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插入他身体里的那把刀就像是欲望的催化剂,只要杀不死他,便只会让他将她搂得更紧,一夜过后便又是无事发生的一天。
也尝试过间接杀死他的方法。
包括高空抛物,在他经过的地方推下躲避不了的重物。包括控制路边的车辆,使其大规模失控冲撞他。包括密室毒气、密室禁闭等等等等数种方法……但都无一例外,没多久他就会出现在家门口,打开房间门回到她的身边。
她本也想尝试更具有毁灭性的方式,但就像一开始说的那样,她并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哪怕她找回了一切记忆和能力,在这个地方也依旧有隐隐被压制的感觉,这就导致伊路米在这里的身份就算只是个普通杀手,她能用在他身上的手段仍旧有限。
但不管是何种方式的谋杀,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会一次又一次抹去她在这个世界的杀人痕迹,而她会被迫着在每一次尝试杀死他之后回到房间里,等他回来。
只要在这间房间里,他们就是关系最亲密的人。
要说有什么改变的地方,那只有他对她的占有欲上,每杀死他一次,占有欲和侵略性就多一分,以往互不干扰的床上,他会从她背后紧紧拥入怀中,‘相拥’而眠。
就好像,无论他们白天的关系是如何杀与被杀,夜晚依偎在床上的这一刻是最亲密的‘恋人’。
尤尼亚莉承认自己是不太正常。
但显然,这人比她更疯。
能无视所有诡异之处,清醒而又主动沉溺在亲自编织的最满意的世界里。
看似将自己放在了一段关系里的下位者身份上,事实上依旧将自己放在掌控全局的位置上,顺从而温柔地服务着被他套上了枷锁的‘上位者’……
尤尼亚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站在她身后为她擦拭头发的伊路米,在镜子照不到的地方还有一片洒满半边墙的血渍,那是最近一次暗杀失败的痕迹。
就眼下的情况看来,她似乎只是他的掌中之物,无路可逃。
不过,她能在黑暗大陆那个世界活下来,靠得从来都不是妥协和认命,而是一次比一次的狠劲。
在伊路米出门后,尤尼亚莉也出门了,但不是为了再次去暗杀他,而是……
“尤尼?你怎么来了。”
听到有人敲窗户打搅他的清闲,糜稽本来很烦,原本准备了一大段骂人的话,但在打开窗户后全忘在了脑后,表情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惊讶。
“是有事找我吗?”
糜稽说着,就想招呼尤尼亚莉进他房间。
“要进来坐坐吗?我房间刚收拾过……”
在说完这句话的前一秒,糜稽的想法还停留在庆幸自己心血来潮收拾了房间不至于在女神面前丢人,但说完话的后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已知,他的私人公寓在五十层。
又已知,尤尼亚莉敲响的不是他的公寓门而是面朝人工湖的窗户。
也就是说……
“等等,尤尼你……”
糜稽甚至还没来得及惊恐尤尼亚莉怎么出现在他这百米高的窗户边,就感觉自己被什么力量一拽,直接拽出了房间、拽到了外面。
一时间,在他的视野里,只有那百米之下的人工湖和人工湖边上攒动的人头。
失重感和从未有过的视野让糜稽慌了神,本能为求生而挣扎起来。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尤尼亚莉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一种自己曾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场景的既视感,就好像曾被什么人也是这般突然拽上了天空……拽上天空是为了做什么来着?
糜稽不记得了,但这不妨碍他在确定自己真的不会摔下去后,兴奋取代了恐惧:“尤尼!你会飞?!简直就和……”
忽的,原本很顺嘴的一句话卡了壳。
“简直就和什么一样?”
就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身边的人直接帮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对啊,简直和什么一样来着?
糜稽看向尤尼亚莉,就见对方对自己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做过什么约定吗?”
