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飒系上熟食店的围裙，白色完美遮挡住大片的绿。
这下不用担心惹来鸭鸭大军的注意。
谈飒掏出外卖，加快脚步。
不远处有一片湖，湖水映着夕阳。
橘红色湖面浮着一群小鸭子，时不时拍打翅膀戏水。
谁能想象这群鸭子正在等待营救同伴的时机。
谈飒拍了拍毫无动静的外卖，三两下爬上六楼。
距离最后时限还有六分钟。
“王女士您好，这是您的外卖。”
这次开门的是个穿红裙子的娃娃，她蹦蹦跳跳接过外卖：“你来的好快啊，希望以后的外卖都由你接单。”
王女士笑脸浮现。
【恭喜您完成订单98，获得顾客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笑脸。】
场景变换。
谈飒脑袋突然昏沉沉的，全身骨缝透着寒气。她打着哆嗦，睁开如有千斤重的眼皮——
不远处是一家米线店，三三两两的客人走进走出。
【第九十九单：请在四十五分钟之内取走米线店的招牌米线，交给城北一楼的赵先生。】
【您感觉浑身无力，似乎在发烧。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外卖员，生病只是小事。】
【温馨提示：完成本单即可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
【您还有零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笑了么app，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谈飒打了个喷嚏。
怪不得她觉得快要冻死了，原来在发烧。
可恶的app。她许久没生过病，突然虚弱的身体令她很不适应。
熟食店的围裙消失了。
天空顶着一轮圆月，时不时吹来凉风。
谈飒蹭了蹭裸露在外的手臂，走进米线店。
温暖的热气包裹住她，煸炒的肉酱香气飘过鼻尖，谈飒的肚子咕咕叫。
她好饿。
三单外卖横跨清晨、午后和傍晚。
谈飒一顿饭都没吃。
端着超大碗米线的服务生路过谈飒：“你来取外卖吧？外卖统一放在前台储物柜，请按订单号取走。”
顺滑的米线淋了满满肉酱，青翠的小油菜飘在鲜亮的汤汁上。
谈飒捂住肚子，收回视线：“好的，谢谢。”
娃娃的身体很软，此时双腿却仿佛灌了铅。
从储物柜取完餐再回电动车的功夫，谈飒喘着粗气，摸了下额头。
很烫，没有汗。
系统有点担忧。
它从没见过谈飒如此虚弱的模样，好像再吹来一阵晚风就能让她摔倒。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系统说：“赵先生家离这里不远，还有四十分钟的送餐时间。”
它粗略算了算，从米线店开到赵先生家，只需要十三分钟。
谈飒喉咙像有团燃烧的火。
她清了下嗓子，用最快速度向赵先生家赶去。
“不行。”谈飒眉头微皱：“我刚刚在米线店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系统不解：“那很好啊，若蹦出个蛋糕店店长那样的怪物，以宿主现在的状态恐怕很棘手。”
谈飒：“没有那么简单。第一单难点在蛋糕店，第二单在时间，第三单……”
系统恍然大悟：“宿主担心赵先生有问题。”
“这里毕竟是崩坏世界，我能感受到咳咳……”
电动车歪歪扭扭，险些撞到栏杆。
谈飒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
她平稳呼吸，继续开车：“我能感受到app恶意很大。”
没有重启机会，这次行事必须小心。
问题或许会出现在路上，或许会在赵先生家，她必须留出充足的时间应对。
一路平安。
谈飒拿起外卖，按照订单备注轻轻敲了三下门。
胖到崩开扣子的棉花娃娃走出来，一把拽过外卖。
赵先生短粗的脖子几乎看不见，圆盘脸抖动，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
不会要吃人吧。
谈飒默默后退半步：“赵先生您好，麻烦给个笑脸，祝您生活一帆风顺。”
