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里有最美的花,最青的山,最热情好客的村民以及别具风味的水果。
窗外的花由零星几颗,逐渐增多,直到漫山遍野都是红色。
游客停止聊天,纷纷拿起手机,激动的拍了一张又一张。
“好漂亮的花,花瓣好像是星星状的呢!成片开在一起,就像……”雅雅想学杂志社文案小姐姐说出几个优美的词,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就像……谈飒,你说这些花像什么?”
雅雅实在想不出来,将问题抛给默默望向窗外的谈飒。
她那么漂亮,一定很有文采。
雅雅等了几秒。
谈飒收回视线,扫了她一眼:“像一把山火,绵延几百里。”
雅雅:“……”
算了,她就不该问。
车子停在青山脚下,清爽的风送来淡淡草香。
无忧花有四朵花瓣,花蕊嫩黄,花瓣鲜红。最令人称奇的,是它的花柄、花托连带萼片,都是红色。
小腿高的无忧花随风轻轻摆动,红的鲜艳又妖冶。
谈飒不让乐梧和宁粟像雅雅那样近距离去闻,去摸。
“这花给我感觉不太对劲。”谈飒对走过来的卫明礼道:“我们要在这里度过七天,如果度假山庄有问题,它的特色景点估计也不简单,小心为妙。”
卫明礼轻轻点头。抬起手,迎着谈飒微愣却没有阻止的视线,抚平她眉间褶皱:“别太紧张,我会照顾好自己。”
谈飒自从在车内睁眼,或者说自从收到书页那一刻,情绪便像固定在两个相反方向的线条,崩的极紧。
她没有亲人,朋友不多。身边三人,任何一个出事她都不能接受。
谈飒警惕其他游客,警惕窗外风景,警惕身边一切。
乐梧和宁粟受到她的影响,兴奋褪去,眸中添了些惶恐。
过于放松和过于紧张都不利于应对事态发展。
谈飒眼睛微合,吸气吐气,再睁眼时,双眸恢复往日平静。
“好。”
宁粟绑定的幻梦系统在排名方面高于249。乐梧的神偷系统虽为崩坏,但一两次的使用不会侵犯心智,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卫明礼是唯一没有系统的。但他曾独自在崩坏世界撑了七天,并非等闲之辈。
是她太小心了,影响到身边人,这样不好。
乐梧看到谈飒恢复往日熟悉的模样,松了口气,靠过来:“飒飒,我们不是小孩子,知道这里不简单,会保护好自己的。”
宁粟唰的举手:“我保证不会远离飒飒姐半米以外!”
惨遭孤立的西莫走过来:“女神,那我呢?”
谈飒瞥了他一眼:“你可以摘朵花,试试看会不会有影响。”
“好绝情。”西莫叹气:“明明我是最无辜的。”
谁让你喜欢蹭饭呢。
谈飒不理他,目光落向大巴车正前方。
司机正在和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聊天。
“他叫阿离,是安乐度假村的村民,从小在大山长大,没有他不熟悉的路。”司机笑呵呵向众人挥手:“跟他走吧,第七天这个时辰,我在这里接你们回家。”
司机叼着花,晃晃悠悠上了车,砰的关上车门。
“呸,好苦!”转动方向盘,司机扭头将口中的花吐掉:“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也就骗骗傻子游客。”
他家乡也有花,咬一口,花瓣都是甜的,比这强多了。
司机挑了首劲爆舞曲,提速向回开。
而挨了牙印的花,似乎羞愧极了,骨碌碌滚到角落不起眼的缝隙中,隐匿了身形。
阿离身子骨单薄,穿着松垮的七分裤和黑T恤。板着脸,沉默寡言的模样。
几对儿游客热情和他搭话,都被他以单音字“嗯”、“哦”、“好”应付。
他们耸了耸肩。既然可以在四周游玩,便不再理会寡淡的阿离。他们鼓足兴致,笑着闹着四处寻找拍照角度。
宁粟隔着鞋子,用脚尖轻轻碰了下花朵,好奇道:“为什么叫无忧花呢?”