做过的约定……
糜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梦,一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梦。一开始他感觉这个世界不太对,他并不属于这里,但每次这么想,他的记忆里就会被填入很多很多他对此地认同的记忆,让他一点点习惯这个世界。
不过不管那些记忆填补得再多,他依旧感觉空缺了一块非常重要的碎片,这块碎片直到他在那天在伊路米的住处看到尤尼亚莉才算找到,才让他确认了自己确实属于这里。
而现在,又多出了很多不确定。
虚假的记忆混杂着有些模糊的真实记忆让糜稽头疼得冒出虚汗,挣扎了很久,他找到了某一块就算虚假记忆再多、也代替不了的‘记忆碎片’。
[……他们都能高谈阔论这种感情……你更可以……]
[谢谢……我会努力变人……]
[那我就努力变瘦。]
“尤尼……”
糜稽轻轻地唤了声。
见糜稽‘醒’了过来,尤尼亚莉笑了笑:“我在。”
既然杀不死梦境的制造者,那她就让这梦境的主宰失去对它的掌控能力。
唤醒同样受他所控之人是第一步。
从糜稽那里大概了解了他们在被拖入梦境前的事情后,尤尼亚莉顺道去了……
“尤尼?你怎么来了。”
只能说不愧是兄弟,见尤尼亚莉出现的第一句话连语气都是一样。
奇犽看起来是刚打完球回家洗完澡,开门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块毛巾擦头,还很自觉的侧过身体让出路让尤尼亚莉进门。
“你想吃蛋糕吗?我刚买了一些回来。”嗜甜食的少年这般说道。
尤尼亚莉没接话,而是一步步靠近奇犽。
作为青春期的少年,别扭和不坦然是特性,所以他自然是下意识后退,不自在地躲开尤尼亚莉那十分强势的注视,最后退到墙壁退无可退。
“你……”
奇犽原本想说些什么,就见尤尼亚莉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根针。
那根针长得很奇特,奇犽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当看到那根针的时候他就本能不适,对其烦躁而厌恶。
而就在这时,只听尤尼亚莉突然开口道:“奇犽,你想要的人生……是被控制的人生,还是自由的人生。”
奇犽本想说自然是自由的人生,但看着那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针,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埋藏在他记忆深处的过去,在那个过去,面对这样一根针,他除了对持针者本人带有不敢反抗的恐惧外别无其他。
回想着那快要被自己忘掉的模糊记忆,带起的恐惧之意让他原本洗完澡的身上又沁出一层冷汗,呼吸也加重了不少,靠着墙壁的身体一点点无力地往下落。
那时的他面对这种充满压迫的控制无能为力,那……现在呢。
赶在那根针快要触碰到太阳穴时,恢复行动能力的奇犽抬手抓住了那只故意‘恐吓’的手。
沉重地喘着粗气,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尤尼……下次遇到这种事……能别模仿我哥来唤醒我记忆可以吗?”
怪让人不爽的。
显然,找回记忆的奇犽聪明地猜到了一切,包括眼下的情况,也包括尤尼亚莉的用意。
尤尼亚莉抬起另一只没被禁锢的手摸摸奇犽的头,道:“抱歉,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式了。”
其他人虽不至于像她那样需要突破极限才能找回记忆,但总归需要外界的、记忆十分深刻的瞬间刺激才寻回被抹去的一切。
在如何唤醒人一事上,尤尼亚莉也是绞尽脑汁,争取找到最柔和的方式。
不过在面对库洛洛的时候,尤尼亚莉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她大步走进幻影旅团所在的地方,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前,直直走到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库洛洛。
库洛洛见她过来,放下了书,摘下看书时用的眼镜,原本想起身迎接尤尼亚莉,却在刚站起身、还没站稳时就被大步走到他面前的尤尼亚莉双手对着胸膛猛地一推,一个没站稳直接砸回沙发。
这一连串的举动发生速度之快,快得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皆是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家队长被强势地按回沙发里。
库洛洛本人也很怔愣,直到尤尼亚莉膝盖支在他两腿间、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领带他都没反应过来。
只听她说:
“虽然当时你说出那句话是用来气人的,并非真心,但……”尤尼亚莉凑近了几分,直直盯着库洛洛,一字一顿道,“但你应该没忘记你说过我是你的主人……吧?”