“不顺，我游戏卡关了。”赵先生迈着大象腿向谈飒走了一步，整个楼道似乎震了震：“你想要笑脸？想要就跟我进屋。”
赵先生从头到脚扫视谈飒，圆盘脸浮现一条细线。
那是他的嘴，拉成直线，一端上扬，透着鄙夷。
谈飒捂着嘴，闷闷咳了两声，跟在赵先生身后走进房间。
“这些，还有厨房里的，都给我扔出去。”赵先生扑通靠在电脑椅，双脚架在电脑桌，拿起手柄打游戏：“扔完就给你笑脸。”
不知道多少天的外卖盒、泡面桶。拆封的大大小小纸壳包裹，随处可见的瓜果皮与卫生纸团。
成堆的垃圾摆放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客厅，山一样，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谈飒微笑：“赵先生，我是送外卖的，不是家政。”
“杀杀，快上啊，弄死他，废物！”赵先生砸了下手柄，回头不耐烦道：“爱扔不扔，反正你不扔就别想要笑脸。”
谈飒拿出手机，上面显示订单已完成。
订单后的笑脸是灰色的。
这次订单没有致命危险，纯粹恶心人。
谈飒走向垃圾山。
聚成一堆的黑色虫子受惊，呼的爆开。
谈飒头皮发麻。
她问系统：“你说我揍他一顿，逼他露出笑脸可行吗？”
系统觉得谈飒的提议很赞，但不得不考虑另一种情况。
它弱弱道：“宿主万一把他打哭怎么办。”
现在谈飒状态很差，不管对方变成怒脸或哭脸，都很难对付。
谈飒闷闷咳了几声，有些遗憾。
她确实不能这么做。
变脸倒是其次，谈飒记得app发布任务时，最后一句话是“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不太像个普通结束语，感觉更像某种警告。
她想做的，与优质服务八竿子打不到，违规的后果恐怕并不美丽。
谈飒盯着满地的垃圾，叹气。
为了活命，只能当一回免费清洁工。
她撸起袖子，现在不冷，全身暖洋洋的，估计低烧转高烧了。
谈飒找了双皱巴巴的一次性手套。
聊胜于无吧，她实在不想用手直接触碰这些恶心的垃圾。
拖动最大的纸壳箱，将空塑料盒、饮料瓶等小型垃圾扔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鼻子不通气。
想也知道这间屋子味道该有多难闻。
头越发昏沉。谈飒眼皮半合，膝弯微软，险些向前栽到垃圾山中。
她单手撑地，后背惊起冷汗：“太恶心了，我宁愿立刻去世也不想倒在这里。”
系统闷闷道：“对不起。”
拖动大纸壳箱下楼的谈飒：“嗯？”
楼下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垃圾桶，谈飒将垃圾丢进去。返回时听到系统别别扭扭憋出话——
系统：“对不起，我排行最末，能力普通，什么忙都帮不到。”
在系统星时，前辈们安慰249，只要找到合适的宿主，它会变得非常强大。249认为谈飒就是最合适的宿主，但自己依然是个小废物。
如果当时来三十三星的是其他任何一个前辈，情况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谈飒撑着楼梯扶手，笑了笑：“没有聆听，我就栽到鸭子订单了。”
她不会知道鸭子围攻她的原因，也不会有意识的遮掩衣服颜色。
谈飒：“别灰心249，你有你的优点。”
系统泪眼汪汪：“我会加油变强的。让我们一起努力，干掉主神，解决崩坏！”
谈飒嘴角上扬：“我都这么安慰你了，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系统：“……嘤？”只、只是安慰嘛！刚刚回温的数据瞬间拔凉。
“傻逼队友，会不会放技能，老子用脚玩都比你强！”
路过赵先生，谈飒蹲在客厅继续装垃圾。
她掀开塑料盒，努力忽视窣窣乱爬的虫子。
看不见，像以往那样，只要默念看不见就好。
谈飒呼了口气，让大箱子横躺，踹了脚垃圾山。
哗啦——
垃圾山摇摇晃晃，坍塌时大半落进箱子。
脏污破烂的垃圾中，一个崭新的盒子分外明显。
谈飒眼眸微动，上前抽出——
长方形的盒子很新，尚未拆封，上面写着xx游戏限量版。
限量版的东西往往有价无市，竟然会掺在垃圾山中。
