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昀转了转手腕,有些无奈:“长孙离,你这怂样,滚出红莲榜,去器师的夜昙榜寻出路吧。每一次你和我交手,总是要靠别人帮忙,体修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一句话,同时得罪了两个人,长孙离身边的吕器师半眯起眼,道:“瞧不起器师?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们体修高人一等?今天我非要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秋衡知道闻昀是在故意钓鱼,他和那位连师妹都是一个德行,就喜欢在言语和行为上刺激别人。
吕器师抬手一放,圆珠飞了出去,在黑色的育魔河上搭起了一座水桥。
“还得多谢你给我们提供了水灵力。”吕器师说,“听闻你是归仙宗最强首席,现在我便来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他一只脚刚踏上水桥,焦黑色土里忽然钻出一根枯藤,缠住了他的腿。
秋衡:“你站在土地上,居然敢忽视我,找死。”
长着荆棘的枯藤划破了他的门服,刺深深扎进肉里,渗出丝丝血液,血滴进了育魔河中。
吕器师手中燃起一团火,直接将枯藤烧断:“我说了,你打不过我。凭你召出的那点枯藤野草,可经不起我的火。”
秋衡:“是吗?”
地面中又钻出一根巨藤,这一次它的攻击目标不是吕器师,而是那道水桥,藤尖伸进水桥中,开始汲取其中的灵力,水桥的边缘隐隐被削弱。
“你……”吕器师瞪大了双眼,“啧,你们丹修也就这点本事了。”
这一回他烧不到枯藤,因为枯藤从秋衡这一岸生出,距离太远了。
若现在直接上桥,很有可能半路掉下育魔河,被河中魔物雏形吞噬。
飞过去,也不行,他们的符修必然在河面三尺之上设了结界,若强行突破结界,会引起河中魔物的注意。
河面上三尺,是唯一的通道。
秋衡见他犹豫了,笑眯眯道:“吕大牛,我现在也给你一次机会,从哪来就滚哪去,不然,我可要把河中魔物惊醒了。”
吕器师:“你为了几个挂铃点,甚至不惜惊动魔物?”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秋衡道,“你的血已经滴进育魔河里了,新魔物爬上来,第一个目标必然是你。”
吕器师猛然低头,眉头紧皱:“好啊,你做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畏手畏脚了。反正天快黑了,天回宫显现之后,育魔河只不过是一条臭水沟罢了。”
秋衡:“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这不是你自找的吗?算了,懒得和你吕大牛计较,要动手,利索点。”
她说完,两岸敌对的气氛顿时被激到了顶端。
吕器师不再收敛自己,袖中飞出另一件灵器,灵力注入的刹那,三只火鸟飞出。
长孙离也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战。
闻昀指了指长孙离:“师姐,这货交给我,你放心打。”
旁边的符修一脸激动:“秋师姐终于要带我们横扫敌人了吗!我在旁边给师姐助威!”
秋衡踢了他一脚:“别想划水,你给我把对面的符修制住。”
洛千雪率先斩出第一剑,激战一触即发。虽然隔着一条河,但双方都不甘示弱,直接用纯灵力开打。
虽然在这种场合,器师明显占据上风,但吕器师还是抵不过秋衡躲得快,对面符修是明心派,而砍死队的符修是晦心派。
所以符修同门干脆贴着秋衡打掩护,一沓符到处乱甩,硬生生配合着接下了火鸟所有攻击,至于对面符修,则交给洛千雪来处。
灵力波动穿过育魔河,惊起圈圈涟漪,河底有东西开始往上吐泡。
闻昀这边完全碾压了长孙离,纯灵力比拼,长孙离根本比不过身为红莲榜第一的闻昀。
挨了几拳后,长孙离咬了咬牙,脚尖一转,竟然直接冲出了河岸。
闻昀:“?”
这货不要命了?
吕器师余光一瞥,见长孙离整个身子已经飞出去了,当即失了神,被秋衡一记重击。
“别出去!”