库洛洛怔怔地看了尤尼亚莉许久,久到尤尼亚莉感觉腿都有点酸了的时候,他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而后微微直起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显现出他原本所纹、但在黑鲸号事件中覆上了一层疤痕的等臂十字架时,他牵起尤尼亚莉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自然。”
他们这些远离都城的人原本有避开的机会,但一来那黑潮席卷得过快,二来他们又不能放弃的东西,所以没离开及时,也被卷了进来。
连他们都被卷进来,自然说明了被卷进来的人不计其数,即,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出现的所有人类其实都是真实世界真实存在的人。
只不过都被拉入了同一个地方,自我认同了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的新身份罢了。
所以,若是想让梦境的制造者失去控制能力,首先就是颠覆这个虚假的世界。
在唤醒一个个相熟之人后,尤尼亚莉将人聚集起来,着手第二步。
“想要离开,首先就破坏这个世界。”
然后……
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集合,打团了(bu
所以为什么会被当成boss打,伊路米,请你反思。
☆绝赞男鬼、在线求爱☆
是黑暗大陆的。
黑暗大陆能创造的从来不仅限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具象生物,也包括如‘埃’那类非生物生命体,包括能致使人不死不灭、长生不老、变化生命体特征等等的特殊物质……还有,这种能覆盖整个世界的‘梦境控制’。
似乎是从‘育人兽’不断自主进化发展后掌握的‘饲育’能力之中得来了灵感,黑暗大陆对处于世界中心角落里的这块小小人类世界的想法是,为其搭建一个差不多同样能控制生物、在其欲望至上搭建一个能让人沉溺的‘梦境’,创造一个能让所有人类都共同沉沦的全新世界,将其彻底饲养在它为他们重新构筑的‘新世界’里。
为此,它需要一个像育人兽那样的控制中心载体,替它搭建这个舞台。
所以,它选中了那个在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浓郁出实质的黑色欲望的独特人类。
黑色欲望代表控制欲、占有欲、不容他人置喙的绝对以自我为中心,正好就是这种‘饲育’最佳的原料。
但它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否则都不需要借助其他手段,可以直接入侵人类世界。它只是一抹意识,一抹能左右带有情绪之物的想法的意识。所以一开始它只是尽可能赋予那个人类他想要的能力,从而侵占他的意识。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无论它怎么蛊惑,那人就像它最初所评价的那样,有着不容他人左右的绝对自我。
它想寄宿他,而他只想拿它当工具。
它自然不愿被一个低等的人类玩弄、左右,所以它希望他能去吞噬它的另一抹意识,以此加大它的控制权。这也就有了它蛊惑他去杀死那些获得了守护念兽的人类一事。
要么它以及这个宿主一同被那些带有黑暗气息的念兽杀死,成为念兽的养料,从而让它换个人寄生。要么由他与它吞下那些念兽,包括它原先看好的另一个人类寄宿体,使得它增加对宿主的影响力。
按理说无论是哪种结果,于它都百利无一害。
它的共体拥有绞杀所有对手的能力,在皇宫中的那场生与死的角逐中成了唯一的胜者,杀死了所有念兽的持有者,并且事情也如它期望的那样发展——承受了太多黑暗气息的寄宿体终是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绝对掌控力,原本被他压制在体内的黑潮顷刻涌出,迅速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将所有侥幸活下来的生物拽入了它一开始设想好的‘梦境’里。
一切都按照它的想法走。
然而,当它想着该怎么编织一个新的世界时……
它发现它依旧没有控制这个‘新世界’能力,无论它怎么尝试,整个梦境依旧朝着与它相违背的方向发展。
而就在它思考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错时,它听到:
“原来……你还有这种能力么?”
