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自?己粉色的美甲。
不?,是她比较幸运。
裴野正要说?什么,下一秒,雨水骤然凝固,时间?仿佛暂停了一般。
一道荧荧的蓝光在车外浮现,雨幕中,一个女人的身影浮现。她的眼睛里满是阴沉,脸色苍白,快步走向温之皎。紧接着,她一把?抓住温之皎的领子,极为愤怒的表情下,喉咙里却?是哀鸣。
“温之皎,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大师的泪水一滴滴落下。
温之皎觉得她哭得不?是很好看,她道:“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好生气啊?为什么凶我啊?”
大师正要张口,却?看见温之皎的卷毛被雨水浸湿了些,此刻更卷了,贴在她白皙的脸颊旁。漂亮的眼睛里也有了湿漉的水汽,唇翘着,“是因为我不?走重?要剧情,你就会消失吗?”
大师瞪大眼,冷得分不?清是因为自?己湿透了,还是其他,“你……怎么会知道?”
温之皎却?只?是轻轻拍她的手,轻声道:“我听得见啊。”
她笑了下起来,用手指了指耳朵,“你在我附近的时候,跟那个奇怪声音对话时,我都能?听得见。”
大师的脸色彻底没了血色,身体?颓然倒下,眼睛几乎没有焦距,“你一直听得见?”
温之皎很认真地点头,身体?也晃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一开?始我真的想当女主配合你的,但是啊,但是啊……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样?子不?行的。就是,走那个剧情的话,感觉很痛。被掌掴,流产,还有什么烧伤毁容之类的,我也不?想治愈谁……”
她说?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师哭着哭着却?笑了起来,身体?也颤抖了起来:“你居然一直是故意?的,温之皎,你……难怪,你最后让我把?剧情写在笔记本上……你根本就是为了听剧情语音……”
“对啊,我后面都见不?到你,听不?到声音,只?能?那样?子了。”温之皎道:“但我对你很好了,我跟你睡了一个房间?,还跟你聊天,还想跟你当朋友。我后面也想说?要不?要走剧情,可是我对你好,你不?对我好的话,我会记仇的。”
她说?着,脸上浮现了些愧疚,粉色的指甲油亮晶晶的。
温之皎道:“我听见你身上的声音在告诉你,让你赶紧连总部的网,不?连你的意?识就不?会消失吗?这样?的话,我也不?算做错了什么吧?”
“还是会消失,只?是会变成没有归属的本地系统。”
“温之皎,我现在突然不?恨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想到一个绝佳的报复方式,报复你,也报复总部的好办法?。”
大师依然在笑,泪水一直没停,可慢慢的,她眼睛失去了焦距。紧接着,她的表情也消失了,最后,身体?化作了闪着光的尘埃。
雨水重?新落下,聒噪的声音不?停,裴野正要说?话,却?看见温之皎脸色发白。他一时间?有些惊慌,嘴巴张了下,俯身看她,“你怎么了?”
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裴野看见温之皎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如水果般的香气随着她的呼吸挤压着他的肺腑口腔。他的喉结滑动了下,却?听见温之皎的声音:“……江远丞,带、带我去见江远丞!”
裴野怔了下。
温之皎却?哭了起来,因为此刻,她听到了几道系统声。
【亲爱的温之皎女士,很高兴为您服务,我是恶毒女配系统01,当恶毒女配,走恶毒剧情,享恶毒人生是我们的slogan】
【介于本系统是本地独立系统,没有联网服务,因此请您前往任务大厅——[江远丞的病房]接收任务。】
【——本消息来自?恶毒女配系统01的前任意?识遗言。】
啊啊啊见鬼了!怎么又有一个系统!而且为什么要去江远丞的病房!
温之皎突然感觉自?己确实被报复成功了。
夜色深深, 可又隐约之间有了些如雾似的蓝,雨还在下。
书房里?仍亮着略显昏黄的灯,谢观鹤眼睛有些酸涩, 揉了下眼睛。书房仍保留着老式的风格,厚重的木质书柜与书架散发真稳重的气息,装修风格和家具也都?是显出了几分朴素。
书桌上摆着与如今时代格格不?入的几部?座机, 座机旁是堆叠的文件与书。
书房门口站着两名腰板挺直, 穿着制服的人,略显陈旧的走廊里?一个?身影靠近, 又停在书房门口,相互敬礼致意后, 那人才进了书房。
“谢先?生?。”那人顿了一会儿才道:“航司局那边申请致电。”
谢观鹤仍然?揉着眼, 他仰着头,话音没什么起伏,“我批的申请他们有意见?”
