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叶心下微沉，听她继续道：“一开始呢，大家还觉得是孩子没长开，等孩子长大一点，估计能好一点。可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孩子也慢慢长开了，可瞧着跟小时候还是没什么两样！再加上前面那些事儿，大家才开始怀疑，会不会这孩子……根本就不是小宋的！”
她又问：“那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老太太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是没见过他们小两口一块出来散步啊什么的，那小关有时候出来，也是跟他们家保姆一起。”
沈青叶一时沉思。
圆脸，单眼皮，大鼻翼，感情听起来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张脸，沈青叶忍不住怀疑，难不成……
她收敛心神，对着面前的老太太道了声谢，才道：“真是多亏了您了姨，要不是您，我哪儿能知道这些啊？您说等会儿我上门，万一不小心犯了人家的忌讳，多不好不是？”
老太太摆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地道：“嗨，这事儿咱们小区里的人都知道，你随便找个人都能打听清楚。”
刚离开了片刻的岳凌川此刻又站在了沈青叶身后，闻言笑着带道：“别人就算知道，也没您这么热心肠啊，事无巨细跟我们讲得那么用心。说不定，还保不准怎么添油加醋呢。”
他把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道：“刚去买了点水果零食，您诸位别嫌弃。”
众人见状连忙推拒：“诶诶诶，这哪儿行啊，我们什么也没干呢，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沈青叶接过袋子，笑道：“你是说了几句话，对我们帮助可大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带回去给孙子吃。”
老太太闻言，犹豫了一会才接了过来，爽快地笑道：“那行，我就收下了！也祝你们小两口工作顺利，恩恩爱爱的，啊！”
沈青叶一愣，旋即失笑道：“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不是您想的那样！”
岳凌川神色微异，余光看着女孩坦然清亮的眸子，心下有些莫名。
“哎呦，不是啊？”老太太一时惊讶，随即不好意思道：“我瞧你们这、这男才女貌的，看着登对儿着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阿姨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
“没事。”沈青叶笑了笑，跟人告别后，这才转身离开。
岳凌川跟在她身后，想着刚刚老太太说的登对，又看着她自然的模样，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儿。
上楼的路上，沈青叶微微偏头看着他，低声道：“岳队，你觉得，刚刚那些人说的话，有多大的概率是真的？”
岳凌川看着眼前的台阶，道：“有多大的概率还得等见到人再说。不过，就他们说的那些，的确有些令人怀疑。”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了402的房门前，两人对视一眼，沈青叶上前一步，抬手敲门。
“谁啊？”
屋里传来一道中年女性的声音，根据年龄判断，应该是宋家的保姆。
沈青叶扬声道：“我们来找关女士。”
“找我的？”屋内响起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一个身着红色修身连衣裙，五官艳丽张扬的女人站在门边。
对方大约二十五六岁，一双狭长漂亮的狐狸眼看向人的目光中似乎含着潋滟的情意，在看清沈青叶的瞬间，微微有些诧异：
“你是……”她半眯着眼，狐疑开口。
沈青叶掏出警官证，神色严肃：“警察办案，希望你能配合。”
关丽丽一怔，目光在她的警官证上扫过，又看了眼她身后身形高大的男人，握在门把上的手微微紧了紧：“警察？”
她并没有让开，而是脸色微凝，又问了一句：“办什么案？我们犯什么事儿了？”
沈青叶道：“你的丈夫，宋延生，涉嫌故意杀人，我们现在需要调查更多的信息，希望你能配合。”
关丽丽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失声道：“宋延生，杀人？”
她眼睛瞪大，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沈青叶没有错过她一丝情绪变化，见状心下微动——
关丽丽对这件事，看起来并不知情。
她道：“方便进去说话吗？”