那个原以为已完全受它所控、彻底成为载体的人拿回了主动权,活动着短暂被它操控过的肉身。
——它控制不了他。
这个‘世界’是他的。
是伊路米的。
伊路米一直知道那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个什么东西,最初他只当那是和拿尼加同等造物的存在,因为本就有过控制与拿尼加体的亚路嘉的念想,所以当自己得到了一个差不多的东西后,他不像一般人那样对寄生于自己的‘怪种’感到恐惧和不安,而是很自然的将其视为所有物。
需要的时候用它,不需要的时候就无视,权当一种称手的工具。
而在意识到这种东西比拿尼加还要难以掌控的时候,不是没考虑过将其弄死。
但很明显,以他的能力不足以和这种超脱规制的东西抗衡,他赶不走它,并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与自己越来越密不可分,渐渐成为共体。
不过对此他并不是很介意,只要这东西不要妄图左右他的想法,他不介意一直与之共存。
但显然,这只寄生虫并不安分,总是妄图左右他的想法,想要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还妄图……
觊觎他的东西。
尤尼亚莉。
伊路米仍不懂尤尼亚莉口中所指的‘爱’为何物,曾试图弄清,但依旧无解。
他依旧不懂糜稽那种无意义的脸红、看向尤尼亚莉时的小心翼翼且忐忑,以及作为杀手不应该任凭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心跳过快。
也不觉得西索会带着浓浓情欲注视她、也会用同样眼神看其他人的做法能算得上是他口中的‘纯爱’。
以及鄙夷库洛洛那浓浓的自私自利和过分理智,以玩笑的口吻掩盖真实目的,将自己的私欲放在‘大义’之后,看着就让人作呕。
更不理解那个明明有感情、能活下来却选择死掉的东想做什么,所做的一切都像个懦夫。是觉得这样能让人缅怀么,还是觉得这样能在她心里留下特别的位置?
在他看来,这些做法都很愚蠢。
如果非要给‘爱’来一个定义,那么他觉得那一定是占有,是自私的独占。
既然给予了自己在意之人其他人所没有的‘爱’,自然是将其圈定在能施以爱意的特定关系里,比如亲密无间的家人,所以他希望尤尼亚莉成为他的‘家人’。
之所以一直没为这个想法付出行动,只因他还没想好该以怎样的方式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又如何让对方把该属于他的注视落回到他身上。
不过他也有过一些尝试,诸如在索偿利益前先一步付出,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与之相对的,他要她的‘感恩’,并以此产生的‘亏欠’,而后的‘亲近’,接着‘自愿回报’,而他会在她‘回报’时继续献上更多的付出……当‘给与得’一直处在严重的不对等中,为了使其对等……她就永远摆脱不掉他了。
但这种尝试只起了个开头便不得而终。
因为他还是着了他体内那只寄生虫的道。
为了解救糜稽他们,他依照寄生虫的意愿杀死了所有带有念兽的王子,以至于在杀死那倒胃口的四王子的那一刻他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而后落入了这个……
属于他的‘世界’。
对,他的世界。
从寄生虫那里得知,这是它在人类世界想要搭建的新造物,一种能将全世界人类都被圈养在同一个梦境中的能力。随着黑潮从卡金国涌向全世界,所有接触到的人都会被拉入这个世界,而一切的构想皆有这梦境的主宰左右。
原本寄生虫似乎想将其弄成一个世界末日般的求生世界,让所有被卷进来的人误以为遇到了难以抵抗的真正天灾,而后为了生存而做出各种努力,想要携手共度这末日难关。而在他们倾尽所有、努力数个人生后以为终于看到了希望时,才‘告诉’他们这本就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他们为之努力的‘活着’早就死在了最初那一刻,可能是死在了十年、百年,乃至千年前……
恶趣味十足。
伊路米为什么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然是因为这是他的身体,他才是绝对的掌控者,能通过‘共生’得到这淡淡一抹来自黑暗大陆的意识的‘想法’。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朝着寄生虫希望的方向发展,而是筑起了他的‘梦’。
而就在他看着这因他的意识而缓缓构筑起来的世界是时……
她来了。
那个本有能力逃离这片被恶意扭曲的世界的人主动进来了。
为了谁?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绝不会是因为他,大概是为那些已被卷进来的人、以及之后可能会被卷进来的人。
既然来了,为什么就不能是‘为他而来’呢?
