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by陈加皮 完結
陈加皮  发于:2025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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茆七没搭话了,专心看路。
仲夏如所说的那家粉店在?巷子深处,里边无法停车,茆七将?车停在?外面的临时车位,和仲夏如走进去。
恰是午饭时间,粉店里坐满了人,老板干脆在?门口给她们支了一桌。
反正刚下过雨,气温适宜,仲夏如欣然同意。
茆七也表示可以。
巷子的地面墙壁还汲着水印,地砖墙根里爬生着青苔。她喜欢这样的景象。
烧鸭现场斩,干捞粉调个料就成?,所以上?桌很?快。仲夏如给茆七掰开一次性筷子,还去消毒柜拿了味碟给她。
“你要吃哪种辣酱?”仲夏如说着,上?手准备用瓢羹舀辣酱。
茆七接走瓢羹,说:“仲夏如,这些我都会自己做,你吃吧。”
仲夏如坐好,奔波半天也确实饿了,她边吃边说:“这没什么啊,我父母年纪也大了,我哥工作忙,我平时做这些都习惯了。”
“你不用这么对?我。”茆七说完,就沉默地吃粉。
仲夏如瞟了眼她淡淡的表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似乎没怎么变。要不然怎么能坚持一件事这么久。
“小七,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仲夏如想道歉的,茆七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刘献金是我的养父,我是十岁那年被?他收养的。”
“为什么要说这个?”
巷子里的雨天有熟悉的味道,也有熟悉的记忆。茆七说:“只是以前你问我我没回答,现在?见到你了,就觉得朋友之间不该隐瞒。”
我们算朋友了吗?这句话一直没有答案,却在?无言的时间里回答了。她等了十三?年,比朋友更重。
仲夏如却只是说:“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啊。”
吃饱饭,茆七送仲夏如回白?马咖啡馆。
分开之际,茆七终于问:“仲夏如,你哥……他还好吗?”
仲夏如说:“好呀,昨天我才跟他视频过,他刚搬新家,也还在?适应新单位的阶段。他还记得你呢,说等忙完要约你吃个饭。”
现实的仲翰如毕竟还陌生,仲夏如的话让茆七有些不知所措,表情僵在?那里。
仲夏如盯看她的脸,目光藏着丝怜悯,“小七,你真的没变诶。”
调完茗都公寓的监控记录,老许循着监控路线到了小区外的马路。在?等待同僚调取道路监控的时间,他给江宁拨去电话。
“喂江宁,你出左凭市了吗?”
那天提审姜馨后,江宁就一直在?查一个叫茆村的地方。茆是稀少姓氏,单说左凭市的落户人口中,仅有三?名姓茆,又怎么会存在?一个茆姓村呢?
左凭市查不到,江宁便要去宁州县,老许是真觉得他魔怔了,便好言相劝。
“现在?不是该查罗呈呈案件吗?你总揪着茆七的茆姓不放是为什么?”
“原来一开始我就想错了,我在?龙州县找茆姓怎么可能找得到,原来是在?宁州县!宁州县与龙州县、左凭市相邻,小时候赶集,我还徒步去过宁州县的,明明那么近,我怎么想不到呢!”
当时江宁的回答在?老许听来混乱无比,他存疑地问:“江宁你不是中邪了吧?”
干刑侦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都撞见过,老许并?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听言,江宁扑哧一笑?,“姜馨案茆七确有不在?场证明,但是罗呈呈案我们起?初没对?她怀疑,所以之前的线索要全盘推翻,重新彻查一遍,看能否找到新的切入点。小冬那边要调的监控录像还没回复,明天下午我一定能赶回来,这边就先麻烦你了。”
老许瞪着眼,惊讶江宁思维转变的速度。
江宁拍拍他肩膀,“早点结案你不就有时间陪媛媛了吗?”
媛媛是老许的女儿,前天因为值班错过她生日?,现在?还生着气呢。
江宁这一句话就将?老许送到了茗都公寓。
“我看到了公路牌,上?面写着‘扎根边疆,心向中//央’。”江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左凭市属边防城市,看到这个公路牌,也就证明江宁驶出左凭市了。
老许随便找了棵绿化树靠住,“你小子速度挺快啊。”
江宁:“时间紧迫,不得不快。”
“对?了,我调完茗都公寓的监控了,现在?正在?等路面监控,以待确定罗呈呈杀人抛尸的时间段内茆七的行程。”这边说着,手机来信息了,老许隐藏通话画面,翻看同僚回复的消息。
看完回归通话,老许说:“我现在?走去边上?的一家商场,茆七经常去那里吃饭。”
江宁那边也驶入了左凭市与龙州县宁州县的交界道路,手机喇叭外放,他隐约听到了“算运势合姻缘”的叫喊声。
他将?车停靠路边,问老许,“你那里是不是有个算命摊?”