关丽丽握着门把的手紧了又紧，视线紧紧盯着她，艳红的唇瓣紧紧抿起，一时之间没说话。
就在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妈妈，是谁啊？”
沈青叶垂眸望去，就见宽敞的客厅里，一个年约四五岁的、胖乎乎的小男孩正趴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
圆脸，单眼皮，大耳垂，两条眉毛又粗又黑。
年纪虽小，却和之前见过的那张脸有几分神似。
沈青叶缓缓眨了眨眼。
要说这小孩跟蒋成涛没关系，鬼都不信。

“他们是来找爸爸的吗？”
小孩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关丽丽慌忙地眨了眨眼，回过头道：“不是，是妈妈的朋友, 来找妈妈玩的！”
她又吩咐一旁的保姆, 声音微沉：“刘姐, 带豪豪回房间看书。”
保姆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神色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听了关丽丽的话，才“诶”了一声, 忙哄着劝着把孩子抱到了卧室里。
关丽丽脸色不太好看，又看了两人几眼，才深呼了一口气，侧过身道：“进来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关丽丽倒了两杯水在两人面前，才落座到他们对面, 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故意杀人？宋延生？怎么可能？”
沈青叶并未喝水，而是看着她, 冷静道：“警方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宋延生也已经招供, 若非如此, 我们不会轻易上门。”
关丽丽面上僵硬，垂在膝上的修长手指紧紧掐着掌心, 脑海中一片混乱。
过了良久, 她才眨了眨眼，茫然道：“他杀了谁？为什么要杀人？原因呢？”
沈青叶道：“死者为恒泰旗下一个小区项目的两名建筑工人。据宋延生所说，他和死者冯玉学发生冲突后，决定买凶杀人, 事后又因酬金问题，和凶手苏金富产生了冲突，并将其殴打致死。”
她抬眸看着关丽丽，紧盯着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这些事，关女士知道吗？”
早在听说恒泰两个字的时候，关丽丽眼皮子就抖了抖。此刻听着沈青叶的问题，她慌乱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沈青叶道：“是吗？你们是夫妻，这些事，你竟然不知道吗？”
关丽丽道：“我们、我们是夫妻，但他工作上的事、一向不跟我说的，我真不知道警察同志……”
沈青叶又道：“那他在项目中经常拿回扣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什么？”关丽丽一脸茫然：“什么拿回扣？”
沈青叶笑了：“关女士，你也是他的妻子，别的事不知道就算了，难道连家里的财务情况都不清楚吗？”
她扫了眼关丽丽身上的连衣裙，道：“关女士身上这件裙子不便宜吧？好像是Z家春季新款？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要三千多块钱吧？”
关丽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裙子，沈青叶道：“据我所知，宋延生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千块钱，关女士那么大的手笔，就没想过这钱是哪儿来的？”
关丽丽一时心里发苦，她哪知道他的钱是哪儿来的？她花的又不是他的钱。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每个月家用都是他直接给我的，我真不知道他每个月工资多少。他给我，我就花了呀，真不知道他拿什么回扣啊什么的，他工作上的事我真不了解嘛……”
沈青叶笑了：“关女士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听起来，你们夫妻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啊？”
关丽丽神色一顿，片刻后，她舔了舔唇：“我和宋延生……”
她迟疑了一会儿，谨慎思考过后，才开口道：“我们这些年、感情的确不是那么好了……”
沈青叶：“哦？冒昧问一下，你当初和宋延生是怎么认识的？”
关丽丽抬手撩了下头发，道：“我和他、最开始是我工作的公司，和他的公司有一次合作。”
她慢慢点了点头：“对，因为当时有一次合作，我们就那么认识了。”
沈青叶又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关丽丽舔了舔唇：“是……98年五月份，对，98年五月份。”
