的神树结合。”瑛子嘴中依旧叼着一根糖果，鬼桉每天的日子都是呆在实验室里面研究研究研究，简直无聊死啦，也不知道找她玩，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精力。
鬼桉听闻摇摇头：“这人对于怎么使用戈比伏似乎还不明白，别逼太急。”
......
竹听渝观察着四周，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若是稍有不慎，又会掉入这些蘑菇的体内。
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灵。
她能感觉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竹听渝摸了摸自己手指尖的那枚竹编的戒指，这枚戒指怎么用？
刚刚她在克拉德身上留了一点追踪之力，可是那条路线现在也被那些蓦地冒出来的蘑菇生生掐断了去路，看样子白殊和这些蘑菇像是提前打好了招呼，否则身陷其中，又怎么能轻易地出去？
“妈妈。”耳旁传来熟悉的女孩的声音，竹听渝刚一回头，便看见一个闭着眼睛的小女孩蠕动着身子，她只是重复地念着这一句话，只是一个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向曦会在这里？
“妈妈，你怎么在这里？”只是刹那间，向曦就像是被人装载了魂体一般，整个面孔都生动起来，她的面容上没有那些刺眼的红线，而是一张白净的面孔。
竹听渝心里面仿佛被一个大柱子猛猛地一撞，她冷静下来，看向朝自己爬动的那个熟悉的人面虫卵，这是她曾经第一次收集的高阶尸魂。
是她的幻想吗?还是说，这些是真实存在的？
Better Life公司？
“嘶。”
脚底传来阵痛，竹听渝用戈比伏将那条无声无息游在自己身边的那条黑蛇斩断，这蘑菇的外表黏腻湿滑，黑蛇游动之时恰好借用这液体隐匿了游动的声音。
第94章 月释草
腿部不断有黑色的液体溢出，竹听渝只是简单地将戈比伏覆盖在其上，自从戈比伏与她签订了契约，这些毒什么的，其实总是不碍事，她已经习惯了，就当做被针扎了几针。
“哥哥，什么毒能对戈比伏起到作用，让我也学习学习。”
鬼桉拿起一管深灰色的试剂，随后将其中的液体倒入进另一个试管之中：“毒并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也并不打算用毒来困住她。”
手心处传来一股清凉之意，这有些像在全身上下覆盖了薄荷叶。
竹听渝看向周围，这里的蘑菇越来越多，整个视角都已经差不多被遮挡完，她伸出手，戈比伏的力量便仿若泄洪一般，迅速朝四周笼去。
“林依！”
是李阂。
但是那个人却是在那个蘑菇盖之下，李阂的手上依旧持着那株绿油油的草株，他的目光所投视的地方，正是竹听渝的方向。
他在叫她？
不对，是在叫她。
竹听渝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般，而自己的面孔，变成了林依的模样。
她没有死？
还是说，当初她借着那抹草株躲进了她的身体里面？
“李阂！”林依也大声地回应着，这声音从竹听渝的身体发出来，却并不是竹听渝所说，总是有一些怪异。
林依拉着她的身体，不断地向前方迈去脚步。
如果不是竹听渝强拉着自己的身躯，恐怕自己整个人又要重新陷入这个蘑菇内部之中。
她为什么一时之间没有看懂它们要做什么？
李阂当时不是在装猎梦者的玻璃舱里面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幻想？
“李阂，这草株我一直养护得都很好，你原谅我了，对吗？”林依的语气是竹听渝之前从未听过的，有一丝卑微，一丝乞求，这和之前她嚣张跋扈高傲的模样格格不入。
林依停留在菌菇的外面，只需再向前走上几步，整个身体就会重新被拉入其中。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对不起，李阂，是我害了你。”
林依说着便带起些许哭腔，那些泪珠掉落在地，切切实实地融入了那些菌菇之中。
当时她原本只是想着玩弄玩弄李阂，又恰逢好景不长自己的父亲逼婚，或许她的心里也有点想看一下那个傻子接触男女之事会怎么样，所以她便用这个理由直接逼着李阂入赘了她们家。
或许李阂压根就不知道入赘是什么意义，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她一直都觉得李阂傻得可爱，有蠢又乖，一天抱着颗破草也能傻乐呵，她也是闲得慌，竟然喜欢跟一个低贱的傻子玩。
在结婚后林依逗了李阂三个月，这李阂依旧不开窍，好多次林依都气得像把那颗草给一脚端了，不过看见这是唯一能够牵扯他情绪的东西，她倒也有了些许兴趣。
“喂，你这颗草能借给我玩玩不。”
李阂看了一眼林依，随后将怀中的草递出：“给你，请照顾好它。”
“嗯。”林依看见李阂的眼睛闪闪的，亮亮的，他的灵魂应该是那种毫无杂质的纯净吧。
第一次，林依有了想把一个人的魂魄取出来观赏的冲动，她真的很好奇李阂的构造。
林依这些年虽然衣食无忧，但却并不想贪图安逸，她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喜欢一切能够威胁生命的东西，因为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只不过人总是有失误的时候，或许是碍于那颗草，这李阂竟然傻乎乎地来保护她，或者说是保护她身上的那颗草，也是那个时候的第一次，林依看见了李阂脸上难得的神情变化。
恐惧，怯懦，悲伤，释然......