“是的。”是有个算命摊,就在?老许对?面。
“之前进茆七的家,我看到床头贴着符菉,你去套套话,看看茆七是不是在?那消费过。”
“哦,好!”
这条三?岔路是市县之间的必经道路,所以来往的车子不少,江宁小时候也曾到过这里。
由于经济发展,路边盖起?了房屋,做起?了零售与住宿的生意,跟江宁记忆中荒凉的景象大相迳庭了。
江宁下车,大致辨别?方位。他是龙州县人,父亲失踪前常往深山采药,那片山区不止在?龙州县境内,还有部分属于宁州县。
天空放晴,他眺望到远方,看到了边境界山卞水山的主峰。
好巧不巧,左凭市就在?龙州县和宁州县的西北方向。
江宁莫名想起?莉莉许提起?过的,茆七说的“去西北”。
上?车开车,江宁驶入通往宁州县的道路。
在?茆七说出“宁州县”时,江宁就去查了她的户籍资料,她于十年前买房将?户口迁入左凭市,原户籍在?宁州县那新街道的连珠村,那片确实拆迁了。
江宁这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茆七居住过的连珠村。
宁州县跟普通县城差不多,半新半旧的城建,就连连珠村的旧址也是只开发了一半,另一半仍是废墟。
开车转了一圈,江宁没找到空的停车位,只好像其他汽车那样将?车停在?路边。
连珠村开发的一半都在?外围,进村的路在?一个小广场里,走过广场边缘的旧报亭,就能看到里面被?遮挡住的废墟。
宁州县常住人口不多,白?日?街道也显得安静,特别?是当江宁走进连珠村。鸟鸣,风声,树木唰唰地摇摆,没有一丝人为的噪音,他仿佛置身?于林野中。
从废墟间的沟壑,一路深入。
被?拆的砖墙里,多数压着腐朽的木头家具和风化了的衣物,砖缝间还有被?风吹得扬扬的塑料膜,也失去了颜色。
沟壑应该是旧时的巷弄,那里曾飘过袅袅的炊烟,走过归家的脚步,奔跑过嬉戏的儿童。
现在?,废墟上?独伫着一扇铁窗,铁窗外是辽阔的蓝天白?云;拆掉一半的墙上?,还挂着锈掉的门牌号。
江宁大致转了转,就走出去了,在?报亭里买了瓶水。
经营报亭的是一位老阿婆,脸上?皱纹堆叠,掩盖了眼皮下的眼睛,只留出一道细长?的眼缝。
老阿婆微抬了脸,凝视了几秒江宁,慢声道:“后生,你是连珠村的吧,哪家的啊?”
阿婆可能认错人了,江宁心思一转,问:“阿婆,你也是这村子的吗?”
老阿婆点点头,弯腰从地上?纸箱拿出两瓶饮料,摆到报亭台面上?,“是呀!村子都散了,就我在?这啰。也是大队见我可怜,无儿无女又没了田地,所以给我这个营生,也就剩我在?这啰……”
连珠村当时的拆迁政策是给与金钱补偿,并?没有集中安置,所以当时的村民都分散了。江宁原本打算买了水就离开到街道派出所去,见状便多留了会。
“阿婆,你还记得刘献金吗?”
老阿婆闭上?絮絮叨叨的嘴,想了想,“好像记得,他是不是有两个儿子?都挺有出息考了大学。”
江宁说:“不是的,他只有一个女儿。”
“哦~”补齐饮料,老阿婆慢腾腾地挪到椅子上?坐着,“我人老了,近些年的事都模糊了,不过奇怪咧,好久以前的事倒还记得。”
“好久以前的什么事?”江宁问。
有人肯陪着说话,老阿婆年迈的脸鲜活了一分,她娓娓道来:“连珠村以前是在?山脚下的村子,村里好多户都靠采草药过生,七几年八十年那会世道乱啊,村里有点积蓄的人家都在?想办法搬走,我夫家穷,是在?八十年代尾搬出来的。后来我听还住山下的亲戚说,深山里常起?鬼火还伴随着怪异的叫声,有一晚那鬼火在?山上?烧了几天几夜呢,之后就变安静了。但我那亲戚也不敢再?住了,借点钱搬家了。”
江宁:“为什么说是鬼火?”