岳凌川听着她不断自我重复的话语，又看着她那些小动作，眸光微微暗了暗。
沈青叶继续道：“你们98年5月份认识，8月份就结婚了？”
关丽丽点了点头：“是，是。”
“那你刚才说的，这些年感情不是很好，是怎么回事？”
关丽丽抬眸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迟迟未语。
沈青叶又道：“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你和宋延生是8月份的时候结婚的，但你们的孩子却是次年2月份出生的——”
她看着女人，轻声道：“据我所知，不到六个月的早产儿，能活下来的概率很低吧？”
关丽丽垂在膝上的手紧了又紧，过了良久，她才沉沉地呼了一口气，道：
“我们、豪豪……是在婚前就有的。”
沈青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扰她。
关丽丽舔了舔唇：“我当时和宋延生在交往嘛，但是就有一次，不小心……怀孕了。最开始的时候没注意，等察觉到的时候，孩子都已经三个多月了。”
她眨了眨眼：“其实我们当时的感情虽然好，但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就、就有了点变化嘛。宋延生因为没了家人，所以对孩子还是挺重视的。我当时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其实是不太想那么早就结婚。但是、但是……”
她低声道：“他对我也还挺好的，出手也大方，再加上工作稳定，赚得也多，我就觉得，跟他结婚也没什么。”
“后来就，自然而然嘛……”
她又撩了撩头发，目光有些游移：“怀孕后我就没上班了，一直在家里待着。后来的生活费啊养孩子的费用啊他每个月也会定期给我，但他具体有多少钱我真不清楚，反正有钱花就好了嘛，毕竟他好歹也是董事长秘书吗，我就想着，他工资肯定不会低啊……”
“尤其是这几年他工作越来越忙，平时也经常出差，就算回来我俩也没什么话题，感情就自然而然地淡了下去。所以工作上的事他没跟我说过，我也就没问过嘛……”
她看着沈青叶，道：“所以警察同志，他那什么，拿回扣什么的，还有什么、杀人……我、我是真不知道。”
沈青叶看着她游移着不敢正视自己的目光，不正常频率的眨眼，目光轻垂，又落在了她不住揪着裙子的手指上，片刻后，轻轻笑了笑：“行，我大概明白了。”
她道：“也就是说，你们在家里很少交流是吧？也没发现过他有什么异常？”
关丽丽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这个、他这个事会、会牵扯到我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啊，我我我和孩子，不会有什么没事吧？”
沈青叶目光微深，温声道：“放心，如果调查结果显示你真的不知情，那么我们不会牵连无辜的。但是……”
她顿了顿，见关丽丽神色又慌张了起来，才慢慢道：“但是宋延生在项目中收取回扣，这一点毕竟损害了他们公司的利益。事后恒泰的董事长若是要追究责任，要求赔偿，那以你跟他的夫妻关系，恐怕要承担一部分的赔偿责任。”
关丽丽闻言吗，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慌忙笑道：“明白明白，我明白！”
她眉眼不自觉地舒展，神色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道：“如果公司真的要追究责任的话，那、那我也尽量赔偿，毕竟，您也说了，我跟他夫妻关系嘛，我也花了他那么多钱是吧？”
她又找补道：“只要不坐牢就好，不坐牢就好。”
沈青叶看着她的神情，却是眸色微沉，心道果然。
刚才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试探，但关丽丽下意识的表现，却已经说明她并不害怕赔钱的事宜。
为什么？是她有钱不怕赔，还是笃定了蒋成涛不会让他们赔钱？
沈青叶面上不变，依旧是一副笑意温和的样子，又道：“大概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多谢关女士的配合。还有件事，请问我们方便去宋延生的卧室里看看嘛？”
关丽丽忙站起身来：“当然可以！”
她引着二人往客厅右边的一间卧室走去，推开门道：“宋延生平时就住在这儿，你们可以随便看。”
屋内的空间不大，大约二十来平的样子。里面装饰简单，正中央是一张大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沈青叶看她：“你和宋延生……没有睡在一起？”
关丽丽脸色僵了僵，随后忙道：“对对，是，因为孩子还小，我得陪着他睡。但是宋延生平时回来得晚，每次进进出出的，打扰我们睡觉，豪豪经常半夜醒来，所以我就带着他一起睡了，宋延生就自己一个人睡在这儿。”
沈青叶含笑点头，似乎没有丝毫怀疑：“原来如此。”