他睁开眼, 握着钢笔又翻开一页文件, “可是已经他们已经通过了,再有意见也晚了。”
“不?,是巡查。”那人低头,轻声道:“X国那边, 江家的停机点突然?被外驻巡查部?下文件了,说接到内线消息,怀疑有犯罪分子借江家的私人航线潜逃。他们说,有权行?驶巡查的权力。”
谢观鹤闻言笑了下,“在这里?较上劲了。”
那人顿了下,道:“巡查部?毕竟是他们一手扶持过的。”
“陆家的人还没本?事回?来,下马威先?回?来。”谢观鹤摇头, 没有再说话,只是专心?批改着手里?的文件
那人被晾着,也不?着急,只是将凉掉了的茶到了,又斟了一杯热茶。
谢观鹤签上了名,将文件合上,才终于道:“不?用管,把消息带给?江家就行?。江家的人不?是傻子,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那人点头。
他很清楚,江家能从他这里?申请开私人航线把温之皎送走,多半是她又闹出了什么岔子,而碍于远丞,他们不?敢动手只能出此下策。
正好,陆家原本?与江家就有些旧怨,如今要在别的地盘上让江家不?痛快,江家大可以借机除掉温之皎,责任一推,这恨怎么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谢观鹤不?禁有些想笑,江家也真走运,这个?关头来了东风。他又埋头批文件,但没多时,聒噪的座机声骤然?响起了,他蹙眉,接起了电话。
很快的,他听到一道声音。
“先?生?,江家预定的私人航线已取消,同时江家传来消息,说江先?生?出了车祸,目前伤势严重,失血严重。”
天空被灰白的云朵铺满,明明正是午后,可阳光却被云挡得严严实实。天空之下,狂风刮过街道,那些枯瘦些的树木被风刮得摇摇晃晃。很快的,那狂风吹入一处很有些历史的别墅里?,灌木丛的叶子被吹得失去了原本?的标致。
二楼的窗户也被风吹得噼里?啪啦响,阴郁的天气里?,室内的钢琴声也随风传出。
站在门口的人有些怀疑自己?的汇报声太低,以至于被钢琴盖住了,他不?敢再说话,只是等?待着。客厅里?,三角钢琴立在窗前,狂风将白色纱帘吹起,一个?青年背对着他。
那青年仍在俯身弹着钢琴,他的肩颈幅度都?很大,可姿态仍是好看的。一串串激情、疯狂却又透着某种阴郁的音符从他的之间溢出。又是一阵狂风吹入窗内,他的白色衬衫灌满了风,黑发随风飘扬起来。
许久,钢琴曲到了尾声,青年的双手却用力砸在了琴键上,一串刺耳聒噪的杂音回?响在室内。
那人更不?敢说话,许久,他听见一道带着很轻的声音,“知道了。”
他闻言抬头,却看见青年已经握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擦手。青年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好看,可手背却有一道颇为显眼的伤疤。
但只是一瞥,他飞快地低下了头。
门被合上,狂风将窗前的一棵树吹弯了腰,这暴雨的前兆持续没多久,终于以一道惊雷正式开场。
“轰隆隆隆——!”
电闪雷鸣,雨下个?不?停。
夜空那一枚月亮终于散去了痕迹,让这惊悚的暴风雨夜少了几分诡异。
车外,通讯屏蔽已被关闭,安保们聚拢在一起,查看着新的命令。内部?,湿润的风不?断吹着裴野的背部?,他衣服湿透,冷意却从四肢发散起来。
“我来就是带你回?江家庄园的,当?然?会带你见江远丞。”裴野的嘴唇扯了下,笑得很有些恶劣,身体往后撤了些,“你以为我大半夜不?睡觉来拦车是要劫你走吗?”
