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几个女生姿态微有僵硬,神色缓了缓,温声安慰道:“别紧张,只是有一个案子,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一个蓝衣服的女生稍微冷静一些,闻言抿了抿唇,询问出声:“之前不是有警察问过了吗?”
沈青叶点头:“是,但是因为案件有新的进展,所以需要确定一下说辞。不用担心,我们问,你们回答就好。”
白衣服的女孩点了点头:“您问,我们尽量配合。”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一眼,开口道:“周日上午的时候,你们全寝室的人都在干嘛?”
“在睡觉啊……”白衣服女生想也没想:“我们那天上午都在睡觉,十二点左右才醒的。”
另一边粉色衣服的女孩也点了点头:“没错。”
沈青叶又问:“你们确定吗?当天寝室所有人,都是在在睡觉,没有出去过?”
粉衣女孩一时茫然:“那……不然呢?”
白衣女孩想了想:“当天是佳怡起得最早,然后就是我,我起了之后,书文才起,元元是最后一个起来的……”
都在睡着……
沈青叶想了想:“那你们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粉衣女孩郝元元摇了摇头:“我睡觉比较死,印象中好像是没什么动静……”
白衣女孩卢慧文却道:“我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动静,但好像都是外面传来的。因为那天不上课嘛,有的人想睡觉,有的人或许想出去玩,起得也挺早的。”
沈青叶点了点头,又看向另一位蓝衣女孩崔佳怡,对方唇瓣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又有些迟疑。
沈青叶眸子微眯:“你知道什么?”她温声安抚道:“没事,可以放心说,就算搞错了,也不会怪你。”
“我……”崔佳怡犹豫了一会儿,抿了抿唇道:“那天早上,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
郝元元和卢慧文都是一愣。
沈青叶眸光一凝,一旁的岳凌川神色也微微一动。
他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崔佳怡道:“应该是在早上六点多七点左右吧……”她想了想:“我平时起得比较早,已经养成习惯了。那时候天刚亮,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屋里好像有脚步声,然后就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我当时以为是谁起来上厕所,就没在意,再加上昨天晚上喝了酒,脑子还有些沉,就又睡着了。”
师范大学宿舍没有独立卫浴,卫生间在每层楼的尽头两边,要上厕所的话,出门很正常。
郝元元和卢慧文对视一眼,问道:“你那天早上起来了吗?”
卢慧文摇了摇头:“我没有啊,我一觉睡到大天亮。”
郝元元喃喃道:“我也是啊……”
那起来的还能是谁?
两人一时都不做声了。
沈青叶垂眸沉思,现在天气还冷,没正式步入春天,六点多的时候天也就蒙蒙亮,崔佳怡说的应该不错。不过……
她看着几个女生:“你们说,周六晚上你们去喝酒了?”
几人同时点了点头。
沈青叶问:“在什么地方?”
郝元元道:“就在我们旁边的一家酒吧。”
沈青叶道:“你们是经常一起去喝酒吗?”
卢慧文摇摇头:“不是,我们基本上都没去过,那次应该是第一次。”
沈青叶眉头皱了起来:“第一次?当时为什么忽然想要去喝酒的?”
几个女生一时讷讷,还是崔佳怡先开口道:“因为……周六那天,书文心情不好,她提议说,不如我们出去喝点酒。”
“贺书文提出来的?”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她那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崔佳怡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其实不止是那天,而是那段时间,她情绪都不怎么好。”
卢慧文也点头:“对,因为开学前一段时间,她奶奶好像去世了。所以一直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昨天她难得打起精神,提出要去喝酒。我们就想着她这么一直憋在心里也不好,喝喝酒,到时候情绪发泄出来了,也是好事,就和她一起去了……”
沈青叶一愣,她奶奶去世了?
她问:“是因为什么走的,意外?还是……?”
卢慧文摇摇头:“不知道,她当时那么难过,我们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一直安慰她。不过之前就听说她奶奶身体一向不怎么好,小病小痛不断的……”
郝元元也道:“书文爸妈生下她就都走了,完全不管她,她就只能就跟奶奶相依为命。老太太为了把她养大,年纪大了还一直在操劳,这才落下了病根。”
沈青叶一时陷入了沉思,开学那段时间,也就是……二月中,刚过完年没多久。
“她放假期间有跟你们联系过吗?”
几个女生同时摇摇头:“没有。”
郝元元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道:“警察同志,书文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沈青叶抬眸看她,郝元元道:“你们一定要查清楚,这肯定是误会!书文性格那么好,胆子又小,话都不敢跟人大声说,能干什么事啊?”