他们在宋延生的卧室里走了一圈，抽屉衣柜都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想来也是，要是真是他们想的那样，那么有关丽丽在，就算有什么东西，宋延生应该也不太可能藏在家里。
两人对视一眼，沈青叶便出声告辞，关丽丽忙把人送出门去，等看着他们的背影从楼道消失，她这才关上门，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宋延生那个蠢货，干什么吃的？”
她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不顾抱着孩子从房间走出来的保姆，拿过手机就找到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立刻娇声开口：
“老公~”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含笑的男声，低哑着嗓音道：“怎么啦宝贝儿？想我啦？”
“想你，我都快想死你啦！”关丽丽哼了一声，娇声埋怨道：“你都不知道，今天警察忽然找上门来，我都吓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警察上门？”那人声音微沉：“他都问什么了？”
关丽丽靠在沙发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卷着长发，声音娇嗲：“就问宋延生杀人的事我知不知道，我说不知道, 他们又问我跟宋延生是怎么认识的, 感情怎么样啊之类的, 还有孩子出生日期的事, 我都是按照你之前交代的那样跟他们说的。”
对方闻言, 语气稍缓，又问：“他们有怀疑吗？”
关丽丽想了想：“好像没有吧, 我看他们态度还挺好的。”
那边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怀疑就好。”
关丽丽忍不住问：“老公，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宋延生到底干什么事了？什么杀人啊？怎么就被警察抓住了呢？”
她看着自己丹红的美甲，语气埋怨：“我今天都要被吓死了。”
那边轻笑了一声：“放心，事情老公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儿的。再有人问,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关丽丽轻哼道：“什么叫当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本来就不知道啊,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对方低低笑了笑：“那不是怕你担心吗？工作上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你呢, 就负责好好照顾咱们的儿子, 闲着没事去逛逛街，花花钱。我挣那么多钱, 不都是给你花的吗？”
关丽丽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 咱们儿子到现在不还是连一声爸爸都不能叫你？等孩子长大了之后不认你，你可别怨我！”
“不怨你，都是我的错，我不好。”对方对此一笑而过, 又哄道：“还有钱没有？我再给你打点过去？你之前喜欢的包是不是又出新品了？”
关丽丽这才笑了，嘴上却道：“每次都是钱钱钱，弄得跟我图你钱似的……”
“我跟儿子都多久没见你了？再过段时间，豪豪都要把你忘了！”
对方哄道：“别着急，等这边的事儿处理好了，我再带你们母子出去玩，啊。”
“这还差不多。”关丽丽把玩着长发，又忍不住道：“不过宋延生是真的要坐牢了吗？他坐牢不会影响到我吧？儿子现在可还在他的户口下，万一他出事了，对咱们儿子未来会不会有影响？”
电话那边的人道：“放心吧，这些老公都会解决的。”
“豪豪又不是他儿子，到时候把豪豪从他户口上摘下来就好，不会有事的，那可是我亲儿子。”
关丽丽撇了撇嘴，嘴上却柔声道：“就知道老公最厉害了，这些事肯定难不倒你……”
“我前段时间逛街的时候看中了个包，就是有点贵……”
“也就是说，宋宇豪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宋延生的儿子？”
刑侦支队办公室，众人围在一起交流案情进展，周启明敲着桌子，眉头紧锁：“那这件事，宋延生知情吗？”
沈青叶道：“应该是知情的。”
岳凌川点了点头，道：“的确。就不说别的，只孩子的长相，以及关丽丽的日常消费和对他的态度，宋延生不可能没有察觉。”
姜程也道：“而且宋延生身为蒋成涛的秘书，平时要帮他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大到公司各种事务，小到他的私生活。如果关丽丽真的是蒋成涛的人，那他不可能没见过对方。”