“那火烧的时候啊,漫山遍野都是哭嚎声,肯定是阴火,烧的是鬼魂哩!”老阿婆手舞足蹈地比划,亲身?经历一般。
这种志怪传闻,从老人口中说出来,总是倍感?惟妙惟肖。
江宁又问:“烧的哪里?”
“那!在?那边!我记得很?清楚,99年清明那会烧的。”指完方向,老阿婆又叹,“以前没有那么多高楼,天晴还能看到卞水山呢,现在?国家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淘汰了。”
江宁远眺,阿婆指的是边境界山方向。
老阿婆又絮叨起?来,话语听着混乱。
“阿婆,我再?买一瓶水。”
“啊?……哦!”老阿婆从自我语境里清醒,拿钱找钱。
江宁接过时问:“阿婆,你知道茆村吗?”
“不知道诶,你去查查县志吧,那里也许有。”
江宁驱车去往当地图书馆,找到了宁州县的县志。县志每20年编纂一次,江宁在?1979年的记载上?面找到茆村的名字,茆村位处卞水山山脉,村名夹杂在?众多搬迁的村子里,至于搬迁到哪里了,直到2019年一直没有记载。
茆村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之后江宁又去了连珠村管辖区内的派出所,查到刘献金的户籍资料:刘献金于1961年出生,2007年病亡,2008年由其女茆七注销户口。
死亡和注销户口之间隔了一年。
江宁问管理户籍档案的工作人员,“病亡的话有医院的死亡证明吗?为什么刘献金的户籍隔了一年才被?注销?”
工作人员解释:“当地讲究落地归根,很?多老人都不愿意在?医院闭眼,况且有的病是急病,在?家去世了,后辈做做法事请人拉上?山土葬,没什么人会管的。”
包括现在?,土葬也是左凭市主要的丧葬方式,不像火葬需要繁琐的手续。
那就是没有死亡证明。
江宁没说话,敛着神情让人摸不清他的思绪。
工作人员又说:“那时不像现在?,很?多人都没有注销户籍的概念。况且我看刘献金的独女当时也才十七八岁,不懂也正常。”
江宁低眼看着旧户籍本上?刘献金和茆七的名字,不同的姓,刘献金也不是已婚身?份,是收养关系吗?茆七89年生人,假设99年才被?刘献金收养的话,那她十岁前的家庭呢?
江宁抬起?眼,问道:“刘献金未婚,和茆七也不同姓,是收养关系吗?那你这边有保存收养手续吗?”
工作人员摇头,“所有的资料都在?这了,没有收养手续。而且八九十年代生孩子,很?多妇女都是在?家生的,上?户口也有滞后性,2010年宁州县第?六次人口普查时还有许多黑户呢,不同姓也不能证明是收养的吧,人家随母姓也无不可啊。”
那时候未婚上?户口确实比现在?简单,不用做亲子鉴定,收养也不像现在?需要门槛和手续。问不出什么了,江宁将?资料还给工作人员,道谢离开。
宁州县离龙州县老家很?近,江宁看时间还早,便回了一趟老家。
所谓的老家,也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曾经居住的房子被?拆掉,建起?了小学和市场,陌生极了。
现在?中午,小学门口都是接孩子的家长?。
交警在?学校门口疏通交通,江宁驾车缓慢通过。
最后江宁在?市场前停车,下来找到一个已磨到圆滑的石阶,不顾行人的目光在?坐在?上?面。
记得以前前边是一片田地,清明时节会开满黄澄澄的油菜花,他和父亲会在?晚饭后散步到这里。
触景伤怀,江宁不由想起?父亲失踪前的场景。

第19章 谎言,怎么杀人?
1999年, 江宁十岁,当?时龙州县还未实行城改,他?家在近郊的镇上?。三进的私屋, 前堂坐诊, 后堂住家, 中间是?四围的院儿?,父亲江然晒了许多他?亲自进山采取和?炮制的草药。
中医师对中药的品质最为谨慎, 野生?草药的药效俱佳,所以?江然几乎每天一大?早就进山采药,中午回来才开堂问诊。
记得是?三月上?旬, 江宁放学回家,肚子饿极了,“爸爸!爸爸!有?吃的吗?”