卢慧文也哀求道:“是啊警察姐姐,书文平时是个很温柔也很好相处的女孩子,同学老师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她也不会拒绝,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一下大家。你们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她们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警察三番两次的上门,辅导员和领导那么重视,想来事情肯定不简单。
沈青叶看着女孩们关心的神色,不由顿了顿,旋即正色道:“你们放心,如果她真是无辜的,我们肯定会还她个清白。”
如果她是无辜的……那万一,她不是呢?
一群女生脸上都带着忧虑,沈青叶见状,又换了个话题,道:“你们跟她关系很好?”
卢慧文道:“当然了,我们在一起住了四年,生活了四年,和亲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沈青叶:“那她谈恋爱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谈恋爱?”卢慧文点点头:“我们都知道。”
她说:“我就记得,好像是去年十月份吧,她表现的有些不对,经常一个人在那傻笑,有时候放假也不见了人影。我们察觉到不对,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才承认。”
沈青叶:“你们对她男朋友了解吗?”
卢慧文摇摇头:“我们基本上没见过他,只知道对方好像已经毕业,是个社会人士。最开始的时候我跟佳怡她们还有点担心,怕她遇上坏人,毕竟书文也傻傻的很单纯,但是她一门心思陷进去,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放任,让她保护好自己。”
“后来……大概是去年十二月末吧,有一次书文跟那男人出去,回来的时候状态就不对。那段时间又快期末了,她复习的时候也是频频走神。我们不放心,逼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分手了。当时我们其实挺担心她的状态,但因为是初恋嘛,就想着过段时间她自己或许就能走出来了……”
她说着,神色间又不由带了些懊悔,若是他们当时追问几句,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郝元元问:“警察同志,我们现在能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您刚刚问她恋爱的事……是跟她男朋友有关吗?”
沈青叶看了她们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现在案情还未明朗,我们不能说。”
几个女孩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崔佳怡勉强笑了笑:“那之后若是有确切消息了,能告诉我们一声吗?”
沈青叶自然应好。
一旁的岳凌川听着她们的对话,一边垂眸看着表,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忽然道:“这里离图书馆很远吗?”
崔佳怡一愣:“不远啊,步行大概……七八分钟吧?”
岳凌川问:“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贺书文怎么还没来?”
郝元元眨了眨眼:“是找人的同学没找到吗?”
卢慧文脸色不太好看:“不,我跟他说了书文平时喜欢待的地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
沈青叶问她们:“你们确定贺书文在图书馆吗?”
卢慧文急了:“她她、她今天早上就说自己去图书馆了呀!”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一眼,飞速起身朝外面走去。
辅导员还在外面等着,岳凌川沉声问道:“你让人去找贺书文,是怎么让他说的?”
辅导员讷讷:“我说警察来了,让贺书文回来配合调查啊……”
岳凌川深吸一口气,又抬眼望向四周:“学校有监控没?”
辅导员也有些无措:“这、这我不知道啊……”
就在这时,一个男同学忽然从楼梯口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老、老师,贺书文她,她不见了!”
辅导员急得直拍栏杆:“什么叫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男生道:“我在图书馆找到她后就带着她往这边来了,一路上她都在走我后面,但我说话她也应,我也就就没在意。谁知道走到南边操场的时候,我察觉到后面好像没动静了,回头一看,发现人没了!”
辅导员气急:“哎呀,你怎么回事?让你找个人还能把人弄丢了?”
男生委屈道:“那我也不知道啊……”
岳凌川不欲听他们推诿责任,只道:“行了,别说这些了。去找你们领导,有监控的话给我调监控,没有的话就问问各个大门的门卫,有没有看到她出去!”
沈青叶回头问:“贺书文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崔佳怡仔细想了想,果断道:“灰色的裤子,白色的短袄。”
辅导员连忙应好,岳凌川又掏出手机打给了交通部门,开门见山道:“老华,你帮我查一下,师范大学门口那条主路上有没有监控。有的话注意看一下今天上午九点三十五到四十七之间,有没有一个身穿灰色裤子,白色短袄的女孩出校门,尽量快点!”
说话间,辅导员已经打完了电话凑了过来。那么冷的天,他愣是出了一头冷汗:“警官,刚刚我问了,学校里的确是没监控。我也让人联系保安了,正在让人询问情况……”
岳凌川脸色冷沉。
现在完全不知道贺书文去哪儿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儿等着。
一边的几位女生神色惶惶,不明白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更不明白,那个一向温柔懂事的书文怎么会忽然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华先打来了电话:
“老岳,我帮你看了,师范大学门口没监控。不过你刚说的那个时间段,我在附近主路十字路口的监控里发现了一辆从师范大学那边开过来的出租车,不知道有没有用?”