系统出主意：“我们把键盘给赵先生，他肯定会感动的露出笑脸！”
谈飒不置可否。
她侧过身，赵先生似乎输了局游戏，整个人处于红温状态，狂砸鼠标。
这样的人会感动？谈飒才不信。
她拿起键盘走进厨房。
厨房垃圾比客厅少，地面歪七扭八躺着饮料和啤酒瓶。
厨具很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看来厨房对他而言，只有冰箱有点作用。
谈飒轻轻拉开柜橱。
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裹着塑料薄膜，尚未拆封的盘子。
谈飒将键盘塞进橱柜最深处，一个不将头伸进去，绝对看不到的位置。
出去时，她拎了几个空瓶子。
赵先生瞥向她，拧眉：“慢手慢脚的，扔个垃圾这么费劲。”
谈飒微笑，拖着纸壳箱走出去。
身后，赵先生啐了口，继续打游戏。
迎面走来一个棉花娃娃。沿着台阶向上，走到谈飒面前时，娃娃抬起头。
看到娃娃的脸，谈飒嘴角微张，有些惊讶。
不同他人没有五官的鹅蛋脸，她脸上的笑意明显。
穿着黑色运动服，扣着个小帽子。两眼弯弯，嘴角上扬。
谈飒眼睛烧的不舒服，揉了揉再睁开，娃娃依旧是笑脸。
看来视力没问题。三场订单，见过路过的所有娃娃中，眼前这个，是唯一出场时就自带笑脸的。
不像订单完成后顾客脸上夸张的笑。
对面娃娃笑容自然。虽然依旧是眼睛嘴巴三条线，但谈飒莫名觉得这个娃娃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黑衣娃娃瞥了眼谈飒和谈飒脚下的垃圾：“你是外卖员，为什么会带着一堆垃圾？”
谈飒抿唇：“赵先生说不帮他扔掉垃圾不给笑脸，我的百分百好评记录就差他一个。”
黑衣娃娃似乎极具正义感，听完后撸起袖子：“你等着。”
她气势汹汹走进屋子。
谈飒连忙将垃圾丢在一旁跟上去。
黑衣娃娃揪住赵先生衣领，将他硬生生从电脑椅拖到地上。
女侠好臂力。
谈飒半靠在一面还算干净的墙上，围观女侠抡起扫帚猛拍赵先生的场面。
她想这么做很久了，碍于身份不能做。
女侠是原住民，不受笑了么app限制。
谈飒想拍手叫好，两条胳膊每动一寸酸痛难忍。
脑门烫的能融化黄油。
谈飒牌烤炉，质量真的好。
她嘿嘿笑，看到赵先生脸着地趴在地上。赵先生绝对不怕被打成猪头，因为他本就是猪头。
系统检测到谈飒身体各项指标出现异常，它有些着急。
这样下去不行，会烧傻的：“宿主，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去接点凉水拍在额头……”
谈飒脑子里嗡嗡的。
她贴着墙，一寸寸向下滑。最后蹲坐在地，双手托脸看戏。
赵混球抄起啤酒瓶意图偷袭，女侠一个利落的劈砍，瓶子碎成渣。
黑衣娃娃踹倒赵先生：“你这体格还想搞偷袭？”
赵先生好好打着游戏，突然被揍。
他打不过，逃不了，有点崩溃：“你是疯子吗？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打我？”
“因为你左脸刻着欠，右脸刻着揍，额头写着快来打。”黑衣娃娃指了指靠墙满脸通红的外卖员：“笑，现在不笑，就没机会再笑了。”
赵先生打了个寒颤，似哭似笑浮起一张脸。
外卖员歪头：“app没提示获得赵混球的笑脸。”
黑衣娃娃手里的瓶子碎片抵住赵先生脖颈：“嗯？”
“别、别。”赵先生崩溃道：“我重新笑还不行么。”
他努力憋出个灿烂笑脸。
【恭喜您完成订单99，获得顾客赵先生的笑脸。】
【您已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点击即可领取。】
外卖员盯着手机蹦出的绿色框框：“终于完成了。”
黑衣娃娃放开赵先生。
顺手将鼠标键盘捡起，笑眯眯还给他：“生活中就需要多点笑意，你说对吧？”
赵先生盯着裂开的键盘，想哭，却只能维持半笑不笑的表情：“对、对。”
算他倒霉，碰到个疯子。
他晚上还要打排位，这个键盘不能用了。
将坏键盘顺手向后丢，赵先生懒洋洋拉开电脑桌抽屉。
他不久前卡着点抢到的限量版键盘，一直没舍得用。
抽屉里躺着几包卫生纸，两包散开的烟。
没有键盘……他将键盘放到哪里了？