乐梧撇嘴:“不知道,明明星星花更形象。”
“因为传说。”
谈飒视线微抬。
刚刚不爱说话的阿离脸上突然多了抹异样的神采,像虔诚的教徒看到神明到来——
“传说,有位圣女,因心高气傲被贬下凡间,遭七世之苦。
第一世,她决定通过学习,对抗上帝。于是,白色肉虫啃噬大脑,而后顺着眼睛,耳朵,鼻孔,嘴巴爬出来,将她整个人吃得精光。
第二世,她进入研究所,妄图通过实验毁灭上帝。研究所爆炸,她失去双眼。
第三世,她放弃对抗上帝,打工赚钱,辛苦猝死在工作岗位。
第四世,她渴望爱情,与父母反对的男人私奔,最后惨遭抛弃,跳河自尽。
第五世,她忤逆一心替她着想的年迈父母,天雷击碎了她的头盖骨。
第六世,性格孤僻的她遭人厌弃,孤独活了七十载,摔在冰冷的地面。一天,两天……眼睁睁看到自己发烂,发臭,体内生蛆。
心灵遭受的折磨令她痛不欲生,第七世的圣女跪地磕头,祈求原谅。”
越来越多的游客围到少年身边,见他突然停下,忍不住问:“后来呢?”
阿离神秘微笑:“圣女到底是上帝亲生,又怎忍心她再受磨难。圣女顺着上帝的指引,来到大山,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质朴生活。”
“浮躁的心终得安宁,圣女从未感到如此快乐。一生很快过去,重回上帝身边前,圣女拔下琉璃发簪,化作漫山无忧花,引导后人以她为戒。”
“回归大山,方得安宁。”
阿离停下话音,视线滴溜溜绕着众人若有所思的面孔滚过,露出白牙:“你们……觉得这个传说如何?”
青年从登山包取出几瓶水,分给朋友们。
特意多拿一瓶,分给阿离:“传说中的大山,不会就是眼前这座吧?”
朋友们笑道:“这哪里是一座,是一座座,望不到尽头。阿离,太阳落山前我们能走进村子吗?”
阿离没有接水,冷冰冰扫了众人一眼:“本来能,但你们看风景耽搁半天,晚上要在山里过夜了。”
众人:“……”
你倒是早点说啊。
阿离在队伍前沉默带路。
山路坡度不高,土地柔软。
随着一步步向上,风景越来越广阔。无忧花随风轻摇,像大地对璀璨天空热烈的告白。
一路上,大家兴致高涨边聊边走,话题围绕着阿离刚刚所讲的传说。
从对上帝的吐槽拐到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我也想抛下城市的烦忧,来到这里,每天种种田,打打鱼,无忧无虑。”
青年说完,扭头问刚刚认识的新朋友:“你呢?”
雅雅举着相机四处拍照,闻言猛猛点头:“我想盖个田园小别墅,一楼是通透的客厅和书房,阳光洒在书架,风轻轻翻书。二楼是卧室,推开窗就能看到葱郁的树木和一望无际的花朵。”
阿离速度慢了几分。
众人讨论的兴高采烈,唯独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始终不发一言。
阿离仰头:“你不说话,在想什么?”
他眼眸极黑,瞳孔很大。细细盯着人看的时候,透着股怪异。
谈飒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我在想,你不太像男孩。”
阿离步伐猛地一顿。
乐梧将宁粟拉到身后。
阿离声音阴沉:“什么意思?”
谈飒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我表弟和你年纪差不多,整天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我还以为所有男生都这样。”
阿离定定盯了谈飒一会儿,肩膀微松,继续向前走。
谈飒跟上:“不过刚刚讲故事的你很活泼呢,再讲几个听听?”
阿离瞪了她一眼,脚步加快。
谈飒叹气,目光幽幽的在阿离身上转了几圈。
明明是你先问的,听了回答又不高兴。
宁粟悄悄捏了下乐梧手心,附在耳边悄声问:“谈飒姐离他那么近,没事吗?”
乐梧点头:“她有分寸。”
宁粟稍许放心,扭头打量四周:“这里风景真的很美,适合写生。”
“你也想在这种地方生活?”