“那就奇怪了。”韦正义轻嘶了一声，难以理解：“那意思就是说，老婆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他的，他也没有别的亲人了——那他为什么会被蒋成涛威胁，替他扛下这个罪名呢？”
众人一时沉默，面面相觑。韦正义环视了一圈，一脸茫然：“就、难不成真是他对蒋成涛忠心耿耿？所以心甘情愿做这些事？还是说蒋成涛对他有恩，只是咱们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在报恩？”
罗开阳也喃喃道：“的确说不通啊……”
要说宋延生没发现吧，感觉不太可能，毕竟这么多情况摆在面前，他看起来也不像个傻的；可要说他知道吧，那就更奇怪了。
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孑然一身的，为什么要受蒋成涛的威胁？
虽说他是实施了买凶杀人的过程，但毕竟他不算主谋，他若老实交代，积极配合警方办案，主动揭发蒋成涛，那最后也能从轻判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把罪名扛下来，眼看着后面大半辈子就要在牢里度过了。
“还有个问题。”沈青叶幽幽道：“蒋成涛知不知道，宋延生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这话有点绕，但大家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件事究竟是蒋成涛和关丽丽设计的宋延生，还是他们三个人商量好的，给关丽丽和她的孩子一个正经的名分。
周启明喃喃道：“毕竟就蒋成涛的态度，他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宋延生会出卖他。”
那原因呢？
姜程道：“要么蒋成涛就是单纯的自信，自信宋延生对他的忠诚，或者自信就算宋延生背叛了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么就是……”
“他还握着宋延生的其他把柄。”罗开阳喃喃道。
办公室内一时沉寂。
韦正义抓了抓脑袋，忍不住哀嚎出声：“我怎么感觉这个案子到现在越来越复杂了？”
从冯玉学到苏金富，又从宋延生到蒋成涛，现在又来了个关丽丽，乱七八糟的关系混在一起。原以为有了头绪，可等拆开混杂的线团之后，又是一堆新的线团在等着。
沈青叶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没有白跑。最起码有了关丽丽这条线，咱们之后就有了查探的头绪。”
岳凌川也道：“没错，刚才那些只是咱们的猜测罢了，事实究竟如何，还得进一步去查。”
他看着周启明，问道：“你们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周启明打起了精神，道：“我们顺着吴传明给出的线索去查了恒泰这些年开展的项目，的确找到几个失踪下落不明的工人，目前正在联系负责那些人的包工头和他们同期的工人，以便进一步调查。”
“至于恒泰本身，我们也搜集了更深入的信息。蒋成涛当初是白手起家，对恒泰有绝对控股权，在公司内部算是说一不二。恒泰业务范围挺广的，蒋成涛经常出差，平时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都是宋延生配合执行总裁一起完成。”
岳凌川沉吟了片刻，道：“蒋成涛除了宋延生，还有别的秘书吗？”
周启明愣了愣，仔细想了想道：“除了宋延生……他还有还有个助理，负责他的日常生活相关的事宜。”
岳凌川道：“那助理是什么时候入职的？”
周启明拿过一旁的资料看了眼：“七年前。”
沈青叶灵光一动，看着岳凌川道：“你是想……从那个助理身上着手，调查蒋成涛和关丽丽之间的事？”
岳凌川站起身来，道：“她要是知道蒋成涛和关丽丽的事，那自然最好。她要是不知道，也能问问她宋延生的事。”
都在一个公司工作，想必对方对于宋延生和蒋成涛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会更清楚一些。
中午一点多，办公室其他人已经吃完饭回来了，裴燕玲才刚整理完今天的工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一脚深一脚浅地下了楼。
自从宋秘书上次被警察带走，她的工作量一下子就重了不少，以前每天正常上下班，现在不加班根本完不成任务。
最关键的是，老板现在还没有招新人的想法。
裴燕玲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宋秘书能尽快回来吧。他的工作能力强，且两人配合这么多年了，也有了些默契，再换个新人来，还得磨合。
她这几天忙得是真的有些受不了。
肚子已经饿过了头，最近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裴燕玲也没什么胃口。原本只是想随意吃碗面得了，但刚离开公司没几多远，一辆高底盘的吉普在身边停下。