他说完话,却探身望了望这辆车,理直气壮道:“上我的车,你这车车胎爆了一个?,当?然?,你也可以坐这辆慢吞吞还颠簸的车上回庄园。”
“那是因为你截停了,轮胎才撞爆的。”
温之皎对他的理直气壮有些费解。
裴野“哦”了声,却笑起来,正要说话,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就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一走,没了遮挡,风雨便车门的缝隙里吹进来,吹得温之皎瑟缩了几下。这么大的风雨,这么冷,她实在不?想下车。
正想着,裴野却抱着什么,三两步的走过来了。走近了,她才看到他怀里捂着一件冲锋衣。裴野跪在座位上,身体一前倾,握着冲锋衣环住她,给?她披上了。
温之皎挣扎了下,手还没从袖管里?伸出来,裴野直接拽紧了衣襟,捏着冲锋衣的帽子套在温之皎头上,接着给?她拉拉链。拉链发出丝滑“哧啦”声,接着,帽子的缝隙都?被拉链裹严实了,她的脸也被挡得严严实实。冲锋衣直接将她裹成了一长条的无脸三角粽。
温之皎:“……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眼前一黑,迅速挣扎起来,手从衣摆处伸出,骂人的声音都?被闷闷的。
裴野喷笑,唇咧开,眼睛弯着,紧接着他捞起两条空荡荡的袖管打了个?结。瞬间,温之皎的手臂被绑死了,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啊啊啊!好无聊好幼稚的人!
温之皎有些崩溃,下一秒,裴野便把爬到顶的拉链拉下到到她下巴的位置。温之皎终于重见天日,呼吸顺畅起来,她皱眉,“打开结啊。”
“不?要。”裴野说着,往外走,却又握住了打结的袖管,拽犯人似的把她拽出了车,“别乱拱了。打的死结。”
温之皎:“……”
真是服了这种人了!
不?过他这捉弄倒有些用,温之皎被整件冲锋衣裹得严严实实,她竟没觉得冷,也没被打湿分毫。
“咔嚓——”
裴野拉开副驾的车门时,将温之皎塞进车里?,又坐在她身旁解结。他冒着雨走着几趟,身上已经湿透了,白发可怜兮兮地贴在脸上,水珠滴滴答答从下颌流过。
他好一番费劲儿,终于解开。
温之皎将手从袖管里?穿出来,裴野也关上车门,走到驾驶座启动了车子。
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没几分钟,裴野的声音骤然?响起,“之前,江家不?是同意了订婚么?为什么会发生?今晚的事?”
她一时间沉默,抬眼,却望见后视镜里?,裴野的眼睛带着探究。几秒后,他移开了视线,道:“随便你啊,问你又不?一定要你回?答,怕什——”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裴野呼吸重了些,戴上了蓝牙耳机,“算了。”
他对着耳机道:“怎么了,什么我在哪儿,我——啊?你说什么?!——好,我知道,我现?在过去。”
车轮与地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急刹停住。
电话挂断,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闷闷地传入车内。
温之皎知道,他应该接到了江远丞出车祸的消息。她的手抓住了衣摆,等?待着裴野的答案,也做好了掉眼泪的准备。可是许久,车内仍只有引擎启动的声音,车前窗外,刺眼的远光把雨水点亮。
她有些奇怪,望向裴野,却在后视镜里?看到裴野的视线。车内没有开灯,她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却在极为暗沉的光线中,感觉裴野转过头,视线笼罩在了她身上。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车了?”
温之皎轻声问,心?不?知为何提起。
“轰隆——”
几道闪电落下,这一刻,她看见他那一双暗沉的眼睛,被照亮的脸也因为紫色的电光染上了些不?像人的鬼魅之气,微张的唇里?隐约可见尖尖的犬齿。
温之皎不?知道被雷声吓到了,还是被他吓到了,竟不?敢说话。
好几秒,她听见裴野的声音,“我好像有点头晕。”
温之皎道:“什么?”
裴野点亮了车内的灯,昏黄的灯光让他的瞳孔骤缩了几秒才又扩散开来。他看见温之皎有些困惑地表情,额前几缕碎发是湿漉的,有着俏皮的卷曲弧度,漂亮的眉眼皱着,松松垮垮的冲锋衣几乎要将她全然?罩住。
她此刻有没有察觉到,她身上玫瑰沐浴露的味道与他衣服上残留的清洗剂味混在了一起?
真奇怪,他从小讨厌香水香氛的味道,服侍的佣人都?会刻意选择味道淡的清洗剂,淡得他平时都?注意不?到。
但为何现?在他突然?就嗅到了?