赵先生后背浮起一层冷汗，努力回忆拿到键盘的场景。
他抱着键盘亲了许久，回过神时已近傍晚。
他和某个傻逼约了擂台赛，势必要教他做人。
Solo赢了，他开心的点了炸鸡，又开了许多罐啤酒，之后的记忆便模糊不清。
难道和啤酒罐一起顺手当垃圾扔掉了？该死。
他抖着手在一大堆空盒子中翻找。
不知哪天吃剩的外卖塑料盒翻倒，遗留的汤汁淋了他一身。
赵先生忍不住干呕，直起身，走向被疯女人扶起的外卖员。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键盘？”赵先生红着眼：“上面写着限量版，用长方形纸壳装着。”
谈飒迟疑：“好像见过。”
“在哪里？”赵先生希冀道：“那个盒子是新的，你没有扔掉对不对？”
谈飒拍手：“扔掉啦。赵先生说客厅堆着的都是垃圾，垃圾当然要呆在垃圾桶里。”
赵先生垂下的手攥紧成拳。
她怎么敢……怎么敢看也不看直接扔掉的！
黑衣女站在一旁悠悠道：“晚上外面捡垃圾的人很多。”
赵先生忍怒跑进楼道。
他的限量版键盘，绝不能被人捡走！
“发烧了？”黑衣娃娃温凉的手碰了下谈飒的额头：“嘴唇干出血了。等下，我去给你取点药。”
谈飒晕乎乎望着黑衣娃娃的背影，皱眉。
哪里不太对劲，但大脑像生锈的机器，无法思考。
还有个很吵的声音一直在叫：“按一下领取奖金，按了我们就能离开崩坏世界了！”
领取奖金？
对哦，她努力应付赵混蛋，就是为了集齐笑脸，领奖金。
谈飒低头，点击绿色方框。
世界扭曲黑暗，身边出现大大小小的漩涡。
谈飒头晕目眩，闭上眼，彻底失去意识。
第50章 人抓到了
谈飒走在沙漠中，双腿各绑着两颗脑袋大小的石块。灼热的日头烤干了身体的水分，她慢慢挪，呼吸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
喉咙泛起腥甜，她摇摇晃晃，终于走到一片湖前。
湖心是蓝色，向外漾着绿波。
许多星星在湖水周围起舞，谈飒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不是星星，是萤火虫。
白天为什么能看到萤火虫。
谈飒抬头，一轮圆月悬在头顶。周身温度瞬间降低，谈飒牙齿打架，低头时发现她竟然穿着纸糊的裙子。
顾不得干到冒烟的嗓子，她连连后退。
她是纸糊的小人，遇到水可不行。
藤蔓自沙子中探出，缠绕住谈飒的双脚。
她无法挣脱，眼睁睁看到成千上万只小鸭子从水里一跃而上。
坚硬的喙啄的她破破烂烂，还剩一口气时，小鸭子顶着她丢进湖中。
谈飒打了个寒颤，猛地坐起身。
“宿主你终于醒啦，我叫了你好久！”
原来是梦。
谈飒揉按太阳穴。她这一动，全身骨缝宛如针扎，酸疼难耐。
她靠着床头缓了片刻，好饿啊。
胃部火烧火燎，强烈的饥饿感让谈飒有种胃要忍不住吃掉其它脏器的错觉。
天色明亮，阳光透过窗帘打在被子上，一道明晃晃的金刺得眼睛不舒服。
谈飒掀开被子：“现在是几点？”
“十一点十三分。”
还没到中午。
这次进入崩坏世界比前几次疲惫许多，度过的时间更久，但清醒的时间并不算太晚。
为什么会饿的不行？
系统补充道：“是距离你入睡三天后的十一点十三分。”
谈飒下地动作顿住。
她睡了三天三夜？！
系统：“我们半夜就回到现实了，但你的身体很虚弱，一直睡到现在。”
谈飒撑着椅子站起身，双腿发麻。她慢慢活动双腿，挪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甘甜的水顺着喉咙滑过，滋润了干痒的嗓子。
她在脑子里快速过遍食谱，选择了最简单的白粥。
煮粥时，谈飒拿出两片面包，煎了个鸡蛋和两片香肠放进去。
一口咬下。啊，终于活过来了。
没被崩坏折磨死，却差点饿死在家。
几口干掉简易版三明治，身体总算恢复点力量。
谈飒拿起温度计，对准额头滴了下，37.8。
谈飒：“我好久没体验到生病的滋味了。”
自从亲身体会到住院费的昂贵，谈飒一直很注重身体健康。坚持每天早睡早起，饮食营养清淡，每天锻炼。
系统解释道：“宿主在崩坏世界受了轻伤，这段时间又频繁使用能量，出现体力透支的情况是正常的。你现在比最初使用能量时已经强了许多倍。”
这倒是。
谈飒记得最初治疗狄庭时，治疗到一半就忍不住抱着马桶狂吐。