宁粟摇头:“这里适合旅游,不适合长期居住。我可是有野心的女人,我还要在大城市拼搏,成为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加入飞鸟。”乐梧忍俊不禁:“知道啦,别念了。”
西莫无法加入女孩子们的话题,扫了眼视线一直落在最前方的卫明礼:“这么不放心啊?我女神没那么柔弱。”
卫明礼应了一声:“我知道,我在看阿离。”
西莫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半天,并未看出什么名堂。
“蠢货!你注意他走路姿势。”
西莫对系统时刻不忘攻击他的行为已经免疫,他沉住气,耐心观察。
片刻后,有个横倒在地的粗木桩。阿离抬腿,迈过去之前,向上提了下裤腿。
像怕被绊倒,但他穿的明明是短裤。
聊天声逐渐被沉重的呼吸取代。
最初的兴奋褪去,这些来自大城市的游客爬了一座又一座山,早已胳膊酸,腿抽筋,恨不得生出翅膀直接飞出大山。
太阳西垂,天色暗沉。
晚风穿过林间,钻进皱巴巴,沾满汗水的衣服,冻得人一个激灵。
山头林间的夜很冷。
他们一天没吃饭,只在歇息时吃了点面包饼干。
在翻过又一座大山,发现前方群山连绵,没有尽头时,雅雅原地蹲下,崩溃:“腿好痛,我不行了。”
青年撑着树干,擦拭额间滚落的汗珠:“来之前以为体验安乐度假村田园生活,没成想是攀岩跋涉。”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连个缆车都没有,还好意思吹嘘自己是热门景点。”
“退钱,老子不去了!”
阿离回头,情绪并无波动:“那你们就原路返回吧。”
众人本来不好意思为难半大少年,只是太累,情绪上头抱怨几句,顺带歇歇脚。
但见阿离这态度,心底唰的腾起火气。
“你什么意思?我们来这里可是花了钱的。”
“我们爬了整整六个小时,你让我们回去?!”
“六个小时而已。”阿离嗤笑,不理众人,扭头继续走。
谈飒五人沉默跟上。
他们没花钱,也回不去。
书中世界的要求明晃晃摆在那里,去安乐度假村呆七天,不去就暴毙。
几人体力都还不错,只有乐梧气息微乱。
谈飒和宁粟一起挎住她:“走不动就告诉我,我背你。”
乐梧摇头:“能走。”
众人怕在大山中迷失方向,骂骂咧咧埋头跟上。
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林间时,阿离停下脚。
“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能到村里。”
听到“休息”二字的众人宛如断了线的木偶,就地或趴,或坐,或躺。
七扭八歪,一动不动。
若不是呻吟着喊累,喊饿,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会以为是一堆尸体。
阿离转身走进黑漆漆的林间,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野鸡。
去毛,生火,架树枝。
不多时,野鸡炙烤出诱人的黄色。人群中,肚子咕咕叫声此起彼伏,盖过林间不知名的鸟叫。
雅雅眼巴巴望着焦香的烤鸡,擦了下口水。
许是众人视线太热烈,阿离停下动作,看向他们。
阿离指了指树林,又指了指烤鸡:“里面野味很多,还有果树,想要自己去找,这个是我的。”
青年拍了拍雅雅的肩膀:“没事。我会玩弹弓,找到好吃的出来分给你。”
三十人一只烤鸡不够分,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但林子里的烤鸡大家就各凭本事,先到先得。
瞬间,一半游客如同打了鸡血,摩拳擦掌迈进幽深的林中。
剩余一小半游客咬着饼干,准备第二天到村子里再补偿肚子。
西莫兴冲冲起身,走到一半,回头招呼卫明礼:“敢不敢进?”
林子很大程度有危险。
谈飒皱眉,卫明礼向她笑笑,眼神温和:“果子,还是野味?”
“……果子。”她晚上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好。”
卫明礼和西莫一同消失在树影中。
乐梧“啧啧”两声:“男人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连影帝都不能免俗。”
宁粟跃跃欲试:“谈飒姐,我也去给你摘果子。”
“你消停一会儿。”谈飒拉住她:“我跟你说过什么?”