还是说他从来都?能嗅到,觉察到,感受到,只是习惯不?去想?有些东西,一旦思考,便再也没办法不?在意。突然?在意舌头该放在哪里?,呼吸的频率,步伐的大小时,人会发疯的。
因为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的事,没有办法顺理成章,本?该如此了。
她本?该是他的未婚妻,顺理成章的完成订婚。但现?在,江远丞生?死未卜,而她的手指上甚至没有那枚订婚戒指,这足以证明江家不?打算接纳她。
为什么要放她回?去呢?
为什么不?把她……藏起来呢?
裴野收回?了视线,他道:“我先?带你去我家,我淋雨太久有点发烧了有些撑不?下去了,再开下去我怕出车祸。”
他说完,像是证明这一切似的剧烈咳嗽起来,俊美的脸上泛起了些潮红。他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嘶哑了些,“我听说你的通讯工具都?被安保扣着?你要用我手机给?你家人打个?电话么?”
温之皎的手摸着美甲,眉头微微蹙起。
他看着好像是不?大舒服,耽误点时间也没什么,反正江远丞都?那样了,要不?是系统——不?对啊,他都?那样了,她该直接跑啊!干嘛非去看那个?所谓的系统?
温之皎突然?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裴野回?家休息的话,派来送她的司机估计也不?会知道太多,她完全可以借那个?司机的手机打个?电话给?温随和爸妈,让他们来接她,然?后他们一家连夜跑路!
反正江家估计忙着处理江远丞,本?来也不?待见她,他们才不?会去找她呢。
自由触手可及,她立刻想答应,但一抬眼却发觉裴野的视线紧紧凝着她,牙齿抵着唇,黑眸暗沉,几乎要将她尽数纳入他的眼睛中一般。明明仍是那种混不?吝,欠得像混混的表情,可却让她直觉有些微妙的……侵略性。
……不?太对,但是她没能找到哪里?不?对。她的脑子糊作一团,眼珠缓慢地转动着。好几秒后,她抬起手摸了摸额前与脸颊上还有些湿漉的卷发,也阻隔了他的视线。
“算了,我做主了,管你答应不?答应,我要回?家了。”
裴野又咳嗽了几声,准备启动了车子,笑得漫不?经心?,笑了下,道:“到时候让司机送你吧,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大半夜帮江远丞跑这么——”
“真的很难受吗?”
温之皎打断了他,也探身向前,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裴野眼睛睁大了些,下一秒,她抬起手贴住了他的额头。她的体温偏低,可他淋着雨这么久,冰冷的额头感觉到她的温度,竟觉得有些炽热。
那夹杂着清洗剂味的玫瑰香气弥漫在他鼻间,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发烧了,耳朵的热意一路蔓延,额头竟有些出汗。
“好像真的很烫啊。”温之皎收回?手,眉眼垂着,像是有些忧愁,脸色苍白,“对不?起,要不?是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会让你发烧。”
裴野的唇张了下,却又发现?她的手扶住了她的脸,他立刻瞪大眼,一嘴尖牙的唇张开了,“你、你,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感觉你真的很严重。”温之皎一脸担忧,“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裴野强迫自己?忽略脸颊上的触感,也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甚至还屏住了呼吸。好几秒,他清了下嗓子,道:“不?,我不?想耽误你和江远丞的订婚宴。这里?离我现?在住的地方车程也就半个?小时,很快的。”
他重复了一句,“很快的。”
温之皎笑了下,“可我们都?快到市区了,直接进市区也就一会儿。”
裴野又要说话,温之皎却抽开了手,话音带着些无奈,“也让我,好好想想订婚的事。”
他脑中空白了几秒,“想什么?”