最近她治疗余老爷子，又在梦中使用催眠曲和聆听，并未有身体支撑不住的感觉。
“两颗噩梦种子转化的能量让你的身体素质有所提升。”系统说：“按理说不会出现发烧的现象，可能与这次崩坏程度过于严重有关。”
谈飒切了碗黄瓜丝。
拌黄瓜和白粥，她自配的病号餐。
白粥入胃，热意蔓延。
酸痛的肌肉得到缓解，整个人精气神好了几分。
喝完两碗粥，谈飒向嘴里倒入两颗退烧药，准备回床上继续躺一会。
手机铃起。
屏幕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她按了接通。
“谈医生，人抓到了。”
“不急。我正好想问问这个白眼狼，我余家究竟有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余隽挂断电话。
他手背青筋明显，皮肤上带着大大小小的褐色斑点。
这是他衰老的证明，就像他干巴巴，能揪起一层皮的手背。
昏迷这段时间，余隽身体迅速衰弱。醒后为揪出幕后之人，他没有及时补充能量，每天都在忍受营养针的折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当初亲自邀请进余家的人。
余隽靠着椅背，缓缓摩挲一块白玉印章。
他盯着双手被绑，跪在地上，面带讽刺的祝阑。
余隽：“你不服？”
地面冰冷，祝阑个子很高，被迫跪倒时，双腿承受的压力更重。
他嗤笑：“服。老先生年事已高，演技颇为逼真，是我棋差一招。”
他每天三次来余隽卧室查探情况，竟不知余隽何时清醒的。
“我怀疑了很多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早被我排除的一个。”余隽脸上皱纹纵横，却不减威严：“我想不到你害我的理由，余家给你的待遇不好么？”
不好么？好么？
祝阑垂眸。与普通医生比，余家工资高，自由多，是个非常不错的工作，比他以前在医院清闲许多。
但进入豪门，看了真正豪门世家的吃穿用度，他渐渐忍不住幻想有朝一日，余家餐桌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别人尊称他为祝医生，祝大哥。但祝阑知道，他始终是个下人。
“我只是想往上爬，我有什么错。”祝阑冷笑：“管家和儿子也是下人，就因救您一命，每月的零花钱都赶上我半年的工资了。”
余隽失望的看了祝阑一眼，随后闭眼，似乎不想再看到脏东西。
他很老了，模样消瘦，忽略掉身后光环，就是个普通的老头。
祝阑尝试站起身，现在屋里没人，只要拿捏住余隽的命，或许还有转机。
可恶，他站不起来。
绑他的人手法极为古怪，明明被束缚的只是双手，腿部却完全无法挪动分毫。
指甲陷进肉里，祝阑心中暗恨。
他就该直接诅咒这老头上西天，到时用余忆晨的命换取余父余母信任。
他们比余隽更好操控。
房门敲响。
“老张？进来吧。”
祝阑回头，看到老张手里捧着的铜盆时肌肉绷紧，而后很快放松。
他笑笑：“老张？原来不是赵叔，是张叔。张叔武力雄厚，这绳子绑的真叫人难受啊。”
老张没理他，将铜盆递到余隽面前：“我过去时，里面的东西已经烧成灰了。”
铜盆里堆着黑色灰烬，散发出淡淡的焦味。
余隽捻起一抹灰，看不出什么成分。
谈飒得知他要找幕后黑手时，让他抓到人第一时间告诉她。
谈飒说他的病是诅咒。
余隽起先半信半疑，见到这盆灰烬，倒是信了。
祝阑等了片刻，忍不住抬头看闭目养神的余隽：“你不好奇我烧了什么东西？”
余隽眼皮未抬：“等谈医生来就知道了。”
谈医生，谈飒。
祝阑磨牙，就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前往余家的路上。
系统：“幕后之人如果是怨偶宿主，我们就能一下子解决两个超强崩坏。”
谈飒没搭话。
噩梦系统差个尾巴，宿主张青已被404局控制，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但怨偶宿主会是余家人吗？
余家人诅咒狄庭没有道理，若是为了利益，应该诅咒接班人狄颂。
更何况还有个与余家毫无关联的女配角也曾遭过诅咒。
谈飒关上车门，脚步生风。
大厅里的人比往日更多，大多数都很陌生。