长孙离脚下凝聚灵力,整个人悬在河面上:“以气御体,我早就学会了。”
他如同脱弦之箭一般朝对岸的闻昀冲去,众人不禁停下了动作。
然而下一刻,一只苍白软手忽然从河面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
河面之下,一张头发覆面的鱼脸笑嘻嘻地看着他,鱼鳍的位置是一对手脚,正翻着花肚皮仰面朝上,用力把他往下拽。
长孙离一拳挥过去,试图弄断这根手,但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济于事。
闻昀:“被河里的魔物抓住,有你享福的了。”
魔物待在育魔河里时,哪怕是尊长们来了也杀不死,黑水会源源不断地为魔物提供力量。
没人敢毫无防备地从育魔河上飞过,因为谁也不知道河里东西的手到底能伸多长,速度有多快。
长孙离想往高处飞,却被一道结界挡住了。
归仙宗的符修瞠目结舌:“师师师姐……要不要把结界解开?好像要出人命了。”
秋衡:“吕大牛,你真是选了个好队友。怎么样,是要拿挂铃点,还是要你们的首席?”
吕器师停顿了一下,他没想到长孙离居然敢飞出去,这小子太瞧得起自己的实力了。
育魔河吃人,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
吕器师抬头望了望天,只见西边太阳完全落山,苍穹之上群星若隐若现。
他道:“再撑一会儿!天回宫马上就要出来了,到时候它会缩回河底。”
闻昀:“你身为他师兄,还真不怕他死在你面前。”
说罢,闻昀也瞥了一眼天空,只一瞬,他便愣住了。
在他这一岸,刚好看见月亮升起,淡灰色云半遮半掩,露出明月的一角,呈现鲜红的血色。
闻昀心中一沉:不好,今晚是……红月之夜。
“师姐,我们快走,找其他小队会合!”
被地皮婴包围的三人硬生生熬到了天黑,与它拼死纠缠,才勉强拖延住了时间。
连慕飘在半空中, 抬头望了望天,只见灰云覆盖, 没有看见几颗星星。
“传说中的天回宫呢?”关时泽问道,“师姐叫我们等天黑, 可是今晚好像没有星星。”
连慕一边砍断地皮婴伸出的红丝,一边说:“不清楚, 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话音刚落,灰色云层飘开,露出一轮血红色月亮。
月光照射的那一刹, 周围顿时响起了奇怪的笑声,有女人的、有小孩的, 甚至还有老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它好像变强了!”曲若天惊呼一声。
连慕低头一看,地皮婴的皮肤在慢慢向外延伸,覆盖住更大的领域, 耳边的乐声逐渐减弱。
红丝突然胀大到手臂粗,宛如一根根触手,从地底钻出,从各个方向包围了他们。
连慕:“你们先躲,我去对付它。”
曲若天:“等等, 师妹,你已经流了太多血,再这样下去不行!”
这几个时辰, 连慕都快把手划烂了,这些魔物触碰到灵血后会被点燃,她一时找不到地皮婴的弱点,只能用血耗着。
“没办法了,它在切断我们和师姐的联系,如今只能全力一搏,否则我们都会被它迷惑心智。”
连慕说罢,提剑飞向地皮婴的脸,一根红触手从侧面袭来,卷住了发财的剑刃,试图将其搅碎。
她用力一抽,直接将那根触手砍断。地皮婴瞄准了她,嘴里吐出红色液体。
连慕闪避之际,被一根触手拽住了脚,但它不敢吸她的血。
连慕乘机顺着它的触手往下竖劈,一路劈到根部,将地皮婴的半张脸划开了。
地皮婴发出凄厉的尖叫,刺得她头痛欲裂,没忍住吐了一口血。
连慕顾不上那么多,解开腰上的符,任由身体自由向下落,同时召回了发财,剑尖指向它的眼睛。
脚落地的那一刻,半截剑身刺进了地皮婴的眼睛。
然而它这次却并未尖叫,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皮肤黏住她鞋底,五官扭曲,嘴移动到她脚下。
连慕:“!”
它果然比之前更强了。
曲若天正应付着红触手,余光瞥见她,喊道:“师妹小心脚下!”
他一瞬之间移到了连慕上方,揪住她的衣袖往上拽,然而地皮婴黏得太紧,根本拉不动。
连慕:“曲师兄,放手!”
曲若天:“不行,它会吞噬你!”