岳凌川忙活道:“有用!你先帮我盯着那辆车,看能不能追到轨迹,以及最终停在哪儿了。”
老华道:“估计有点难,我尽量吧。”
这边电话挂断,那边辅导员又接了个电话,他连着应了几声好,才道:“警官,北门那边的保安说他刚刚的确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色裤子,白色短袄的女生,她出了校门之后,就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沈青叶眉头紧皱,她能去哪儿,贺书文能去哪儿?
回家?还是要跑?
岳凌川的电话再次响起,老华说:“老岳,我刚追踪那辆车,最后发现它在江北大道上就不见了。”
岳凌川道:“江北大道?他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老华:“那条路上的话……应该是往上阳区的方向去的。”
岳凌川闻言一顿,沈青叶也是眉头紧皱。
上阳区?公共汽车站火车站也不在上阳区啊。
等等!上阳区?
沈青叶猛地想到了什么,蓦地抬眸道:“袁家的公司?!”
车上,沈青叶挂了电话,语速飞快地道:“如果真像咱们猜测的那样,奶奶的死刺激到了她,让她选择杀人报仇,那她为什么不立刻动手,而是一定要选择在婚礼上呢?”
岳凌川眉目冷峻地注视前方:“她想将事情闹大。”
“没错,这是我唯一能想象出来的解释。她想将事情闹大,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袁正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在最开始,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贺书文或许有想过反抗,也可能选择了隐忍,但不知发生了什么,相依为命的奶奶因为这件事去世了,贺书文没有了在意的人,最终实施了这起犯罪。”
“包括那七朵玫瑰,或许也不是咱们最开始猜测的那样是七个女性实施的报复,而是欺负过她的七个男人。”
岳凌川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初在酒店审廖宏远他们的时候,贺书文这个名字被提到的频率要远远低于郑雨丹她们。”
沈青叶一愣:“你是说,他们在有意隐瞒?”
“也可能是做贼心虚。”岳凌川注视着前方,边道:“他们肯定发生了什么矛盾。”
岳凌川没有忽略,苏云芳说的,郑雨丹也是被迫害的人之一。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郑雨丹的名字,是确定郑雨丹不会说出来?那又为何对贺书文遮遮掩掩?
车子一路飞快地往上阳区驶去,十五分钟后,沈青叶先一步接到了韦正义他们的电话:
“老大,你猜的没错,贺书文的确在袁家公司的顶楼上,想要跳楼!”
岳凌川眉眼压低:“现在情况怎么样?”
韦正义声音微沉:“我们正在劝,但效果不太好,贺书文心意已决,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岳凌川又问:“周围是什么情况?围观的人多吗?”
韦正义声音发苦:“今天是工作日,员工都在上班呢,忽然闹出了这种事,都在看热闹呢。”
岳凌川肃声道:“抽调附近派出所的人,把所有人都控制好,事情没解决之前封锁现场,不允许任何人外出!尽量不要让打电话发信息把消息传出去,我们马上就到!”
韦正义应了声好,岳凌川挂断电话,又踩了脚油门。
车子驶到袁氏楼下的时候,警车消防车围成了一堆,下面的救援气垫也准备妥当,岳凌川只看了一眼,就飞速往公司里面冲。
袁氏公司有十二层,他们冲上顶楼天台,就见里里外外挤满了警察和消防员。韦正义和周启明他们正站在最前面,而天台的边缘,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孩站护栏外面,面对着大家,半只脚已经踩空!
沈青叶瞳孔一缩,和岳凌川一起拨开人群挤上前去。
韦正义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出手,耐心劝道:“贺书文,你先下来,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你先冷静一点,先下来好不好?”
先前在审讯室里拘谨紧张的姑娘此时一脸死寂的麻木,闻言漠然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岳凌川站定在韦正义身边,放柔了语气道:“我们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也很同情你的遭遇。杀人的行为的确不对,但如果你愿意指认袁正浩他们,或许还有从轻判处的余地。你先下来,咱们好好商量好不好?”
贺书文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身上,片刻后,忽地笑了:
“你知道我的遭遇?你知道什么?”
豆大的泪珠自女孩面庞滑落,砸湿了干燥的地面,在空中晕起了灰尘。她字字句句,声声泣血:“你知道我被男朋友下药,他亲眼看着我被人轮奸吗?