从门外喊到门内,前堂没有?患者, 江然必定在院子捣鼓他?的中草药。
江宁扔下书?包, 溜进后院。
江然在院里早就听到江宁的喊声,他?刚一出现,江然就朝他?招手?,“过来。”
“是?有?好吃的吗?”江宁蹦蹦跳跳地过去。
江然站在几个实木多层晒架旁,衣扣上?还系着一个装驱蛇粉的挂包, 可想而知今天看诊的病人多, 忙碌到忘了摘下。
他?随手?从簸箕里抽出根党参,对江宁说:“那,先吃点垫垫肚子, 饭还没压好。”
因为母亲早逝,江然平时坐诊没空,煮饭多是?用电压力锅, 快还省事。
党参味甜,还有?股特殊的药味儿?,江宁不喜这个,频频摇头。
江然说:“党参补气,你学习费精神,恰恰有?益。”
江宁不敢讲自己语数考试考差了,只好接过那根党参,皱着眉头咬。
江然看了一乐,“小?子,实在不想吃就别吃,厨房柜子还有?沙糕芡实糕呢。”
那些是?邻里邻居送的,也都吃腻了。江宁摇头,继续嚼党参。
“爸爸,晚饭有?什么菜?”
“我在山上?挖了棵三年的五指毛桃,炖的鸡汤。”
五指毛桃炖鸡比什么茯苓玉竹炖鸡的药膳好吃,江宁点点头,随口问:“你今天又进山了啊。”
江然嗯声,低着脸,手?指翻晒簸箕里的草药。
夕阳时移,柔光倾洒在他?挺秀的侧脸,彼时他?三十八岁,中年的年纪身量却匀称修长,不见一丝油腻酒气。
江宁跑进厨房看,鸡汤文火炖着,米饭还有?几分钟就好了。他?跑出来到院中,在熟悉的药香中等待。
“爸爸,哪来的鸡?”
“林阿伯给的。”
“哦。他?又没有?药钱吗?”
江然抬眼望着江宁,眼眸里浅笑盈盈。
那目光有?着歉意的柔和?,江宁不习惯,“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我们?家也没过多好啊……”
江然乐善好施,但喜欢运动的江宁,连一双牌子运动鞋都没有?。
江然走到江宁面前,摸摸那颗跑得炸毛的脑袋,耐心?讲解:“人生?在世,总有?难处的。”
江宁因此看见江然的衬衫衣领里落了香樟树的花,他?用指尖捻起那朵小?黄花,好奇道:“爸爸,路边的香樟树开花了吗?”
江然说:“没有?,这是?山里的。”
镇上?的香樟树往年都是?四五月开花的,江宁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时油菜花已经要谢了。
“山里花开的时间不一样吗?”
“山里的草木没有?外力干扰,生?长更随性,更自由?。”说完,江然的神色沉下去,叹气。
“爸爸,你不开心?吗?”十岁的江宁有?许多轻易问出口的问题。
“没有?……饭好了,快去吃饭吧。”
从这天过后,江然进山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迟,有?时甚至彻夜不归。
好在那时候春暖花开,看病的人少,江宁也贪玩,父亲不着家他?也乐得在外面疯。不过唯一不好的是?三餐不继,橱柜里的糕点也被他?吃了个光。
直到三月底,某个周日江宁踢完球饥肠辘辘地回家,江然依旧不在。他?去厨房翻找一遍,没寻到吃的,只能在水龙头下灌了好几口水。
然后江宁又摸到院里去,在晾草药的簸箕里找到枸杞红枣之类能吃的,将肚子填个半饱。
不过还是?不够,江宁进了江然的房间,在墙角找到半篓白茅草,他?眼睛一亮,揪了一把出来。
白茅草底下节长的根叫茅根,可入药也可做凉饮,因其嚼起来有?甜蜜的汁水。
江宁准备去拿小?刀把茅根削下来,却发现地上?掉了张卡片,似乎是?刚才揪白茅草时带出来的。他?弯腰捡起来,上?下翻看。
是?那种写着业务和?名字电话的小?卡牌:专业催债,解决纠纷,疑难杂事请找吴老大?,电话0771-*******
整得跟黑S会?似的,江宁不以为意地将卡片扔回到竹篓里。
用削铅笔的铁皮刀割掉茅草叶,江宁抖干净茅根上?的泥土,把茅根放进嘴里嚼。
甘甜解渴,别是?好喝,江宁继续割掉茅草叶,突然被一道喝声吓住了。
“江宁——!”