在那瞬间，原本单纯洁净的白纸突然被揉皱了，或者说，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突然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林依。”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只不过，人昏迷之后，就数日未起。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了，林依请了数位名医，也无济于事，直到有天有人告诉她：去星泉湾。
星泉湾，星泉湾。
李阂先前的灵魂果然是被封闭了，他压根不是傻到说对外界毫无反应，而是难以释放情绪，难以反应，所有的情绪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被封隔在一层薄膜之下，那薄膜与外界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跨越。
而那颗草株，那颗平平无奇的草株，竟然成了他情绪宣发的唯一的缺口，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些人类情感的喜怒哀乐，他在触碰到草株的时刻，在与草株相处的时刻，他的灵魂，才得以喘息片刻，而那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是真的属于自己。
也许人倒霉惯了，运气相对在好的时候就会格外好，那个二等公民，一直关注着他，同样地，他也一直在心底偷偷关注着那个二等公民。
一个二等公民，一个五等公民，本来应该毫无交集，但是那二等公民竟然有把他当成傻子玩，她对他很感兴趣，即便只是一种高等之人对底层人物的玩弄与逗笑，他会好好利用，不再过那屈辱的日子，他不想再挨饿，不想再挨打，不想再过先前的那些苦日子。
即便朝他招手的，可能只是重新陷入另一个地方的折辱。
林依不知道李阂生了什么病，她只知道，那个圣主曾经对她说过：“李阂如今所遭受的一切，皆是因为与那根草株结下了契约。”
草株-它的本名叫做月释草，是流落在这个世间的一件神器，可以肉白骨，活死人，只不过李阂本身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所以只有以压制自己的情绪为代价，才能确保自己的身体不会彻底报废。
而为了保下李阂的命，则需要剔除掉草株和李阂的契约，但是强行解除契约只会造成李阂性命彻底消散，所以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修改李阂的记忆，让他的意识一直沉睡，让他不断生恨，护住他的七情六欲，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活着。
即便其实是她擅自做主，让他这么毫无自由地活着，只要他的意识存在，哪怕现如今没能找到办法，但是只要让他一直活着，不管用什么方式，能活着，就有自由的那一日。
所以，只要等到了那日，她就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心，无视掉李阂所遭受的痛苦，不听他无数夜里难忍的呻.吟，困住他不断突破以妄求的自由。
因为都不是时候，她不知道他不想这么活吗？可是她不敢面对，先这么活着吧，不要面对这个世间的一切，就让所有的情绪洗涤灌溉，又或者是用所有的情绪消解一切意义。
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
只是当再次看见李阂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心中还是难以忍住波动。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对，他不会死，她压根不需要过多地担心他。
当草株回到他的身上，那就代表着他的记忆恢复了正常，不再是虚假而真切的折磨，也许这对于李阂来说，是为数不多的自由。
“林依，你来找我了吗？”李阂向前走了一步，他微微笑着，神色纯粹，一如当初她所看见的那样。
“我不恨你。”
他对她之前又何尝不是利用，但是当短暂地恢复精神力之后，先涌入心头的并不是厌恶她对自己人生的随意掌控，对自己的意识碾压困守，只是庆幸，庆幸自己在恢复正常的时候，能够看见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