“它不敢吃我。”连慕一剑挥向自己的衣袖,曲若天抓了一块布料,被震开了。
连慕的半只脚已经陷入了地皮婴的嘴里,但它始终没有主动咬她。
她心中一横,主动跳进了地皮婴的嘴里。
曲若天看傻了:“???”
一根触手朝他脖子袭去,关时泽冲到他背后,将他拉了回来。
“别愣着!”
曲若天:“师妹她……”
关时泽:“连慕既然敢去,心里必然有分寸,我们信她一回。”
曲若天还没反应过来,耳边的乐声忽然变了调,从柔和缓慢变得激昂,带着一股杀气,破开了地皮婴的阻隔。
红触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抽动、融化,连带着地皮婴也开始缩小。
地皮婴眼珠子一转,闭上了嘴巴,五官缓缓从地面消失。
周围的景色恢复原样,关时泽和曲若天以为这又是什么新花招,一低头却见裴云裳站在地上,附近还有一大批魔物的尸体。
两人连忙落地,裴云裳拍了拍衣袖上的碎肉,面纱轻动:“你们没事吧?我出手晚了些,因为这附近一直有魔物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它们纠缠着我,所以耽误了时辰。”
她墨眸一扫,发现少了个人:“连师妹呢?”
曲若天:“师妹被那只魔物吞噬了,我们快去救她!”
裴云裳面色一变:“刚才我还感受到你们三人好好的,怎么会……糟了,早知道我应该直接杀了它。”
“现在怎么办,它跑哪里去了?”曲若天道,“连师妹要是出事了,我们宗门……”
“不要担心,连慕会没事的。”关时泽安慰他,“她一向擅长逢凶化吉,一定会回来的。”
不知为何,关时泽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总感觉这对于连慕来说应该不算大事。
如果是地皮婴吃了她,那他会担心她的安危,但连慕主动跳下去,他反而觉得她另有目的。
裴云裳眉头越皱越深:“必须把连师妹找回来,那只魔物应该没逃远,我们去追。”
“师姐小心点,它好像变强了。”曲若天提醒道。
裴云裳:“我知道,是红月之夜的影响。我们运气不好,红月提前降临了。”
两人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红月之夜,但眼下情况着急,他们不想浪费时间多问,去找连慕才是最要紧的事。
裴云裳抓起一把土,感受其中的魔气残留,地皮婴隐入地下之后,朝着西边逃跑了。
“走那边。”
三人刚动身,天上便传来一声呼喊:“裴师姐!”
裴云裳脚步一顿,回过头,看见公西荣带领的那支队伍正朝他们飞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
许衔星停下银鸢,跳了下来:“我们来找你们队合作!”
说完,他笑嘻嘻地去找连慕,定睛一看才发现连慕并不在这里。
许衔星:“裴师姐,连慕去哪儿了?”
曲若天幽幽道:“进魔物嘴里了。”
许衔星愣住:“……”
公西荣和另外两个弟子也面露惊讶。
“连师妹,她……开玩笑吧,你俩都不被吃,她怎么可能会……”
“完了,我们归仙宗完了。”
许衔星呆滞了数息,才眨眼回过神,本以为能找好朋友抱团,结果一下来得知对方出事了,他脑子一片空白。
裴云裳:“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得先去找连师妹,吞掉连师妹的那只魔物朝西边去了。”
许衔星:“我也去!”
他在地上脚还没站热乎,翻身爬上银鸢:“坐我灵器,我的快。”
几人齐齐上银鸢,许衔星想都没想,直接“嗖”地一下飙了出去。
在他们离开后,高空中的一架银鸢显现,上面正是青玄宗的人。
千松时看着远去的银鸢,虚眯起眼:“人呢?”
南宫黎:“两支队伍会合了,你想找的连慕并不在其中,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千松时沉思片刻,道:“罢了,迟早有一天,会遇见她的。”
南宫黎:“你到底找她做什么?”
千松时微笑道:“只是想看看,能重伤应师兄的人到底有何本事而已。”
南宫黎意味深长地说:“你的目的,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
千松时摊了摊手,道:“师姐与其关心我的目的,不如先想想怎么度过红月之夜。”
南宫黎的神情终于变得严肃起来,她沉默片刻,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谁能想到,红月之夜会提前半月降临。我们最好谨慎行事,这几日夜晚,天回宫不会再庇护十方幽土了。”
青玄宗,清荷水榭。
青绿荷叶环绕着木亭,半开的淡粉色荷花散发着清幽香气,翠山清水,鸟语花香。
荷塘中央的亭子里,二人对坐下棋。
“怎么,有心事?”