宁粟蔫头耷脑:“绝对不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她说完又支棱起来:“但是我很强的,我有系统。卫影帝什么都没有,你怎么敢放心他进去啊。”
就算林子里没有危险,但他可是跟西莫一起进去的。
想到谈飒对西莫的敌意,宁粟不由为身娇体弱的卫影帝捏了把汗。
他不会一进去就被西莫趁机弄死吧。
“西莫虽不可信,但他的立场与我们一致。”没道理对卫明礼动手,更何况:“你们的影帝没那么弱。”
谈飒闭眼,感受到卫明礼正向远处平稳移动。
乐梧打了个哈欠,半靠在谈飒身上:“飒飒,我还想听你在路上吹的曲子。”
追踪曲,剩余使用次数一。
谈飒捏着口笛,犹豫是否给乐梧定位,以防万一时,左前方突然传来刺耳的尖笑。
阿离两条腿荡在悬崖外,轻轻抚摸身边无忧花,露出的一小半侧脸在月光下冰冷诡异。
他眼角下垂,分明是不太高兴的模样,但笑声确确实实从他嗓子里发出,吵得人心慌。
“神经病吧。”有人小声骂了一句。
阿离轻轻开口,饱含恶意——
“你们猜,林子里的人还能回来吗?”
似哭似笑声从头顶急促掠过,雅雅打了个哆嗦。
她颤颤巍巍抬头。
一只猫头鹰向远处飞去。
阿离的问题古怪,不能深想。
雅雅勉强道:“阿、阿离,你在开玩笑吧。他们就是在附近找找东西,像你一样,很快就回来了。”
阿离没有反驳。
在众人都以为这是个恶作剧时,他慢悠悠继续道——
“你们再猜,回来时,他们,还是他们吗?”
脾气暴的游客忍不住阿离阴阳怪气,上去揪他的衣领要说法。
阿离不说话,嘴角挂着讽刺的笑。
雅雅不忍看,扭头望向树林。
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林子里太安静了。
按理说,他们人生地不熟,活动范围不会太远。
为什么既没有人声,也没有脚步呢?
雅雅有点害怕。
她收回视线,身边雾气更浓,甚至连原本坐在一米远位置的女生都看不见。
雾气湿漉漉的。
呼吸间透着很重的潮气,不太舒服。
雅雅呼唤女生的名字,舌头无意间碰到嘴唇,有点咸,像泪水的味道。
女生没有回应。
四周更静,只能听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雅雅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游客骂骂咧咧的声音消失,阿离恼人的笑声消失,甚至连时不时响起的鸟鸣都在此时停止。
好像整个山头,只有她一人。
“有、有人在吗?”
雅雅抱着相机,晃晃悠悠站起身。
理智上,她应该向周围原本坐着人的位置走,但她不敢。
雅雅站在原地,仿佛多迈一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雾气太大,要顺着急促呼吸的鼻孔,探到胃里。
雅雅带着哭腔:“你们在哪里啊?为什么不说话,别吓我好不好。”
有人轻轻拍了下肩膀。
雅雅腿软,趴在地上,下意识护住相机包。
“怎么了?”青年蹲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红彤彤的果子:“这里野鸡跑的太快,抓不到,只找到这个。”
雅雅松了口气。
像在无人的孤岛找到同类,她连忙将刚刚发生的古怪事讲给他听。
雅雅以为会得到安慰。
却见青年咧起嘴,露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牙齿:“所以,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雅雅眼带泪花,扔出相机包砸向青年的脸,拼了命往相反方向逃跑。
听不到脚步声,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跟上来。
雅雅狠狠捏了自己一把,很痛,不是梦,只能欲哭无泪继续跑。
她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小心一脚迈空,半面身体悬在崖外。
山很高,她死定了。
脑海刚冒出这个念头,一股大力狠狠拽住她的后衣领。
雅雅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雾气中浮现熟悉的,带着些许冷淡的脸。
“谢谢你,谈飒。”雅雅哽咽道:“我差点就死了。”
“不客气。这里不太对劲,你愿意带我离开吗?”
雅雅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疯狂点头:“我们快走吧。”
她像找到主心骨,抓住谈飒的手汲取力量。
像握住了一块冰。
这不是人体该有的温度。
雅雅全身僵住,想抽回手,却被狠狠攥紧。
谈飒回头向她笑:“怎么了?”
来时路已被黑暗吞没,借着模糊的月光,依稀看到两三树影。
乍一看,像几个挎着手,悄悄跟踪她们的人。
耳边喷洒热气。
乐梧打了个激灵,宁粟靠她极近,压低嗓音问:
“乐梧姐姐,你在看什么?”