“你知道我事后想死,却被他们以死人晦气、把我按在地上羞辱吗?
“你知道我想去报警,他们却拿出那些视频来威胁我,告诉我敢报警就把视频让所有人看见吗?”
贺书文抬起下巴,拼命想忍住眼泪,却只是让它流得更凶:“我有什么错?”
她狠狠抹了把脸,语带哽咽:“我有什么错!”
沈青叶心下绞痛,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试探地上前一点:“我能理解,真的,我也是个女孩,我能理解。”
“可是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你现在下来,哪怕在牢里待个几年十几年,等你出来后也才三十多岁,你还风华正茂,你还有大把的人生,为了那个人渣就放弃生命,值得吗?”
贺书文顿时痛哭:“我还活着干什么?”
她泣不成声:“我奶奶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她神容崩溃:“我不想报仇的,我本来不想报仇的。我想等毕业之后就离开这个城市,到外面找个工作,当老师,好好养活奶奶,让奶奶享享清福……她苦了一辈子了,她苦了一辈子了……可是为什么?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让我如愿?”
她看着沈青叶,扯了扯唇角,神情痛苦绝望,哀声道:“我怀孕了……”
她唇瓣颤抖,手掌覆上小腹:“我怀孕了,却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沈青叶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岳凌川等人也是满脸愕然,一瞬间,全都明白了过来。
刚刚上来的袁夫人闻言几乎要晕死过去,袁先生搀着妻子,目光落在那女孩身上,眸底深处却闪着奇异的光。
许是念及将死,也许是那些东西一直压在心头,重的让她喘不过气,贺书文再无顾忌,声泪俱下:
“我本来想自己偷偷把这个孩子打掉的,可是不知道周围的邻居是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们告诉了奶奶……”
贺书文永远忘不了那天回到家后,邻居指指点点打量的目光,还有奶奶那颤抖的、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身体本就不好,一气之下进了医院……我想给她治病,可是我没钱,我把能借的人都借了,可还是不够,还是不够!我只能去找袁正浩,我求他借我点钱,我求他救救我奶奶,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肯定会还他的……”
贺书文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他让我陪他,他让我陪他一晚……”
一方面是奶奶的命,一方面是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
“我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他给我五百块钱。”贺书文颤抖着身子,笑出了声:“他给我五百块钱!”
女孩眼中迸出强烈的仇恨:“他说他在外面找女人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说看我是大学生,才给我那么多!”
五百块钱能干什么?五百块钱是她两个月的生活费,是她之前不敢想象的一笔钱。可是五百块,救不了她奶奶的命。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奶死,我什么都做不到,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一旁的袁夫人闻言尖声怒斥:“所以你就杀了我儿子,你就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杀了我儿子?”
贺书文慢慢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袁夫人,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残忍吗?有他对我做的残忍吗?”
她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么个畜生,他就该死,他有什么资格活着?”
“我本来想把他那块肉割下来喂狗的,可再一想,狗多无辜啊?狗都比他干净,我都怕狗吃了他的肉下辈子会不得超生!所以啊,还是让他自己吃吧!
“他不是最以他那二两肉为傲吗?我这么做,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袁夫人气急:“你这个、你这个贱人!你、你不得好死!”
贺书文大声道:“我当然会不得好死,我今天就从你们公司楼上跳下去,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我死后也会一直纠缠着你们,纠缠着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看着袁夫人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又讥讽开口:“还有,你这幅样子做给谁看啊?袁正浩会死,归根结底,不还有你的原因吗?”
袁夫人瞪大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贺书文冷笑:“袁夫人贵人多忘事,恐怕早就忘了,我之前在袁氏大楼,是如何求着想见你一面,却被你让保安毫不留情地赶出门外的!
“你当时说什么了?哦,你什么都没说,你只是让秘书转告我,你儿子在外面的女人多的是,不要妄想上了他的床,就能攀上袁家!”
袁夫人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贺书文笑:“其实当初我只是想救救奶奶,我只是想找你们借点钱,我想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再无瓜葛……
“可你们,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袁夫人整个人无力地往后靠去,难以想象,所以,儿子的死,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如果她当时见了对方,会不会、会不会现在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了?