解云山落下一颗黑棋,看似随意地一问。
应游指尖微蜷,眼神有些闪躲:“没事。师父棋艺高超,徒儿下不过你。”
解云山:“你看你,撒谎时也不知道装得镇定些。”
应游:“师父……你明知道我要看宗门留影,还故意把我拖在这儿陪你下棋。”
解云山听他略带幽怨的语气,不禁一笑:“你现在长大了,陪一陪师父都觉得烦了?”
应游:“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想看归仙宗的那个人吧?”解云山的手指轻敲茶杯,“自从她上回来过之后,你这里的茶都换成酒水了,看出来她不喜欢喝茶你就换,对别人没见你这么上心。”
应游面不改色:“师父想多了,只是因为徒儿最近在练酒量,所以才换成了酒水,师父喝不惯,可以差人上一壶新茶。”
“这回装得像了,以后撒谎就用这个表情。”解云山道。
应游:“……”
“行了,看你这么挂念的份上,让你看一会儿。”解云山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块留影石,“这是商柳捎回来的信,说连慕有话让他带给你。这块留影石是我问归仙宗人要的,是她个人的留影。”
应游没拆信,将它好好地收进了乾坤袋里,先拿留影石看。
解云山见他眼中终于流露出笑意,不由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去看亭外的荷花。
“宗主说,等十方幽土这一场过去了,就让你重回首席之位。不过我却觉得为时过早,等你身上的邪印彻底消除之日,才能继续参加仙门大比。否则,归仙宗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一个威胁。”
“我知道你对她的情感不一般,但她毕竟是归仙宗的人,而且进入过你的心境试炼,没人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多少东西。”
“仙门大比结束之后,我支持你追求中意的人,若能成,对青玄宗来说也是一件喜事。但在大比结束之前,我希望你能多为宗门考虑,不要被感情迷惑了双眼。她也是剑修,与你同在玉兰榜,我可不想见你为了讨好她,主动把榜首之位让出去,这对你、对她,对四大宗门的所有剑修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解云山说完,却许久都没等到应游的答复。
他心生疑惑,回头看,只见应游脸色苍白,拿着留影石的手指微微颤抖。
解云山:“你怎么了?”
应游眨了眨眼,缓缓道:“……师父,我想去一趟十方幽土。”
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连慕掉进地皮婴的嘴后,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好像被埋了一样, 一摸周围,全是黏糊糊的东西。
她手掌上伤痕累累, 乍一接触,有种冰冷的刺痛感。
连慕尝试动用灵力, 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便自己脱落了,点火一看, 才发现自己被兜在了一个泥袋子里,周围全是湿乎的黑泥。
她低头看,脚底下全是人的白骨, 甚至还有残破的门服,从颜色来看, 是赤霄宗的,但应该有些年头了。
她这是在魔物的肚子里?