余父余母见到谈飒，从沙发起身迎过来，神色复杂中带着些小心翼翼：“谈医生，父亲在楼上。”
谈飒烧未退，全身不太舒服，没心思与他们多客套。
她微笑着点点头，径直上楼。
贺学晨坐在角落，蔫巴巴的，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憋屈。
没看到祝阑的身影。
谈飒收回视线，上楼，推门。
夹杂怒气的声音传进耳朵——
“谈飒就比我高尚了？她不要钱，所图定会更多。余小姐将她当成朋友，但谈医生看到余小姐的惨状可是毫无反应呢。”
啧，她热心助人的好名声传遍梧桐大街，却在余家屡次三番遭诋毁。
谈飒走进去：“不及祝医生心理素质高。”
你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别人？
谈飒走到余隽面前。
抓到幕后之人，余隽的脸色不见欣喜，反而多了层疲惫和隐隐的忧虑。
谈飒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礼貌性劝道：“事情已了，您可以多吃点营养的食物滋补，身体最重要。”
余隽见到谈飒，绷了许多天的脸终于露出笑：“多谢。若是没有你，估计我这个老头子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伸手示意：“这是从祝阑卧室搜出的东西。”
一个盛着灰烬的铜盆。
谈飒也不嫌脏，单手伸进盆里转了转。
捞出一颗纽扣。
树脂纽扣被烧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大小与成人常服的扣子相比，缩小一圈。刚从崩坏世界出来的谈飒对此并不陌生，这颗扣子很像是棉花娃娃的扣子。
怨偶难道也是娃娃的一种？最近见到娃娃的频率有点高啊。
谈飒摸着纽扣出神的功夫，祝阑死死盯着她，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在看到谈飒的瞬间扭曲。
谈飒，就是她坏了好事！
余隽和余忆晨并非生病，祝阑最初根本没把谈飒当回事。
试探几次，见她果然如想象般无能，祝阑很快将她抛到脑后。
没想到再次见面，情况颠倒，他的谋划反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瞧瞧张叔挡住谈飒，戒备盯着自己的模样。谈飒这是一举成了余家座上宾？
真是讽刺。
祝阑转动眼珠，笑容古怪：“想知道烧掉的东西是什么？你过来，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谈飒将纽扣扔回盆里：“不想知道，你憋死吧。”
祝阑：“……”
祝阑咬牙：“你会后悔的。”
谈飒懒得废话，直接拿起电话，拨了邱茶的号码。
祝阑看着就很不老实的模样。审讯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邱茶电话打不通。
404局查张生好几天没动静，还把自己给查没了，似乎也不怎么靠谱。
她微微叹气，给汪顾予打电话。
这次很快接通。
谈飒在汪顾予开口前悠悠道：“带人来余家，这里有个坏蛋。事先声明，不是我。”
汪顾予：“……知道了，马上到。”
他来到楼梯口靠墙的位置，向下望。
楼下大厅里，众人姿态各异。有的垂首坐着，有的来回踱步。
他们通过老张知道了余隽早就苏醒的事，但具体内容余隽没说，他们心中七上八下。既开心余家有救，又惶恐身旁藏着幕后黑手。
余隽叹了口气，背影随着叹气的动作微微伛偻，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
余隽：“谈医生是什么时候猜出祝阑不对劲的？”
刚刚谈飒推门，看到祝阑时神色很平静，余隽估计谈飒早就猜到祝阑有问题。
他曾问谈飒是否有怀疑的人选，谈飒第一句说的是“不敢确定。”
不敢确定，可不就是有怀疑对象了么。
谈飒收回望向走廊尽头的视线，回答余隽：“余忆晨生病的时机很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