她不住地摇头,声嘶力竭道:“不,不,是你,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
袁先生把妻子紧紧抱在怀里,控制住她的动作,抬眸看向前方的女孩,沉声道:“我为我儿子的所作所为,对你道歉。我也很后悔,之前忙于工作,没有好好管教过他,致使他犯下了这种错误。”
贺书文冷眼看他,无悲无喜。
袁先生继续道:“你奶奶去世了,我理解你的悲痛。只是我儿子现在也没了,就算一命抵一命,可以吗?”
贺书文冷笑道:“一个畜生,怎么配跟我奶奶相提并论?”
一旁的沈青叶闻言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明白他说这些话是想要干什么。
袁先生眸光暗了暗,却并未恼,反而耐着性子道:“好,你想怎么说都行。但是你现在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年华,就这么死了,甘心吗?”
贺书文道:“你想说什么?”
袁先生的真实面目终于暴露:“我作为正浩的父亲,可以出具谅解书,到时候法院对你的行为应该会从宽处罚——前提是,你同意做亲子鉴定,确认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正浩的。”
第32章 真相
贺书文此刻终于明白袁先生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蓦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俯后仰, 让沈青叶看得胆战心惊。
她不知笑了多久, 笑得肚子都疼了, 才慢慢停下来:“你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她看着袁先生, 一手狠狠地拍着肚子, 眉眼锐利:“你想让我把这个不知是谁的孽种生下来?把这个害死我奶奶的元凶生下来?!”
袁先生眉头微皱,冷静道:“他毕竟也是你的孩子, 身上留着你一半的血。而且如果你同意,我保证你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袁家少夫人,以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贺书文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这个孽种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我一想到我肚子里有那么个东西我就寝食难安!若不是没有时间,我早就把它弄死了, 怎么可能放任它在我身体里?”
她眸中满满的都是恶意:“把它生下来?生下一个孽畜吗?让它像你们儿子一样吗?!”
袁先生神色不满,却还是放缓了语气:“你现在情绪激动, 不了解事情利害关系, 先冷静一下, 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我们能出具谅解书, 法院对你的行为多少会从轻处罚。到时候你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不想看到他, 我们也会给你一大笔钱, 送你离开,你后半辈子就生活无忧了!你也没有损失什么啊!”
贺书文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扯嘴嗤笑道:“你跟袁正浩真不愧是父子。”
“你们俩简直是如出一辙的恶心。”
她高高抬起头,面带嘲讽:“什么生活无忧的鬼话, 我自从杀了袁正浩之后,就没想过要活着。等我死了,我也觉不会放过袁正浩,更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完,转身就要往下跳!
沈青叶心下一紧,慌忙道:“贺书文,想想你奶奶!”
贺书文动作一顿,回头看了过来。
沈青叶试探地上前了一步,她立刻神情紧绷,喝道:“你站住!”
沈青叶顿时停下了脚步:“好好,我站住,我不动。”
她双手举起来,容色耐心,温声道:“我理解你,真的。唯一的奶奶去世了,你肯定很伤心,我能理解你。”
贺书文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眼眶有些泛红。
沈青叶声音温柔:“你也说了,奶奶活了一辈子,没享过福对不对?那你更应该好好的活着啊。你只有努力地生活,努力工作挣大钱,才能给奶奶多烧点纸钱是不是?奶奶在上面的时候苦了一辈子,不能让她在下面的时候还穷巴巴的,连买点东西都舍不得啊?”
贺书文手指紧了又松,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沈青叶见她神情有些松动,又试探着上前了半步,紧接着道:“我听说现在下面通货膨胀厉害得很,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万的,你是奶奶唯一的亲人了,难道要让奶奶在下面也比不过别的老头老太太吗?”
她朝前伸出手:“乖,你先下来,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贺书文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让奶奶失望了……
“她肯定很生气,她肯定在怪我……”
“我让她丢人了……”
沈青叶眼眶也忍不住一酸:“怎么会呢?奶奶怎么会对你失望呢?”
她又慢慢上前两步,耐心引导着:“奶奶就算生气,也是生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她是心疼你,心疼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岳凌川看着她的动作,冲旁边严阵以待的警察和消防员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在贺书文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挪动。
沈青叶继续往前:“你是奶奶最爱的孙女,她那么爱你,那么疼你,她肯定希望你一辈子都无忧无痛,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活着。
“你如果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等以后见到了奶奶,那她才要真的生气呢。”
她又靠近了一些,向她伸出手,循循善诱:“你想让奶奶奶生气吗?”
贺书文颤抖着唇摇了摇头,抓着栏杆的手松了又紧,显然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可是我没有亲人了。”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没有亲人了,奶奶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沈青叶正欲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急迫又带着些气愤的声音:“谁说你没有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