江宁手?一抖,刀片斜了,削过自己食指,鲜血立即涌出。
江然忙丢下背篓,箭步过来抓起江宁流血的手指,看了看后进房拿出个药瓶,斟出中药粉覆盖在伤口上?,再拿纱布包扎。
包扎好后,江然夺过刀,愤然摔到地上?,冷着脸说:“以?后别碰这种危险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怒形于色,江宁也委屈,如果?不是?他?喊一嗓子,江宁也不至于削到手?。如果?家里有?食物的话,就更没必要吃这些涩肚的草药了。
“这种小?刀又不危险。”江宁故意唱反调。
“哪里不危险?!一把小?刀就能将人动脉切断,更能杀人分尸!”江然说这话时,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似是?亲历过这恐怖的场景一般。
江宁服软了,“爸爸,我不拿刀了就是?,你别生?气,也别说得这么可怕。”
江然望了江宁稚嫩的脸庞片刻,随后伸臂搂住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抚摸,“对,可怕……茆村是?个可怕,又可怜的地方。江宁,我、也会?害怕和?恐惧……”
那时江宁不懂,只觉得父亲语气里的东西很矛盾。
直到江宁长大?工作,才明白那种矛盾:害怕而又不得不为之。就如他?身为公职人员的使命感。
再之后到四月,清明时分油菜花大?片大?片绽放,江然在某天进山采药后,至今未归。
半下午的时候,江宁颊边的一滴热汗随着市场的沉寂流下,他?才恍然自己发呆了许久,周围已经没什么行人。
拍拍屁股起身,江宁给老许发信息:
【我正在往回赶,一个小?时后在茗都公寓碰头。】
收到信息的那刻,老许刚从商场的监控室出来,打算先去吃个午饭。
走出商场,经过商场后背的巷子,发现道士的摊子总算没客人了,老许便走过去。
现在正是?套话的好时机,老许买两瓶冰水,过去喊了声,“大?哥,天气好热!”
生?意清闲,道士昏昏欲睡,闻声醒了,先是?打量老许一阵,“是?呀,真热。”
“来!喝个凉水。”老许放一瓶水在桌面,自己在旁边蹲下,拧开另一瓶水喝起来。
道士没接,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眼神却愈发的清亮。
“有?事吗?这位老哥。”
老许嘿嘿笑了两声,“就想找你问个事。”
道士:“批命?”
“不是?,”老许摇头,身体挪近了一步,“大?哥,前段时间有?没有?一个扎着马尾,个儿?高的女生?来找你算命?”
道士都不用回想,说:“你这形容太普遍了,每天都有?这样的女生?到我这摊子。”
老许再细细形容:“她呢,个头大?概165,头发黑色的,神情有?些淡,声线比较平。大?概是?五月下旬来买过符菉。”
五月下旬有?一天道士印象特别深刻,那天商场里有?人被削去半拉脑袋,地方都直接封锁了。那天也只有?一个女生?找他?批命,恰好跟老许形容的很像。
“哦~那大?姑娘啊,神色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也平,她是?在我这买过符菉。”
“对对!就她。她当?时跟你说过什么话来着?为什么要来求符菉?”
道士回:“倒没说几句话,那姑娘心?思深,压的事太重,我用命盘推出来的,就给了她安定助眠的符菉。”
这个说法不是?老许想像中的,茆七是?因为做了坏事心?虚而去求神拜佛,“真的就这些?”
“嗯,最后我劝她再看看中医,不知道她有?没有?去。”
“好吧。”没得到有?用消息,老许最后花钱买了同样的符菉,拍照发给江宁。
之后老许循着来时的路,进了一家药店,里面有?中医坐诊,他?用警察身份查了五月下旬的就诊记录,发现茆七确实有?来开中药。
当?时的诊断是?肝郁气滞,浮躁难眠。确实挺正常的,现代经济飞速发展,生?活节奏快,哪个人没有?点精神压力呢?
老许将就诊记录拍下发给江宁。
江宁一直没回信,老许猜测他?在高速上?,按时间推算应该快要进主城了。
果?然十来分钟后江宁的电话打入。
“喂,我在茗都公寓门口,你在哪?”
老许:“我在小?区外沿道路,正走过去,很快到。”
等待的时间,江宁放大?老许发来的图片,一点点地滑动,不放过任何细节。
“咚咚!”
有?人敲车窗。
江宁转脸看见探着身子的老许,他?打开车门锁。
老许上?车坐副驾驶上?,看到车载支架上?江宁的手?机,手?机画面是?他?发的图片。
“我花了三十块钱买的符,你有?看出什么吗?”