于是,他为她编织了一个梦境,一个由她所想、以她所愿而形成的梦境,看起来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世界,唯一有出入的就只是他在其中扮演的身份。
“你是谁?”
刚从‘梦’中醒来的她迷茫而迟疑地看着他。
他是谁?
他是……
“恋人。”
你的恋人,唯一的伴侣。
这个世界以他的意志为生,以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伊路米原本以为,尤尼亚莉会满意这个由她而生的世界,不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所以最初在她感到疑惑的时候,他只是一点点替她填补她觉得奇怪的地方,以她所理解的方式,只要她彻底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那她自然就永远属于他,以眼下被承认的关系。
——主动待在他圈定好的‘家’里,虽为减少不对劲的地方而不能过于控制所有人的意志,但可以固定她的生活轨迹、人际关系……让她,成为他的所有物。
但他又低估了尤尼亚莉对自身的保护意志。人畜无害的外表下藏着遇到危险就会触底反弹的狠劲,平时的安静、顺从、淡然、友善,都只是她在无危险下对外形成的傲慢之态。
因为不觉得有谁能真正威胁到她,所以她可以淡漠地对待任何人与事,因为不觉得有人能左右她,所以可以对任何人都友善。
本质是善良么?还是说利好他人?
不,本质是‘傲慢’。
一旦触及到她真正在意的点,撕下她傲慢的伪装,她就会露出自己真正的姿态。
——她怀疑他、戒备他,以及……想杀他。
她每隔不久就会对他这理应构筑得非常完美的世界产生怀疑,或许是提出疑问,或许是自己去寻找答案。
哪怕他眼下的身份在她的记忆里是她的恋人、最亲密的伴侣,她依旧潜意识地戒备他,哪怕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是防备的姿态。
按理说,他应该感到生气、恼怒,为她那敌视的态度和戒备的眼神。
但事实上,从他心里切实产生的只有愈烧愈烈的‘占有’,他喜欢被那一双不再淡漠且顺从的眼睛注视,喜欢她为了想要找到真相而积极自救的样子。
他喜欢这撕开了那层伪装的恶人模样。
也喜欢对方那毫不犹豫挖出他心脏的前一刻的笑容与藏在眼底的暗芒。
所以,他不介意她邀请他开启一次次杀死他的游戏。
他喜欢她的主动,喜欢她为了让他卸下心防时主动拥抱他,哪怕代价是利器穿过心脏……
不过有一点他不喜欢,那就是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逃离他。
她似乎……
依旧讨厌他。
为什么?
当从意识中感应到越来越多的人在尤尼亚莉的干涉下摆脱了他的控制时,伊路米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倒不是在意那些人也能摆脱他的控制,而是发现尤尼亚莉在做抉择时,选的依旧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噗呲——
伊路米拔出刺穿暗杀目标头颅的刀,甩了甩上面的血污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大厦。
哪怕眼下他身上全是血污,走在人多的地方也依旧不会引起注意,只因他是这里的主宰,只要他不想,这些受他控制的人皆不会注意到他。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这种能掌控一切的感觉非常符合他的理念,不过现在他不在意这点,只想快点回家,回到——
滋啦——
一道粗而亮的闪电直直劈在了伊路米的面前,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后撤,那么闪电会劈在他身上让他瞬间死亡。
这一变故引来了那些原本忽略他存在的路人的注意,在片刻骚乱后就出现了惊恐的叫喊声。
这种惊恐,包括在一个非常普通的‘法治社会’里看到有人持刀身上带血的恐惧,也包括……对那能放出闪电疑似异能者的少年的恐惧。
是的,这个‘普通’的世界也不应该出现异能者,因为这是按照尤尼亚莉原本所设想的世界设立的世界。
而现在,让这个世界有违和感的人出现了。
“哥,你那本就没好的脑子……现在是彻底坏了吗?”