裴燕玲随意瞥了一眼，本没在意，但车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人忽然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裴燕玲女士。”
裴燕玲一愣，回头看着来人，对方大约二十来岁，身着一件休闲的牛仔外套，身高挺拔，面容俊朗。
她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神色有些警惕：“你是……”
韦正义从怀里掏出了证件：“裴女士，警方办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裴燕玲看着证件上面那一行小小的平江市刑侦支队的字体，又怔怔看着他，一时有些茫然。
车子并没有驶去警局，出乎意料的，在一家还算挺有名的饭店外停下。
裴燕玲看着韦正义，张了张嘴：“警察同志，到底是什么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韦正义摘下安全带拔下钥匙，对她轻轻笑了笑：“裴女士放心，很快您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裴燕玲心下存疑，脑海中却忽地响起前段时间被带走的宋延生来。
莫不是……
韦正义在前面带路，两人径直上了二楼，在一间包房外停下。
韦正义推开房门，裴燕玲抬眸看去，才发现里面坐着的还有几位警察。
男女都有。
她抿了抿唇，听到身后的韦正义关上房门后，脚步有些迟疑。
沈青叶起身道：“裴女士，别紧张，请坐。”
裴燕玲犹豫了一会儿，抬步在众人对面缓缓坐下。
“你们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沈青叶笑了笑，并未遮掩什么，而是推过去了一张照片，直截了当地开口：
“这个人，裴女士认识吗？”
裴燕玲看了眼照片上的人，眸光微微动了动。
“……我认识。”
沈青叶道：“她是什么人？”
裴燕玲看着面前的诸位，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道：
“她是关丽丽，是……我老板的女朋友。”

沈青叶眼前一亮, 身子往前凑了凑：“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裴燕玲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记得在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关丽丽就在老板身边了。”
沈青叶道：“你对她很熟悉？”
裴燕玲犹豫了一会, 点了点头道：“还算熟悉。”
“老板平时工作忙, 一般情况要是给她买什么东西, 或者有什么话转达都是我去办的。时间长了, 自然而然也算熟悉了。”
沈青叶又问：“那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裴燕玲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他们好像很久之前就分手了。”
沈青叶问：“很久之前是什么时候？”
裴燕玲想了想：“大概是……四五年前？”
“好像是98年的时候吧……应该就是那一年, 夏天的时候吧，有很长一段时间老板都没再指使我去给关丽丽买什么东西或者传什么话, 我才想到他们可能分手了。”
沈青叶问：“蒋成涛没有跟你说过他和关丽丽分手的事？”
裴燕玲摇摇头：“没有。”她顿了顿，又支支吾吾地补充道：“老板的女朋友……也不止那么一个。我平常除了跟关丽丽联系，还有其他几个人。”
“要什么时候老板长时间不跟谁联系了，那大概率就是分手了。”
沈青叶一时了然，又问：“那之后，关丽丽也没再找过你？”
裴燕玲说：“没有。”
沈青叶坐直了身体, 抿了抿唇，沉思了片刻, 又问：“那就你跟关丽丽相处的那段时间,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裴燕玲有些犹豫。
一旁的罗开阳道：“放心, 你安心说, 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裴燕玲张了张嘴，这才道：“关丽丽……嗯, 为人不太好相处。”
她谨慎道：“她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跟老板闹矛盾了, 不敢跟他发脾气，就……”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裴燕玲又道：“她性格挺骄纵的，得别人都顺着她, 有一点让她不满意的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