连慕又碰了碰黑泥,黑泥躲开了她的触碰,她横起一剑插进去,黑泥顿时吞了半截剑身, 没过的蛟珠时,蛟珠闪烁两下,黑泥连忙将剑身吐了出去。
发财剑身上除了黑泥,还多了一点红褐色的土,她确实是在地里没错。
现在看来, 这只魔物的确不敢吃她,黑泥都躲她远远的。
连慕思索片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它肚子里。
她凝聚灵力, 手中冒出一团火,甩出几个火球丢向四周。
没过一会儿,又操控蛟珠凝水,憋住气,将整个泥袋子填满。
收回水后,又对着四壁一阵拳打脚踢。
黑泥终于撑不住了,猛地瑟缩了几下,四壁开始上下起伏。
连慕瞥见上方露出一个小口子,眼疾手快地插进去。
她脚下颠簸了一下,周围的黑泥顿时朝她挤压而来,随之一阵蠕动,直接将她吐了出去。
连慕带着一身黑泥被吐出地面,重见天光之时,她一低头便看见了地皮婴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她嘴角微抽,抬手朝它另一只眼睛放了一拳,地皮婴仅剩的那只眼睛又瞎了,它发出尖锐的叫声,石头牙磨得咯咯作响,最后迅速隐入了地下,立马遁逃。
连慕见它主动逃了,也不想去追它,她拍了拍身上的黑泥,有点后悔跳进它肚子里了。
其实跳下去的那一刻,她自己也拿不准,只是赌了一把,赌它不会吃掉自己。
毕竟,魔物想接触她的灵血,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只地皮婴看着不像为了一顿饭就舍弃性命的蠢货。
况且,实在不行,她可以把冰玉寒蛟放出来,让它冲破它的肚子。
连慕闻着身上的恶臭味,刹那间有种自己也成了死人的错觉,在它肚子里看到的那一幕,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像那些白骨一样被魔物吞噬的仙门子弟,还有千千万万,死亡在这片土地上,只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她后悔没问曲若天多要两张净身符了。
连慕清完黑泥,正要抬头,忽然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脑门上,她一摸,居然是冰冷的血。
连慕猛然抬头,只见她头顶的枯树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灰茧,灰茧下方是湿透的,不停滴着血。
突然见到这么大的东西,连慕顿时警惕了起来,一剑捅进灰茧里,却感觉到了一股捅肉感。
她心生疑惑,顺着剑刃的方向向下划,破开灰茧,里面竟然是一具半融化的人尸体。
连慕退后两步,背后又撞上了另一个灰茧,抬眼扫去,这一片枯树林的枝头挂满了灰茧。
连慕:“……”
虽然茧里面都是死人,但她总有一种才脱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
连慕避开那些灰茧,顺着枯树林里看着安全的缝隙走,她没走多远,附近的一个灰茧忽然开始动了起来。
连慕停下脚步,定睛观察那个灰茧,只见茧皮中央裂开了一道小缝,然后逐渐变大,一直裂到最下方。
灰茧一阵扭动,一群红蝶破茧而出,而茧壳里只剩下一具蜷缩的白骨。
看见那群红蝶,连慕顿时明白了,原来地皮婴把她带到了传说中的几大凶地之一,血蝶肉池。
连慕提防着那群红蝶,然而它们并未朝自己飞来,而是停在了周围的树上,绚丽夺目的翅膀微微扇动,如同上下翻飞的红丝绸。
她慢慢退后,踩到了一根枯树枝,发出“咔”地一声响,红蝶顿时被惊动,飞舞片刻后,又在树上停下,看着人畜无害。
一只红蝶从她面前飞过,完全无视了她。
连慕:“?”
她慢慢远离这片区域,但依然走不出有灰茧的枯树林,这片树林很大,她似乎在中央地带。
走着走着,她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衔星,你怎么也在这里?”
许衔星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好巧啊,你也在。你落单了吗?”
连慕收起剑:“差不多吧。我被魔物带到这个地方,和师姐他们分散了。你也落单了?”
“我找不到他们了。”许衔星面露无奈,“我也被魔物袭击了,一不小心误入了这片树林,找不到回去的路。”
连慕:“你不是有银鸢吗,干嘛不直接飞出去?”
许衔星:“坏了。”
连慕刚想说坏了就修,忽然发现他好像和进来时不太一样了,她上下打量他,问:“你进来时穿的狐裘呢?”
“这么热的天,谁还穿狐裘啊。”许衔星说,“我都恨不得换成体修门服呢。”
连慕:“是吗?你在沙漠里都嫌冷,天天套着狐裘,到十方幽土就热了?”
许衔星压低声音,说:“因为今晚是红月之夜,我体内有种燥热感,都怪袭击我的那只魔物,它害得我也被影响了。”
连慕搭上了他的肩:“你在这里待得比我久吧,找到出路了没?”
“找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许衔星说,“我可以给你带路。”
连慕:“好啊,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许衔星转身朝一个方向走,连慕紧紧跟在他身后,顺带和他聊天:
“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见到应游了,不知道他如今在哪个圈里。”
许衔星:“他走得比你还快吗?”