“看能不能遇到林子里的人。”乐梧怕宁粟害怕,打岔道:“顺便看看有没有撞树的兔子,野鸡。”
这个世界的游客自带零食,但她们没有,实打实饿了一整天。
就算能找到果树缓缓干痒的嗓子也好啊。
宁粟不知是不是没力气,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乐梧尽力支撑着她:“我们得跟上谈飒,别走散了。”
刚刚山头突然起雾,视野受限,声音模糊不清。若不是谈飒一直抓着她的手,乐梧差点以为整个山顶只有自己一人。
谈飒拉她们进了林子。
根据阿离语焉不详的暗示,这里绝不是安全的地方,但最起码这里雾气少,视野开阔。
能看到,能听到,便稍稍放了心。
此刻乐梧才真正意识到眼前世界不同于现实,会有危险,要小心再小心。
谈飒去前方探路,乐梧不想掉队。
她拉着宁粟的手臂,支撑起大半重量,向前走。
走了几步,宁粟忽然惊呼,身体歪斜,眼看就要摔下一条坑洼小沟。
是雨水冲击出来的,掉下去不会死。但枝条纵横,难免会划伤。
乐梧咬牙,不肯放手。
软土大块坍塌,两人都在慢慢下滑。
宁粟双腿找不到着力点:“放手吧,我上不去了。”
她声音压抑,像承载着巨大的痛苦:“我是不被需要的人,小玫说的对,唯有死亡是我的归宿。”
“你在说什么鬼话!”乐梧听不懂,以为宁粟被吓傻了:“别怕,大不了我陪你一起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宁粟的手臂,轻松将她拉回地面。
宁粟拍拍身上的土,激动道:“飒飒姐,你就是我的超人!”
情绪转化太快,刚刚消沉的宁粟就像是场错觉。
果然吓傻了吧。
乐梧捏了把宁粟的小脸,问谈飒:“我们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休息?”
“原地休息。”谈飒扫了眼宁粟:“夜晚视线受阻,再走容易出事。”
谈飒夜视能力很好。
探路的功夫,她逮到两只野兔。
架火时,宁粟不忍心别开眼:“飒飒姐,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乐梧眉头微皱。
谈飒似笑非笑瞥了宁粟一眼:“嗯,那你别吃。”
宁粟哽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草丛突然响起脚步声。
很轻,如果不是谈飒伸手比了个嘘的动作,乐梧根本注意不到。
谈飒脚步微动,挡在乐梧面前,顺便隔开宁粟。
半人高的草丛微动,西莫拎着一只野鸡走出来。
摇曳的火光中,他的脸色比夜色更沉。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宁粟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末了,紧张兮兮问:“你是本人吗?”
西莫歪了下头:“当然,来之前我们不是在一起吃火锅么。”
谈飒忽地笑了一下:“假人果然有记忆。”
“如果是西莫,见到我们会带着欠扁的笑,炫耀他的捕猎成果。”谈飒耸耸肩:“你模仿的根本不像,脸色太僵,像一百年没做过表情的僵尸。”
“僵尸西莫”死死瞪了谈飒一眼,在谈飒以为他会动手时,忽地消失。
谈飒若有所思:“没有伤人能力么。”
“竟然是假人,太可怕了。”宁粟向乐梧身后缩。
“你们都是同类,有什么好怕的。”乐梧瞪了她一眼:“亏我刚刚好心拉你,你把宁粟弄哪里去了?”
宁粟小脸苍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谈飒叹气:“宁粟如果像当初那样谨慎,就不会给你替换的机会了。”
浓雾中,宁粟探头探脑,松开握住两人的手。
短短几秒,便被假人替换。
倘若是最初困在光明中学天天思考怎么逃跑的宁粟,警惕心会比现在更强。
不知道是不是和金檬呆一起太久被传染了。
假宁粟消失。
谈飒分给乐梧烤好的兔肉:“不用太担心,宁粟有自保能力。”
249能检测到乐梧的系统正平稳运行。
“假人有原主的记忆,但无法体验到原主情感。”谈飒说:“如果我们失散,不要信谈飒,信你自己的判断。”
乐梧重重点头。
乐梧吃完东西,靠着树昏沉沉睡着了。
她本就疏于锻炼,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凭借不想给大家拖后腿的意志力。
她睡得熟,连周围场景发生变换都毫不知情。
谈飒站在乐梧身边。
雾气环绕又散开,她们重新出现在山头。
原本呆在这里休息的游客全都消失不见,山崖边单薄的少年侧身望向谈飒。
谈飒主动打招呼:“他们人呢?”