“没什么。”温之皎笑了下,她转过头,帽子滑落,露出了有些蓬松凌乱的头发。好一会儿,她的声音很轻地道:“真的没什么,还是赶紧去买药吧。”
裴野的手指跳动了几下,好一会儿,他道:“好。”
他关掉了车内的灯,车内重归于黑暗,轮毂转动,车子行?驶了起来。
温之皎深深呼出一口气,紧绷的头皮一点点松懈下来。
没多时,车子终于驶进繁华的街区,雨水与街道上霓虹灯交相辉映,车轮下飞溅而起的水花上都?闪烁着流光。
但没多时,裴野便听见无数道警车轰鸣的声音,他的手攥紧了方向盘,心?中有过不?妙的预感。很快的,预感实现?,整条路被彻底封锁。一辆救护车由长长一列军警用车开道,从远处的街道遥遥行?驶过来。
……怎么会临时改道?明明不?应该走这条路的。
裴野眼里?有着些戾气,拿起手机看了眼,很快就看到了顾也的信息。
[顾也是人:远丞失血过多,原定路线赶不?及了]
[顾也是人:观鹤派人封锁开路了]
[顾也是人:你到哪里?了]
他倒扣手机,没有回?信息,只是再次看向后视镜,却望见温之皎侧头望车窗外,手扶在窗玻璃上。很快的,那长长一列车疾驰路过,红蓝光芒透过车窗,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视线跟着车,像是有些茫然?,眼睛圆了一些。
几秒后,她转过头,他便对上了她的视线。
裴野又看见她的眼泪,偏偏她手扶着胸口,眉眼蹙着。她轻声道:“好奇怪……胸口,有点不?舒服。像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一样,怎么会,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话音越来越小,她的眼睛里?逐渐湿润,凝视着他时,几颗泪水掉落在她手上。
裴野攥住方向盘,白发下的眼睛垂落,喉结滑动了下。
道路封锁解除,他启动车子,停在了一家药店边。他下了车,进了药店,装模作样地挑了几盒药。走出药店时,却望见温之皎下了车,雨势小了些。
她站在路灯下,没有打伞,也没有戴上帽子,只是望着雨水。水切实地落在她身上,湿润的头发卷曲起来,她脸色愈发苍白,风一吹,便映衬出清减的身材。
可温之皎却笑了下,像是感到新鲜一般,望着一颗颗雨水落在身上,红红的唇弯着。
裴野拎着一袋子药,几乎错觉是高中时代。
漂亮的,不?太爱说话的,唇时不?时便抿着,总显得很有心?事的少女。上课时,在书里?藏着小镜子,一下扒拉眼皮,一下捏鼻子,一下又挤着脸。偶尔在镜中对上视线,她便拧着眉头,瞪一眼又迅速移开。
真奇怪,这时的她明明挤眉弄眼,却总要比平时那种忧愁安静的样子生?动漂亮。后来,他发现?,比挤眉弄眼时更漂亮的时候,居然?是生?气的时候。
有一天放学时下起了雨,一辆辆私家车驶入校园,裴野刚上车,便望见温之皎从教学楼跑下来。
一辆车停在教学楼附近,佣人举着伞下车,她满脸不?情愿,却跟着佣人上了车。没几秒,车门又骤然?打开,温之皎扒着车门往外跑,一只手勾着她的腰部?,她便一钻就钻出去跑了。
江远丞立刻下车,制服有些凌乱,脖颈上也有几道血痕。他冷着脸,抓着她的手臂说着什么,她更生?气了,脸上有了些绯红。
她一转身,弯腰隔着衣服狠狠咬江远丞的手臂。隔着老远,裴野都?能看见他惊愕的神情。
但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咬。
她自己?倒是咬不?下去了,张着嘴好一会儿,又气笑了似的推搡他。但这推搡,却已是爱侣的小脾气了。
雨水就这样落在他们身上,江远丞弯着腰,用额头抵她额头,鼻尖磨她的鼻尖,又被她推开。
她踩着水花,一路小跑,从裴野的车前跑过,脸上有着笑。
江远丞不?再追她,只是像个?不?会打伞的傻子一样,慢悠悠踱步跟在她身后。
雨天总是格外偏爱年轻的爱侣,分分合合总是浪漫又青春的,打打闹闹都?是快乐又轻松的。
当?江远丞路过时,裴野降下了车窗。
“傻子吗,就不?觉得冷吗?”
同样的话跨越过不?同的时空,传达给?了不?同的人。他看见温之皎愣住的表情,但很快的,他听见她的反问:“你不?是也在雨里?吗?”
一瞬间,裴野愕然?起来,紧接着他像是刚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又才看见豆大的雨滴落在车顶,树叶上,身上似的。水珠沿着他的白发落到俊美的面容上,他的嘴唇动了下,眼睛凝着温之皎,却突然?笑起来了。
他道:“是。”
他又道:“原来确实感觉不?到冷。”
裴野将将她塞到车后座,抽出了毛巾披在她头发上搓了搓,他又道:“你淋着雨的时候,为什么笑了?”