“是啊,他毕竟是青玄宗最强首席,我这种三灵根不能和他比,我还在地渊圈,说不定人家都打进红焦圈了。”
许衔星:“红焦圈没什么好玩的,地渊圈更适合三灵根修士,你可以在这里久待一些,多杀点魔物,照样不输给他。”
连慕笑了笑:“对啊,比如多杀点你这样的魔物。”
她说罢,一剑斩向他的脖颈,剑身砍入皮肤后,却并未流出一滴血。
“许衔星”见她已经动手,头顶的皮裂开,从中飞出一群红蝶,随后整个肉身开始塌陷,只剩下一张模糊的皮。
红蝶四散,连慕放出火团扑向四周的枯树,脚下却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原本硬实的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血肉潭,她双脚深陷其中,被血肉黏住。
枯树上掉下来一条条毛虫,落在她身上,开始吐丝缠绕。
第225章 蝶王 和她一组真是倒霉
连慕试图拂掉这些毛虫, 但手一沾上它们吐的丝,便被牢牢黏住。
她手中搓燃一小团火,发现连火也烧不断。
连慕改变了策略, 反手将剑插入底下的血肉潭里,臂弯一发力, 将肉块搅得稀碎。
她的脚终于脱离了血肉潭的束缚,二话不说腾空而起, 毛虫吐丝的速度越来越快,用一根丝线末端将连慕的肩膀和枯树连在一起, 让她无法彻底逃离。
红蝶停在潭中,吸食了潭中的血肉后,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人形。
连慕正飞在低空与茧丝纠缠, 余光一瞥,从剑身上的反光面看到一只红蝶正停在她耳后吸血。
她伸手一抓, 将那只红蝶捏碎。
红蝶群形成的人形顿时变得扭曲,然后又四散开。
连慕了然,原来这些破蝴蝶吸了她脑中的记忆,所以才能伪装成她熟悉的人来骗她。
眼见毛虫快要将她的手臂缠满丝线,连慕甚至来不及犹豫, 直接将自己与丝线黏住的那一部分皮肤削了,这才挣脱丝线的控制。
她捂着半边血淋淋的手臂,试图往高处飞,枯树林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延伸的枝桠凑在一起, 形成一张密网,拦住她的去路,
枯树枝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毛虫, 如果强行冲出去,估计下场就是被绑在树枝上做成茧。
连慕尝试催动灵力,灵血对这些蝴蝶无效,它们似乎不是一般的魔物。
连慕一边闪身躲着从树上掉下来的毛虫,一边甩出火团攻击枯树,像泥鳅一般在树林里滑来滑去。
她攻击枯树的同时,还不忘挥剑斩落其他灰茧,至少不能让更多的红蝶从茧里飞出来。
在这些茧里被充当养分的,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连慕甚至在破开的茧里看见了归仙宗的门服,她的哪位师兄或者师姐当初也像她这样被纠缠住,无法脱身,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丝线包裹住。
一想到这些,连慕便觉得头皮发麻,说不上来的恶心。
她一脚踹断一棵枯树,毛虫落入血肉潭后,在潭里滚成了血红色。
那些毛虫有大有小,大的足足有拇指那样粗,小的只有头发丝粗细,看起来它们很着急,已经许久没有获得新的养料,因为迟迟无法成茧,有些毛虫甚至长成了畸形。
连慕望了望前后看不见出路的枯树林,因为失血过多,她脑子有些发晕。
果然,五大凶地的魔物不是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人能对付的。
连慕只觉得自己倒霉,她只不过想从内突破找到地皮婴的弱点,没想到那东西一吃到人就跑路了,又是她被吐出来的时机不对,刚好吐在这片树林里。
又或者,地皮婴根本不是因为吃了她而逃跑,是她前脚刚进去,后脚裴师姐便震退它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连慕顿时有种深深的无语感:“……”
人的运气,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
她一时之间有了放黑蛟出来横扫的冲动,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各宗门尊长还不知道蓬莱宗的黑蛟被她薅了过来。
连慕算了算自己还能撑过的时辰,随后掏出梅花玉,徒手捏碎。
“……”
先试试免费的救兵吧。
连慕向梅花玉的主人传递了消息,随后抬手擦了擦脸,继续与那群毛虫状的魔物纠缠。
她一路躲过许多朝她射来的丝线,剑身上缠了满满一大坨,她不敢碰,怕自己又被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