像没想到谈飒第一句话会问这个,阿离微愣,而后冷哼:“不知道。”
“有你这种带路的么?一共三十个人,弄丢二十八,你准备怎么跟村里的人交代?”
阿离表情淡漠:“太阳升起时,他们会回来。到时,你们就可以进入心心念念的村落,祝你们好运。”
他嘴上说着祝人好运,但声音满满的恶意倒像是在说愿你们快点去死。
谈飒无奈:“大家都是女孩子,恶意不要这么大嘛。”
阿离僵住。
全身腾起危险的气息:“你说什么。”
“阿离以前很喜欢穿裙子吧。”谈飒扫了眼她的七分裤:“裙子不合身,所以会习惯性提裙角。”
哪怕换成男孩的身体,仍会下意识重复过往的动作。
阿离浑身一震,两行血泪自眼角缓缓流下。
她嘶吼着扑过来,速度极快。
刚刚两个假人没有伤人能力,戳穿后直接消失。阿离却相反,一招一式划破空气,带着致命的威胁。
因为她骗过别人,化了实体,所以拥有伤人的能力么?
谈飒掏出口笛,吹响安眠曲。
原本因打斗声,眼皮颤动,将要睁眼的乐梧重新睡了过去。
阿离晃了晃头,染血的脸浮起困倦,但仍警惕盯着谈飒,不肯入睡。
谈飒指尖转动口笛,声音轻柔:“你们骗取游客信任,而后取代对方,是为了走出大山吗?”
“你不喜欢这里吧,所以一路冷着脸,甚至几次暗示别人不想爬就回去。”
“你换了身体,为什么不走?”
谈飒边打量阿离,边斟酌着说出心中的猜测。
就像水鬼会找替死鬼,这些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的假人一定有它们的目的。
阿离没有回答谈飒的问题,身影一闪,凭空消失。
只余一朵无忧花,在迷雾散尽的山崖边亭亭而立。
宁粟有系统在身,与谈飒和乐梧走散后,倒没有太害怕。
她本想进林子找找两人,却不小心迷了路。
宁粟没有野外求生的经验,地理学得不太好。站在怎么看都一模一样的大树中,思索这条路刚刚是不是走过。
寂静的林间小路,最可怕的不是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而是脚步声多了一道。
宁粟屏住呼吸,大声道:“谁在那里?快点出来!”
“好凶的小姑娘。”两个红彤彤的果子被人高高抛起,稳稳接住。西莫探出身,笑眯眯道:“吓到你了么,请你吃果子赔罪啊。”
野果泛着诱人的清香。
宁粟咽了下口水:“你是真的西莫吗?”
西莫眉头微挑:“如假包换。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我女神呢?”
西莫走近宁粟,下一秒脚步微顿,拧眉瞥了宁粟一眼,整个人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咱俩不熟,我分辨不出你是真是假。”宁粟捡起两个果子,将其中一个放在西莫手边:“谈飒姐让我看到你直接扔菜刀,我们不是朋友,只能委屈你原地做一会儿美梦,有缘再见哈。”
幻梦,能给目标对象编织一场美好梦境。
宁粟捧着果子,张嘴欲咬,又担心有毒。
纠结半天,她叹气,将果子摆在西莫另一只手边,转身离去。
麻雀叽叽喳喳唱歌时,一抹鱼肚白挂在天边。
宁粟揉了揉眼,直起身:“系统,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记得自己在林子里转圈圈,怎么突然睡着了,这里是——
宁粟睁大眼,猛地抱住坐在身边的乐梧和谈飒:“你们找到我啦。”
乐梧怪笑:“这小不点的肉够吃多久?”
宁粟身子一僵,不敢置信抬头。
谈飒上下扫了她一眼,笑眯眯道:“三天吧,放点八角胡椒,提前腌制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