江宁说:“这符菉确实跟茆七床头贴的一样。”
老许听了咋舌,“你真是?心?细如发啊,都这么久了还能记清楚。”
“想记就能记住。”江宁低着脸,正在看茆七的就诊记录。
老许一笑,“就跟茆七的电话号码一样?”
江宁的目光抬起,瞟了眼老许,眼里似乎有?隐言,但出口却是?讨论案情。
“你查茗都公寓和?附近生?活圈的监控,有?发现什么疑点吗?”
“没有?。”
老许回答太笃定,江宁不由?地研究起他?的表情,“怎么说?”
老许说:“小?区的监控在姜馨案时我们?就拉片看过,茆七的行踪没有?问题。除去案件重叠时间,这次我主要排查的是?5月下旬到罗呈呈分尸期间茆七的踪迹,她在6月5号和?6、7、8、9号之间开车出过门,其余时间多数待在家中,有?时会?点外卖,偶尔出门步行到商场负层吃个饭,吃完就又回家了。”
6号7号9号,是?江宁在郊区碰见茆七的时间,至于8号,他?们?在常华小?区相遇过。这几日确实是?有?迹可循的正常,那5号呢?
“5号茆七出门去哪?”
“道路监控显示她开车去了隔茗都公寓两条道的一个小?数码街。”
“去那做什么?”
老许:“中午大?国外出吃饭刚好路过那个数码店,我让他?查了五号当?天的售卖记录,发现茆七去买了一只长时待机的录音笔。”
“现在手?机功能齐全,这种录音笔已经显得赘余,茆七买来有?什么用?”江宁疑惑道。
“也许是?为方便收集灵感?这些手?艺工作者行为多偏离常规。”老许继续回到正题,“罗呈呈案法医推断嫌疑人的死?亡时间是?5月12日10点至2点区间,分尸时间据罗呈呈交待是?在6月6号夜间8点至12点,这两个时间段茆七都待在家里。所以?我才说没有?疑点。”
江宁:“既然茆七有?不在场证明,那她是?否有?跟嫌疑人联络过?”
毕竟姜馨可是?凭几句聊天就能将一个壮汉利落分尸。
老许说:“你提的这个点我也想到了,已经让大?国和?小?光对茆七的通讯设备和?社交账号进行技术侦查,具体结果?还要再等等。”
江宁低低嗯了声,目光又回到茆七的就诊记录上?。
6号7号9号,茆七到底去郊区做什么?江宁碰见她的那段道路,他?记得路面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无法从路面监控勘察她的行踪。看来只有?等小?冬那边的消息,看看能不能从中整合出遗漏的讯息。
江宁有?一会?没说话,老许看向?他?的脸,他?的注意力明显不在就诊记录上?,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老许放松背部,靠进座椅里,也不开口打扰江宁。可惜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叫声。
江宁也听到了,转过目光时,还有?片刻的疑惑。紧接着,他?咧嘴一笑,“我也没吃午饭,带你去吃个三十块钱的!”
话带着调侃,老许横胳膊肘杵江宁,“你小?子!就请个人均十五的饭啊!”
江宁重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说:“猪杂干捞粉加香肠,十五块钱能吃得顶饱,我也得存个老婆本诶……”
三十岁的人恋爱都没谈过,哪来存老婆本的念头?老许知他?贫嘴,催促道:“快点快点,石景路边上?那家粉店吃就行,我快饿晕了!”
江宁笑著称是?。
送完仲夏如,茆七驱车回茗都公寓。
在楼下等电梯时,右侧安全通道楼梯走出来一帮保安和?两名保洁阿姨,一群人中间拥着位身穿物业制服的中年男人,边走边沉声问话。
中年男人可能是?物业的领导,但茆七不认识,因为她平日几乎不跟小?区的人交流。
“把发现刻痕的事详细跟我说。”
“诶诶!”一名保洁阿姨兢兢点头,“我和?刘兰在前几天打扫时,就发现六楼楼梯间的墙壁上?有?划痕,起起伏伏像波浪,地面还些血滴,还以?为是?哪家孩子调皮划的,伤到手?了,就没在意。今天早上?打扫五层时,电梯口的墙壁也发现了同样的划痕,刚好前段时间我们?看过小?偷踩点标志的新闻,就觉得不对劲了,立马告诉给清洁主任,清洁主任又上?报给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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