温之皎道:“因为很久没有淋雨了,因为有一次雨天烧到了肺炎,他就警惕起来了。后来,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就出不?了门。”
她笑了下,看着裴野,认真道:“今天是我这几年来,出的最远的一次门。”
裴野动作僵住,毛巾垂落,挡住了温之皎的脸。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低声道:“他保护欲太强了吧。”
“是啊。”温之皎盯着毛巾上的纹路,嘴唇弯了起来,“被关着的感觉,很讨厌,很绝望,也很难过。虽然?习惯了,但偶尔在想,要是能自由一点就好了。不?过,我刚刚已经做好决定了,继续订婚吧,因为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了。”
许久,温之皎只能听见车里?有些重的呼吸声,接着便是裴野的声音:“也……不?是没有,我刚刚收到消息,说远丞似乎受了点伤。不?过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订婚宴可能会推迟一阵子。”
他又道:“你还可以再考虑一阵子。”
他最后道:“毕竟,我不?知道你一直是这个?情况……他居然?一直关着你,太不?正常了……”
温之皎这一次终于吐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得救了!
她刚刚就觉得他不?对劲,一直没想到问题在哪,直到看到救护车才想起来:他从头到尾都?不?提江远丞车祸的事!再联系江远丞这几个?朋友这么讨厌她的事,她立刻猜到他想私下报复发卖她!
还好她卖惨卖得好,他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温之皎轻轻拍自己?的胸口,还、还是先?去趟医院,掉点猫眼泪吧。到时候爸妈温随也会去,那时再跑也来得及!
她很有决心?。
裴野重新回?到驾驶座,启动了车子。
车子飞驰在路上,此刻已是四五点了,天空逐渐有了些亮光。那些光与雨落在建筑上,反而让她们蒙上了一层阴影似的。
A市医院高层楼里?,急救室的红灯终于暗了下来,医护人员推着江远丞出来。急救室外,乌泱泱的江家人候在外头,见状也跟着车,着急地问来问去。
当?江远丞终于被推到高级病房里?时,主刀医生?终于摘下口罩,露出了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头腹有挤压,伤到了大脑,加上失血过多导致部?分器官失能。外伤处理过,没有发炎风险,但是……脑损伤导致他很情况非常糟糕。”
医生?看向站在人群中间的江琴霜,女人的五官几乎挤在一起,面色越来越白。她低下头,小心?道:“现?在还在危险期,先?观察几天,这几天如果他不?能维持住正常体征的话,也没有强烈的求生?意识的话,很可能会在生?理学上死亡。”
生?理学死亡,丧失一切生?命特征。
江琴霜的身体颤抖了下,几乎站不?稳,而站在她身后的江临琛迅速扶住了他。他脖颈缠着厚厚一层纱布,脸上贴着几个?创可贴,如今也垂着眼,没有说话。
江临琛道:“如果度过危险期呢?”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也许能在几个?月后能醒来,也许几年,也许醒不?来。”
江临琛语气平静地道:“你的意思是,危险期里?,他随时会死。但就算度过了危险期,也只能保持植物人的状态?”
“嗯。”医生?觉得他说话太直接了,因为江琴霜已经快晕过去了。她顿了下,试图安抚绝望的江琴霜,道:“我个?人认为他现?在的情况还是比较良好的,这几天你们可以跟他说说话,激发一下他的求生?意识。”
医生?用手指了指江远丞床边的仪器,道:“他的心?率一直偏低,各项指标也表示生?命迹象比较薄弱,随时可能会消失。当?务之急是度过这几天的危险期。”
医生?说完,对着江家人点头致意。
江琴霜勉强保持着体面,上前握住了医生?的手,挤着笑,眼泪却先?流了出来,“谢谢,真的太麻烦您了张院长。”
“江女士,你这么说就折煞我了。”张院长拍了下她的手,道:“明天还有一场重要的手术,那方面国外的团队比我更擅长,我安排好了,明晚他们会过来做飞刀。”
江琴霜止不?住地点头,却已经说不?出话了。
张院长拍了下她的肩膀,和一行?医护人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