放电的少年、他的弟弟、已经恢复记忆的奇犽就踩着滑板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眉尾上挑,说着一些故意挑衅的毒舌话。
这是想让他生气,伊路米这样想。
“奇犽!虽然目的确实是……但你这样子……万一真惹伊路米哥生气……唉,算了。”
不知从哪里赶着跑过来的糜稽似乎想劝阻说些什么,但说出的话意思断层得厉害,让人都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
“呼……终、终于追上你了奇犽,你速度好快。”
这是终于追上来的小杰。
也就是说,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是这些人有意寻他的结果,伊路米又想。
余光瞥了眼周遭惊恐的人群,以及因为违和感的事物暴露在人群前而引发了场景间接性扭曲的画面,伊路米猜到了这些人想做的事情,不过参与此事的人似乎……好像没有到齐。
“哈喽哈喽,愚民们,欢迎收看今日的特别节目~”
正当伊路米想着库洛洛那些人在哪里的时候就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响亮的声音。
抬头看去,就见街道大厦屏幕上出现了奇怪的画面,一个金发少年对镜头凑得很近,拿着话筒语调十分不正经地说着奇怪的话。
“今天的特别节目是——‘人类是否会同时做同一个梦’特别专栏。”
看着侠客在屏幕里说话,注意到他身后果然都是幻影旅团的人,库洛洛也在其中,也不知为何,明明没有面对面,伊路米却觉得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隔着屏幕对他笑了笑。
嗯,这群小偷做回了他们的老本行,居然侵占了电视台。
一群当道者,伊路米在心里这样想。
世界……
好像有一点点不受控制了。
这一点被迫困在家里的尤尼亚莉也有些许预感。
她没办法参与破坏的行为,因为在她身上有束缚,一旦这个世界出现不稳定或是她想杀、以及杀死伊路米,她就会被重置,回到家里。
不过既然她出现在这里,也能说明以上的事情至少发生了其中一种,尤尼亚莉不确定是哪种,毕竟已经尝试过很多次,而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没那么容易被瓦解,伊路米也没那么容易被杀,想要达到目的,可能需要……
正当尤尼亚莉那么想着,就听房间门被打开,走进房间的自然是伊路米。
情况也如之前被尤尼亚莉杀死而后假装是任务受伤时一样,浑身是伤。
不过有区别。
之前,那些‘伤’大多都是伤口愈合后留在体表的干涸血污以及破烂的衣服给人造成的错觉,而这次,他身上淌着伤口未凝固的血,血顺着他垂下的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他缓慢朝她靠近踩上羊绒地毯时,血便渗透进地毯里,被吸收、晕染,留下一个个血印子。
“他们是杀不死我的。”
走到尤尼亚莉的面前后,伊路米这般淡淡开口。
“……所以呢?”
见尤尼亚莉只是平静地望着自己,伊路米补充道:“所以你靠他们离开不了。”
听到这话,尤尼亚莉沉默了一瞬,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正确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意思难道是说……
但还不等她确定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伊路米继续道:“你就这么想离开么?”
尤尼亚莉很想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话还没开口,就见伊路米猛地靠近了一大步,扑面而来的熟悉气味里混杂的浓郁的血腥味,带着十分明显的侵略性。
对上这种气息,尤尼亚莉的做法向来不是后退,而是下意识翻转出藏在手里的可折叠匕首对准了伊路米的心脏。
伊路米低头看了看那尖头已经微微刺进胸膛里的匕首,脸上并没出现多余的变化,无视了那把横在心口处的刀,又往尤尼亚莉靠近了一分,低下头,问道:“你不喜欢这里么?”
说着又凑近了几分:“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你所希望布置的……又或者说……你讨厌的是我?”
不等尤尼亚莉开口回答是与否,伊路米抬起手,用沾满血渍的手取出一条穿了戒指的项链,尤尼亚莉记得,这是当初她丢回给伊路米的那个被强塞的戒指,但她不知道此时伊路米拿出这戒指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